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盛芳 > 第二百二十六章 意外

第二百二十六章 意外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毕竟挂心儿子,蒋丰虽然心有疑窦,犹豫了片刻,还是应了下来,只这回交接时却不似方才那般详细备至,而是把不少地方都粗略而过,有那等不太着急的,便嘱咐沈念禾“等我回来再说”,一副自己用不得多久就要往回赶的样子。

    他一旦起了心思,再说话就谨慎起来,因怕裴继安以为自己一心回郭保吉那一处,更不敢去招惹谢处耘,又道:“此处事务繁忙,裴官人哪里抽得开身,不必叫他分心。”

    再道:“我去去就回,都用不得两日,如若裴官人问起,还请沈姑娘看在我往日情面上,帮着美言几句,莫要叫他生出什么误解之心来!”

    语毕,又把自己手头要紧的事情一一说了一回,复才匆忙走了。

    蒋丰虽然走得快,态度却是表示得十分清楚,说明自己必要回来,不会耽搁进程,又请沈念禾转达裴继安,叫他帮着留位子。

    沈念禾一口就应了。

    此人确实能当用,是以她纵然知道其中多半有猫腻,可水至清则无鱼,墙头草未必是自己想要两边倒,实在是不知道哪边风大,哪边有土而已,为生存计,不必太多苛责。

    她想了想,只觉得好人做到底,既然已经帮着裴三哥卖了面子,也不差多卖一点半点的了,便转去后头寻谢处耘。

    今日正当休沐,因算着朝中给复约莫这两日就能到,想让众人趁着这个难得的空闲缓一缓,一旦真正挖田造堤起来,几乎难有喘息的功夫,是以裴继安就给小公厅放了假,只有少数留守而已。

    一路往库房走,却是人都没见得两个,沈念禾到了地方问管库,对方指着后头道:“早间来了一批木料,因收得匆忙,人也不够,谢小官爷担心数目对不上,此时到后头点数去了。”

    沈念禾便道了一声多谢,朝后头走,却不知为何,找了好几处放木料的库房,依旧不见谢处耘的影子。

    库房的大布局是沈念禾画的草图,后头虽然有所改动,但是动的都是细处,她寻了一圈找不到人,略觉奇怪,仔细回忆了一下,倒是记起有个小库房是堆杂物的,里头也放小木料,于是又转往那一处去。

    这一回推门进去,里头一般堆着各色物料,层层叠叠,除了东西,并不见人。

    沈念禾看了一眼,正要往回走,脚已经抬了起来,眼睛余光一瞥,却是见得其余地方都勉强称得上整齐,只最里头那一处几根不长不短的木条跟木板乱杠在地上,有些奇怪。

    她心念一动,又看了两眼,越发觉得不对,便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

    木头就是寻常木头,也没什么稀奇,只是堆放得十分不整齐,想来是早间卸货的人太过匆忙,还未来得及整理好。可她站在边上等了一会,却是听得木料、砖瓦堆积的角落里,竟是有些意料悉索的声响,另又有呼吸声。

    沈念禾拿不准什么情况,忙往后头退了几步,退到门口,又随手抽了根竹竿,扬声问道:“里头有人吗?谢二哥?”

    她不过瞎叫唤,叫完之后,便噤了声,屏住呼吸等着里头回应。

    过了好几息功夫,沈念禾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耳朵出了毛病,里头才断断续续,传出有人的声响来,隐约叫道:“我在此处……”

    声音虚弱。

    她听得声音甚是熟悉,虽然离得不近,却能辨出是谢处耘的,一时吓了一跳,连忙提着棍子上前,循那声响到的角落,辨出那声音来源——果然是在那乱糟糟的木料、砖瓦后头。

    沈念禾左右一扫,见得边上有不少砖块,便移了几块下来,踩着砖小心爬上那几有丈高的物料上,等到把手扶着边上木料,往山一般的物料后头引颈一看,却见着“山”背后的空隙处半卧着一人,衣衫破烂,腿脚上一大滩红红的血正往地上淌,一张脸煞白煞白的——正是谢处耘。

    她愣了一下,问道:“谢二哥,你伤了腿吗?还伤了哪一处?”

