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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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5 章

    韩烈会这么惊讶不是没理由的。

    军务部是近几年才建的, 最开始的军队只要训练随时准备打仗就可以了,后来太平了, 过来随军的军属又多了起来, 加上还有什么医院、学校的,这些事都是要管的。

    为了方便管理,这才成立了一个军务处。

    就在办公楼那边, 好几间办公室, 只要是军区的衣食住行有关的都会管,就连张团长也是其中的文职人员——他倒不是真正的团长, 而是按照文职人员的等级属团长级, 大家为了方便才这么喊的。

    也因为军务处的情况特殊, 所以这些年来不管来了多少军属, 都没有进去工作的, 毕竟只要进到那里面, 就相当于是部队的一员,跟着吃国家粮了,和在军属食堂、学校以及医院工作这些根本不是一个性质的。

    结果现在居然告诉他柳素素要进去工作了!

    韩烈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等回过神来又觉得柳素素不会骗他, 很快又担心起来了:“那张团长有没有说, 你任什么职务?”

    他会担心不是没理由的, 柳素素才刚来, 不少人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要是冷不丁传出去她要进军务处了, 那就像告诉全军的人, 一个新兵蛋子要升团长了一样, 除了诧异,大家还会不服气, 说不定跑来要说法的都有。

    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就被全军区的人给针对。

    除非她能拿出点真本事来,不然没人愿意服气。

    “没说,张团长让我先跟着去上班,把灌溉系统这件事给落实下来后再谈后面的。”柳素素往盆子里又放了点皂角。

    韩烈动作一滞:“什么灌溉系统?”

    怎么他这才出去了一天,家里好像什么事都变了。

    柳素素没回答,而是问他:“家里有手电筒吗?”

    “有。”那是韩烈上次大比赢得奖品,平时都舍不得用,怕把电池给用完了。

    等几个孩子洗完了澡,柳素素又帮着他们把头发洗了一下,叮嘱他们待在院子里擦头发,不要跑出去后,就拿着手电筒,带着韩烈去了田里。

    晚春的夜间已经十分热闹了,草地里响起各种虫叫,皎洁的月光洒在地面上,借着月光,柳素素剥开了杂草:“你来看。”

    毕竟是晚上,视线受到了限制,韩烈只感觉那草下面有东西,等打开手电筒一看,才发现那竟然是竹管。

    经过几天的时间,竹管已经褪了色,埋在杂草里更加不显眼了。韩烈从前是侦察兵出身,耳朵好,明显听到有水流声从竹管中传了出来,再往下一摸,果然是湿的。

    “不是地上,你看这里。”柳素素拉着他的手,往前面挪了挪,“感觉到了吗?”

    她是想让韩烈发现竹管上被她开了洞,但手刚放下去,韩烈的耳朵突然就红了,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不一样的触感,他立马偏了偏头,藏在衣领下的喉结有些不自在的滑了滑。

    也幸好是天黑,柳素素没发现他的不正常,只看到他突然把头往旁边转了转:“怎么了?那里有人?”

    “没。”韩烈平静下来,手指碾了碾,发现竹管上分布着不少小洞,每个洞都很均匀,口径不大,能保证水从里面滴落下来,同时水流也不会太大。

    “这就是你说的灌溉?”

    “对。”柳素素站起来,“咱们这气温高,也干旱,直接浇水不仅累,还浪费,用这个办法,水就能直接浇在庄稼的根部,这样一来利用率就会增大不少,而且水没有外撒,这些地方也不容易长杂草,到时候不仅省了除草的功夫,养分也不会被吸收走……”

    韩烈认真的听她说着,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只剩下了她的声音。

    可能连柳素素自己都不知道,此时谈论起这些她擅长的事时,眼中带着自信的模样,令她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一般,看着她,韩烈的眼里再也装不下别的事物了。

    柳素素说完,双眼亮晶晶的看向他:“你觉得怎么样?”

