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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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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 赵三旺竟然没有去易家上工。

    易峋等他不来,就叫易嶟去他家找。

    而林香莲也没在面摊上见他,都已经日上三竿,一锅面都要见了底, 也不见赵三旺前来。

    她看着摊子上如潮一般的食客, 面色淡淡, 心里却嘀咕起来:“这三老鼠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敢不听我的吩咐?”想到这里,她脸上不由泛出了一抹冷笑:“就这样的东西, 还有骨气呐?我倒要瞧瞧,他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这些日子,林家摊子上的食客都如疯魔了一样, 对林香莲顶礼膜拜, 要金给金要银给银。林香莲甚至相信,哪怕是要这些人卖儿卖女的来买面吃, 他们也是肯的。

    没有谁, 会不折服在自己这碗面里。更不要说,赵三旺那种老鼠一样的东西了。

    林香莲笑了笑,将摊子上的事情都交给了母亲, 自己往南山脚下赵三旺的破房子走去。她要瞧瞧, 这赵三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才走到村口南山脚下, 她便和易嶟碰上了。

    易嶟见了她, 有些奇怪, 问道:“你咋来了?”

    林香莲浅浅一笑, 掠了一下鬓发,说道:“三旺今儿没去我那儿吃面,我不放心,来瞧瞧。”

    易嶟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心里怪怪的,但也没有多想,上前拍门,喊道:“三旺,快开门!”

    他声音洪亮,传出去许远,门板也被他凿的砰砰响,但屋中却是一片寂静,全无人声。

    易嶟不由咕哝道:“这小子该不会不在家吧?放着活不干,跑出去瞎混,让我逮住,瞧我不揍死他!”

    林香莲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易嶟又拍了一下门,说道::“不在,我得回去跟哥说……”

    这话刚落地,门竟然开了,赵三旺就站在门里。

    易嶟便说道:“你今儿是咋了,也不见你去上工,哥让我来……三旺,你这是怎么了?”

    赵三旺脸色蜡渣也似的黄,两只眼眶深深的陷了下去,嘴皮上泛白,爆着干皮。他舔了一下唇,双目无神的看着易嶟,问道:“二哥,你咋来了?我今儿不去了,我……”他话没说完,两条腿一软,就倒了下去。

    易嶟吓了一跳,连忙一步上前扶住了他,大喊了两声“三旺”,赵三旺却是声息俱无。

    林香莲也被吓住了,她紧咬着下唇,连连后退。

    易嶟将赵三旺搓弄到床铺上,一面就向林香莲喝道:“快去叫黄大夫来看!”一面又是给赵三旺掐人中,灌热水,却怎样也不见赵三旺醒来。

    正焦急着,他抬头却见林香莲不动,便又吼了一声:“去啊!你站着干啥!”

    林香莲死死的盯着赵三旺,赵三旺像死人一样躺着不动的样子,着实把她吓坏了。她站了一会儿,扭身向外跑了出去。

    她没有去找黄大夫,而是回了自己家。

    一路跑回自己家里,她将门重重的关上,一屁股跌坐在床沿上,捂着头发颤。

    虽然赵有余一早跟她透过底,她知道那宝贝吃多了人是会不好,但她没想到只一夜的功夫,赵三旺就变成了人不成人鬼不成鬼的样子。那还是人吗?那简直就是人一样的怪物。

    这是第一次,林香莲打从心底里的害怕起来,不是为了赵三旺,而是怕自己受到什么牵连。

    没事的,那面是他自己要吃,又不是她逼他们买的!

    易嶟守着赵三旺,左右等不来黄大夫,倒是易峋和丁虎见他总不回去,找了来。

    最终,还是丁虎去把黄大夫请来了。

    黄大夫到了赵三旺家,给赵三旺诊了脉,又翻看了他的眼睑,摇头说道:“我行医二三十载,还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病症。我这儿治不了,你们还是赶快把他送到京城医馆里去吧。再晚会儿,只怕这孩子就没救了。”

    易嶟和丁虎听见,都有些慌了。

    易峋叫易嶟去村子里有车的人家借车,让丁虎守着赵三旺,他自己则回家取银子。

    这会儿功夫,秦春娇也收了摊,回家见易峋匆匆忙忙的取钱拿衣裳,便问道:“这急匆匆的是做啥去?”