    谢处耘疼得满头是汗,整个人的头都是发懵的,勉强抬头看了一眼沈念禾,听得她的声音远远近近,仿佛从空中飘得过来,又仿佛从他心里冒出来的,一时之间,当真听不出来说了什么,也猜不到她问了什么,只晓得慢慢点了点头。

    沈念禾见他这样子,一下子就想到自己曾经被马车压在下边的时候,心中一凛,手脚都有些发抖,好容易把边上的木料抓稳了,也不敢耽搁,慢慢自旁边一点一点滑挪了下去。

    谢处耘虽未说话,可她看着面前景象,猜想他多半是在整理物料时不小心掉了下去,偏偏伤到的是腿脚,想要动也动不得,正巧今日库房里头只有两个管库的,并无人进进出出,居然叫他一个人在里头耽搁了这样久。

    如果不是自己过来,说不得要到天黑了才有人察觉出不对,四处来找寻。

    沈念禾小心踩在略平整的地方,蹲得下去,她见谢处耘连话都难说出来,上嘴唇白得可怕,下嘴唇咬得全是血,便知状况不好,又见他按着腿脚,指缝间还不断往外冒着血,也不敢耽搁,先把手在谢处耘面前晃了一下,轻声问道:“谢二哥,除却腿,你还有哪一处伤得厉害,腰、背有无摔到?”

    她问完之后,见对方并不回答,也不知道是痛得说不出话了,还是什么其他原因,便又问道:“谢二哥听得见我说话吗?若是听得到,便眨眨眼。”

    谢处耘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动了动眼睛。

    沈念禾索性不管他,先抽了随身的帕子出来,将其从中撕开,半蹲在地上去看谢处耘退脚上的伤口。

    他裤子上全是血,贴在腿脚处,糊成一团,血块、血水同碎布混杂在一处,早看不出来哪里是伤处。

    沈念禾不敢乱动,却更不敢不管,想了想,自他大腿处将那布料撕开,一点点轻轻往下挪。

    谢处耘全身都痉挛起来,腿脚也发着颤,左手攥成拳头,右手却是一把紧紧抓住了沈念禾的手,“啊”的叫了一声。

    沈念禾忙将手上动作放得更轻了,却没有停,左手给他抓着,右手持续往下提着那布料,轻声问道:“谢二哥,伤口在哪一处?”

    谢处耘咬着牙抵过了那一阵痛,脑子倒好似清醒了几分,过了好半晌,才捏着沈念禾的手,慢慢放到了他膝盖的一处地方。

    沈念禾轻手轻脚地避开他指出来的伤口,也不敢去动那布料,只用撕成长条的手帕把他伤口前端大腿的位置绕了一圈,绑了一个略紧的节,绑好之后,凑近那谢处耘的耳边道:“谢二哥,你莫要乱动,只在此处等一等,我去叫人来。”

    又等到他点头了,才原路翻爬回去。

    此时小公厅中留守的人不过十来个,俱是分散得很,沈念禾先去把门口两个管库的叫了过来,把事情三句两句说了,又道:“那库房里东西太多,你们先去清出一条能过担架……”

    她说完这话,忽的想起来今日轮值的大夫不在,担架放在哪一处都无人去问,此时又着急,实在等不了,只顿了顿,当机立断,便又改口道:“清楚一条能过门槛的空地来。”

    那两个管库俱是吓得不行,连忙应了,问的清楚库房在哪一处,转身就走。

    沈念禾认得的人多,对此地也熟,四处寻了一圈,总算又找出三四个人,领着众人一齐去那库房里头。

    人多势众,有人去卸门板,有人去帮着清路,有人去药方里找药膏同药粉、纱布等等,又有人连忙骑了马往宣县去寻大夫,不多时,就在那一堆木料、砖块里头清出一条能走的小道来,将那谢处耘抬得出来。

    沈念禾自己的腿脚受过伤,得过大夫照料,后头不良于行半载有余,可谓时时都在想着怎么照料自己的腿才能叫它再能走动。她久病成医,此时一看谢处耘的样子,就怕他是伤了骨头,最好不要轻易挪动,是以让众人把他抬到不远处的空房里头,就嘱咐他们不要乱动了,只留了一个看着机灵的帮忙打下手,其他俱是道了谢,将他们重新打发回去自己的位置上。

