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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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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便到了夫人处,敬茶之处在正厅内,夫人已端坐了,旁边侍立着一众姨娘,碧姨娘也已到了,却避在一旁的小厅之内,待得大少奶奶向夫人行礼,入座之后,碧姨娘才从小厅里转出来,三步一跪,先给夫人敬了茶,又给大少奶奶敬了茶。原本还应给纪贵姨娘也敬一碗茶,但纪贵姨娘托病不来,只让扶兰送来了一对缠金钏子做礼,那缠金钏子上有些磨损的痕迹,显见是用旧了的,这等物件做礼,自然是侮辱之极,看得姨娘们都有些色变,但碧姨娘却笑盈盈地收下,对扶兰道:“这对钏子必是纪姐姐常戴的心爱之物,如今送与妾,自是亲近不同旁人,你代我向纪姐姐道一声谢,赶明儿我探望纪姐姐去。”

    扶兰据傲的抬着下巴,哼了一声,踩着重重地脚步离去。

    然后池玉等三位姨娘又向碧姨娘见礼,也不必磕头,聘妾毕竟不比贵妾尊贵,屈身道个万福便够了,碧姨娘笑着受礼,然后给了一人一副镶珠银耳坠子。

    池玉额外送上一只用金丝银线绣的精致香囊,里头便放了从迟春那里搜出的上等沉香粉,又屈膝一礼,道:“昨日妹妹身有不便,未能亲自给碧姐姐道贺,小小物件,不成敬意,只做赔罪。”

    碧姨娘只一闻,便知这香囊里装的香粉是上等货色,也不说穿,只笑道:“哪里受得,妹妹快请起,昨儿的事,怎怪得你。”

    却是昨日池玉受罚的事,今日已传遍了内院,碧姨娘也没装做不知晓,心底是否有些幸灾乐祸不可得知,但面上绝对是做出同情的模样。

    夫人眉头一挑,立时便有个消息灵通的妈妈在她耳边低语了一阵,晓得这其中的缘故,夫人脸色便有些沉,道:“做错了事,便当受罚,咱们府里向来赏罚分明,你等都要谨记了,平日里小心再小心,莫待被罚了,再叫苦喊冤,我最讨厌这等不知进退、不守分寸之人。”

    大少奶奶及一众姨娘忙屈身应是,池玉垂下去,更是一副知错的模样,晓得夫人这话虽是对着众人说,但其实是在警告自己。

    夫人的目光冷冷地在池玉身上扫过,她原就不太喜欢这个生了一双狐媚眼的女子,但见她八字旺子,这才替长子纳了进来,未料到入府快一年,肚皮却连半点动静也没有,此时见她,更是厌恶,当下一挥手,道:“老大媳妇和碧姨娘留下陪我说说话,其他人都散了吧。”

    众人忙又告退,出得门来,柳姨娘望了池玉一眼,冷笑而去,只有屈姨娘抓着她的手,道:“我晓得你是受屈的,昨日那事,原是三少爷与大少爷开的玩笑,偏你院里的丫头不懂事,掺和了进去,让大少爷误会了,一会儿我替你说项,定把这误会消除了。”

    却是齐耘生让扫墨散布的谣言也传了开来,两个消息并在一处,谁都知道池玉是冤枉的,不过也没谁愿意做好人向大少爷去解释,只有屈姨娘热心得很。

    经了这一回事,池玉心中到底多了些提防,也不知她是真热心,还是假热心,只笑道:“也不算冤枉,到底怪我没把底下的丫头教好,才使她不晓得什么事当做,什么事不当做。说起来,那丫头也是个倔脾气,我昨儿受了罚,心中有气,便说了她几句,哪晓得她竟赌气,把大少爷心爱的那只白玉碗给砸了,我已叫人绑了她,只等交给大少奶奶处置,却不知道该如何向大少爷解释呢,那毕竟是他的心爱之物,唉……”