    易峋将赵三旺的事儿简明扼要讲了一番,又说道:“如果三旺的情形真的不好,我和二弟今天晚上怕回不来,你和娘两个人在家,记得夜里锁好门户。”

    秦春娇听了,也替赵三旺担忧,她心中隐隐觉得,赵三旺这幅样子,和林家的面摊一定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林家生意那么好,每天那么多人吃面……

    想到这里,她忽然打了个寒颤,便喊住了易峋:“峋哥,你细问问三旺,这两天除了林家的面,他吃别的东西了没有?如果没吃的话,那林家摊子上的那些客人……”

    易峋步履微顿,没有说什么,抬步出门了。

    易嶟借来一辆板车,用自家的骡子套了,众人将赵三旺抬到了车上,往京城里送。

    路上颠簸,赵三旺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问道:“大哥,咱这是去哪儿?”

    易峋说道:“送你到京里医馆去。”

    赵三旺吃了一惊,扎挣着想要坐起,却动弹不了,他吃力的说道:“哥,不去,我没有钱,我不去。”

    易峋将他按住,沉沉说道:“你既然管我叫哥,我当然不会放着兄弟不管。你踏实躺着,不用担心钱的事。”

    易嶟在前头赶车,声音遥遥传来:“你这小子,出了这样的事也不说,把我们当外人是吧?”

    赵三旺躺着,看着易峋,他背光坐着,日头自他背后照射而来,勾出高大挺拔的轮廓,让人心中莫名的踏实。

    他鼻子微酸,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易家兄弟俩赶着车进了京,便直奔杏林春而去。

    这杏林春算是京中口碑极好的医馆了,早年易家老两口生病的时候,便从这儿请过大夫。

    易峋和这馆主还有些私交,就把赵三旺送到了这儿。

    杏林春是个四合院,正面堂上是大夫坐诊的地方,西边是药房、账房并厨房,东边一溜厢房则是住在这儿的病人。

    馆主姓程,是个五十岁开外的人,穿着一袭绸缎长褂,两鬓微白,精神矍铄。他一见易家哥俩抬了个小伙子进来,连忙将他们让到了里屋。

    程馆主本身也是个杏林好手,他和易家人关系不错,便亲自上手为赵三旺看诊。

    翻看了眼底,诊了两手脉搏,他心口一跳,脸色剧变。

    易峋在旁看着,失声问道:“怎么,程大夫,我这兄弟病不好治?”

    程馆主摸了一下唇上的髭须,瞧见躺在床上的赵三旺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便将易峋叫到了外头,低声说道:“这孩子不是生了病,而是中毒了!”

    易峋心口一跳,问道:“怎么讲?”

    程馆主便一字一句说道:“峋子,你可晓得迷魂菇?”

    易峋眉宇微皱,只觉得这个词儿耳熟的很。

    程馆主见他不说话,继而说道:“这味药出自滇南一带,是当地巫医所用,不知何时传入了中原。这东西吃下去,能令人产生幻觉,更会使人上瘾。二十年前,宫中著名的瑨妃案,案中所用的锦华膏便是用这东西做的。瑨妃盛宠一时,风头直压皇后太后,在宫中嚣张跋扈,直至今上病倒,被云南出身的太医看出端倪,这方告破。这东西吃久了,人会上瘾,一日不吃,毒瘾上来,浑身乏力,骨头里奇痒无比,比死还不如。但若长久吃下去,气血枯槁,损及寿命,人不成人,鬼不是不鬼。瑨妃案发时,因今上所赐,那锦华膏曾在京城各王府间传过一阵。老夫曾进宁王府救治过病人,故而识得此症。”

    程馆主是个爱讲话的人,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了,滔滔不绝讲了许多。只是在提到宁王府三个字时,他忽然顿住,看了易峋一眼。

    只见易峋微微出神,似在沉思,他便将话兜了回来,说道:“我瞧那孩子的症状,与之前那些病人如出一辙,故而有此推断。你可问问他,是不是对什么吃食上瘾,一日不吃就难受,每到午夜便骨头里钻心一般的痒?”

