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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章 大厦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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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房花烛夜是人生第一大畅快事,水溶春风满面回到喜房,见黛玉正和红嫣等说着话,便一笑、这便是他希望的生活了,每日回来,暖暖烛光下,心爱之人在等自己回来。只现在他却也心疼,挥手令抿嘴笑的丫头们下去,才拉住黛玉并坐在床上,道:“黛儿怎不歇会子。”

    黛玉含笑不语,半晌才低声道:“你懂什么。”

    水溶越发笑得欢了,和黛玉喝过交杯酒才道:“你不知道皇上竟又追到咱们这来了,说是来做婆家人了,可不好笑。”

    黛玉不禁笑弯了眉眼,盈盈道:“倒不想皇上也有这么任性的时候,难怪那时说他和父亲读书时什么奇怪事都做过,先我还不信呢。”

    水溶轻轻一笑,眼看烛影摇红,夜色阑珊,轻道:“天也晚了,咱们歇息吧。”

    黛玉脸一红,今日她是他的新娘子,皇后私下教过一些夫妻之道,可她还没准备好呢。水溶见黛玉脸红艳艳的,心一荡随即忙收敛住心神帮黛玉宽衣扶她躺下笑道:“睡吧。”

    黛玉一怔,虽然不明白为何和皇后说得不一样,可心里着实松了口气,她对这些原是懵懂,皇后说得半含半露,她还只当这样就行了呢。睡在水溶温暖的怀里本来是害羞的,可久了却只觉得安心,竟是一会就睡着了。看她睡了,水溶轻轻理了理黛玉頬边碎发,看着黛玉笑得甜甜的脸庞,抹平那眉梢挂着的薄薄轻愁才轻轻道:“黛儿放心,我敢肯定以后每个日夜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他的黛儿是仙子绝对会长命百岁的,他们有一辈子时间去在一起,所以他不急在这一时,黛儿的身子也不许。

    以后的日子黛玉真是如在天堂,国公府离北静王府也近,两家来往频繁,黛玉倒没有出嫁后那些女儿无法常去娘家的心酸。王府里太妃和太王亦对她如亲女儿一般,且因她病着并不叫她立规矩,黛玉既感动又微觉得不安,好在太妃劝解了几回她才罢了。水溶的两个姐姐姐夫她亦见了,那两个姐姐俱是温柔平和的人,好相处的很,只大姐因是妾侍所出到底微有些自卑,其他倒还好。

    过年时水溶怕黛玉累着,宫宴时求皇后格外照顾些,皇后自然应承,因此给黛玉挡了不少应承,如今她是新妇,那些诰命的女儿们许多有心于北静王的也不敢忒嚣张了,因此黛玉在宫里过的也还不错。

    年后正月十六水溶便带着黛玉前往无心谷求医。随行的自然少不了孙御医。月华和春纤亦跟随而去。林如海要趁黛玉离开时处理贾家事免得黛玉闹心便没去,逸飞公务满身也没去成,最后祈清竟知道了此事,竟是将贾府事放下也跟随而来,倒实是出乎水溶等的意料。问起来祈清却道:“贾家既然已经注定了灭亡我也不操这心了,反正大半证据都是我收集来的。”

    水溶知他难得有黛玉这个知己才会放下大仇陪着去,感激之余还是免不了心里冒起酸泡泡来。

    且不说黛玉去无心谷的事情,且说贾府,自上次被北静王府扫地出门,这次可是真正的“扫地”出门,贾母就一病不起,不仅是气得,还因为她嗅到了家族没落的气息。身为历经风雨数十年的贾府宝塔尖,她还是有几分眼光的,如今只盼着因着自家毕竟是林家姻亲且有丹书铁卷庇佑能躲过一劫。可事情哪能如她所愿呢。

    贾家过的念着实冷清,竟是比上一年还狼狈,尤其如今两房各有各的算计,竟是谁都把钱攥在手心里,贾母不得以拿出自己的一些体己,这年总算过的大面上还说得过去,贾母为此气得更是肋疼。贾政不耐这些俗世竟是任着王夫人等折腾去了。

