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地狱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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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天明死了，华海证券的职员和在楼下股票大厅里的散户蜂拥而出，他都认识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股市大佬，等看到他横尸街头，都唏嘘不已，摇头叹息。老邓也在人群里，两眼通红地盯着卫天明的尸体，他的银泰实业股票已经跌了0%。前几天本来是最好的出逃机会，可是他又一次错过了，那可恨的硬币又一次欺骗了他，自己的十几万积蓄和单位五十万的材料款深套其中，解脱无日。
检察院的人封锁了现场，并通知了公安局。同时也查封了总经理的办公室，从中搜查出大量的现金、美元以及金银珠宝和高档的用品，这些都作为证据被封存起来。
李志学也从华海证券的大楼林里出来，光秃的脑门上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他知道卫天明早晚在劫难逃，但没想到他会跳楼，选择这样壮烈的死法。他心里也不得不佩服卫天明是条汉子，要是换了自己，绝没胆量从那么高的楼上一跃而下。刚闪过这个念头，他不由得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呸、呸、呸，乌鸦嘴，活的好好的，跳哪门子的楼。
卫天明被殡仪馆的车运走，也不需要检验，人证物证聚在，畏罪自杀，基本可以定案。人群渐渐散去，地上只留下一滩褐色的血迹，还记录着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刻。一个人还站在原地没动，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摊血。
老邓，一瞬间他也想跳楼。
华海证券风雨飘摇，一条条令人震惊的消息不胫而走。总经理畏罪自杀，挪用客户资金炒作股票，巨额的国有资产下落不明。
李志学将调查华海证券的情况，向市委市政府和证监会作了详细的报告，正在等候进一步的处理决定。而作为华海证券操作对象的银泰实业股票，应为接连的重大负面消息揭露，股价已是连续第三天跌停。大幅度的下跌，股价已从最高的十三块多，到目前的不足七块。而且巨量的抛单堆在跌停板上，没有一点的松动迹象。
李志学这几天也是噩梦连连，虽然处理华海证券的挪用资金案，是公事公办，没半点挟私报复的意思，但他能这么准确地得到消息，完全是江海龙的功劳，他所要做的只是顺藤摸瓜。李志学的心里很清楚，华海证券这次土崩瓦解，多半是哪个姓江的搞的鬼，自己也一时不慎作了帮凶。说来与卫天明也是老关系，这么多年也是照应过的，如果不是江海龙在里面一定要逼着自己的搞掉华海证券，就是挪用千八百万资金的事，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打个电话过去告诉卫天明一声，弥补上亏空也就完了，何必要把人往死了整。
李志学唉声叹气，自己也是毫无办法，把柄子江海龙的手里攥着，卫天明你在天之灵也不要怨恨，要恨就恨真正害你的人吧。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求神拜佛，保佑卫天明的鬼魂不要缠着自己，没折腾几天就有点神经衰弱了，本来就不多的头发就又牺牲了一大批。
最近老邓魔怔怔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两只眼睛盯着大盘一盯就是一天，很多人过来劝他，别老盯着了，回家去歇一会，天天跌停，你盯着也没有，你看今天又跌停了，走吧！
老邓充耳不闻，一动不动，眼睛没有片刻离开过大盘，别人的劝告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就是那些不属于自己，而被自己快赔光了的钱。“我真傻！要是那时候抛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老邓的眼睛转了转，说了一句话，这是他几天来说的第一句话。
