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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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考试结果后,韩瑾便别了周萝莉返回韩府。

    进屋后,一直静候的陈可第一时间给韩瑾换去外衣。

    看着陈可一丝不苟的动作,韩瑾轻笑出声:“小可,你不问问我成绩如何吗?”

    “看来小姐是想说给陈可听呢。”

    “怎么?你不想吗?”韩瑾眉头一挑,故意调侃道。

    “想。”陈可轻轻替韩瑾散去发髻,轻笑道:“但我看得出来小姐似乎更想。”

    “就你聪明。”

    韩瑾轻轻哼了声,嘴角却微微勾起道:“我不管,你要是不问,我就不说。”

    “那陈可只好问小姐了。”陈可忍住笑意道:“请问小姐成绩如何呢?”

    “自然是……”

    韩瑾卖了个关子,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却话锋一转道:“你猜喽。”

    “这我可猜不着。”

    “没事。猜猜看嘛。”

    “那好,嗯……前三?”陈可给出了答案。

    “错~看来小可你也没那么聪明嘛~”

    韩瑾哈哈一笑,竖起一根手指道:“是第一哟。虽然是并列的,但的的确确是八百人里的第一名呢。怎么样,小姐我厉害吧。”

    “当真是第一?”

    “当真。”

    韩瑾一副“快夸我”的样子,而收到暗示的陈可自然没有让韩瑾失望。

    “嗯。那小姐你真的很厉害呢。”

    “就这样?”韩瑾继续暗示。

    “不然呢?”陈可却轻笑出声,“又或者,小姐想让陈可怎么祝贺呢?”

    看着眼前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少女,陈可心里既有喜悦,也有一丝淡淡的不真实感。

    ——不知不觉,转眼就八年了啊。

    从八岁那年被眼前人接回府,自此,自己就再也不用流离失所,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现在想来,那些乞讨的日子就仿佛是为了遇见眼前的人而积蓄力量一般。不经历绝境,又怎么能珍惜绝境后的希望,绝境后的光?

    陈可依然记得那一年雪中,自己为了赶上韩府的救济,却饥寒交迫地瘫倒在巷口,本以为那一天就是自己短暂生命的终结,实际上却是自己命运的转折点。

    陈可永远忘不了那一幕:那个明明才五岁,却已容貌娇俏的女孩走向自己,穿着一身精美的绣衣,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比起她,面黄肌瘦又衣不蔽体的自己就和尚未开化的野人般粗鄙不堪。

    羡慕她的长相,又羡慕她的衣服,更羡慕她的生活。

    她当时就在想:要是她能和我说说话就好了。

    然而真当对方走过来的时候,她却又自卑于自己的衣衫,自己的丑陋。

    “你,你别靠近我。”那么好看的衣服,摸脏了一定赔不起吧。

    自己蜷缩在角落里,嘴上说着拒绝的话,心里却又暗暗渴望着什么。当时的她还不清楚自己在渴望什么,但现在想来,其实就是在渴望对方的靠近,渴望对方带自己走,渴望能过上和对方一样的生活。

    而对方仿佛听见了自己的渴望般,捧着碗热汤,慢慢地接近社会最底层,不知明天在何方的自己。

    “你别怕,我就是想给你碗汤喝。”

    咕噜。

    是咽口水的声音。

    “可,可我没有钱。”

    “不要钱,你喝吧。”

    “……真的吗?”

    “真的。我是韩府的小姐,我们家就在那边施粥呢。”

    听到韩府,小乞丐才知道原来这就是那户心善人家。

    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小乞丐鬼使神差地接过了那碗热汤,却不小心弄脏了对方的衣袖。然而那小小的人儿却并没有怪罪小乞丐,反而让自己放心,说自己没事。

    小乞丐感动对方的宽容,却又感慨命运的无情。

    相遇即是永别。

    本以为这可能就是自己和这样好的人最后的见面了,却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仅仅是个开始。

    “说起来,我叫韩瑾,你叫什么?”

    “我,我只知道姓陈。”小乞丐缩了缩脖子,“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吗?”女孩似乎有点惋惜,她仔细地盯着小乞丐的脸。好一阵子,小乞丐被她看得有点不舒服,想要转过脸去的时候却被女孩轻轻地握住手,说了声:“别动,再让我看看。”

    看她做什么?

    小乞丐有些茫然,然而玉琢粉雕的女孩却忽然兴奋道:“有了,就叫陈可吧。你长得这么可爱,就叫这个吧。好不好?”

    可爱……我?

    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从心底泛起,小乞丐几乎是如触电般抽出了自己的手。

    “别,别开玩笑了!”

    小乞丐有点生气,她觉得女孩是在嘲笑自己。小乞丐把头侧了过去,但过了一会后,又忍不住想再看看这个女孩,却刚好和那双迷人的眼睛对上。

    见小乞丐望来,本来有些举手无措的女孩瞬间露出了笑容,并立刻向她道歉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但我真的没有开玩笑,我真的觉得你长得很可爱。”

    听着女孩的话,小乞丐明明知道这不可能,但心底却又忍不住想要去相信女孩。

    可是,可爱……算了,反正马上就要分开了。

    “没,没开玩笑就没开玩笑吧。”小乞丐咬咬牙,索性不再提这个话题,而是将喝得干干净净的碗递给女孩,“给,你的碗。”

    “你还要吗?”