    眼看过了年贾母身子越发弱下来,贾母不知自己药里早被王夫人下了慢性毒药。看她每日仍里延医请药不断,王夫人便没了好生气,况且她自己这一年多来也是小病不断的,便很少伺候在贾母跟前,若不是为着贾母那点体己,她早就把贾母撇在一边了。宝玉如今木头一般。湘云是媳妇,事事唯王夫人马首是瞻不敢有丝毫违逆,纵然有几分关心贾母的心也不敢露出来,此时的她早已经没了少女时的种种美好幻想,想起自己千方百计要嫁入贾府只觉得好笑不已,谁能知道她如今竟还是处子呢。

    这日贾母吃了药,眼前只鸳鸯一人伺候着,贾母心里发酸,老眼中淌下几滴混浊的老泪,道:“鸳鸯丫头,你累了半天也坐会子吧。”

    鸳鸯垂头道:“奴婢不敢。”说着仍旧给贾母捶着腿。贾母长叹一声道:“难为你了,唉,操了一辈子心没想到到最后竟是只有你一个是最贴心的。”

    鸳鸯强笑了一声,红了眼圈道:“瞧老太太说得,二老爷宝玉二奶奶他们谁不是将老太太放在心上,奴婢哪是那台面上人。”

    贾母一叹:“凤丫头是我寒了她心,我倒也不怪她。宝玉,唉,我现在怎么有点看不透呢,竟是对谁都冷冰冰的,连林丫头大婚他都没反应。先听说林丫头订婚他还吐血了呢。”随即贾母神色微变,怒气冲冲道:“那林丫头真是个冷血的,竟是我病了都不来。”

    鸳鸯不敢则声,这半年多来有时候贾母就会莫名发怒,让她有些害怕,许多事她看在眼里,只是心底里不愿相信自己伺候多年的老太太内里竟是那样狠毒的人。这也许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法,贾母能有鸳鸯实在是她的福气。

    贾母正在那儿大叹寥落,就见小丫头进来道:“大太太来了。”

    贾母哼了一声道:“她倒还记得我这老婆子。”

    王夫人进来请了安,神色颇为忸怩迟疑,贾母疑心道:“你有什么事情。”

    邢夫人半晌才长叹一声道:“媳妇确实有件为难的事情,说起来竟是我们老爷的不是,只是媳妇这么多年也不敢管,只说给老太太知道请老太太定夺,别错怪了媳妇。”

    贾母便一皱眉,不满道:“拐什么弯子,我不怪你就是。”

    邢夫人未语先飞红了面皮,无奈道:“老爷总说身边没个可靠的人,今儿和我说倒是看准了一个,便让媳妇来求老太太个恩典。媳妇知不妥,可也不敢说。”

    贾母不耐道:“他又看上谁了,那么大岁数儿子孙子一大群了竟还是这么着。现在是什么时候,他也不知道收敛。”

    邢夫人陪笑应着瞟了瞟鸳鸯轻声道:“是鸳鸯。”

    啪嗒,鸳鸯手上的美人拳一下子掉在地上,脸唰得变得惨白。

    贾母气得坐起身冷笑道:“他倒会挑,你回去告诉他他打得什么算盘我知道,你叫他死了这个心吧,别说鸳鸯,我身边一个浆洗丫头他也别想着。”

    邢夫人暗暗叫苦,她就知道事不谐,到底碰了一鼻子灰,红了脸出去了。贾母犹自喘着粗气,看鸳鸯颤抖着垂泪,忙道:“好孩子你放心我定会护着你的。”话未完猛咳了几声竟是带出一丝血痕来。鸳鸯大惊失色,贾母摆手道:“不妨,你也别大惊小怪,如今咱们娘们可是很讨人嫌呢。”鸳鸯听这话备感凄凉。贾母喘了几口气道:“大老爷哪里是看上你,是看上你的地位了。府中上下都知道你就是我的一把总钥匙,我事事都不瞒你,没想竟是害了你。不过你放心我一天不把体己分了你就是安全的,哼,这点钱他们谁也别想拿到手,我可是留给我嫡亲的孙子的。”鸳鸯听了心一惊,原来大老爷打的是这主意,不禁越发觉得悲哀起来。

    王夫人留在贾母屋中的眼线将邢夫人求鸳鸯之事告诉了王夫人,王夫人眼里精光一闪,冷笑道:“大老爷倒精明。”说罢急忙跑道贾母屋子,见贾母正和鸳鸯说话,王夫人请了安道:“老太太今儿身子可有起色。”

    贾母冷哼道:“还死不了,让你失望了。”

