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九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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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白释言这一路能顺利的行至顾将军府，那么此后的一生，与顾迩雅便是珠联璧合，情敦鹣鲽，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如果在行至顾将军府的途中，未曾被那一辆华贵的马车在半途截了下来。
如果，如果。
可惜这世上，到底是没有如果。
当那一辆华贵马车停在白释言的近前，他很是有一番吃惊。这一向来，经历了顾迩雅死生走一遭这样的大事，让他的全副时间和精力都集中在了这一事上，几乎是忘了，在安国之外还有旁的更大世界，在迩雅之外还有旁的女子与他相识。
若不是长公主此刻兀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当真已经完全浑忘了，这世上，曾有一阵果蔬清香混合着她独特的体香，形成了一股子难以忘怀的撩人香气，在他的鼻尖脑海挥之不去。
当长公主撩开了马车的帘幕，紧盯着他的双眼，用与往常都不一样的神情语调说出：“此番前来安国，并非等闲出游，是有一要事，非得亲口告诉了你不可。”
白释言双手紧勒着□□良马的缰绳，听着马蹄不停的旋转踏步、马儿不停的打着响鼻，如同他自己的心里，也是如此的踟蹰不定，不知该不该依着长公主所言，暂抽出了一小会子的时间，随她到了路旁不远处的小树林完，听她道完她口里顶要紧的这一件事。其实若依着白释言的本心，请求迩雅与他成婚这一件事，他已是一刻也不想等，哪怕能早一霎约定了她的终身去也好，生怕再出任何的差池，让她仿佛有几乎从自己面前无端消失一般。可理智又告诉白释言，若长公主没有诓骗他、是真有着甚么要紧事，那么耽误这一时半刻也不打紧，毕竟迩雅就一直在那顾将军府里等着他不是吗？策马过去不出一刻的路程，近到在这里也几乎已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那么，就先去听一听罢。白释言终于是对着长公主，点了点头。
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做出这样的决定，而是一狠心回绝了长公主去。
如果当时，自己犹豫一番后，对着长公主说出：“你先等一等，我有一更要紧的事，不得不此时先去做了，再回来寻你。”便一路策马疾驰，径直行向了顾将军府，将那半只破烂烂的陶土瓦罐从昂贵精致的绸缎包裹中取出，在顾迩雅的惊讶、羞涩或者嘲笑中——此刻白释言还无法预计她的反应，但无论她做何种反应也好，白释言都要用这半只瓦罐，定了她的终身去，让她不许对幼时的约定反悔。
如果，如果。
可惜这世上，到底是没有如果。
所以依着白释言容易犹豫徘徊的性子，他到底还是掉转了马头，跟着长公主那一华贵的马车，暂且先行至了路旁不远处的一小树林间，眼见着长公主很郑重的从马车内步出来，亲自立于他的面前，屏退了左右，用一种顶奇怪的、白释言从未曾见过的神情，对着他说出了那句或许从此改变了他一生的话语——
“释言，我……有了你的孩子。”
这轻轻的一句，让白释言兀的愣在当场。随即他的反应，竟不是回应些甚么话语，而是愣愣的抬起头去，打望着头顶的一片天空——这天看起来似是与方才并没有甚么两样，仍是一样的天朗气清，风和日丽，没甚么心事的小鸟儿轻灵灵从空中飞过，可就是这轻轻的一句，为何让白释言觉着响起了一声闷雷般、下一刹就要劈在他的头顶，在他的想象里，天空早已有浓厚黑云完全的遮挡了那日头，从此让明媚阳光再也照不下来了。
“怎、怎会……？”白释言不像是在对长公主发问，反而像是自言自语般吟道。
长公主沉吟了一番，这才答道：“你可还记得，在白释乐横遭意外以后，我特从大宁大都远道而来？为着祭奠一番，也为着再瞧一眼释乐母亲的墓、在心底与她叙一叙旧。那一日，你曾与我对饮薄酒一杯。”
白释言愣愣的点头：“是，不知怎的，那日竟是如此不胜酒力……”随即他猛然间反应过来：“难道，又是你？！”
