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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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还要救。万一这人不是好人，她农夫救蛇被反咬一口怎么办。
渥丹叉腰扫了一圈被这人毁的七七八八的草药和花，甚至能想到他是如何跌跌撞撞进来的，又是如何一脚踢到这边一脚有踹了那边。
你说你借地方睡觉你就好好睡嘛，毁我的心血干嘛。
真是坏人，活该被人伤成这样。
她不顾靠在洞壁奄奄一息的人，自顾开始收拾残局，等她扶正第五个花盆时，睡在地上的人徒然剧烈咳嗽起来，因为蒙着面，只有少许血渍透过黑布溢出来，而溢出的血是黑色的。
此时就算他意识到身边有人，也因重伤在身根本无力起身，而身边的人不愿救他，他也无力求救，只能任由毒性发作至全身。
渥丹再度蹲下来，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人倒在她的洞里，毁了她的草药，又不明身份不知目的，按常理来说她可以拖到红颜阁让师父决定救与不救。但如今师父闭关，等她把这么个庞然大物拖回红颜阁，这人怕早就中毒身亡了，她想不救，可他咳的太可怜了。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或许，她可以救一救，如果事后他反咬一口，她就拿药毒死他。
渥丹随即替他把脉，就着受伤的地方把衣服撕开，露出来人结实的臂膀，查看了一下伤口，转身出去采草药。算他走运，中的毒不算烈，不过是普通常见的紫阳散。她跟师父学的时候，听他说，此药药性不烈且好解，属于慢慢渗透血液的毒，但胜在无色无味，中毒者会立即发作，且神志不清，是一招眩晕敌人快速斩杀的一剂好毒，江湖人常用。
折腾了快一个时辰，渥丹才把他的伤势处理好，拖到原本是她用来休息的石床上躺着。
床上的人似乎睡得并不舒服，剑眉紧锁，双拳紧握，嘴里不知喃喃着什么。她叉腰站在床边，方才因为要给他嘴里塞解药，扯掉了面上的黑布，面对黑衣人剑眉虎目，鼻若悬胆的面容不由得一愣，如果说师父是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那此人就像是神采英拔的江湖少侠，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气质，却一样的好看。
这样的人，却黑衣蒙面，似乎是昨晚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还让人伤成这幅模样。
委实诡异。
到了晌午，绾竹按例给阁主端去饭菜，托盘刚放下，就见密室的门缓缓打开，仲琴身穿一身灰色长袍走出来，面色苍白，似是元气大伤。原来昨日，他面上只是受了一处剑伤，实际上并非如此吗？
绾竹眼里闪过一丝担忧，迎向走出来的仲琴，想要去扶他，关心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不着痕迹地避开，只听他请咳了几声，无情无绪地提了一句：“渥丹呢？又野到那里去了？”
“少阁主今天一大早就去青枕山了。”绾竹将饭菜端上桌子，一道一道摆出来。
“哦？我记得她每月只去一次，这还不到一个月。可有说为什么突然去青枕山？”
绾竹顿了顿，回道：“没有，少阁主走得急。”
房门敞开，他坐在圆桌前，毫无焦距地望着房外的景色，那是一幢幢阁楼，更远处是一片青色的树林，而整片山林绿树都是红颜阁的土地。
不知为何，面对听到自己突然闭关却不闻不问的徒弟，仲琴倏尔低头笑了一下，眼神温柔而无奈，竟说了两个字——“也好。”好似放下一方重担，终于可以做些什么了。
“传我令下去，全阁上下皆提起戒备，守卫增加，不得放松，树林里的机关也全部打开。”他随意的摆弄了一下绾竹工工整整摆在桌子上的筷子：“过些天，我们要迎接一批特殊的客人了。”
绾竹霍然抬头，眼睛里堆满了诧异，一时无法理解阁主的意思，不由得惊呼道：“阁主，难道是有谁要对我们不利吗？”
她曾经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女，如今跟着阁主学习些武艺，虽说多少算是个江湖人，但她几乎九成的时间都是待在阁主身边。所以对江湖里的门派招式了解甚少，昨日那些黑衣人也看不出到底是出自何门何派，又为什么一心要致阁主于死地？她有好多问题想问，但她知道，阁主现在深受重伤，自是不会多说。
