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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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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国。安王宫。

    “瞧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子。”安王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埋怨嗔怪道。可若细听下来,她的声音里又满是藏不住的温柔。

    安王委屈道:“本王这双粗手,可是舞刀弄剑惯了的。绾发髻这种细致活儿,可不真真是难煞本王?”

    原来这两人,不知何来的闲情逸致,正对着一面铜镜,由安王为安王后绾发。

    瞧那安王可不端的是手笨,只见他左手好容易理顺了一缕发丝挑起,及至右手的发辫过来,偏偏又忘了左手里还握着,几个来回,发丝发辫都胡乱缠绕在一起,发髻也松垮垮的不成个形状。

    不止是安王后跟他起急,就连一向稳重的芯仪,这会子捧着铜镜在一旁服侍着,也忍不住笑得没了正形。

    安王后假意抱怨道:“芯仪,你看他,是不是当真没得救了?把我打扮得这般丑,端的是何居心?”

    芯仪笑道:“王后,大王是与您鹣鲽情深,才心甘情愿来做这些子事呢。您当真是好福气。”

    “可不!芯仪算说了句公道话。”眼见有人帮自己说话,一把年纪的安王更像个孩子般委屈道:“本王这段时间事忙,许久没有来看王后。这不今日稍忙完一阵了,一下了朝,就巴巴的赶过来。”

    安王越说越委屈,故意把手中的发簪子一扔:“没想到,不仅不落一句好,还被人这般嘲笑。”

    “没人不记你的好。”安王后拍着安王的肩,笑着安抚他道:“只是你自己说说,这么几十年了,你这绾发髻的手艺,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呢?”

    “是呢。”芯仪也懂得安王的心思,顺手把那发簪子捡起,交回到安王手上:“从我十余岁跟着王后的时候起,大王闲暇之时,总会亲手为王后绾发。这么算下来,可不已是几十年了?”

    安王倒也随和,给他个台阶他就下了,赶忙的从芯仪手里接过发簪子,又重新在安王后的一头青丝上挑战起来,一边辩驳道:“本王的天赋本不在此,这不更显出了本王的一番心意?”

    “您别看王后故意跟您抱怨,王后实则受用的很呢。”芯仪捂嘴笑道:“要不是这样,您想想,那一年,王后怎会愿意顶着您绾的这发髻,竟就这样去见了那番邦来朝的使臣?”

    安王后笑着斜了芯仪一眼:“就你这妮子知道得多。”

    “芯仪,还有你不知道的呢。”安王也跟着笑道:“本王第一次见王后之时,正是她那一头青丝,垂顺柔婉,在阳光下熠熠发光,衬的她整个人煞是好看,让本王一见钟情。”

    一番努力下来,安王又一次没能战胜这精细活儿,只得胡乱把发簪子把安王后头上一插,一边说道:“要不是这番真情,谁有那耐心,数十年来为她绾那劳什子的发髻?”

    这一番调笑,却牵动了安王后的心思。她突然真正叹了一口气,皱了眉,握着安王的手道:“大王此话说的是。却让我想到了乐儿。”

    “乐儿如何了?”安王奇道。

    安王后郑重问道:“大王真要让迩雅就这般接受了大宁皇室的指婚安排,与乐儿生生错过?那乐儿往后数十载的漫漫岁月中,还会愿意为谁这般绾发呢?”

    一席话,让安王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大宁大都。长公主府。

    “甚么话?”长公主一挑她那精心描绘的细长黛眉,惊诧道:“你说安王此番前来,竟在朝堂之上,亮了他那可调重兵的虎符?”

    武冉恭敬道:“正是。”

    “安王一向内敛,存的是蓄势之心。”长公主把玩着面前一只用金粉描画了枫叶形状的精巧茶盏,沉吟道:“此番怎会……”

    “正如长公主所想,那安王话里话外,还不都冲着迩雅郡主指婚一事。”武冉端的是擅于揣摩长公主的心思。

    长公主冷笑道:“他倒是当真心疼这未来的儿媳妇儿。”

    武冉看长公主这般反应,行一大礼,这才开口道:“长公主将为大事,此番时节,万万不宜再多生事端。”

    长公主面色倒是平静,却突然间把那名贵的茶盏用力往地上一掷,摔了个粉碎,吓得宫女们扑通通跪了一地。

    武冉维持着行大礼的姿势,不为所动。

    长公主突然又笑了,仿佛刚才那阵子情绪是疾风骤雨、刹那间已然散去。她妩媚笑道:“既然比试也是平局收场,看来是天意。给迩雅郡主指婚一事,不提也罢。”

    在御医的精心调理下,白释乐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待到他的身子好了大半,同白释言、顾迩雅一起回到安国之时,已是大半个月后了。

    是日,白释乐在大病初愈后,第一次有气力重新握起了他的佩剑,在庭院里做一些最简单的练习。白释言和顾迩雅终究是不放心,于是二人把棋盘也搬到了庭院里,一边闲散的对弈,一边陪着白释乐。

    “释乐,这次大都一病,端的是好生危险。”顾迩雅回忆起来,仍然是心有余悸:“你可曾想过,一个不小心,真有可能会丢了性命?”