    她悠悠一叹,无限惆怅,神色间,又似有些惶恐。

    屈姨娘目光一闪,然后方惊讶道:“这丫头竟这样大胆,实在是留不得了,定要早早地打发出府才是。大少爷那里你也不必担心,我替你求个情去,大少爷素来通明道理,必不会怪你。一件玩物罢了,难道还真要为了件玩物,而再罚你一次不成,再者,这碗也不是你摔的,便是要罚,也罚不到你头上。”

    池玉盈盈一礼,感激道:“那就要请姐姐为我多多美言了。”

    屈姨娘受了她这一礼,然后笑着去了。

    这件事情的最终结果,不出池玉的所料,以迟春被卖掉而告终,满侯府的人,无人不知她是被冤枉的,只是大少爷那里,却始终没给她一个说法,没有道歉,甚至连一个安慰性的话语都没有,似乎所有人都知晓她的无辜,唯有大少爷不知道,只在她抄写的那十篇《女训》后头,批了一句:益矣。然后让涤尘给池玉送了回来。

    池玉没看明白,拿去请教三小姐,三小姐笑得合不拢嘴,道:“大哥这是说,姨娘的字进步了。”

    池玉目瞪口呆,自己辛辛苦苦抄写了三天三夜的东西,到了他大少爷嘴里,竟然只有一句字进步了的评语,他这到底是在罚她呢,还是让她练字?

    又或者,这个男人知道错怪了她,其实是不好意思了,变着法子夸她?其实大少爷没有追究白玉碗被砸的事,应该已经算是对她的补偿了吧,那毕竟是他的心爱之物,虽说罪名都推到了迟春的头上,但到底她还要担个保管不力的罪名。

    不过很快池玉就没有心思去琢磨大少爷的意思,因为赵举人已经将聘礼送到了晚香爹娘的手上,直把老俩口乐得合不拢嘴,便托人给夫人递了话,想接晚香回去待嫁。夫人早已经知道这回事,连晚香的卖身契都已经给了大儿子,让她以良籍的身份出嫁,这份体面都给了,自然也不会再拦着,索性就连晚香爹娘的卖身契也一并还了,并不要他一家出半分银子,又当即把晚香唤了来,赏了她一副头面做添妆。

    晚香爹娘千恩万谢地出来,原要立时便带晚香回家,晚香却是不愿,只道:“姨娘那里,尚离不得我,我需都交代清楚了,自己回去,不过几步路的事,哪里就用得你们来接。”

    她是家生子儿,自祖父那一辈儿,就是侯府里的奴仆,住得也不远,就在侯府后角街上,从后门出去,只需走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晚香娘道:“不过一个小姨娘,怎值得你如此用心,改明儿你出嫁了,就是堂堂的举人奶奶,便是再回到咱们府里,在大少奶奶面前,也有个座儿。”

    言下,却是自觉得女儿嫁得好,自家也跟着船高水涨,眼底里便开始瞧不起池玉这样的人,却忘了,若换了之前,能见得池姨娘一面,也是要低头行礼。

    晚香爹哼哼了两声,觉得妻子这样说话不太好,但又不好在女儿面前扫妻子的脸面,只扯了一下晚香娘的衣袖,却被晚香娘一把拂开,道:“怎地,我还说错了不成,如今咱们一家都是良籍,那池姨娘说起来是姨娘,其实也不过是个卖身的……”

    “够了。”晚香板着脸,“你们先回去,待我把手上的事情都交代清楚,自己回家,或是明儿,或是后儿,也不定什么时候,你们不必等我,不过是几步路,自家的门儿我还认得。”

    说着,扭身便走。她听不得爹娘说池姨娘的不是,但也不好还嘴,只得草草地将爹娘都打发了。

    “哟呵,这还没做奶奶呢,脾气倒上来了,你就是成了王妃皇后,那也还是老娘肚子里出来的一块肉,反了天去……”

    晚香娘嘀咕了一句,被晚香爹扯了胳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