    易峋想起秦春娇跟他提起过的林家面摊的事,便颔首道:“馆主说的不错,他近来是迷上了一家的面食。”

    程馆主微微一怔,旋即大叹了口气:“天生万物以来活人,却偏有人心术不正,拿来为祸世间!”

    易峋目光微冷,只问道:“那馆主,我这小兄弟可还有救?银子不是难事,只要救活他。”

    程馆主说道:“我适才瞧了,这孩子吃的不多,中毒尚浅,且人又年轻,仔细调养着,戒断一段日子也就好了。”

    易峋点头,说道:“那就有劳馆主代为照看,所有的食药费用都记在我的账上。我二弟在这里,有什么事,吩咐他就好。”说着,他又进去看了看赵三旺,将易嶟叮嘱了几句。

    易嶟没想到赵三旺竟然是中毒,一时里也说不出话来。

    赵三旺强撑着坐了起来,自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交给易峋:“大哥,这是林香莲给我的。叫我撒到你家汤锅里去,我没干……”

    易嶟在他肩上重拍了一下:“好小子,往后我真要高看你一眼了。”

    赵三旺咧嘴傻笑,少气无力,说不出话来。

    易峋接过那纸包,打开一瞧,里面是些切片晒干了的菌子,便拿给程馆主瞧。

    程馆主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又闻了一下,说道:“这就是我适才说起的迷魂菇!”

    易峋点了点头,将纸包收在怀中,抬步往外去了。

    易嶟在后头扬声问道:“哥,你去哪儿?”

    易峋头也不回的说道:“去报官。”

    易峋在骡马巷里租了一匹骏马,骑乘了向河间县的方向飞奔而去。

    一路上,他只觉得胸口似有一团烈火在烧,无言的愤怒让他几乎要丧失理智。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这是自幼,他父亲一直教导他的。

    易峋怎样也想不通,这世上怎会有坏到这种地步的人?只是为了赚钱,为了一己私欲,就去毁掉无数的人。

    那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一户户完整的家庭,在她林香莲的眼里又是什么?

    她似乎是喜欢自己的,然而这样的感情,让易峋作呕。

    为了得到占有,甚至不惜想用药物来控制自己,这种感情可以被称之为爱么?

    爱一个人,难道不是会把她捧在心口的呵护疼爱,舍不得伤她分毫?

    他对于春娇,便是如此。

    他不喜欢她出门做生意,但更不想看她不高兴的样子,所以肯为她让步。仅仅是她不开心,他就难受,更不要说亲手伤害她了。

    林香莲呢,她真的在乎他么,还是说只是为了满足她自己。

    这样的人,说到底最爱的人还是她自己而已。

    易峋紧握着缰绳,不时抽打着□□的马匹,俊朗的脸上,线条紧绷着,冷峻的像一尊煞神。

    一人一骑,飞驰而去。

    秦春娇还是等到了深夜,易峋和易嶟果然没有回来。她叹了口气,揉了揉眼睛,出去将院门和房子的门窗全都关好,回屋睡下。

    刘氏已经在床上躺下了,听着身边的动静,床铺微微一陷,女儿那张柔嫩的小脸就贴了过来,紧偎着自己的胳膊。她笑了笑,翻身抱住了女儿,轻轻抚摩着她的后脑。

    黑暗里,秦春娇小声嘟哝着:“娘,你说他们在京里,会不会忘了吃饭?我瞧外头有点落雨点子了,不知道峋哥衣服带够了没有。”