    韩烈点了点头,“我现在能明白为什么张团长会来找你了。”

    即便是他这个从来不擅长农事的人,听完柳素素的话后,也觉得这种方法是可行的了。

    而心底除了认同感,更多的就是震惊,他没想到柳素素竟然连这些事都懂,还能做的这么好。

    韩烈明明也没夸她,但柳素素却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走吧,咱们回去吧。”

    现在虽然没蚊子,但草里面有不少小爬虫,往里面站了一会儿腿上就痒得很。

    韩烈也站起身来,回去的路上,他想了想道:“要是有人说了些什么,你要告诉我。”

    他现在已经知道柳素素是为什么能进军务处了,但其他人不知道,现在张团长又打算保密暂时不往外说,保不准就会被有些人在背后嚼舌根,觉得她是靠什么关系才进军务处的。

    这要放在韩烈身上,他只觉得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被质疑也没什么,但换成了柳素素,他却不希望她受这种委屈。

    柳素素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笑着道:“你就放心吧,张团长不往外说是因为现在还没找到更好的方法,怕让大家伙白高兴一场,要是能解决了,肯定不会再瞒着了。”

    今天司务长一走,她就和张团长聊了许久,张团长越聊越兴奋,立马就让柳素素去上班。

    柳素素本来就在等这个机会,当然不会拒绝,不过她也没藏着掖着,而是直接道:“现在还有个问题,就是关于竹管的。”

    竹管倒是不难做,但因为到底是竹子做的,肯定用不了太长时间,日晒雨淋的就容易腐烂,一旦哪个地方坏了,想要替换就是大工程了,而且竹子太脆,承受不了撞击,要想把滴灌推广到全军区,用竹子那绝对是不现实的。

    再就是水源问题,柳素素能用山上的溪流,那是因为她的田地离山近,地势本来就是下坡,水只要引进来,自己就会往下流,而且位置也不大,山涧小溪的水量也足够了。

    但整个军区都想这么来,就肯定要进行改变了。

    张团长兴奋之后也冷静下来了:“你说得对,水源还好解决,就用河里的水,再买几个水泵回来就行了,但管道,能用什么替代品?”

    能用的替代品太多了,塑料、钢铁甚至是橡胶管子都能用,一说柳素素能说出好几个来,可最大的问题是,物资匮乏的现在,哪里有这些东西?

    张团长也不着急,就让柳素素后天先去上班,到时候再商议。

    等回了家,柳素素就开始画图纸了,之前说要修浴室的,一直有事给耽搁了。

    这几天还好,天气不算热,但等到了五月中旬,这边很快就会热起来,到时候再费力的去房间里洗澡,她觉得自己绝对受不了。

    而且还有厕所的问题,现在只能用夜壶,等到早上再去倒了,家家户户都是这么用的,可柳素素受不了那味道,所以要赶紧把图给画出来才行了。

    “到时候咱们用土砖吗?”

    韩烈想了想,“还是用砖头吧。”

    还要住上不少年头的,既然修那就修好一点。

    “行。”柳素素知道现在家里盖房子都是请人帮忙的,韩烈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而且还不好给钱,干脆到时候就请大伙吃顿饭,等盖完了再买点礼品送给他们就行了。

    “韩叔叔,来睡觉啦!”隔壁传来韩程的声音。

    柳素素看他:“几点了?”

    韩烈看了眼天色:“差不多九点了。”

    “那确实要睡了。”今天去田里转了一圈,一不小心就弄晚了点,不过这也说明了家里放时钟的重要性了、,不然连几点了都不知道。

    “快去睡吧,明天还要去余婶子家吃饭呢。”柳素素给韩绣绣把外套脱了,把小家伙塞进被子里。

    “嗯。”韩烈点头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绕了回来,丢了个东西过来:“记得擦。”

    韩绣绣睁着大眼睛:“姨,这是什么呀?”