“老邓，你别想了，赶快把剩下的找个机会抛了吧。”有人劝告。
老邓转了下头，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能抛！还能涨回来。”众人讪笑着离开，不再与他争论，股市里就这么回事，谁也弄不准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想留就留着呗，管人家屁事。
“老邓，你不是说能涨回来，今天怎么又跌停了？”上午一开盘，银泰直奔跌停，不少人都知道老邓买的是银泰实业，所以过来和他开玩笑。但他们一看老邓的脸色，就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老邓这是怎么了，不是精神出了问题了吧？怎么整个人都傻了，愣愣的连眼睛都不眨，谁也搭理。大家伙叫了他几声，见他没反应，也就各自散去，八成是炒股受刺激了，兴许过几天就会好了。
下午，老邓没来。很多人感到意外，这老头可能是也挺不住了，找地方歇着去了。股票大厅里乌烟瘴气，人们说话的嗡嗡声让人心烦，别说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就是年轻人这么天天盯着大盘不动，也熬不下去。
快收盘的时候，散户们正准备回家，就听见门外有人惊叫：“不好啦，有人要跳楼！”
人们一下子像是炸了锅，蜂拥而出，边跑边想，前几天华海证券的卫总不是跳下来了吗？今天又是哪位这么想不开啊！华海证券已经够晦气的了，老这么来空中飞人，多好的运气也冲没了，就是想跳楼能不能也换个地方。
人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遥望高高的楼顶，只见华海证券的顶楼上，一个人坐在楼边上，乱蓬蓬的头发被风吹的东倒西歪的，白衬衫敞开着，像是一面准备投降的旗帜，这时有眼尖的人惊呼：“那不是老邓吗？”
“是老邓，他这是要跳楼吧，有什么想不开的？”人群中议论开来。
“听说炒股票赔了。”不知是谁回答了一句。
“赔了算个鸟事！股票大厅里问问，有几个没赔的，老子炒股以来就没赚过。”
一人又道：“听说他把单位的钱也赔进去了，五十万，他哪什么还人家？”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他最近魔怔怔的。”很多人点头，表示明白。
“都瞅啥！还不赶快报警。”有人大喊了一声，众人才恍然大悟，纷纷掏出手机，也不管是110，还是119，或者是10，反正是一通乱拨，那个能来都行。
楼顶上，老邓已经坐了好一会，他躬着腰低着头，地上满是丢弃的烟头。
老邓听到楼下的吵吵嚷嚷的，他看了看下边的人，楼很高，眼睛有些发花，人们的面孔模糊不清，声音也是断断续续地传上来。老邓笑了笑，今天果然是上路的好时候，天空湛蓝湛蓝的，没有一丝云彩，落日斜阳也不再刺眼，散发着柔和的光。老邓抬眼远眺，这是他生活了一辈子的大都市，自己一辈子的欢乐、激情、苦恼、愤懑都留在这里，这里还有相濡以沫的老婆，还有已经结婚成家的儿子、女儿，孙子和外孙女都已到了满地跑的年龄。可是这一切现在他必须抛弃，抛弃所有的欢乐和痛苦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他以前从不相信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但现在他祈求有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那样他的心会更平静些。
“跳下去就会融化在蓝天里。”老邓突然想起电影《追捕》中这句最为经典的台词，他感觉这个时候，这句台词对他太合适不过了，没有烦恼、没有恐惧、没有倾轧，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地方。
老邓探出身子，楼下的人以为他要跳下来，发出一阵阵惊恐的尖叫。他笑了笑向楼下的人群挥了挥手，他感到很满足，自己毕竟是比卫天明幸运的，还有这么多人来为自己送行，说不定他们中的一些人还会发出几声真诚的叹息，茶余饭后也许还会提到某年某月某日，在华海证券的大厦上，他老邓一跃而下的壮举。这一切都不重要了，真正为他悲切的，只有他至亲至爱的人。
老邓在楼顶上不见了，地上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有人嘀咕道：“这老头子，不是闹着玩吧，我平时瞅着听乐观的人，不像是会玩跳楼的。”
