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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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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芷凌逃也似的冲出了药房,不知何时从哪里骑了一匹马,慌张地往城外奔去。

    此时此刻,她只是想要赶快逃离桐安城,离那个人远远的。

    明日凌霄就会亲自来桐安城接她,她本就没有打算跟凌霄走,那承诺不过是骗凌霄的权宜之计罢了。

    ——屠杀太乙门的魔头凌霄,还指望她会遵守诺言不成?

    风芷凌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累了,马儿也累了,走走停停间,她来到了一座人流不息的地方——蓟城。

    这里比桐安县大好几倍,房屋建筑也都很有富庶大城的气势,人身在其中,瞬间淹没在屋宇街道和往来的人流中,渺小得很。

    .

    她失神落魄的入了城,牵着马儿在城内漫无目的的走着。

    蓟城依河而建,宽阔丰沛的水流被引入城中,分成许多小支流,在城内织出一张水流密网,城中百姓既可以在宽阔平整的街道步行、车马,又能乘船出行,交通非常便利。

    乱世之中,能有这样一个富饶安康的所在,这里的百姓,比桐安城实在幸福得多,这一方官员在治理上定下了不少功夫。

    而此刻的风芷凌却无心去欣赏体会这些。

    她牵着马儿走在一条沿河而建的街道上。河中有不少来往的大小游船,沿岸有许多品类各异的店铺。河面一艘奢华精美的大船慢慢地往前行进,顶层的船舱里里传来幽切的丝竹之音,风芷凌心境低落,此音正好吸引了她,她不免侧目望了过去。

    那是一艘三层的画舫,朱漆丹青,飞檐翘角,华丽的装饰与大气的船身把旁边的游船都映衬得黯然失色。

    她隐约听见船上传来动听的琵琶声,伴着少女婉转的歌声,却不知为什么突然断了,取而代之的是少女嘤嘤的哭声。

    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头发凌乱的从船舱摔了出来,酿跄地倒在船头甲板上,委屈而隐忍地抽泣。船舱里传出了叫骂之声,然后见一个小厮冲到船头,对那小姑娘一顿拳打脚踢,毫不怜惜的拽着她的头发又拖进了船舱。

    岸上有看到的这一幕的,聚在两岸街上指手画脚的议论了一阵子,也就都散开了。

    风芷凌本来以为此地比桐安城要繁华富庶、安乐太平,转眼却见到这种事,心中不免愤懑。

    这时,那画舫慢慢地往岸边靠了过来,一个二十来岁的紫衣女子手持琵琶,领着刚才那个摔倒的小姑娘,不停地欠身道歉,匆匆下了画舫,上了岸。

    小姑娘大概是吓坏了,不停的抽泣,可是不敢大声哭,一上岸,那个年纪大些的紫衣女子赶忙给她擦干眼泪,安慰了几句,小姑娘才委屈的不出声了。

    风芷凌看到了小姑娘脸上手上伤痕醒目,又青又紫跟个染料铺一样,便知她刚才在船舱内肯定被打得不轻。从小耳濡目染的正义之气立时涌上心头,她上前问道:“小妹妹,你怎么样?他们是什么人,怎么竟敢光天化日下打人?”

    那个年龄大些的紫衣女子轻声道:“这位姑娘小声些,这些人都不是好惹的,被人听到就麻烦了。”

    风芷凌从随身包袱中拿出了一个药瓶,递给她们,道:“我这里有些药粉,小妹妹拿去抹一点,很快便会好的。”

    紫衣女子见眼前女子头裹纱巾,不知容貌几何,便推辞道:“我们与素不相识,怎么好意思拿姑娘的药呢?”

    风芷凌笑笑,温声道:“没什么,我是个游医,略懂些医术,见到伤患就会忍不住上前相助。药你们拿着吧。”

    她把药塞进紫衣女子手里,那女子只好接下,道:“那我把药钱给你……”

    风芷凌摆手道:“药钱不必了,我就是想问问,欺负你们的是什么人?

    “是我们惹不起的人。”紫衣女子略微上下打量了风芷凌一眼,软声说道,“这位妹妹,我见你人不错,愿意的话,随我一起回我家中坐坐,我们好生认识认识,如何?”