    柳素素一看,是万金油。刚刚从田里回来,她腿上就有点痒,原本就想找药来涂的,后来急着画图就把这事给忘了。

    这会儿裤子卷上来,发现果然上面起了不少红点。

    柳素素皮肤白,红点长在上面看着就比较吓人,韩绣绣看到急得不行,柳素素连忙安慰道:“没事儿,就是被虫子咬了,涂点药就好了。”

    “姨,我给你涂好吗?”小姑娘不放心的说道。

    “行。”柳素素把万金油拧开递给她。

    小孩约摸是被吓到了,怕她疼又怕她痒,小手指沾上药之后动作特别轻柔的涂着,涂完之后还嘟着嘴轻轻的吹了两口:“呼呼就不痛了。”

    柳素素被小家伙萌的不行,把她抱在怀里,低头在小姑娘终于长了点肉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谢谢我们绣绣,果然一点都不痛了。”

    韩绣绣突然被亲了一口,像受惊的小鸟一样愣住了,听到柳素素的话,这才放心下来,通红着小脸点了点头。

    “快睡吧。”

    韩绣绣乖巧的钻进被子里,在柳素素看不到的角落,小姑娘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开心的翘起了唇角。

    姨亲她了。

    她喜欢姨亲她!

    柳素素见她躺好了才关灯,屋子里暗下来的那一瞬间才想起来,她明明穿的是长裤,韩烈怎么知道她腿上被虫咬了的?

    ——

    因为后天就要去上班了,柳素素就打算趁还有空把家里都收拾收拾。

    家里毕竟还有四个孩子,最大的都只有五岁,张团长怕她不放心,特意告诉她不用一整天都待在办公室,有事的时候需要过去,其他时候在家里干活也没问题。

    柳素素当然是松了口气,但谨慎一点想,还是不能把几个孩子直接扔在家里,虽然这里是军区,安全问题不用担心,可他们家孩子太特殊了。

    大的太安静了,小的又太皮了,还有韩绣绣,虽然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没有那么排斥韩前和两个弟弟了,但不是必要的情况下也不会主动跟他们玩。

    柳素素想了想,就准备让陈楠帮她看着。陈楠从前是供销社工作的,但因为生孩子,工作就先让给别人了,在家照顾着才几个月大的小儿子。

    其实放在吕嫂子家她更能顾得过来一些,毕竟还有她婆婆在,但吕嫂子家没女孩儿,韩绣绣没玩伴,而且韩前他们和大强,都不比跟陈楠家的牛蛋熟。

    好在孩子们还算是听话,陈楠只要看着他们不乱跑就行了,每天中午她都会回来吃饭,顺道给几个孩子做饭吃,晚上下班了再接回来,这样一来也不会耽误陈楠做别的事。

    柳素素倒是不担心陈楠会不答应,但在找她之前,还要有更重要的问题要解决。

    那就是韩锦。

    这几天,柳素素不管干什么都带着韩锦,经常让他给自己帮忙,就算没事的时候也会哄着小家伙说话。

    几天的功夫下来,虽然看起来韩锦还是像之前那样安安静静的,但柳素素能感觉的出来,小家伙的情况比最开始见面时好了不少,至少愿意涂药了,眼睛里也恢复了不少神采。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担心,韩锦愿不愿意离开自己,之前让他和弟弟妹妹们待在家,最多也就一两个小时,这没什么,可要是上班遇到忙的时候,说不定一天都不能回来,和之前都不一样。

    柳素素要先问问他才能做决定。

    韩烈起得早,从前几个孩子还会多睡一会儿,但自从柳素素买了几只小鸡回来后,每次韩烈一起来,韩锦就会跟着起来,开始韩烈还以为他是睡不着了,就帮他把衣服拿了过来。

    没想到小家伙一穿好衣服,就迈着小短腿飞快的往鸡圈前面跑,伸着小脑袋仔细的看了看,确定四只小鸡一只都没少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柳素素知道这事后,没想到韩锦的责任心这么强,特意跟他说不用担心,鸡圈锁着,小鸡肯定没问题的。