旁边有人附和道：“有可能，估计这个时候想明白了，不死了，自己下楼了。”
“那咱们也别在这起哄了，散了吧，这都是那得事啊！瞎耽误工夫。”不少人散去。
这时前面街道的拐角处，公安局的110和消防队的119一起赶来，后边还跟着医院的救护车，各种警笛警报响成一片，顿时大街上就像开了锅似的，各处路口都被堵得水泄不通。司机都把脑袋伸出窗外，望着楼顶的方向，就像是等着天神降临一般，非要看看到底是那方神圣，竟有如此的法力。
老邓看的很清楚，他不想引起更大的麻烦，也不想和警察对峙，那样没有意义，如果只有死能解脱，那么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老邓感觉自己像是在飞翔，清凉的风从耳边刮过，灌满了自己的胸膛。融化在蓝天里的感觉真好！
警察、消防队和医生在楼前集结，没有看到楼上的人影。突然，大楼的侧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就像是谁从高处扔下一袋子水泥，砰的一声，就没动静了。紧跟是一些女人杀猪似的嚎叫：“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警察们带着大批的围观者转过楼角，跑过去一看，完了，没救了，老邓的头摔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惨不忍睹。
警察立刻找来塑料布和被单把现场遮挡起来。围观的人大多是股票大厅里的散户，他们几乎都与老邓相识，低头不见抬头见也好多年了，如今这个人就这么没了，让人看着心里堵得慌。可是这一切又能怨谁？怨证券公司？怨股票，怨操作股票的庄家？好像都不是那么回事，到底该怨谁？谁也说不清。
华海证券门前拥堵的车流中，凌紫薇和陈浩然坐在车里，看到了跳楼这惊心动魄一幕的全过程。老邓，他们俩全都认识，那个乐观而风趣幽默的老头，一直是散户大厅的活跃分子，水平也属中上等，好行情的时候也赚过一些钱。陈浩然脸色苍白，手心攥的出了汗，他还清晰地记得老邓把硬币抛来抛去的情形，
陈浩然看了眼开车的凌紫薇，她的脸色也白的透明，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不知在想什么？
“你相信鬼吗？”凌紫薇轻声说。
“你什么意思？”
凌紫薇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如果这个世界上有鬼，你说老邓今天晚上会去找谁？”
陈浩然瞪了她一眼：“神经病！肯定你是躲不过的。”
凌紫薇一笑：“我从来就没打算死后上天堂，我已在地狱预定了房间。我是说除了我，还会有谁？”
陈浩然黯然道：“那我也算一个吧，如果地狱有空，也在你旁边给我预定一个，省的到时候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凌紫薇一笑：“你算是有先见之名，你看吧，这社会注定地狱人满为患。”
车流缓缓蠕动，车子正好从老邓的尸体旁进过。基本看不到什么，透过半透明的塑料布，可以看见一个人趴在地上，血染红了好大一块地方，楼下的墙根上也溅了好多血，在阳光的反射下殷红殷红的，有点刺眼。
凌紫薇一踩油门，车子加速开去，她不想再受这悲惨场面的刺激。她对老邓的死感到痛心，但她一点也不怜悯。炒赔了你能怨谁？就怨你自己，一个字“贪”
华海证券的风波渐渐过去，股市里从来就不缺乏热点，当新的热点元素产生时，那过去的一切就如那随风而逝的青烟，不会在人的记忆中留下一丁点的痕迹。银泰实业股票像是一条被冻僵了的蛇，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你外边风吹雨打，他自岿然不动，如今银泰已经彻底被沦为人见人怕的垃圾股。在散户大厅里，只是偶尔还有人说一句华海证券的总经理卫天明，还有那跳楼的老邓，但几乎没人在津津乐道，毕竟在股市里赚钱才是硬道理，赚钱才是谈论的中心。
由于华海证券存在着多处违规操作等问题，市证监局勒令其整顿，并查封了部分账户，取消了一些业务资格。其实，这样一来等于掐断了把华海证券的经济命脉。卫天明的问题基本查清，起贪污，挪用公款的事事实确凿，再加上操作银泰实业的巨额亏损，华海证券门内部的财务状况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当然这里面还涉及到另一家国有企业鸿宇集团。一个亿的资金投入，半年下来，就剩下不到一半，虽然鸿宇集团委托华海证券理财的银泰实业股票还在，那只是账面价值，至于什么时候银泰实业能涨回来，那就是天知道的事了。（未完待续）