    刘氏拍着她光滑的背脊,就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低声说道:“不会,峋子都那么大的人了,懂得怎么照顾自己。”

    秦春娇却撅了嘴,说道:“我才不信,男人粗心大意的,没有我看着怎么行。”

    刘氏微微一怔,便笑了起来,春娇这是在想她男人了。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拍哄着女儿,怕自己说了什么,这孩子自己羞恼起来。

    秦春娇心里有些乱,打从回了下河村,还从没有和易峋分开一天一夜过。

    之前在相府里那几年,她也想,但因没有盼头,倒还能熬。但如今回来了,明知道他就在不远的地方,可偏偏见不着面,这滋味儿可真不好受呀。

    她叹了口气,心里一会儿想着易峋有没有吃饱,会不会淋着,睡了没有;一会儿又想着三旺的病要不要紧。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才睡了过去。

    赵桐生家,今儿晚上倒也热闹。

    林婶儿送钱过来了,说是做生意赚钱的拆账。

    赵桐生原来给她本钱做生意了,赵太太总算明白,那十两银子的去处了。这可和赵桐生说的,对不上了。

    林婶儿把一包钱放在桌上,向赵太太喜孜孜说道:“多谢姐姐和里正可怜,不然我们孤儿寡母真不知道怎么过日子。这些钱,是之前说好的,四六分成,我今儿给拿来了。姐姐你点点,看数儿对不。”

    赵太太斜斜的钉了赵桐生一眼,心里有些不舒坦,嘴上却敷衍着:“还数啥,你们都商量好了的,我放心!”她这话里有话,赵桐生只装听不懂,吧嗒吧嗒的喝着茶水。

    赵太太便留林婶儿吃晚饭,去厨房烧火做饭。

    赵桐生要寻个物件儿,也到了厨房。

    赵太太一面切菜,一面说道:“你给她钱做买卖,咋不告诉我?”

    赵桐生心虚,嘴硬说道:“就你那心眼儿,跟针鼻儿似的,我敢告诉你?我也就是可怜她们娘俩无依无靠,这些年你和她不也好?”

    赵太太哼笑着:“我和她好那是我的事,咋的了,如今换你和她好了?这样吧,晚上我挪个空子,去和秀茹睡,你跟她睡去,好不?省的你整天馋猫似的,偷偷摸摸干那些勾搭,我看不上!”

    赵桐生跺脚:“你瞎咧咧啥,越说越不成话了!所以我不告诉你,就怕你多心。”

    赵太太骂道:“要我不多心,你倒是别干让人多心的事儿啊!”

    赵桐生不敢再说下去,东西也不找了,灰溜溜出去了。

    晚上,赵太太和林婶儿多说了几句话,夜就深了。

    赵太太便留林婶儿过夜,林婶儿本说林香莲一个人在家不放心,但赵太太说下河村一向太平不碍事儿,林婶儿想了想,也就留了下来。

    半夜,林婶儿听着赵太太睡熟了,还轻轻喊了一声:“大姐,我去小解,你去不?”

    赵太太鼾声沉沉,一点儿醒的意思都没有。林婶儿便放心下来,穿了衣裳出门。

    出了门,她闪身溜进了赵家的谷仓里。

    赵桐生跟她也有日子没亲热,赵太太回来也有几天了,他腻烦了想换换口味,晚饭时候给林婶儿打了个眼色,林婶儿果然会意。

    自打前回俩人在这儿偷过,已是轻车熟路了。

    两人一进了仓房,也来不及说话,脱了衣裳,就搂抱到了一块。没多少功夫,便传出男女间那哼哼唧唧的快活声响来。

    正在魂飞天外的时候,仓房的门忽然被人踹开了,赵太太举着一只火把站在门外。

    林婶儿被刺的拿手遮着眼睛,赵桐生还埋在她身上,她的两条腿还正勾着他的腰。

    火光里,就只显出女人那雪白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