    但韩锦还是坚持早起,柳素素算了算他们睡觉的时候,发现足够之后也就随便他了。

    他一早起,剩下的几个孩子也跟着一起不睡觉了,每天都和韩烈同一时间起来,穿好衣服后也不乱跑,一人拿着跟小木棍跑到菜园子里抓蚯蚓。

    现在鸡没饲料吃,粮食喂又太浪费,吃了蚯蚓的鸡还长得更快一些,柳素素就没阻止他们,只让他们挖的时候看着点,别踩着菜苗了,而且不要去另一边挖。

    几只蚯蚓不算什么,但她可不想给蔡大娘找茬的机会,毕竟经过上次要回菜园子和食堂的事后,两家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这会儿几个小豆丁们依旧在挖蚯蚓,韩锦也撅着屁股蹲在里面,挖的特别认真,还不忘伸出手来扶住帽子,害怕自己的宝贝帽子被风给吹走了。

    “小锦,到姨这里来。”

    韩锦以为是到了涂药的时间了,把装蚯蚓的碗交给韩绣绣,这才走了过来。

    也不用柳素素提醒,乖乖的拿掉帽子,仰着小脑袋等着涂药。

    柳素素一愣:“洗了脸了?”

    她都差点忘记涂药这回事了。

    见小家伙点点头,就从屋子里把药拿了出来,刚出来呢,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是蔡副团长下来了,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脸上的表情痛苦的很,看到柳素素了,想说什么又有些不敢,最后只能瞪了她一眼才赶紧出去。

    柳素素:“……”

    什么人啊这是。

    虽说自从和蔡大娘发生嫌隙之后,柳素素就没想过要和这一家人好好相处,但现在被瞪了一眼就有些不高兴。

    也立马回过头白了蔡副团长一眼,尤其是发现他走路都歪歪扭扭的时候,心里更是嫌弃了。

    他们家韩副团长可从来不会走的这么丑。

    现在有了帽子,韩锦就愿意擦药,加上帽檐挡住了阳光,脸上的疤痕就好得更快了些,小孩子本来就是新陈代谢强的时候,柳素素估摸着再等几天疤痕就能越来越淡了。

    “小锦,你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姨说的,要去工作的事?”

    韩锦点点头,他记得的。

    “昨天那位张伯伯,也就是姨的领导,他知道咱们家孩子多,就答应了让我以后可以待在家里工作,不过有些时候还是避免不了要出去上班的,你和弟弟妹妹们待在家,姨不放心,以后要是姨去上班了,你们就去牛蛋家玩好不好,等下班后,我再把你们接回来。”

    柳素素轻声问道。

    韩锦纤长的眼睫眨了眨,过了半晌才问道:“那姨,会回来?”

    “当然会,顶多就是一天的时候,只要没事了,姨就会尽快赶回来,去铁蛋家把小锦接回来,咱们一起吃饭,好不好?”

    “好。”韩锦点点小脑袋,又道:“还有弟弟妹妹。”

    柳素素眼前一亮,“对,还有弟弟妹妹,你们一起回来,咱们吃好吃的!”

    这可真是个好转变,从前韩锦是绝对不会去考虑还有其他人的,对他来说,连自己怎么样都不重要了,怎么可能还去想别人?

    看来这些天的“养鸡小联盟”还是挺有效果的。

    “大哥你快来,我们抓到了好长一条蚯蚓!”韩程突然大声道,韩锦立马期待的看向柳素素,她笑着点点头:“去吧,看着弟弟们,别让他们把衣服给弄脏了。”

    “嗯!”

    其实不需要柳素素说他们也会特别注意的,现在攒星星已经成了几个孩子最期待的事了——除韩锦以外,他最在乎的还是养小鸡。

    这几天的功夫,每天帮忙做家务的情况下,几个孩子都已经攒够二十颗小红星了,这要不是今天要去余红英家吃饭,柳素素就得去买肉了。

    韩锦答应之后,柳素素就去找了陈楠。

    陈楠听到后先是一愣:“嫂子你的工作不是……”

    “被蔡大娘给搅黄了?”柳素素笑道,“没那回事。”

    又简单跟她解释了一下,张团长说没想到办法前先不要把灌溉的事告诉大伙,但没说柳素素上班的事也要保密。

    陈楠不像韩烈明白去军务处上班的含义,以为那里和家属部差不多,就也没多想,只是为柳素素感到开心,昨天她以为柳素素的工作真的被蔡大娘给毁了后,心里急的很,要不是被孩子拌住了脚,就要过去看看她的。