卫天明死了，华海证券的职员和在楼下股票大厅里的散户蜂拥而出，他都认识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股市大佬，等看到他横尸街头，都唏嘘不已，摇头叹息。老邓也在人群里，两眼通红地盯着卫天明的尸体，他的银泰实业股票已经跌了0%。前几天本来是最好的出逃机会，可是他又一次错过了，那可恨的硬币又一次欺骗了他，自己的十几万积蓄和单位五十万的材料款深套其中，解脱无日。
检察院的人封锁了现场，并通知了公安局。同时也查封了总经理的办公室，从中搜查出大量的现金、美元以及金银珠宝和高档的用品，这些都作为证据被封存起来。
李志学也从华海证券的大楼林里出来，光秃的脑门上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他知道卫天明早晚在劫难逃，但没想到他会跳楼，选择这样壮烈的死法。他心里也不得不佩服卫天明是条汉子，要是换了自己，绝没胆量从那么高的楼上一跃而下。刚闪过这个念头，他不由得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呸、呸、呸，乌鸦嘴，活的好好的，跳哪门子的楼。
卫天明被殡仪馆的车运走，也不需要检验，人证物证聚在，畏罪自杀，基本可以定案。人群渐渐散去，地上只留下一滩褐色的血迹，还记录着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刻。一个人还站在原地没动，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摊血。
老邓，一瞬间他也想跳楼。
华海证券风雨飘摇，一条条令人震惊的消息不胫而走。总经理畏罪自杀，挪用客户资金炒作股票，巨额的国有资产下落不明。
李志学将调查华海证券的情况，向市委市政府和证监会作了详细的报告，正在等候进一步的处理决定。而作为华海证券操作对象的银泰实业股票，应为接连的重大负面消息揭露，股价已是连续第三天跌停。大幅度的下跌，股价已从最高的十三块多，到目前的不足七块。而且巨量的抛单堆在跌停板上，没有一点的松动迹象。
李志学这几天也是噩梦连连，虽然处理华海证券的挪用资金案，是公事公办，没半点挟私报复的意思，但他能这么准确地得到消息，完全是江海龙的功劳，他所要做的只是顺藤摸瓜。李志学的心里很清楚，华海证券这次土崩瓦解，多半是哪个姓江的搞的鬼，自己也一时不慎作了帮凶。说来与卫天明也是老关系，这么多年也是照应过的，如果不是江海龙在里面一定要逼着自己的搞掉华海证券，就是挪用千八百万资金的事，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打个电话过去告诉卫天明一声，弥补上亏空也就完了，何必要把人往死了整。
李志学唉声叹气，自己也是毫无办法，把柄子江海龙的手里攥着，卫天明你在天之灵也不要怨恨，要恨就恨真正害你的人吧。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求神拜佛，保佑卫天明的鬼魂不要缠着自己，没折腾几天就有点神经衰弱了，本来就不多的头发就又牺牲了一大批。
最近老邓魔怔怔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两只眼睛盯着大盘一盯就是一天，很多人过来劝他，别老盯着了，回家去歇一会，天天跌停，你盯着也没有，你看今天又跌停了，走吧！
老邓充耳不闻，一动不动，眼睛没有片刻离开过大盘，别人的劝告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就是那些不属于自己，而被自己快赔光了的钱。“我真傻！要是那时候抛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老邓的眼睛转了转，说了一句话，这是他几天来说的第一句话。
“老邓，你别想了，赶快把剩下的找个机会抛了吧。”有人劝告。
老邓转了下头，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能抛！还能涨回来。”众人讪笑着离开，不再与他争论，股市里就这么回事，谁也弄不准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想留就留着呗，管人家屁事。
