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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囚西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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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书的时光在狗剩看来,总是很快的,不知不觉间,已然日上中天。并不明朗的光线顺着书楼的阁窗透进来,狗剩偶然一瞥,竟然发现雾气更加浓厚了些。这倒是怪事,时日将近中秋,佳鸣谷内经常会出现大雾天气,然而像今天这样雾气直到中午还凝聚不散的情况却很少出现,狗剩眯起眼盯着百叶的窗口,一时有些出神,半晌才揉了揉眼睛,将已经快要读完的书放下,走到窗口,向下俯瞰凝视。

    学宫中建筑之高首推紫云殿,其次便是这比邻而居的四座书楼,如今藏书楼难得的安静无比,四下里看不到一个人影,只能看到不远处某些院落或建筑在大涡的渺茫一角,好似仙境。狗剩深吸一口气,鼻腔间全是雾气的湿润和微凉,他皱了皱眉,这般潮湿的天气,对书楼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好在书楼中常备干燥药粉,储书的各个细微环节也做的无懈可击,否则这么多藏书,万一受了潮发了霉,那就可惜了。

    怔怔出了片刻的神,又想了想许多至今还没有想明白的事情,狗剩苦笑摇了摇头,准备回去继续读书,然而在他回首的一刹那,却猛然瞥见一个灰色的影子站在对面的书楼墙角下,正抬头看着自己。只是一瞬,那影子便反身离开,速度奇快,眨眼间就没了踪影。狗剩大惊之下瞳孔猛然收缩,他看的真切,刚才那个影子身形较为熟悉,分明就是昨夜在东山上的那个苗人。也就是水谣口中的“他”!却不料大白天的竟然在藏书楼看见了他,狗剩眉头紧锁,想也不想,伸手拉开窗户,百叶窗“呼啦”一声收缩起来,他则纵身跳了下去,向那影子追去。

    二楼并不太高,狗剩落地便一个纵身,径直跳出了两三丈距离,就地一滚,朝着那灰色影子离去的方向追去。此时大雾弥漫,能见之度绝不满十丈,所幸的是狗剩眼力出众,反应也极快,所以还是看见了那人留下的些微痕迹。他紧缀其后,一边追赶一边心下骇然。

    这家伙是苗人,怎么敢明目张胆的在学宫出现,真以为学宫是自家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若是被众学子发现这里竟然会闯进一个极富危险性的苗人,岂不是要群起攻之,立毙当场?只是此时来不及想这些东西,狗剩只是下意识的追了过去。

    越追,狗剩便越是心惊,他隐隐明白了为什么这家伙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因为这家伙对学宫内的地形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到令狗剩都叹为观止,若不是自己追的紧,只怕早就跟丢。可是另外一个更为让人惊讶的疑问又接踵而至:这家伙为什么会对学宫那么熟悉?狗剩脑子快速转动,马上就想到了一个极大的可能性——这家伙,在学宫内,怕是有靠山。

    难不成是董老先生?狗剩心中突的一跳,当下便放缓了脚步,眼睛微眯。这个可能性是极大的,能够让苗人叛族,不惜杀害族长投靠中原,这份魄力和手笔,除了董老先生之外,还能有谁?想到这一,狗剩立刻不想再追下去了。追这子只是下意识的事情,并未经过深思熟虑,但此时脑子反应过来,便立刻冷静下来。若真的是董老先生安排,那自己贸贸然掺和进来,是福是祸谁能的准?狗剩转了转眼珠子,愕然发现自己一路追来,已经追到了学宫西边偏门处——娘的,这子倒是对学宫了如指掌,连这个偏僻的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眼睁睁看着这家伙从门跳了出去,可是自己却生生停在了门口,不再往前走。他这么一停,带动了周边雾气,头上脸上都是潮湿的露水。瞄了一眼的木门,狗剩喘了口粗气,忽然想到这家伙莫不是专门针对自己来的?又细细想了想,狗剩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多远,便猛然感受到了从身后而来的一股强烈的劲风。狗剩眉头微皱,当下微微侧身,脚底一滑,拧了一个极其怪异的弧度。当此之时,一个硕大的拳头从狗剩的后腰处擦身而过,失之毫厘。狗剩脸色大变,豁然转身,伸出食中二指屈下无名和指,想也不想的了出去。