仲琴看着恭敬站在一边的绾竹，眼里有淡淡的笑意，但更深处的却是冷，不答反问：“绾竹，你来红颜阁多久了。”
“三年。”
“当初遇见你时，你刚刚丧父，哭的好生让人心疼。我恐你被那纨绔公子或者街边无赖欺负了去，才将你带回来。你也因此一直视我为主，忠心耿耿。”他垂了眼帘，收起眼里的情绪，只是轻轻的笑：“你比渥丹年长，也比她乖巧懂事。虽说只来了三年，在武艺上却已小有所成。他日若是出了这红颜阁，也能寻得一方安稳。”
阁主没有由来的突然说出这番话，让绾竹乱了方寸，登时跪俯在地，声音里带着哭腔：“阁主这话是何意？是要赶绾竹走吗？绾竹的命是阁主所救，彼时我就发过誓，生生世世跟随阁主左右以报葬父的恩情。阁主教绾竹技艺，是师又是主，无论发生什么事，绾竹都不会离开的。”
“……”
她用膝盖向前移了两步，再次伏地：“是我做错什么了吗？绾竹会改的，求阁主不要赶走我。”
“绾竹。”仲琴似乎有些不耐，右手半握拳抵在额头，神情疲惫，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你若是去江湖走一走，便会知道天下之大，自会有命中良人。切勿因为执念，甘心做井中蛙。”
良人？执念？
绾竹缓缓抬起头，泪珠顺着脸颊流下。莫非，阁主知道她……不，不可能。那些事，她连关系最好的沁水都没曾说过，她也自觉没有做过任何表露心事的事，阁主又怎么可能知道。
见她没有答话，仲琴侧头看向她，语气一如往日的温和，眼里有着看破世间尘世的超然：“身逢乱世，能得一时安稳已是不易，可我志不在此，断不会为了儿女私情，误了心神，你可明白？”
他知道，她的心思他全部都知道。如果一开始不明白，那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够清楚了。
绾竹漂亮的眸子顿时没了焦距，脸色苍白，瘫坐在地。
她自是知道阁主就算对渥丹没有男女之情也不会看上出身卑微的她，所以她从没有对阁主报有任何逾矩的想法，只是默默藏在心里，想着就算一辈子就这样跟着他作为奴婢也值了。
却没想到会有今日的这幅光景。
绾竹坐在地上低声哭泣，而桌前的仲琴宛若未闻，眼里不曾流露出一丝怜惜，倒是自顾倒腾起碟碗里的菜来。昨日那场大战，他的确受了不轻的内伤，此时脸色并不好看，时不时低头轻咳，但举手投足依旧潇洒优雅，不失风采。
是了，阁主还是从前那个阁主，温柔却也严苛，笑中带着冷。他对她说的每句话都温和有礼，可字里行间也不留丝毫余地。
那他为何会对渥丹如此上心？
“阁主。”她轻声唤他，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被仲琴率先出声阻断。
只见他一副饱腹后满足的表情，笑道：“你的厨艺越发长进了，真该让渥丹好好学学。”他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你且下去吧。”
这语气，好似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是。”她垂眸藏住红红的眼睛，爬起来去收拾碗筷。
绾竹的动作极慢，似是想多在房里多留一会，可他却看都不再多看她一眼，神情淡然的自顾着喝茶。直到绾竹端着托盘走出去，才回了密室。
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这样的夜晚必然要出大事。但这样要出大事的夜晚，除了中毒只是受了点轻伤的某人还是没有醒，直直躺在那里，一动也不见动的。
渥丹在洞里生起一堆火，百无聊赖的拿着一根木棍在火里扒拉。时不时的，还伸脚去踢躺尸在地的黑衣人。
他昏睡了整整两天了，却连手指都不见动一下，脉象平稳有力，明明就是转好的状态。头一日渥丹还念他是病人，让他躺在自己的石床上，后一日她不知怎地看着他有些来气，直接将他踹到地上，自己睡床。
要是还不醒，她就把他扔到山里喂蚊子。
以前她每月来这里也不过是待上两日，给花草松松土，施施肥，青枕山雨水充足，她从不用浇水。待弄完这些，必然是马上回红颜阁的，种草养花是情怀，让她日日待在这半点人烟都没有山里就是折磨了。
可是这一次，她话是说了出去的，师父不出关，她便不回去，留在这里面壁悔过。