    “好。”风芷凌本就没有目的可去,便答应了她的邀请。

    紫衣女子的住处离得不算太远,往城中杂居区走了约莫两刻,她们来到了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门口,门牌匾上写着“忘琴轩”三字。

    .

    推门进去,看到院子里有好几个十来岁上下的女孩在练习弹拨丝竹乐器,容貌都颇为清秀可人,见到她们三个进门,女子们纷纷起身打招呼。

    “锦云姑娘回来啦?”

    “小竹怎么了?被打伤了吗?”

    “这位小妹妹是新来的么?”

    看来这个紫衣女子,就是锦云,小姑娘,就是小竹了。

    锦云道:“这是路上帮助我们的朋友。小竹伤的有点重,我先去给她上点药。你们先自练习吧。”

    众女子礼貌地向风芷凌微笑点点头,算是欢迎之意。风芷凌也微微点头。

    锦云一边为小竹的伤擦上了药,一边向风芷凌解释了刚才船上所发生的事情原委。

    原来那打人的是这里一户官宦人家的大公子,当时锦云和小竹被他们叫到画舫里表演助兴,谁知席中,那公子突然发起酒疯,居然想对小竹上下其手、欲行不轨,小竹反抗了几下,于是就发生了后来的那一幕。

    风芷凌听完后,气得双眼圆瞪,小竹,小竹才……十岁吧?

    锦云沏了一壶查,为风芷凌倒了一杯,温声劝道:“姑娘先莫生气,喝口茶吧。这是今年的春茶,泉城绿,不知姑娘喝不喝的惯。”

    风芷凌有点纳闷,目睹这种事情发生,锦云居然还能如此淡定的泡茶,反过来劝自己。她点点头,道了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问道:“锦云姑娘说的那个打人的公子,叫什么名字?”

    小竹在一旁答道:“那人是郡守家的大公子,韩仁光。”

    风芷凌道:“原来是郡守之子,哼。禽兽。”

    锦云为风芷凌满上茶,礼貌地问道:“还不知这位妹妹如何称呼?”她倒茶的动作熟稔,手指纤细,举止之间颇有大家闺秀的气质,说起话来也慢条斯理,柔声细语,婉转动听。

    风芷凌回答道:“我叫澜汐。锦云姑娘,你们以前,是不是常常碰到小竹这种事?”

    锦云点点头,温声道:“我这忘琴轩里头,收留的大都是一些曾经受那些权贵欺凌的女子,今日小竹这种事情,我虽曾遇见不少,但是敢像今日那样青天白日在游船里就如此动手的,却很少。今日之事,是我大意了,一开始就不应该听他们的,把小竹带过去。”

    .

    风芷凌还从锦云口中听说了这蓟城另一件肮脏事。

    “澜汐妹妹,你一个人在外行走,要处处小心。你初来此地,可能不知道,这蓟城可不像表面上看上去这么光鲜亮丽。”

    “锦云姐姐,我什么都不怕的。”风芷凌笑笑。

    “你年纪小,不知道这世上的人,比你想象的要可怕的多得多。就说我们这蓟城,就曾发生过一些骇人听闻的可怕事件。”

    骇人听闻的可怕事件?风芷凌刚刚经历桐安城的大瘟疫,不免对这种事更加敏感,她心想,难道魔界的手爪,也伸到了蓟城了?

    “锦云姐姐,你说的可怕事件是什么?”

    “我看澜汐妹妹心地纯良,因此愿意和你说这些。你听了可不要害怕。”

    .

    “我们这里,以前闹过妖怪。”

    原来,这蓟城的权势显贵中,有那么一些饱暖思.淫.欲、龌龊下流、把人命当草芥的高门显贵之家的男子,他们私下里做尽许多肮脏事。正所谓饱暖思.淫.欲,那些男子私生活淫.靡不堪,有的专好女童之色,尤其是对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他们简直有一种变.态的追逐喜好。

    几年前,这种风气在那些权贵中盛行,一旦有长相好看的女童落在他们手里,一定会被强.虐得浑身伤痕累累,精神崩溃,或者直接被虐待致死。

    锦云的妹妹,就是其中一个受害者。三年前,锦云的妹妹突然失踪,尸体发现时,被丢在城外的野坟地里,浑身鞭痕瘀伤,四肢都是铁链的勒痕,下面破烂流血,除了脸,身上没有一块好血肉。而官府结案模糊,锦云气不过,闹了几次,却被官府敷衍压住,莫名给了她一些补偿金,明里暗里威胁她不许再提。