“老邓，你不是说能涨回来，今天怎么又跌停了？”上午一开盘，银泰直奔跌停，不少人都知道老邓买的是银泰实业，所以过来和他开玩笑。但他们一看老邓的脸色，就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老邓这是怎么了，不是精神出了问题了吧？怎么整个人都傻了，愣愣的连眼睛都不眨，谁也搭理。大家伙叫了他几声，见他没反应，也就各自散去，八成是炒股受刺激了，兴许过几天就会好了。
下午，老邓没来。很多人感到意外，这老头可能是也挺不住了，找地方歇着去了。股票大厅里乌烟瘴气，人们说话的嗡嗡声让人心烦，别说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就是年轻人这么天天盯着大盘不动，也熬不下去。
快收盘的时候，散户们正准备回家，就听见门外有人惊叫：“不好啦，有人要跳楼！”
人们一下子像是炸了锅，蜂拥而出，边跑边想，前几天华海证券的卫总不是跳下来了吗？今天又是哪位这么想不开啊！华海证券已经够晦气的了，老这么来空中飞人，多好的运气也冲没了，就是想跳楼能不能也换个地方。
人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遥望高高的楼顶，只见华海证券的顶楼上，一个人坐在楼边上，乱蓬蓬的头发被风吹的东倒西歪的，白衬衫敞开着，像是一面准备投降的旗帜，这时有眼尖的人惊呼：“那不是老邓吗？”
“是老邓，他这是要跳楼吧，有什么想不开的？”人群中议论开来。
“听说炒股票赔了。”不知是谁回答了一句。
“赔了算个鸟事！股票大厅里问问，有几个没赔的，老子炒股以来就没赚过。”
一人又道：“听说他把单位的钱也赔进去了，五十万，他哪什么还人家？”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他最近魔怔怔的。”很多人点头，表示明白。
“都瞅啥！还不赶快报警。”有人大喊了一声，众人才恍然大悟，纷纷掏出手机，也不管是110，还是119，或者是10，反正是一通乱拨，那个能来都行。
楼顶上，老邓已经坐了好一会，他躬着腰低着头，地上满是丢弃的烟头。
老邓听到楼下的吵吵嚷嚷的，他看了看下边的人，楼很高，眼睛有些发花，人们的面孔模糊不清，声音也是断断续续地传上来。老邓笑了笑，今天果然是上路的好时候，天空湛蓝湛蓝的，没有一丝云彩，落日斜阳也不再刺眼，散发着柔和的光。老邓抬眼远眺，这是他生活了一辈子的大都市，自己一辈子的欢乐、激情、苦恼、愤懑都留在这里，这里还有相濡以沫的老婆，还有已经结婚成家的儿子、女儿，孙子和外孙女都已到了满地跑的年龄。可是这一切现在他必须抛弃，抛弃所有的欢乐和痛苦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他以前从不相信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但现在他祈求有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那样他的心会更平静些。
“跳下去就会融化在蓝天里。”老邓突然想起电影《追捕》中这句最为经典的台词，他感觉这个时候，这句台词对他太合适不过了，没有烦恼、没有恐惧、没有倾轧，那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地方。
老邓探出身子，楼下的人以为他要跳下来，发出一阵阵惊恐的尖叫。他笑了笑向楼下的人群挥了挥手，他感到很满足，自己毕竟是比卫天明幸运的，还有这么多人来为自己送行，说不定他们中的一些人还会发出几声真诚的叹息，茶余饭后也许还会提到某年某月某日，在华海证券的大厦上，他老邓一跃而下的壮举。这一切都不重要了，真正为他悲切的，只有他至亲至爱的人。
老邓在楼顶上不见了，地上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有人嘀咕道：“这老头子，不是闹着玩吧，我平时瞅着听乐观的人，不像是会玩跳楼的。”
旁边有人附和道：“有可能，估计这个时候想明白了，不死了，自己下楼了。”
“那咱们也别在这起哄了，散了吧，这都是那得事啊！瞎耽误工夫。”不少人散去。