    这会儿才放下了心,笑着道:“当然行,嫂子你可别跟我客气,而且你跑来跑去的也麻烦,还不如就让他们在我家吃饭呢。”

    “那是没事的时候,等有事了,你还怕没时间打扰你?”柳素素又和她聊了会儿天,这才回去。

    把家里稍微给收拾一下,又把菜园里的土给翻了翻,等到下午两点左右,她就准备开始做东西了。

    今天要去余红英家吃饭,又不能空着手过去,园子里的菜除了葱以外,其他的还没长起来,柳素素想了想,就掐了点葱,和面粉一起做个香葱桃酥。

    桃酥倒是不难做,就是现在没烤箱,用锅蒸,要特别注意火候和水蒸气才行,等好不容易弄完,她试了试味道,刚出炉的桃酥的口感较为紧实,但掰开一半尝一口就能发现又酥又松软,还夹杂着香葱特有的咸香味。

    “娘,你做啥好吃的了。”韩程本来在外面玩呢,进来想喝口水就闻到香气了,立马就溜了进来,一脸期待的盯着锅里。

    柳素素塞了一块桃酥给他:“怎么样?”

    “好吃!娘,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饼干了!”韩程口齿不清的说道。

    “这叫桃酥,应该算是比较高级的饼干?”柳素素笑了笑,装了两碗出去。“韩程小朋友,帮你娘把这送到大强和牛蛋家去。”

    “好!”韩程立马接过,往外跑了两步又跑回来了,笑嘻嘻的道:“娘,我这属于干活不,有没有小红星呀?”

    柳素素没想到小家伙平日看起来傻呵呵的,在吃的这方面还真半点都挺机灵的。

    不过不好意思,你娘更机灵。

    “算干活,但是没小红星。”

    “为啥啊娘?”

    “因为你刚刚吃了我的东西。”

    韩程眼睛瞪得像铜铃,顿时感觉自己亏了!

    早知道他就不偷偷跑进来吃了,等娘做好了他也能吃,还不用损失一颗星星呢!

    小吃货只能垂头丧气的走了,看的柳素素好笑不已,现在虽然用土灶,但锅不大,最多只能蒸十几块,刚刚那一锅全都被韩程拿走了,柳素素打算再做两锅,一锅拿去给余红英,剩下的就留在自己家里吃。

    家里四个小孩,不准备点吃的还真不行,而且韩烈平日训练也容易饿肚子,用油纸包块桃酥带着也正好。

    不过这样一来,家里的富强粉也就全都见底了。

    看来明天还要去供销社一趟再去上班。

    正和着面呢,韩程跑回来了,不仅带回来了两个碗,还有一小把水果糖和几个橘子。

    柳素素一看就知道是陈楠和吕灵芝给的,反正只要拿东西过去,就没有空着手回来的。

    “娘,大强说这个橘子酸,但是烤着好吃。”

    军区没有种橘子,这些应该是山上的野橘子树,去年摘的,表面都干枯了。这些孩子们平日里没事到处乱窜,山上有什么野果子都能弄来。

    “那就放在墙角,明天生火做饭时娘给你烤。”

    韩程把橘子放着,又道:“娘,牛蛋买了一双胶鞋,穿着可好看了!”

    “胶鞋?”

    这年头可没什么运动鞋,大人小孩基本上都是穿布鞋,胶鞋已经算是现在挺好的鞋子了,一般人是舍不得买的。

    陈楠之前在供销社上班,经常能弄到不少处理货,后来生孩子,就把工作先让给了婆家嫂子,对方每个月都会送一部分工资给她,应该是因为这个,她才会买胶鞋的。

    “嗯,牛蛋说他生日快到了,他娘才给他买了胶鞋,娘我也喜欢,等我生日的时候你也给我买好不好?”