    王夫人眼中寒光一闪,随即温顺道:“瞧老太太说得,您是家里的主心骨,府里事事可都指着您呢。”

    贾母淡淡道:“别说这有的没的,你有什么事情。”

    王夫人道:“媳妇今儿是来讨老太太的示下,如今宝玉也成亲也半年了,媳妇想着他屋子里丫头自从上次撵了也没添什么人,再说他好歹也是个大家公子只一个正房也不像样,媳妇想给他屋里放几个人。”

    贾母蹙眉道:“如今宝玉身子未好,娶亲原是应当的,姨娘就算了,等他病治好再说吧。”

    王夫人心里暗恼,陪笑道:“只是他仅一个媳妇到底好说不好听的,他这身子原能调理好,先放几个人混着不强似以后病好了宝玉却喜欢不起新人。”

    贾母想了想道:“那就把翠缕和紫鹃升为姨娘吧。”

    王夫人道:“媳妇想着再搁个能压得住能协助媳妇的才好。媳妇看着鸳鸯如今被老太太调理的比那大家小姐都不差,手段见识也好模样也好性情也和顺,媳妇斗胆想给宝玉讨来。”

    贾母气得浑身乱战骂道:“你们今儿是串通好了不气死我不甘心吧,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可靠的人,你们还不放过。今儿我这话撂这而这丫头我是要给她放出去自己成亲去的,你们谁也甭惦记着。”

    王夫人不满道:“当宝玉的姨娘难道还委屈了她不成。”

    鸳鸯忽然跪下哭道:“老太太,太太,今儿鸳鸯说句大胆的话,我这一辈子也不敢想什么出去的事,若有造化死在老太太头里,若没造化该讨吃的命,等伏侍老太太归了西,我也不跟着我老子娘哥哥去,或是寻死,或是剪了头发当姑子去!如今二太太固然是好意,可我是铁了心了,别说是宝玉,就是宝金、宝银、宝天王、宝皇帝,横竖不嫁人就完了!就是老太太逼着我,一刀子抹死了,也不能从命!要说我不是真心,暂且拿话支吾:这不是天地鬼神、日头月亮照着!嗓子里头长疔!”

    王夫人登时脸上发青,怒道:“你一个小丫头子竟然还敢这样和主子说话,真是反了反了。”

    贾母冷笑道:“她是我的丫头难道还说不得这话?”

    正在此时一阵靴子乱响,门帘忽得被掀开,却是宝玉跑进来叫道:“太太也不用作贱人了,我这辈子作孽也够多了,只一个湘云就够了,别人我断不会再要了,太太就当为我积点德放过鸳鸯姐姐吧。”

    王夫人气得大骂:“宝玉,你胡说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

    宝玉气呼呼道:“如今我才知道我不能有孩子了,以后就过继个孩子就行了,还在屋里放什么人。”

    王夫人大惊:“谁说的,湘云!”王夫人冷冷盯着随后而来的史湘云,湘云心里委屈,嗫嚅道:“太太,不是媳妇说的。”

    屋里正闹着,就见琥珀平儿惊慌失措跑进来道:“不好了,老太太外面来了好多当兵的闯进来说要抄家呢。”

    什么!贾母惊得站起身道:“怎么回事,老爷们呢,谁带兵进来的。”

    平儿哭道:“不知道,老爷们已经被抓起来了,二爷二奶奶也被锁起来了,马上人就闯过了。”

    王夫人一听险些晕过去,喃喃道:“不,老爷怎么可能被抓,不可能。”

    琥珀哭道:“我恍惚听什么谋反,结交外官的,奴婢也听不懂。”

    她话音刚落却见外面有人道:“贾府中人都出来出来接旨。”

    贾母眼前发黑,强自镇定道:“别慌,都随我出去。”

    王夫人如今六神无主,只好答应着,如今才发现自己终究比不过贾母。鸳鸯琥珀搀着贾母出来,身后跟着王夫人宝玉夫妇和平儿。贾母一出门见门外占满锦衣卫,为首两人,年轻的竟是太子殿下,旁边拿着圣旨的却是林如海!