    这一下兔起鹘落应变极快,显然在他身后突施辣手的那人也没想到狗剩的反应如此之快,匆忙间收回拳头,刹那间变作了竖起的手掌,正巧挡住了狗剩的一指。

    狗剩闷哼一声,眉头紧锁,他感受到了自那人掌心传来的浓厚真武气机,显然不是自己所能承受的,所以他平白向后退了一丈距离,脸色涨的通红。

    “没想到”突施辣手的灰色人影皱起眉头喃喃了一句,而后握着手掌眯眼看向狗剩,脸色有些严肃:“那日在东山坏我好事的,果然是你。”

    狗剩暗叹一口气,就知道见义勇为装好人没什么好下场,不过既然做了,他当然也不会否认,当下抬起头冷冷看着眼前这位将苗族搅的天翻地覆的家伙,语气冷冷道:“没错,就是我。”

    灰色人影自然就是延纳,他当日被狗剩以毒针突袭救走了水谣,猝不及防间还差着了道,对狗剩自是无比愤恨,此时见了狗剩本人,倒是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痛恨的样子,只是好奇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狗剩直起腰,神色冰冷,看着延纳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齐名莱辰!”

    “哈”那灰色人影听完这个名字竟然笑了起来,神色间颇多玩味,摇头对狗剩道:“吴国齐家的齐二公子吗?你好像缺了些贵气”完这句话,延纳收起嗤笑的表情,平静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名字。”

    狗剩愕然,心中波澜顿起,难以自抑——这家伙,这家伙竟然知道自己不是齐莱辰,难不成他见过齐莱辰?不对,为什么他对应天学宫的学子好像也十分了解的样子,难道真如自己所猜测的一样,这家伙在学宫中,有什么人相助?狗剩心中波涛汹涌,然而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他尽量让自己显得格外平静,而后才缓缓问道:“知道我名字干嘛,老子又没有这样的癖好。”

    这话的戏谑味道极浓,延纳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并未接口,而是摇头无语。

    狗剩心下一阵发寒,他娘的,这家伙连废话都不想跟自己,到底想干嘛?于是又不禁悔恨不该贸贸然就追过来,明知道人家是明意境界的高手,还跟过去干嘛,现在倒好,闹了一个进退维谷的地步,当真尴尬无比。

    狗剩一边悔恨,一边继续扯淡,随口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他倒是真的不知道眼前人的名字,昨夜这家伙和水谣话的时候狗剩倒是旁听了,但奈何人家的都是苗语,他哪里听得懂。延纳沉默片刻,开口道:“用神州话,叫延纳。”

    狗剩哦哦了两声,很快问道:“那用苗语呢?”话的时候狗剩很自然的盯着延纳,但余光却四下瞟出去,希望有人能够路过,以便自己呼救求援。可是天可怜见的,这里本来就偏僻,人迹罕至,再加上中秋将临,所有学子都忙的不亦乐乎,哪里有人往这里走。狗剩心下暗暗叫苦,只能先和这叫延纳的王八蛋拖一拖时间,静观其变。同时他的手掌也顺着身子一侧缓缓下移,卡在腰间,慢慢摸到了那两根常备的银针上面。

    延纳摇头道:“不用费时间了,也不要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样,论起警惕性,我比你高很多。”着目光瞅向狗剩的腰间,神色嘲讽,狗剩脸色一变,咬了咬牙,还是将手放了下来。延纳啧啧道:“你是个很聪明的人。”

    狗剩心中发苦,娘的,你狗日的身上肯定有苗族蛊王金王蛊,老子就算发了毒针有毛的用,聪明?你他娘的是夸老子还是贬老子呢。

    既然到了这个份上,狗剩也不想再装什么大尾巴狼,干脆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你把老子骗到这儿干嘛。”

    延纳摇头道:“你用词有误,我没有骗你,是你追过来的。”

    狗剩恨恨道:“你他娘的不来找我,老子追你干毛!”

    狗剩的话里很不干净,可延纳并没有生气,他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微微转身,轻声道:“不想我现在杀了你的话,就闭上你的嘴,随我来。”

    狗剩一愣,心中腾起一股不怎么好的预感。这家伙什么意思?想把自己带哪去?