长公主倒也不回避，坦诚的点点头：“是，是我又趁你不备，在你的杯中下了药，只为与你一番云雨……”
每一句长公主轻声的话语，都如响彻在白释言头顶的晴天霹雳一般，劈得他怔怔的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你……你为何要这般做？”
长公主抬起头来，眼神深深的望进白释言的眼底，脸上又浮现出了那一股子迷惑了白释言无数次的、混合了沧桑与哀怨的神色：“释言，深宫寂寞，我很想你。”
这样的一句话，曾在白释言的心间产生过无限的回响。或许正是因着这样的一句，白释言在她展露了残酷阴狠的天性，对着她曾经最好的友人、他的母亲动手后，仍无法在自己两次有机会动手的时候，一狠心死死掐住她那天鹅一般修长细弱的脖颈，彻底结果了她的一条性命。
可是现下里当她说：“释言，我很想你。”白释言只觉得这是全天底下最最残忍的一句话，比她所做的所有手染鲜血的混事更为残酷阴毒。因为她只用这看似至温柔的一句话，就彻底断送了全天下此刻最为渴望着静好幸福的二人之希望，从她说出这一句话的那刻起，这样的希望就被彻底断送了，那曾经已近在咫尺、只要稍伸一伸手便可触碰到的幸福，就这样眼睁睁的在白释言的面前，远去了。
如果早知道这样的局面，让白释言再重新选择一次，他是不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跟着长公主走？他是不是会不顾一切，一门心思只奔去顾迩雅的身边，从此不再理会这世上旁的任何事？
如果，如果。
简单说完了这样一句话的长公主，以她的深沉心机，当然也知道一向里有些懦弱的白释言现下里定会经历好一番震惊和挣扎，还给不了她任何答复。这会子也没有任何逼迫于他的意思，便立即唤回了左右侍从，扶着她小心翼翼的重新登上了马车，车轮滚滚的就此离去了。
本来仍清朗着的天气，在白释言的眼里看来却是一片昏天暗地，让他自己也瞧不清楚眼前的路，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纵了马从小树林里走回了道路上。
甫一抬头，他便望见了方才心底最迫不及待渴望见到的、此时却最不想面对的那个身影，带着他最为喜爱的明媚轻笑，一路策了马，伴着马身的跃动她自己的小小身躯也在轻巧跳跃着，像是春日里那一下一下轻点在花朵儿从中的可爱小虫，向着自己行了过来。
“迩雅……”白释言怔怔的望着她，以她根本听不见的声音低低唤道。
此时白释言想做些甚么呢？他不知所措，他的心里怕极了，怕去面对这他根本无力处理的复杂局面，怕这世上再没有人可以商量求助，怕从此永远的失去了她。他不愿再想，只想像个懦夫一样埋头逃开去，扑进她的怀里大哭一场，听她仍愿意温温柔柔的对他说一句：“释言，别怕。”
可是，他还有这样的资格吗？他真能够懦弱的把这复杂的局面和全部的压力，一股脑全抛给她、转嫁于她柔弱的肩上吗？
“释言，可巧在这里遇到了你。”顾迩雅只觉得白释言不知怎的、傻愣愣的有些好笑，哪里知道他方才刚刚获知了何等震惊的消息，微一脸红的笑道：“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顾迩雅的本意想着，在安王宫里寻到了白释言、找一处僻静宫室，掏出了怀里的半只瓦罐，好好细致的对他讲述一番幼时的那个故事，让他好好的履行了自己幼时所做的承诺。只是没有想到，在春日午后的暖融阳光中，在街巷小道的灰瓦墙头之下，就这样遇到了白释言。
一阵轻柔的春风吹过，空气里有阳光的味道和初苏醒植物的清新，顾迩雅发现自己一刻都不愿多等，生怕再无端生出了甚么变故。
所以，她决心就在这灰瓦墙头之下，从怀里掏出了那小心珍藏的半只瓦罐，笑着向白释言问道：“释言，你可还记得它？”
顾迩雅怎会想到，到底，她还是晚了一步。
只是略晚了小小的一步。
顾迩雅就带着午后春风一般的轻柔笑容，暖暖的对白释言说起了幼时一起制陶土瓦罐的故事。她不会知道，这个故事深植于白释言的心底如她一般，一丝丝细处也不曾浑忘了去。只是白释言怔怔的望着她，一点也不忍心打断了她，只想让她把这个故事讲得长一点、再长一点，让他的一生都在这个听她讲故事的场景中度过去才好，他只要静静的望着她的脸庞、听着她的声音，就这样甚么都不做就好。