    锦云当然没有就此罢休,经过一番长时间的调查,查出了她妹妹的真正死因——原来是被蓟城中某一个有权势地位的官员凌.虐致死。

    苦于没有直接证据,又力量单薄,她只好隐忍。后来她开始在这忘琴轩收留帮助一些曾经从虎狼口中脱身活下来的小姑娘。

    自打锦云妹妹的事情被闹得满城风雨后,那些事也不再那么猖狂了。

    直到一年前,城内突然出现了一只可怕的红毛妖。红毛妖每次出现在城中,都会大肆破坏,然后抢走几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红毛妖突然消失了。蓟城才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竟有这种事。”风芷凌听罢,又气又愤懑,“你妹妹……唉。锦云姑娘,没有想到你有如此如此坎坷的经历。好在事情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罢……”锦云提起往事,陷入伤感之中,却尽力让自己平和下来。

    “这不过只是其中一二罢了。澜汐姑娘,你还是尽快离开这蓟城比较好。”锦云劝道,“今日天色未晚,你现在出城,还能找到歇脚的地方。”

    风芷凌觉得锦云似乎话中有话——她为什么要劝自己离开蓟城?

    风芷凌见锦云不欲多说,便称自己会尽快离开。

    .

    从忘琴轩出来,风芷凌满腹疑窦。

    天色渐晚,风芷凌肚中饥饿,没再多想,准备先寻一家饭馆吃点东西。

    谁知路过一间豪华的酒楼门前,竟碰到了一行人,为首的华衣宝带,身边的人低首哈腰,一口一个“韩公子”地叫着。

    这个韩公子,莫不就是那个韩仁光?

    风芷凌在一旁默默地看那七八人进了酒楼二楼临窗的包间坐下,吩咐小二点了酒菜,便开始吹捧交谈起来。

    她等了片刻,栓了马,径直上了楼,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确定了那公子便是韩仁光。

    她心中有了个主意,正好见小二端了酒过来,便走过去接过托盘,轻声道:“韩公子让我进去侍酒,给我吧。”

    小二不疑有他,这种事情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便将酒递给了风芷凌。

    “今日被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败了兴致,真是可气!”

    风芷凌推门进去便听姓韩的说了这么一句。

    她默默地走到那韩仁光身边,擎起酒壶开始给他倒酒,一边将指甲间的药粉擦在了他的酒杯上,酒杯一满,她便移步继续替其他人倒酒。

    韩仁光正说话,根本没有察觉风芷凌的小动作。

    “那今晚韩公子可要好好的泄泄火了,哈哈哈!”一位四十岁上下、脸大如盘的中年男子淫侧侧地大笑道。

    “若不是今晚有美妙之事,老子定会现场办了那个水嫩嫩的小丫头。”韩仁光道。

    “哎,韩公子,冯兄,有些事情,还是低调为妙,低调为妙……”另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用手摆出压低的手势道。

    此时风芷凌刚好轮到给那位脸大如盘的“冯兄”倒酒,谁料姓冯的突然抓住风芷凌的手腕,满脸猥.琐地笑道:“这位蒙着脸的小妹妹,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

    风芷凌心跳加快,她挣开姓冯的手,细声道:“客官待我将酒倒完。”

    所幸姓冯的只不过是随手调.戏,没有纠缠,很快便松了手,风芷凌继续若无其事地倒完酒,趁他们聊天聊到兴头没有留意她,连忙开门出了包间,冲下楼,解了马绳,骑马跑了。

    .

    待跑出了很远,风芷凌心情平复下来,她回头望了望,并无人跟来,便阴阴地坏笑起来。

    她在天隐阁几个月,不但学会了配制治病的药,也学会了不少致病的毒,那点指甲盖大小的毒,够韩仁光回去躺上一两个月的了。

    .

    她这才随意找了一间干净的客栈,吃了点东西,准备在此地歇息一夜。

    住店时,店掌柜反复叮嘱她,半夜子时,千万不要出门,不管外面有什么声音都不用去管。

    风芷凌本来也没有打算夜晚出门,被店掌柜提醒了几句,反倒觉得奇怪,难道这泱泱大城半夜还有鬼怪出没不成?

    不过她一路心情郁郁,无心想事,早早的就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