    虽然心中疑窦万千,不过狗剩却深深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眼前这家伙可是个明意境界的高手,自己有白龙在的时候或许还能与之周旋,但此时白龙陷入沉睡,自己一个人是万万杠不起的,还是得徐徐图之。当下舔了舔嘴唇,和这家伙一起出了学宫西边的这个门,往西山而去。

    一路之上延纳只拣偏僻难行的山道上山,恰巧又避过了西山上的两个村庄,走的是一条狗剩从来没走过的路。狗剩心中暗骂,看来这家伙对应天学宫以及佳鸣谷的地形当真是了然于胸,古怪乎水谣有子母蛊都找不到这子。心中腹诽无数,可面上却保持着淡定平静的神态。

    延纳一路上山,并未回头看上一眼,然而狗剩却很温顺,因为他知道以眼前此人的道行,自己就算想跑也是跑不了的。好在就眼前观之,这个家伙还没有透露出来对自己不利的想法,这让狗剩略微放心,心中也舒缓了些许。

    延纳的灰色长袍将他紧紧裹住,从后面看好像是一团灰色的幽雾。狗剩也是灰色的杂役服饰,但和他比起来,却远远不及其幽深诡异的姿态。行了许久,延纳忽然开口问道:“你没有赶到不适?”

    狗剩愣了下,接口道:“什么?”

    “没什么。”延纳停住了话头,神色有些怪异,轻声喃喃:“怪了”他这声喃喃语气很轻,狗剩并没有听到。很快的,延安便又开口问道:“水谣的伤,是你治的?”

    狗剩明白他的可能是水谣肩头的伤口,当下也不回避,而是头道:“没错,你怎么知道?”

    延纳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摇头叹道:“我只知道她是个很粗心的女孩子,很少受伤,也不会疗伤。”

    这句话的好奇怪,好像是正和别人絮叨自己家的妹妹如何如何一般,听语气平淡舒缓之极,乍一听让人有种错觉,似乎水谣和延纳之间的关系很是亲密,如同兄妹。狗剩很不喜欢他的语气,心中有些不满,当下冷嘲热讽道:“哦,是吗?所以你就杀了这个很粗心的女孩子的一家?”

    延纳猛然停住脚步。

    狗剩也停了下来,直视眼前人的后脑勺,针锋相对。

    半晌,延纳才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轻声道:“她和你了多少自己的事。”

    狗剩歪着头,嘿然道:“倒是没有多少自己的,都是关于你的。背叛族类,杀害族长,屠戮同胞,这些她倒是的清清楚楚。”

    延纳沉默了片刻,狗剩以为他要争辩什么,却听到他悠悠道:“很多事她并不明白。”停顿了一下,延纳又道:“自然,你也是不明白的。”

    狗剩嘿的笑了一声,并不接话。

    延纳失笑,喃喃道:“不管怎么,总是我欠她的,这我无话可。”

    狗剩反问道:“你昨夜还想杀了她。”

    延纳再次沉默,忽然回过头看着狗剩,问道:“你懂得什么?你以为我想杀她,还是以为我需要斩草除根?若我想杀她,早就在苗疆动手了,何须等到来了中原。你当真以为在她追我的一路上我没有机会杀了她吗?”

    狗剩沉默,可却是不屑一顾,表情冷漠,微讽道:“真他妈矫情。”

    延纳皱眉:“矫情?”

    狗剩翻了个白眼,不再接话,而且表情丰富,俨然是不想再和他话的样子。延纳也不去纠结狗剩此时的样子,只是四下看了看,轻声道:“到了。”狗剩环顾四周,愕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跟着延纳走到了西山山,此处怪石嶙峋,最高的坐石峰上有一棵倚着悬崖峭壁而生的巨大松树,枝干弯曲,根节虬乱,好似一副山水泼墨画。够剩心中大异,忍不住问道:“你把老子带这儿干嘛?”

    延纳平静道:“受人之托,让你在山待上两天。”

    狗剩微微眯起眼,冷声道:“什么意思?”

    延纳随意寻了个石头坐下,喘了口气,目视前方层峦叠翠,云雾弥漫。脚下是大雾遮掩的应天学宫,看着好似琼瑶仙宫,出尘唯美。不过这架势却是摆明了一个意思:你猜我会告诉你吗?

    狗剩暗恼,忽然福至心灵,脱口道:“你和董老先生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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