    “行。”柳素素点头,开始没把韩程说的这话放在心上,毕竟胶鞋虽然贵,但孩子一年一次的生日还是买得起的,但突然间,脑子里冒出来了个新想法。

    她赶紧停下手里的动作,跑到堂屋里,把放在门口的矮柜子给打开。

    之前韩烈找了后勤打了家具后,有些不能用了的柜子就劈了烧柴,眼下这个还能用的,她就搬到门口放鞋了。

    当时陈楠还说她讲究,现在大家家里的鞋子都是随意放在门口的,可没谁会特意腾个柜子出来放鞋。

    家里的鞋不多,现在天气不冷不热的,几个孩子和她穿的都是柳淑荣做的布鞋,轻便又舒服,只有韩烈不是,他要训练,穿的都是部队发的解放鞋。

    韩程说的胶鞋提醒了她,他们家虽然没胶鞋,但有解放鞋啊,而且这两者是差不多的,都是脚尖前面是一块厚胶,脚背则是布料,再用鞋带一绑就能穿了。

    而柳素素想看的,正是脚尖处那一块厚胶。

    因为她突然想到,灌溉用的管子,只要是结实有软度,又比较便宜的就行了。现在虽然没塑料没橡胶,但鞋子上用的这种胶,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呢!

    柳素素捏了捏韩烈的鞋,发现果然行,轻便而且软硬适中,只要找到能批量生产的厂家,那他们最头疼的水管就能解决了呀!

    柳素素激动不已,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张团长,把这件事告诉他,突然反应过来今天是休息日,张团长不在,随即又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传来,柳素素吸了吸鼻子,顿时脸色大变:

    “我的桃酥!”

    ——

    发现及时,加上火不算大,桃酥还是拯救回来了。

    用油纸包好,柳素素从柜子里废了好几天才做好的“军装”拿了出来:“过来换衣服。”

    “是军装!娘,我们今天穿军装出去吗!”韩程兴奋的不行,别说他了,就连韩锦的眼里都闪烁这跃跃欲试的光。

    军人在这个年代的人心里,那可是特别神圣的职业,能穿上军装就更代表着一种荣誉,连小孩子都逃脱不过这种诱惑。

    柳素素笑着道:“对,咱们今天穿这个。”

    今天可是她正式带着几个孩子出门,就该让外面的人看看,他们一家现在过的有多好!

    家里的几个孩子长得本来就好,这些天被柳素素精心养着,脸上长了肉,就更好看了,这会儿再换上崭新的军装,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柳素素正在给韩程扣扣子,小家伙突然道:“姐姐,你好好看!”

    超大声把韩绣绣吓了一跳,但除了姨以外,韩程是第一个夸她漂亮的人,小姑娘虽然害羞,但也笑出了一颗小梨涡:“弟弟,你也好看。”

    韩程嘿嘿直笑,他就喜欢别人夸他好看,等娘给他扣好扣子,又跑到韩前面前:“哥,你真好看!”

    韩前是有点驼背的,现在军装穿在身上,不由的就把腰板挺直了,几个男孩里他最白,斯斯文文的样子,看上去就跟军队的小文官差不多了。

    “弟弟你说得对,我也觉得我好看。”说完,就又转过身去摆弄自己的衣服了。

    韩程傻了眼:“……哥,你也要夸夸我呀。”

    哥哥就是没姐姐好!

    韩前就爱逗他,谁让弟弟那么傻呢:“好,弟弟你也好看。”

    韩程满足了,又跑到韩锦面前,大声道:“大哥,你真好看。”

    韩锦知道他想听什么,直接就道:“你好看。”

    “哈哈哈。”韩程简直乐开了花。

    柳素素没眼看,拽着他:“好了,你们都好看,都是娘的小宝贝。”

    说话间,韩烈也回来了,看到屋里清一色的“童子军”们,不由的眼前一亮:“精神!”

    难怪之前柳素素想用军绿色的布给孩子们做衣服,这换上后要不是自己家里的,都有些不敢认了。

    也是此时韩烈才明白,从柳素素来了以后,自家的两个孩子究竟变了多少。

    韩程立马纠正他:“韩叔叔,不叫精神,叫好看!”