    贾母心中惊恐,强自镇定,笑道:“老身参见太子殿下。”又转向林如海道:“女婿怎么来了,看这话说的。自打你进京咱们总没来往,若是敏儿知道了定该怪我这老婆子不知道爱护晚辈了。”

    林如海一听贾母说贾敏,登时怒发冲冠,冷笑道:“这里可没你什么女婿,在下护国公林海,和太子殿下奉命来查抄反臣之家,老太太可别乱攀亲戚。”说完目光如刀转向王夫人,来嘲讽到:“亏你们还敢提敏儿,若没你们敏儿怎么会死!”

    王夫人呆呆望着林如海,几十年了,她好不容易再见到心上人,没想到竟是这种状况,林海话中的冷意让她不寒而栗,很显然,这林海是来报仇的,她心中又怕又酸又难过,竟是比听闻林海“死讯”时还复杂。

    林如海道:“刚圣旨已经读过了,只人不全,我再读一遍:‘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贾赦贾政贾珍参与谋反,依势凌弱,辜负朕恩,有忝祖德,着革去世职和官职,连同有罪者贾琏、贾宝玉、贾王氏、王熙凤等,交由太子及刑部查办,钦此。”林海随即叫手下道:“将一干人等拿下。传齐司员,带同番役,分头按房抄查登帐。”

    贾母呆愣愣听完半晌回神,见锦衣卫们已经如狼似虎抓住王夫人和宝玉要往外带。贾母大叫道:“你们不能抓宝玉,宝玉没犯错。”

    太子不禁冷冷讽刺道:“贾宝玉可是被苦主告了的,有罪没罪大堂上便见分晓。老太太没听清吗,你们犯的是诛九族的谋逆之罪,谁还敢说没罪。”

    那宝玉虽然诧异却仍是冷冰冰的,湘云却已经扑上去摔打着锦衣卫的手哭道:“不许你们抓爱哥哥。”王夫人亦挣扎着要扑向宝玉,只可惜被锦衣卫死死掐着动不了,只干嚎着状如疯妇。

    贾母看不成样子,怒喝道:“你们都住手。林海,你没权利动我们家。太子殿下容禀,恐怕皇上贵人多忘事忘记了咱们府可是有丹书铁卷的,当年圣祖皇帝亲口允诺贾府子孙可免三次死罪。”

    太子冷笑道:“但可不包括谋反这等诛九族的罪。”

    贾母镇定了一下道:“虽如此我也知道我们府这两年已经大不如前,说参与谋反怕人家忠顺王也看不上,我们府的人顶多是曾经和忠顺王有些来往,若说罪过也只能算结交外官,谋反怕是牵强吧。这些朝臣私下一私人身份交往多了,总不能进过忠顺王府的都是谋反吧,如此怕就是太子也去过那府呢。”

    水泽微微一笑,颇有些赞赏的看着贾母道:“不愧是久经宦海的老人,倒还有几分识见,只可惜你那被你们除名的三姑娘拿出了贾政亲自写给忠顺王的信笺,上面可盖着贾政的大印呢,不然父皇和我没准真会被你这番言辞蒙蔽了。”

    贾母身子一颤,差点栽倒,忙使劲柱了下拐杖道:“不可能,三丫头怎么会这么污蔑我们。太子殿下她定然是伪造的书信,那小贱人记恨我们将她逐出家门才这么说的。”贾母真是后悔莫及,早知道就该想办法买通牢头杀死探春,这个贱人竟然如此不孝!

    太子冷笑道:“印鉴可是真的,老太太还敢狡辩。你既说丹书铁卷,正好父皇说了你们不配再拥有它,快请出它来是正经。”

    贾母颤巍巍回到屋子自语道:“我就不信丹书铁卷会连宝玉这个无辜之人都救不了。”

    随后而来的水泽和林海相视而笑,瞅着贾母来到落地自鸣钟前,哆哆嗦嗦将表的外壳取下,将表盘拿出来。王夫人等目不转睛看着,都惊叹没想到贾母竟将丹书铁卷藏在这儿,果然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林海和水泽含笑盯着,目光意味深长。贾母将指针拨到9:45分,然后啪得摁下指针中间的圆疙瘩,只听咔得一声,严丝合缝的表盘竟是从中间裂开,里面竟是中空的,贾母眼里喜悦的目光一闪,却马上倏然变色,因为里面并没有她心心念念的丹书铁卷,却只有一块铁板!