    她先给谢处耘喝了水,等到终于有人寻了药膏药粉等物过来,才小心拿剪刀把谢处耘腿上伤口附近的布料剪开,

    一点点给他清理伤口。

    那边上的杂役哪里见过这样重的伤,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伤处,脸都白了,然则见得沈念禾看那伤口面不改色,又觉得自己不当如此没用,本还想努力去接手,手一伸过去,居然在发抖。

    沈念禾看了他一眼,也不为难他,便指着边上的铜盆道:“烦劳小哥去帮忙换一盆热水来。”

    那杂役仿佛得了特赦一般,连忙抱着铜盆跑了,溅到自家身上全是水也不晓得躲。

    沈念禾听得人走了,复才低头继续清理伤口。

    谢处耘始终痛得十分厉害,有时候她清碎布时不小心碰到伤口了,他就咬着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却强忍着不叫。

    她怕他把嘴唇咬穿,就把他那袖子撕了下来,轻轻缠绕成圆棍状,想叫他横咬在牙齿当中,只谢处耘半晌不能放松,那布棍都放在嘴唇边了,他都不肯张嘴。

    沈念禾只好倾身去掰开他的嘴唇。

    正使着力,就听得门口有人大步走来。

    沈念禾此时一心难二用,恍惚间好似听到声音了,只也没空去管,以为乃是那杂役回来了,然则没一会,身后却是来了一人,轻声道:“你往他嘴里推。”

    也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就按着其人的话做了。

    这一回奇怪得很,仿佛得了什么配合一般,她那布棍才放在谢处耘嘴边,他那嘴巴便一下子张开了一小道缝隙,一口就把布棍咬住了。

    沈念禾连忙转头一看,却是见得那裴继安就站在自己背后,两人相距不过两步。

    他手上还拿了银针,不知扎在了那谢处耘身上哪一处,叫他一下子就张开了嘴,只是手抓着沈念禾的手,用的劲更大了。

    看到裴继安,沈念禾一下子就松了口气,忙道:“三哥,谢二哥好似从高处掉下来伤了腿,也不知道是不是还伤了其他地方。”

    “大夫已是在半路了,我先给他看一看,你做得很好,且坐一坐,缓一缓。”

    听得他这样说,明明话里也没什么实际的内容,沈念禾心中的紧张就是莫名其妙地缓和了不少。

    她一缓过来,就觉得自己手脚都痛,像是使力使过头了之后的酸痛,而左手手腕、手指、手掌处更是痛得不行。

    沈念禾本想转去边上坐一会,只是才动了动,就觉得双脚一阵发软,许是一下子起得太猛了,眼前发黑,一阵天旋地动,因害怕自己要栽倒了,忙想蹲得下去,幸而边上站着一个裴继安,见她摇摇晃晃的,便急急上前两步,半虚扶着她的肩背,将人扶去了边上坐着。

    她坐了片刻,等到重新喘过气来,睁眼一看,对面谢处耘膝盖处的伤口已经全数处理好了,自己方才绑上的手帕也已经拆开,他整个人平躺着,显然已经睡着。

    裴继安料理妥当,转头见沈念禾睁着眼睛,便轻声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疼不疼?”

    沈念禾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问道:“谢二哥伤了哪一处?要不要紧的?”

    裴继安道:“折了骨头,不过他年纪轻,底子好,不会留有什么不妥当,将养一阵子就好了。”

    他口中说着,却是朝着沈念禾走了过来,轻轻拉过她的手。

    沈念禾此时尚未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不太对劲,见得裴继安低下头,又取了药膏出来,一副要往自己手上涂的样子,一时有些茫然,问道:“我又没受伤,三哥给我擦药作甚?”

    然而等到低头一看,却见自己手指、手腕处居然又青又紫,尽是被方才谢处耘抓出来的伤痕。

    裴继安面色沉沉,并不说话,过了好半晌才道:“伤成这样,也不晓得痛的?”

    语毕,转向床上躺着的谢处耘,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