因为他知道，一旦她讲完了这个故事，说完了他幼时就着半只瓦罐、许定了她终身的那个承诺，自己就不得不摆出了一张冷脸来，混账的对她说：“幼时的一句顽笑话，哪里能够做得真？”
然后，调转马头不再回首的离去了。
如果白释言这一路能顺利的行至顾将军府，那么此后的一生，与顾迩雅便是珠联璧合，情敦鹣鲽，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如果在行至顾将军府的途中，未曾被那一辆华贵的马车在半途截了下来。
如果，如果。
可惜这世上，到底是没有如果。
当那一辆华贵马车停在白释言的近前，他很是有一番吃惊。这一向来，经历了顾迩雅死生走一遭这样的大事，让他的全副时间和精力都集中在了这一事上，几乎是忘了，在安国之外还有旁的更大世界，在迩雅之外还有旁的女子与他相识。
若不是长公主此刻兀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当真已经完全浑忘了，这世上，曾有一阵果蔬清香混合着她独特的体香，形成了一股子难以忘怀的撩人香气，在他的鼻尖脑海挥之不去。
当长公主撩开了马车的帘幕，紧盯着他的双眼，用与往常都不一样的神情语调说出：“此番前来安国，并非等闲出游，是有一要事，非得亲口告诉了你不可。”
白释言双手紧勒着□□良马的缰绳，听着马蹄不停的旋转踏步、马儿不停的打着响鼻，如同他自己的心里，也是如此的踟蹰不定，不知该不该依着长公主所言，暂抽出了一小会子的时间，随她到了路旁不远处的小树林完，听她道完她口里顶要紧的这一件事。其实若依着白释言的本心，请求迩雅与他成婚这一件事，他已是一刻也不想等，哪怕能早一霎约定了她的终身去也好，生怕再出任何的差池，让她仿佛有几乎从自己面前无端消失一般。可理智又告诉白释言，若长公主没有诓骗他、是真有着甚么要紧事，那么耽误这一时半刻也不打紧，毕竟迩雅就一直在那顾将军府里等着他不是吗？策马过去不出一刻的路程，近到在这里也几乎已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那么，就先去听一听罢。白释言终于是对着长公主，点了点头。
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做出这样的决定，而是一狠心回绝了长公主去。
如果当时，自己犹豫一番后，对着长公主说出：“你先等一等，我有一更要紧的事，不得不此时先去做了，再回来寻你。”便一路策马疾驰，径直行向了顾将军府，将那半只破烂烂的陶土瓦罐从昂贵精致的绸缎包裹中取出，在顾迩雅的惊讶、羞涩或者嘲笑中——此刻白释言还无法预计她的反应，但无论她做何种反应也好，白释言都要用这半只瓦罐，定了她的终身去，让她不许对幼时的约定反悔。
如果，如果。
可惜这世上，到底是没有如果。
所以依着白释言容易犹豫徘徊的性子，他到底还是掉转了马头，跟着长公主那一华贵的马车，暂且先行至了路旁不远处的一小树林间，眼见着长公主很郑重的从马车内步出来，亲自立于他的面前，屏退了左右，用一种顶奇怪的、白释言从未曾见过的神情，对着他说出了那句或许从此改变了他一生的话语——
“释言，我……有了你的孩子。”
这轻轻的一句，让白释言兀的愣在当场。随即他的反应，竟不是回应些甚么话语，而是愣愣的抬起头去，打望着头顶的一片天空——这天看起来似是与方才并没有甚么两样，仍是一样的天朗气清，风和日丽，没甚么心事的小鸟儿轻灵灵从空中飞过，可就是这轻轻的一句，为何让白释言觉着响起了一声闷雷般、下一刹就要劈在他的头顶，在他的想象里，天空早已有浓厚黑云完全的遮挡了那日头，从此让明媚阳光再也照不下来了。
“怎、怎会……？”白释言不像是在对长公主发问，反而像是自言自语般吟道。
长公主沉吟了一番，这才答道：“你可还记得，在白释乐横遭意外以后，我特从大宁大都远道而来？为着祭奠一番，也为着再瞧一眼释乐母亲的墓、在心底与她叙一叙旧。那一日，你曾与我对饮薄酒一杯。”
白释言愣愣的点头：“是，不知怎的，那日竟是如此不胜酒力……”随即他猛然间反应过来：“难道，又是你？！”
长公主倒也不回避，坦诚的点点头：“是，是我又趁你不备，在你的杯中下了药，只为与你一番云雨……”
每一句长公主轻声的话语，都如响彻在白释言头顶的晴天霹雳一般，劈得他怔怔的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你……你为何要这般做？”