    “……还能要吗?”

    “能。”

    女孩说着就跑出巷子,没过一会就又端着一碗热汤回来递给小乞丐。

    片刻后,看着小口小口抿着热汤的小乞丐,女孩忽然出声道:“要不,你跟我回家吧?”

    小乞丐手一抖,差点一口热汤喷出。

    “跟,跟你回家?”

    “是啊。”

    “你没在开玩笑?”

    “没。”

    见小乞丐沉默了下来,女孩补充道:“我真的没骗你。而且我家老大的,可就我一个小孩……我说不清楚,但我是认真的。我婆婆对我很好的,只要我说的话,她基本都会满足我。”

    “你放心,我婆婆她不凶,她不打人的。”

    小乞丐感觉到女孩的真诚,心里未免有点感动,但感动归感动,却也知道这多半是不可能的。

    女孩也说了家中还有个婆婆,谁家大人会平白无故收留一个乞丐呢?

    可是,虽然理智告诉自己不可能,但小乞丐的心里还是因为女孩的话泛起了涟漪,真的有点希望这是真的。

    于是,小乞丐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好啊,我答应你。”

    “太棒了!你等我会。”

    女孩真的兴冲冲地跑回去找自己婆婆。

    “婆婆,我们可以收留一个人吗?她好可怜的。”

    韩婆婆早就看到自己孙女的动作,笑笑道:“是那个小乞丐吗?”

    “是的。”

    “好,可以。”韩婆婆淡淡地看了小乞丐一眼,转过头对女孩温和道:“不过小瑾,婆婆虽然答应你,但你也在回去以后思考一个问题:很多时候,我们救得了一个人,但往往却救不了所有人,那么你还会选择救这一个人吗?”

    “这算什么问题,我现在就能给婆婆你答案。”

    谁料女孩当场就给了答案:“当然是能救就救喽,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死呢。”

    “可要是你只救了这个人,导致其她没被你救的人的家属怪到你头上了呢?又或者连你救的人都赖上你了,你还救吗?”

    “这,这……”

    女孩有些语塞,韩婆婆眼角的失望稍纵即逝,脸上却温和一笑道:“没事,暂时想不出来就想不出来,以后你就会明白的……走吧,去瞧瞧你说的小乞丐。”

    “嗯。”

    女孩点点头,带着韩婆婆去见了巷子里的小乞丐。

    而小乞丐见到女孩真的把婆婆带来后有些惊讶,也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那婆婆却已经柔声道:“孩子,愿意的话,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府上的人了……你叫什么?”

    小乞丐还震惊于真的被收留的时候,骤闻后一个问题,一时有些慌张。

    我叫什么?

    是说自己没有名字,还是……

    小乞丐将目光放到女孩身上。

    “……陈可。”

    看着韩婆婆,小乞丐坚定道:“婆婆,我叫陈可。”

    就在小乞丐说出女孩给自己的名字后,女孩露出了惊喜又灿烂的笑容。

    而小乞丐的余光里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发誓,这是她辈子见过最美的笑容。

    在被带回韩府的同时,小乞丐在心里默默发下了无论任何代价,也绝对要保护女孩的决心。

    后来,小乞丐吃得饱穿的暖,虽然还不如女孩穿得好,但也换上了漂亮的衣服。每日里,她都和女孩一起学习,一起玩耍。

    而那份感激和保护女孩的心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少,反而变得越发强烈。为此,她苦学礼仪,苦学规矩,苦学一切能照顾女孩能帮到女孩的东西。

    而明尊卑,寡言语,也并不是为了简单地尊敬对方的身份。而是这个带她脱离苦海,成为她的光的人——自始至终,她所尊敬的只是这个人,以及她的一切而已。

    直到这份情感不知何时……

    “陈可?”韩瑾对着陈可晃了晃手,“好端端地,怎么就发起呆了呢?”

    见状,陈可慢慢清醒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竟又陷入回忆当中去了。她连忙调整心情,看向韩瑾。

    “小姐,怎么了?”

    “好啊,还问我怎么了?”韩瑾有点不高兴,“明明是你说让我自己选的,结果我说了你又发呆。”

    “不好意思,小姐,你能再说一遍吗?”

    “好吧。”韩瑾叹了口气,“我说也不用别的,给我来个全身按摩就算祝贺了,你看呢?”

    我看?

    陈可有些恍惚,而记忆中的女孩和眼前的美丽少女渐渐融为一体。八岁前的幼稚和调皮,再到八岁后的渐渐沉稳、美丽。

    感情一如既往却又从既往中升华。

    ——而这,正是她一路看着长大的小姐啊。

    陈可的嘴角微微地勾起,轻轻地说了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