不但回不去，还要照顾一个身份不明醒不过来的神秘人，就算他长得好看，也实在让人不快。
那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还要救。万一这人不是好人，她农夫救蛇被反咬一口怎么办。
渥丹叉腰扫了一圈被这人毁的七七八八的草药和花，甚至能想到他是如何跌跌撞撞进来的，又是如何一脚踢到这边一脚有踹了那边。
你说你借地方睡觉你就好好睡嘛，毁我的心血干嘛。
真是坏人，活该被人伤成这样。
她不顾靠在洞壁奄奄一息的人，自顾开始收拾残局，等她扶正第五个花盆时，睡在地上的人徒然剧烈咳嗽起来，因为蒙着面，只有少许血渍透过黑布溢出来，而溢出的血是黑色的。
此时就算他意识到身边有人，也因重伤在身根本无力起身，而身边的人不愿救他，他也无力求救，只能任由毒性发作至全身。
渥丹再度蹲下来，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人倒在她的洞里，毁了她的草药，又不明身份不知目的，按常理来说她可以拖到红颜阁让师父决定救与不救。但如今师父闭关，等她把这么个庞然大物拖回红颜阁，这人怕早就中毒身亡了，她想不救，可他咳的太可怜了。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或许，她可以救一救，如果事后他反咬一口，她就拿药毒死他。
渥丹随即替他把脉，就着受伤的地方把衣服撕开，露出来人结实的臂膀，查看了一下伤口，转身出去采草药。算他走运，中的毒不算烈，不过是普通常见的紫阳散。她跟师父学的时候，听他说，此药药性不烈且好解，属于慢慢渗透血液的毒，但胜在无色无味，中毒者会立即发作，且神志不清，是一招眩晕敌人快速斩杀的一剂好毒，江湖人常用。
折腾了快一个时辰，渥丹才把他的伤势处理好，拖到原本是她用来休息的石床上躺着。
床上的人似乎睡得并不舒服，剑眉紧锁，双拳紧握，嘴里不知喃喃着什么。她叉腰站在床边，方才因为要给他嘴里塞解药，扯掉了面上的黑布，面对黑衣人剑眉虎目，鼻若悬胆的面容不由得一愣，如果说师父是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那此人就像是神采英拔的江湖少侠，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气质，却一样的好看。
这样的人，却黑衣蒙面，似乎是昨晚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还让人伤成这幅模样。
委实诡异。
到了晌午，绾竹按例给阁主端去饭菜，托盘刚放下，就见密室的门缓缓打开，仲琴身穿一身灰色长袍走出来，面色苍白，似是元气大伤。原来昨日，他面上只是受了一处剑伤，实际上并非如此吗？
绾竹眼里闪过一丝担忧，迎向走出来的仲琴，想要去扶他，关心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不着痕迹地避开，只听他请咳了几声，无情无绪地提了一句：“渥丹呢？又野到那里去了？”
“少阁主今天一大早就去青枕山了。”绾竹将饭菜端上桌子，一道一道摆出来。
“哦？我记得她每月只去一次，这还不到一个月。可有说为什么突然去青枕山？”
绾竹顿了顿，回道：“没有，少阁主走得急。”
房门敞开，他坐在圆桌前，毫无焦距地望着房外的景色，那是一幢幢阁楼，更远处是一片青色的树林，而整片山林绿树都是红颜阁的土地。
不知为何，面对听到自己突然闭关却不闻不问的徒弟，仲琴倏尔低头笑了一下，眼神温柔而无奈，竟说了两个字——“也好。”好似放下一方重担，终于可以做些什么了。
“传我令下去，全阁上下皆提起戒备，守卫增加，不得放松，树林里的机关也全部打开。”他随意的摆弄了一下绾竹工工整整摆在桌子上的筷子：“过些天，我们要迎接一批特殊的客人了。”
绾竹霍然抬头，眼睛里堆满了诧异，一时无法理解阁主的意思，不由得惊呼道：“阁主，难道是有谁要对我们不利吗？”
她曾经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女，如今跟着阁主学习些武艺，虽说多少算是个江湖人，但她几乎九成的时间都是待在阁主身边。所以对江湖里的门派招式了解甚少，昨日那些黑衣人也看不出到底是出自何门何派，又为什么一心要致阁主于死地？她有好多问题想问，但她知道，阁主现在深受重伤，自是不会多说。