长公主抬起头来，眼神深深的望进白释言的眼底，脸上又浮现出了那一股子迷惑了白释言无数次的、混合了沧桑与哀怨的神色：“释言，深宫寂寞，我很想你。”
这样的一句话，曾在白释言的心间产生过无限的回响。或许正是因着这样的一句，白释言在她展露了残酷阴狠的天性，对着她曾经最好的友人、他的母亲动手后，仍无法在自己两次有机会动手的时候，一狠心死死掐住她那天鹅一般修长细弱的脖颈，彻底结果了她的一条性命。
可是现下里当她说：“释言，我很想你。”白释言只觉得这是全天底下最最残忍的一句话，比她所做的所有手染鲜血的混事更为残酷阴毒。因为她只用这看似至温柔的一句话，就彻底断送了全天下此刻最为渴望着静好幸福的二人之希望，从她说出这一句话的那刻起，这样的希望就被彻底断送了，那曾经已近在咫尺、只要稍伸一伸手便可触碰到的幸福，就这样眼睁睁的在白释言的面前，远去了。
如果早知道这样的局面，让白释言再重新选择一次，他是不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跟着长公主走？他是不是会不顾一切，一门心思只奔去顾迩雅的身边，从此不再理会这世上旁的任何事？
如果，如果。
简单说完了这样一句话的长公主，以她的深沉心机，当然也知道一向里有些懦弱的白释言现下里定会经历好一番震惊和挣扎，还给不了她任何答复。这会子也没有任何逼迫于他的意思，便立即唤回了左右侍从，扶着她小心翼翼的重新登上了马车，车轮滚滚的就此离去了。
本来仍清朗着的天气，在白释言的眼里看来却是一片昏天暗地，让他自己也瞧不清楚眼前的路，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纵了马从小树林里走回了道路上。
甫一抬头，他便望见了方才心底最迫不及待渴望见到的、此时却最不想面对的那个身影，带着他最为喜爱的明媚轻笑，一路策了马，伴着马身的跃动她自己的小小身躯也在轻巧跳跃着，像是春日里那一下一下轻点在花朵儿从中的可爱小虫，向着自己行了过来。
“迩雅……”白释言怔怔的望着她，以她根本听不见的声音低低唤道。
此时白释言想做些甚么呢？他不知所措，他的心里怕极了，怕去面对这他根本无力处理的复杂局面，怕这世上再没有人可以商量求助，怕从此永远的失去了她。他不愿再想，只想像个懦夫一样埋头逃开去，扑进她的怀里大哭一场，听她仍愿意温温柔柔的对他说一句：“释言，别怕。”
可是，他还有这样的资格吗？他真能够懦弱的把这复杂的局面和全部的压力，一股脑全抛给她、转嫁于她柔弱的肩上吗？
“释言，可巧在这里遇到了你。”顾迩雅只觉得白释言不知怎的、傻愣愣的有些好笑，哪里知道他方才刚刚获知了何等震惊的消息，微一脸红的笑道：“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顾迩雅的本意想着，在安王宫里寻到了白释言、找一处僻静宫室，掏出了怀里的半只瓦罐，好好细致的对他讲述一番幼时的那个故事，让他好好的履行了自己幼时所做的承诺。只是没有想到，在春日午后的暖融阳光中，在街巷小道的灰瓦墙头之下，就这样遇到了白释言。
一阵轻柔的春风吹过，空气里有阳光的味道和初苏醒植物的清新，顾迩雅发现自己一刻都不愿多等，生怕再无端生出了甚么变故。
所以，她决心就在这灰瓦墙头之下，从怀里掏出了那小心珍藏的半只瓦罐，笑着向白释言问道：“释言，你可还记得它？”
顾迩雅怎会想到，到底，她还是晚了一步。
只是略晚了小小的一步。
顾迩雅就带着午后春风一般的轻柔笑容，暖暖的对白释言说起了幼时一起制陶土瓦罐的故事。她不会知道，这个故事深植于白释言的心底如她一般，一丝丝细处也不曾浑忘了去。只是白释言怔怔的望着她，一点也不忍心打断了她，只想让她把这个故事讲得长一点、再长一点，让他的一生都在这个听她讲故事的场景中度过去才好，他只要静静的望着她的脸庞、听着她的声音，就这样甚么都不做就好。
因为他知道，一旦她讲完了这个故事，说完了他幼时就着半只瓦罐、许定了她终身的那个承诺，自己就不得不摆出了一张冷脸来，混账的对她说：“幼时的一句顽笑话，哪里能够做得真？”
然后，调转马头不再回首的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