    “这,真是怎么回事?”贾母坐倒在地。

    林海冷笑道:“老太太倒是将丹书铁卷请出来啊。”

    水泽笑道:“老太太莫非丢了,呀,这可不好说了,谋反之外再家个藐视皇家,哎呀,就是大罗神仙怕也救不了你们了。”

    贾母脸色灰败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渐渐的,眼光散乱起来,大叫道:“老太爷说了这里很安全,不可能。说,你们谁偷了它!”贾母猛得指向鸳鸯琥珀等人,疯狂道:“说,你们谁偷的,若不说我将你们都卖到青楼去。”

    鸳鸯等不禁打个寒颤。水泽笑道:“现在还在耍威风,这可是老太太的责任,原想你罪过小些,看来也不小嘛。来人,将这老太太也押到刑部去。”

    贾母边乱喊着边被押了下去。

    其实贾母再想不到那丹书铁卷竟是被黛玉发现的,那时王夫人和她提及为元春动用丹书铁卷的事,贾母不由自主多瞄了那自鸣钟几眼,后来又常在那儿徘徊,暗卫并没往别处想,只如实告诉了黛玉,黛玉却上了心。后来借着去贾母屋子看了几回,总觉得那自鸣钟太大了些,形状也有些怪异,便命暗卫夜里弄晕了贾母等人将钟换了出来,和露清等鼓捣半天,那露清颇懂机关,竟真把谜底揭开了。只后来水溶逸飞等使促狭,竟又将装了铁板的自鸣钟“原物归还”了。当然这些贾母永远也不知道了。

    贾府各处乱成一锅粥,到处都是哭喊声。很快,不论主子奴才按男女各被栓成一串拉到了大街上。围观的人指指点点俱是大快人心。

    众女眷哪见过这个,无不羞惭。

    这时就听有一个清脆的女声娇笑道:“柳大哥,这两串蚂蚱可真好玩。”声如黄莺出谷,伴随着拍手的声音,让人觉得那姑娘甚是天真爽朗。

    众人不由都往那里看去,见不远处俏生生站着一个翠绿衫子的少女,长得如芙蓉一般,贾政等自不认识,宝玉等却不由叫道:“晴雯,怎么是你。柳兄,你怎么也在这儿。”

    晴雯身边站得却是一身潇洒的柳湘莲。晴雯走到宝玉跟前,忽然沉下脸啪得打了宝玉一个耳光,冷笑道:“本姑娘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贾宝玉,你没想过自己会落得这个下场吧。呵呵,告诉你,你的毒就是本姑娘下的。”

    宝玉目瞪口呆,王夫人在那一队里却险些扑过来道:“小贱人,狐媚子,竟然是你干的。”

    不等晴雯动手,锦衣卫已经扭住王夫人道:“到现在还不老实,怎么还想害人啊。”

    宝玉木呆呆道:“为什么,我对你那么好。”

    晴雯冷笑道:“呸,根本姑娘清清白白一个人差点让你糟蹋了,还敢说。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你倒轻巧,还问我为什么。怕是作恶太多早忘了吧,本姑娘等着看你们贾府断子绝孙。”

    宝玉越发糊涂了,迷惑道:“我不明白。”

    晴雯冷道:“果真是个天真的’好人‘啊,恶事都与你无关。金钏妹子不也是你害死的吗。我郁家虽然是小门小户也是本份人家,我更是被爹爹妈妈捧在手心里,谁吃饱了撑的卖身到你们府,还不是因你这天上少有地上难寻的惜花护花之人一句话。那日我和爹爹妈妈去庙会玩,碰着你这纨绔,你那时才八九岁,竟然知道杀人了呢,竟说什么要我去你们家去,还说我爹娘是鱼眼睛说我们家是狗窝不配我这仙女,我呸,难道本姑娘稀罕你们那肮脏的粪窟不成。你不依不饶,还说什么’是不是这两个鱼眼睛没了你就来了‘。就因为你这一句话,你那狗腿子夜里将我爹爹妈妈杀了,第二天我堂哥就来要卖了我,呵呵,现在我那堂哥不是还是你们府厨子吗,这回也跑不了了。我可不是任他们揉捏的,半路跑了,可惜那时候年纪小半路又遇着坏人,竟是柳大哥救了我,听了我的遭遇问我想不想报仇,我当然要报,他就给了我那毒药,让我遂了你们的心去当你们府丫鬟。呵呵,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贾宝玉,现在是不是后悔,这美人可是会变恶鬼的哦。”