    “怎的没想过。”白释乐暂停了舞剑,擦擦头上的虚汗,笑道:“所以求着大哥替我上擂台之时,简直生出了一股子托孤的心态。”

    白释言握着棋子的手悬在半空,深深看了白释乐一眼。

    “呸!你说谁是小孩儿了?”顾迩雅笑骂道。

    为顾迩雅指婚一事,在天意的指引下,在安王的施压下,终于是暂时被压了下去。

    因指婚而生的种种事端,三个年轻人,默契的谁都没有再提起。

    “不不不,不能下在这儿。”对弈方才开始,白释言已经闹着要悔棋:“我下错了,这步不算。”

    “白释言!你又耍赖!”顾迩雅气急,毫不客气的一掌打在白释言手背上——以她的性子,做甚么事都认真投入,所以每次白释言犯浑的时候,她总是会站出来,毫不留情面的教训他。偏偏那白释言,虽是性子天生骄傲,每次被骂个狗血淋头,仍是笑嘻嘻的,倒也不恼。

    这会子,白释言又是吃痛,只得灰溜溜的扔下了那棋子,放弃了悔棋的念头。

    突然,一小厮脚步匆匆的进来,暂时打断了这番棋盘上的热闹。

    小厮送来的是一封信函,还特意附上了一句:“大都送来的,说是端的紧急。”

    顾迩雅不明就里,接过那信函,好奇的展开来,白释言和白释乐也一齐走了过来,探头去看——这一看不打紧,顾迩雅简直笑得打跌,好一会子都停不下来。

    白释言怒气冲冲道:“有甚么好笑的。”便甩手躲到了一边,剩下那棋盘上的半盘残局也不愿管了。

    “喂喂,还甚么都没有进行,结果也不可预测,你怎么就发起气来了?”顾迩雅仍是笑个不停:“可是对自己的形象了然于胸?”

    原来,这一场没有结果的指婚比试,却是让各国的俊杰公子们出尽了风头。也不知是哪位公主或郡主,竟发起了一场贵族小姐间的票选,想要看一看,谁才是众仕女心间最最心仪的那一位。

    “大哥,这都只是姑娘小姐们闹着顽的把戏罢了。”白释乐宽厚笑道:“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这劳什子的破比试,谁会放在心上了。”白释言仍是气冲冲的,显然好半天也没平复下自己的心绪。

    “他倒是想不在意。”顾迩雅故意调侃道:“可如若到时候,全然没有贵族仕女心仪于他,吃了个大鸭蛋,有人可就要沦为各属国间的笑柄,端的是尴尬啦。”

    及至第二日一早,安王在朝堂之上收到的消息,可就不是这般轻松有趣了。

    大宁大都传来消息——皇帝陈亨突染重症,竟突然之间,就此驾崩。

    消息一出,震惊朝野。

    以至于安王这天下朝以后,来看望安王后之时,仍是一脸的忧心忡忡。

    “王后可听说了?”安王问道。

    安王后也是一脸凝重的点点头:“若单是这一消息,倒也罢了。可那些谣传,都说平芜她……”

    安王长叹一声:“是了。本王的担忧,也正在于此。”

    “太子尚且年幼,皇帝突然驾崩。若平芜真想把持朝政,此时倒真是最好的时机。”安王后沉吟道:“可平芜与我,毕竟是一同长大的情分。她虽自幼骄横,可我也断然想不到,她竟会……她竟敢……”

    安王后着实是受了一番惊吓,竟不再称王,突然恢复了年轻之时对安王的称呼,一把抓住安王的手,颤抖着声音问道:“哥哥……你说,可真是平芜,她私下里毒杀了皇帝?”

    “宫闱秘事,真相几何,世人从来不得而知。”安王回握住安王后的手,一下一下的抚着,柔声安慰道:“即便当真如此,事情已然到了这一步。接下来格局如何发展,也只能边走边看了。”

    安王漫步到窗边,深深的叹息道:“山雨欲来,人力终究是无力回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