    韩烈哭笑不得的:“行,好看,真好看。”

    柳素素把他喊到房间里,从柜子里也拿了一套衣服出来,韩烈开始还不知道是给谁的,抖开一看发现是自己穿的大小,愣住了:“我也有?”

    “当然,要穿新衣服就一起穿。”柳素素笑着道,不过因为军绿色的布没了,韩烈一个真正的军人也用不着仿制的军装,她就用之前在县城买的瑕疵布给他做了一件衬衫。

    瑕疵布是染色的时候不小心沾到了别的颜色,上面有些黑色的痕迹,其他的地方都还好好的,怕不好看,她就把有黑印的地方都给剪了。

    “快试试看。”

    韩烈没想到柳素素竟然会给自己做衣裳,还有些不敢相信。

    自从他母亲去世之后,父亲很快另娶,新来的后妈自然不可能对他这个前任的孩子有多好,最开始他父亲还愿意护着他,那时候还能吃上一口热饭,但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继母怀孕之后,韩烈的生活急转直下,要不是二姨将他带了回去,能不能顺利活到参军的年纪都不一定。

    但韩烈明白,二姨也是有自己的孩子的,她能对他好,但自己却不能一辈子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所以年纪一到,他就立马参了军,这些年在军队不管是受伤还是出任务,他从来都不会多说半个字,除了每个月按时寄给二姨的钱以外,韩烈在这世上可以说得上是无牵无挂。

    之前出任务九死一生,战友们都要写遗书,只有韩烈拿着纸笔不知道该怎么落笔,因为他的遗愿只有一句话:把他的抚恤金都留给二姨。

    所以柳素素才会在衣柜中找到那些他自己缝补的衣服,并不是说军人什么都会,只是韩烈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什么都得自己来。

    但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他突然收养了两个孩子,又因为这两个孩子,认识了柳素素,还将她娶了回来,和四个孩子一起,组建成了一个全新的家庭……

    看着身上崭新的衣服,韩烈突然感觉喉头有些发紧,柳素素没发现他的异样,踮着脚给他把翘起的衣领往下捋了捋:“穿着还挺不错的,你喜欢吗?”

    韩烈看着她,点了点头:“喜欢。”说完又连忙补充道:“做得很好。”

    “那是,也不看我是跟谁学的,吕嫂子的手艺确实好。”柳素素笑着道,“正好家里还有不少布料,等有空了我多给你做几件。”

    马上就要入夏了,韩烈整天训练,衣服湿了干干了湿的,虽然他习惯了,但穿在身上肯定不舒服,能中途换上一件至少能没那么难受。

    看着她笑眯眯的模样,韩烈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嘴角:“好。”

    ——

    换好了衣服就出门,现在时间还早,还没到晚饭时间,路边有不少人,小孩们聚在一起玩,大人们则是一边说话一边在纳鞋底。

    突然,有个大人的手被自家孩子扯了扯,“娘,我也想要军装!我也想要韩程那样的军装!”

    孩子娘纳鞋底的动作一滞,有些不耐烦的道:“什么军装啊,那韩程不是个小孩吗,小孩哪来的军……”

    话音未落,一抬眼看到从面前走过的韩程等人,就呆住了。

    好家伙,还真是“军装”呢!

    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这是自己拿布做的,跟正经军装不一样,但依旧有些震惊,不仅惊讶于柳素素竟然给孩子们清一色的做了一套小军装,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还是韩烈家的那两个小哑巴吗?简直跟变了个人一样啊。

    “那是招娣?怎么长得这么好了,以前不就是个黄毛丫头吗,跟只小野猫似的!”

    “人家现在改名字了,叫韩绣绣。”

    “改名字?我看着不像是改名字,倒像是换了个人了!”