仲琴看着恭敬站在一边的绾竹，眼里有淡淡的笑意，但更深处的却是冷，不答反问：“绾竹，你来红颜阁多久了。”
“三年。”
“当初遇见你时，你刚刚丧父，哭的好生让人心疼。我恐你被那纨绔公子或者街边无赖欺负了去，才将你带回来。你也因此一直视我为主，忠心耿耿。”他垂了眼帘，收起眼里的情绪，只是轻轻的笑：“你比渥丹年长，也比她乖巧懂事。虽说只来了三年，在武艺上却已小有所成。他日若是出了这红颜阁，也能寻得一方安稳。”
阁主没有由来的突然说出这番话，让绾竹乱了方寸，登时跪俯在地，声音里带着哭腔：“阁主这话是何意？是要赶绾竹走吗？绾竹的命是阁主所救，彼时我就发过誓，生生世世跟随阁主左右以报葬父的恩情。阁主教绾竹技艺，是师又是主，无论发生什么事，绾竹都不会离开的。”
“……”
她用膝盖向前移了两步，再次伏地：“是我做错什么了吗？绾竹会改的，求阁主不要赶走我。”
“绾竹。”仲琴似乎有些不耐，右手半握拳抵在额头，神情疲惫，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你若是去江湖走一走，便会知道天下之大，自会有命中良人。切勿因为执念，甘心做井中蛙。”
良人？执念？
绾竹缓缓抬起头，泪珠顺着脸颊流下。莫非，阁主知道她……不，不可能。那些事，她连关系最好的沁水都没曾说过，她也自觉没有做过任何表露心事的事，阁主又怎么可能知道。
见她没有答话，仲琴侧头看向她，语气一如往日的温和，眼里有着看破世间尘世的超然：“身逢乱世，能得一时安稳已是不易，可我志不在此，断不会为了儿女私情，误了心神，你可明白？”
他知道，她的心思他全部都知道。如果一开始不明白，那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够清楚了。
绾竹漂亮的眸子顿时没了焦距，脸色苍白，瘫坐在地。
她自是知道阁主就算对渥丹没有男女之情也不会看上出身卑微的她，所以她从没有对阁主报有任何逾矩的想法，只是默默藏在心里，想着就算一辈子就这样跟着他作为奴婢也值了。
却没想到会有今日的这幅光景。
绾竹坐在地上低声哭泣，而桌前的仲琴宛若未闻，眼里不曾流露出一丝怜惜，倒是自顾倒腾起碟碗里的菜来。昨日那场大战，他的确受了不轻的内伤，此时脸色并不好看，时不时低头轻咳，但举手投足依旧潇洒优雅，不失风采。
是了，阁主还是从前那个阁主，温柔却也严苛，笑中带着冷。他对她说的每句话都温和有礼，可字里行间也不留丝毫余地。
那他为何会对渥丹如此上心？
“阁主。”她轻声唤他，张嘴还想说些什么，被仲琴率先出声阻断。
只见他一副饱腹后满足的表情，笑道：“你的厨艺越发长进了，真该让渥丹好好学学。”他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你且下去吧。”
这语气，好似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是。”她垂眸藏住红红的眼睛，爬起来去收拾碗筷。
绾竹的动作极慢，似是想多在房里多留一会，可他却看都不再多看她一眼，神情淡然的自顾着喝茶。直到绾竹端着托盘走出去，才回了密室。
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这样的夜晚必然要出大事。但这样要出大事的夜晚，除了中毒只是受了点轻伤的某人还是没有醒，直直躺在那里，一动也不见动的。
渥丹在洞里生起一堆火，百无聊赖的拿着一根木棍在火里扒拉。时不时的，还伸脚去踢躺尸在地的黑衣人。
他昏睡了整整两天了，却连手指都不见动一下，脉象平稳有力，明明就是转好的状态。头一日渥丹还念他是病人，让他躺在自己的石床上，后一日她不知怎地看着他有些来气，直接将他踹到地上，自己睡床。
要是还不醒，她就把他扔到山里喂蚊子。
以前她每月来这里也不过是待上两日，给花草松松土，施施肥，青枕山雨水充足，她从不用浇水。待弄完这些，必然是马上回红颜阁的，种草养花是情怀，让她日日待在这半点人烟都没有山里就是折磨了。
可是这一次，她话是说了出去的，师父不出关，她便不回去，留在这里面壁悔过。
不但回不去，还要照顾一个身份不明醒不过来的神秘人，就算他长得好看，也实在让人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