    旁边柳湘莲笑道:“哎呦,可没你这样的如花似玉的恶鬼。还好我因事晚去江南几个月,不然可碰不见这么美的恶鬼了。”

    晴雯听湘莲夸她貌美不知为何脸一红,转而看贾宝玉仍是痴呆呆,不禁狠啐了一口。旁边有那百姓听了真个是义愤填膺,白菜梆子臭鸡蛋一齐砸向宝玉王夫人等人。王夫人等吓得闪躲,宝玉却无知无觉,任那鸡蛋之类的砸到身上流得满身都是。

    林海远远看着不禁一叹,这贾家当时那样骄奢婬逸,可有想过如今窘境。

    良久,等宝玉反应过来,还哪来晴雯的倩影。宝玉泪流满面,呆呆道:“晴雯姐姐,我没想过这样的,我没有。”可惜谁会听他的去。

    回望贾府巍峨门庭,真是“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搂塌了”,那曾睡风流觉的人如今是凄凄惨惨戚戚,等着去承担他们自己的命运。

    贾府被抄顿时在朝堂阴气轩然大波,贾府再不济依然是世家大族的首领,平日其他官员见贾府没落不愿来往,可真抄了家却不免唇亡齿寒起来,尤其是和贾家同气连枝的王家史家以及曾经和贾家通列“八公”的镇国公治国公等,再就是定城侯等一些侯爵连日里那求情的折子如雪片般飞到水岩的案头,这个说贾府毕竟祖上功勋卓著,圣上如此必让人觉得圣上不容老臣,那个说贾府如何如何,把个水岩气得大骂:“一群蛀虫,竟还想着求情!”

    很快贾府的案子就审完了,贾政有探春咬死了,翻不了案,兼着又见自己亲女儿一门心思要自己死,便灰心丧意认了罪,贾赦贾珍罪过更多,贾琏是个好机变的,凤姐亦不是省油的灯,竟是都将大半罪推给了王夫人--事实上也多半都是王夫人指使的,因此夫妻俩竟是没像预料中那么罪大恶极。宝玉的罪过毕竟多是间接的,也不算太大,唯一有王夫人尤氏谋害皇亲害人性命罪在不赦。那些奴才有罪的就更多了。最让人意外的是那个慈祥了数十年的贾母,原当她顶多是个教导子孙不利,哪知因在贾母房里抄出数十万体己和古董玉器等宝物,一查竟很多都是贾母做当家奶奶时谋财害命巧取豪夺等弄来的,光人命就有十几条,着实令人大跌眼镜。

    水岩将审案结果当着朝堂众臣一条条读了,冷哼道:“这就是功勋之家的功勋了,你们还有想求情的,不说谋反,就是其他罪都够灭族了。”

    朝臣冷汗涔涔,半晌才有人哆嗦跪倒道:“皇上,虽说如此,可如今天下大定,实在不易再染过多血腥,圣上自来以仁孝治国,何不降不世之恩,只处理有罪之人,不牵连无罪之人。”

    水岩冷笑道:“他们俱食着民脂民膏,你倒说说谁是无罪之人!”

    那人吓得脸色惨白,磕头道:“稚子无辜,只不过是投错了人家啊。”

    群臣有那大胆的便也跪倒道:“对忠顺王圣上尚且没有诛九族,贾家毕竟只是参与,且终究未造成大的损失。圣上若赦免无罪之人,正显得皇上仁爱啊。”

    水岩气得退朝之后在御书房大发雷霆,依着他的想法,要杀鸡儆猴,将贾家灭族,不想阻力如此大,不但那些世家反对,连那些自己提拔的人亦有反对的,真岂有此理!

    林海和太子见了不禁摇头,最后太子道:“父皇,倒不如折衷一些,以后还有那么多世家要处理,若都灭族却也有伤天和,倒不如只杀有罪之人,其余或关或卖,再下旨令他们永世只能为贱民不得为官也就罢了。”

    水岩蹙眉想了会看向林海,林海道:“如此也可行,臣附议。”

    水岩叹口气:“罢了,朕也不是好杀之人,只是这次真气坏了。”

    次日圣旨下达,群臣再不敢有异议,那些世家不禁感到前途渺茫,自家若也落道那地步即使不灭族也永世翻不了身,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呢。此时再后悔却也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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