    不管是韩锦还是韩绣绣,从前那都是军区出了名的苦命孩子,不仅不愿意说话,还瘦弱的不行,四五岁的孩子,还没人两岁孩子养得好,谁看到不说一句造孽了。

    大家开始还以为是韩烈对他们不好,但后来才知道,是两个孩子不喜欢韩烈,别说叫“爹”了,来了这么久,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后来听说韩烈准备给他们找个后娘,众人就更加可怜这两孩子了,毕竟连亲生的孩子都在后娘手里讨不到好生活,韩锦两个被收养的,还能有好日子过?

    尤其是等柳素素一来军区,所有人更觉得韩锦两兄妹以后没好果子吃了。

    原因很简单,柳素素长得那么漂亮,还带着两个孩子,那还不把韩烈唬的一愣一愣的,让他只知道对她的两个孩子好?

    至于改名字这件事,都没放在心上,觉得柳素素就是装的,想着先和韩锦韩绣绣打好关系,目的就是把抚恤金骗到手,反正就是不相信她是真心实意的对孩子好。

    甚至还有那些无聊的,背地里偷偷打赌,赌韩锦两兄妹什么时候被虐待的受不了。

    今天一看,好家伙,这还赌什么啊!

    对孩子好不好根本就不用问,眼睛一看就能知道,就看韩锦和韩绣绣现在不再是从前枯瘦又胆小的模样,反倒脸上有了肉,全身上下打理的干干净净,穿着一身崭新的新衣服,看上去比城里孩子还洋气,就没人敢说柳素素对他们不好了。

    看来韩烈这媳妇还真没娶错啊!

    众人心思各异,小孩们则是羡慕的不行,全都哭着吵着自己也要穿军装。

    只有几个小家伙走在人群里,心里得意极了,尤其是韩程,挺着小胸膛,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都快把自己走成小斗鸡了。

    韩锦原本不觉得有什么的,这会儿见到他这样,自己也不由自主的抬起了脑袋,有些小开心的往前走着。

    柳素素在后面看着,心里满意极了。

    等到了余红英家,当然又是一顿夸,说自己就没看到这么好看的小孩,还往几个小家伙怀里不停的塞着糖果。

    几个大的,就连韩前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有韩程如鱼得水,一口一个余奶奶,把余红英哄得见牙不见眼的。

    钟师长坐在一边,乐呵呵的:“你这小儿子不错,精神,会说话,是个苗子。”

    柳素素去给余红英帮忙去了,堂屋里只有韩烈,他笑了笑道:“都是他娘教得好。”

    钟师长听到这话颇为意外:“看来你对这位柳同志是真的挺满意。”

    他还从来没听过韩烈这么夸过谁呢。

    韩烈笑着看了看正在和钟师长小儿子一起玩的几个孩子们,没说什么,而是道:“那师长,我什么时候能打结婚报告?”

    一听这话,钟师长立马就卡壳了,他也想快点给韩烈结果啊,但死活等不到那边的回复,可这事又不能直接跟韩烈说,只能绞尽脑汁的想个借口。

    一边想一边在心里骂赵政委,这个老赵,就说让他瞒着,怎么瞒又不说清楚!

    就在他不知道怎么是好时,突然他小儿子道:“爹,有人找。”

    钟师长大出一口气:“我先出去看看啊小韩。”

    张团长在外面等他,见他脸上带着笑,不由问道:“这是有什么好消息?”

    “没有没有。”钟师长拉着张团长,“你找我有事?”

    心想,今天就算没事你也要给我多说一会儿,最好是撑到开饭之后,免得韩烈那小子又来催他。

    张团长点点头:“确实有事。”

    “你说。”只要不让他回去面对韩烈,什么事都好办。

    “我办公室那边,想加个人,而且这事有点急,你到时候记得催催政审。”军务处招人,都是要经过师长同意的,并且还要政审,只有通过了才能加入进去。

    听到“政审”这两个字钟师长就头疼,但也点了点头,毕竟除了柳素素,其他人的政审也不算什么。

    “你先说是谁。”

    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点头点的太早了。

    因为紧接着,就听张团长道:“正是韩烈同志的爱人,柳素素同志。”

    “柳素素?”钟师长吓了一跳,不由拔高了声音。

    下一秒,背后传来清脆的应答声:“师长您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