这时前面街道的拐角处，公安局的110和消防队的119一起赶来，后边还跟着医院的救护车，各种警笛警报响成一片，顿时大街上就像开了锅似的，各处路口都被堵得水泄不通。司机都把脑袋伸出窗外，望着楼顶的方向，就像是等着天神降临一般，非要看看到底是那方神圣，竟有如此的法力。
老邓看的很清楚，他不想引起更大的麻烦，也不想和警察对峙，那样没有意义，如果只有死能解脱，那么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老邓感觉自己像是在飞翔，清凉的风从耳边刮过，灌满了自己的胸膛。融化在蓝天里的感觉真好！
警察、消防队和医生在楼前集结，没有看到楼上的人影。突然，大楼的侧面，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就像是谁从高处扔下一袋子水泥，砰的一声，就没动静了。紧跟是一些女人杀猪似的嚎叫：“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警察们带着大批的围观者转过楼角，跑过去一看，完了，没救了，老邓的头摔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惨不忍睹。
警察立刻找来塑料布和被单把现场遮挡起来。围观的人大多是股票大厅里的散户，他们几乎都与老邓相识，低头不见抬头见也好多年了，如今这个人就这么没了，让人看着心里堵得慌。可是这一切又能怨谁？怨证券公司？怨股票，怨操作股票的庄家？好像都不是那么回事，到底该怨谁？谁也说不清。
华海证券门前拥堵的车流中，凌紫薇和陈浩然坐在车里，看到了跳楼这惊心动魄一幕的全过程。老邓，他们俩全都认识，那个乐观而风趣幽默的老头，一直是散户大厅的活跃分子，水平也属中上等，好行情的时候也赚过一些钱。陈浩然脸色苍白，手心攥的出了汗，他还清晰地记得老邓把硬币抛来抛去的情形，
陈浩然看了眼开车的凌紫薇，她的脸色也白的透明，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不知在想什么？
“你相信鬼吗？”凌紫薇轻声说。
“你什么意思？”
凌紫薇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如果这个世界上有鬼，你说老邓今天晚上会去找谁？”
陈浩然瞪了她一眼：“神经病！肯定你是躲不过的。”
凌紫薇一笑：“我从来就没打算死后上天堂，我已在地狱预定了房间。我是说除了我，还会有谁？”
陈浩然黯然道：“那我也算一个吧，如果地狱有空，也在你旁边给我预定一个，省的到时候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凌紫薇一笑：“你算是有先见之名，你看吧，这社会注定地狱人满为患。”
车流缓缓蠕动，车子正好从老邓的尸体旁进过。基本看不到什么，透过半透明的塑料布，可以看见一个人趴在地上，血染红了好大一块地方，楼下的墙根上也溅了好多血，在阳光的反射下殷红殷红的，有点刺眼。
凌紫薇一踩油门，车子加速开去，她不想再受这悲惨场面的刺激。她对老邓的死感到痛心，但她一点也不怜悯。炒赔了你能怨谁？就怨你自己，一个字“贪”
华海证券的风波渐渐过去，股市里从来就不缺乏热点，当新的热点元素产生时，那过去的一切就如那随风而逝的青烟，不会在人的记忆中留下一丁点的痕迹。银泰实业股票像是一条被冻僵了的蛇，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你外边风吹雨打，他自岿然不动，如今银泰已经彻底被沦为人见人怕的垃圾股。在散户大厅里，只是偶尔还有人说一句华海证券的总经理卫天明，还有那跳楼的老邓，但几乎没人在津津乐道，毕竟在股市里赚钱才是硬道理，赚钱才是谈论的中心。
由于华海证券存在着多处违规操作等问题，市证监局勒令其整顿，并查封了部分账户，取消了一些业务资格。其实，这样一来等于掐断了把华海证券的经济命脉。卫天明的问题基本查清，起贪污，挪用公款的事事实确凿，再加上操作银泰实业的巨额亏损，华海证券门内部的财务状况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当然这里面还涉及到另一家国有企业鸿宇集团。一个亿的资金投入，半年下来，就剩下不到一半，虽然鸿宇集团委托华海证券理财的银泰实业股票还在，那只是账面价值，至于什么时候银泰实业能涨回来，那就是天知道的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