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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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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倒茶的我手臂一僵,我沉下脸道,“白楚之也好白景望也罢,这名字你在我耳边叨了好多遍了。”我冷笑,“我难道会原谅一个把我押上断头台并亲自射杀我玉师父的人?剑英对我恩重如山,既是师兄师父,又是朋友哥哥,”我眼圈微红,“当我后来得知他是我父亲的义子时更是难受万分,生不如死,恨不得把白楚之和儒雅墨剥骨抽筋,碎尸万段!”说罢,我收敛了眼中的杀意,云淡风轻地把茶递给花姬,“刚刚有所失态,让你见笑了,现在筠之可否还喜欢我?”

    他怔了怔,低下了头。

    我道,“筠之,你还真当我不知道红华馆演的是哪出戏,帝辇之下,胶柱鼓瑟的戏剧早已登不上台面,而这红华馆未开半年便如日中天,红红火火,甚至盖过了落黛的势头,靠的就是两样东西,一是你的美色名声,二是是我云家的萧墙。”我掀开茶盖悠悠道,“你说你有何用意?”

    花姬脸色黯淡了几分,良久他道,“你为何一直不相信我?”

    我道,“当初白景望便是这么接近我的。”说罢,又喝了口茶,抬抬眼皮,“你给我一个接近我的好理由。”

    花姬脸色复杂无比,他站了起来,道,“投君以桃李,得君之草芥,花某无话可说。”言罢,他转身离开。

    梦潇道,“这下可好,你把这美人惹怒了。”我苦笑,“我其实不怀疑他接近我的理由,只是心太累,又太怕别人的锦心绣口,感情这种事对我来说实在太奢侈。”

    梦潇道,“不就是因为空骨公子吗?”

    我错愕,“你也知道?”

    她白了我一眼,“你从皇宫回来后除了和姐妹们习武就是读书练字,除了读书练字就是寄信,两条腿都怕跑成四条了,还怕藏得住那点秘密。”随后叹息道,“你也真是,先前看上韩香礼是你眼光太低,这次看上空骨公子又是眼光太高,别人是商贾才子,长得又和天下第一美人比肩,被他相中的女子怕是要修得上百世的好缘分。”

    我低下头,“我知道如此,”知景忽然凑过头来笑道,“那你觉得花姬是真喜欢你吗?”

    我道,“他明明是一时兴起,被血冲昏头说的。”

    “那他真喜欢你呢?”

    我沉思了半晌,斩铁截钉道,“不可能。”

    知景叹道,“你呀……”

    我伸出双手,神色严肃无比,郑重点点头,“皮囊好的我都不要。”

    翌日,我早早上了去城东兵器店里选购剑器,夏七跟在我身后轻声道,“派主……”我正在端看一支二尺青铜长剑,听她这么唤我,于是应道,“小七,怎啦?”

    她道,“你给姐妹们发的《雾剑三十二式》已经练完了。”我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剑,向前探探身,从琳琅排列的兵器间抽出一支外鞘绘着狰狞山魈的断刀,“我们练了多长时间了?”

    “按入派时间而定,最长的已有一年,最短的有三月。”我点点头,“所练时间太短,还要再练上一年。”夏七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最终软声应道,“嗯。”

    我忽然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她顿了顿,看了看周围道,“为什么派主每次都要来空府旗下的兵器铺买兵器,这里好贵的。”我道,“哪有哪有,我只是碰巧遇到这店了……”

    “派主你说谎,刚刚我们路过了起码十五家兵器铺。”

    “……”

    此时铺外一阵嘈杂,店里的顾客都向门口跑去,夏七和我也跟着他们跑到门口凑凑热闹。

    外面的场面真是热闹,可真谓是人山人海,人头攒动。下一瞬间,前面的人突然猛地挤了出去,后面的人拼命压在我的背上,我一时重心不稳差点跌倒。

    好不容易和夏七挤出了门外,我才发现今日满城繁花似锦,街上一披着蓝色幔帐的轿子因为人们的围观卡在兵器店门口,进退不得。

    我自是认得那轿子的主人的,一时间竟呆呆地伫立在门口,后面人们的骂声传来,拼命拨开我的身体叫我让开。

    寒风刮过,粉黄腊梅盘错落落,枝桠摇曳间,几朵心形瓣朵擦过脸颊。轿子前帘掀起,羽兰罗袖滑下,露出一段雪白修长的手臂。

    城檐花灯锦簇,颤颤摇摇,盘旋的花瓣落飘萦飞处,他下了轿,一身清雅,亭亭而立。

    我呆呆地站在那,默默看着他。

    这时人群都寂静了下来,空骨清淡一笑,周围猛然爆出姑娘们的尖叫声。

    夏七痴痴地站在那,连话语都发不出来。

    身后的人们突然暴动起来,猛烈挤推间,我重心不稳,直直地栽了下午。空骨向嘈杂处望来,我拼命地压下身体,就着跌下的姿势把身体挪到里侧,不料被几只脚踩中手指,我咬咬牙,继续挪了挪,下刻却被某个杀千刀的脚踩中脊椎,剧痛之间无法抑制地*起来。

    夏七慌忙跑来帮我,奈何人群庞杂,无法将我扶起身来。她一时急了,突然大喊道,“都别动了,再挤会出人命的!”人群竟出奇地静了下来。

    我死命地把头埋在臂弯里,忍住脊背上的烈痛,狠狠地咬着嘴唇。

    人群又嘈杂起来,脚步声嘈乱,一阵窸窣后,我的周围似乎安静了起来。

    我微微抬起头,人群分成了两半,耳畔传来簌簌的脚步声,空骨公子衣袂飘飘,白肤胜雪,正向我走来。我嘴唇苍白,看了看自己狼狈的处境,心里一阵酸痛,待到空骨近了,本想礼貌地唤一声“空骨公子”,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于是撑着身体,挣扎着站起来,脊椎上突然传来针刺般的痛,我咬着牙扯出一丝苦笑。

    指尖突然接触到一片玉滑,紧接着温暖包裹主,我惊愕地低头,一只白雪玉润的手正握住我的右手,我抬头,对上了一双翦水黑眸,深如黑潭,映着失魂慌乱的我。我无法控制思绪和心跳,听着胸腔里急紊的心跳,脑袋一片空白。

    空骨抓住我的手,对身后的人吩咐了几声,一个小厮便朝着人群道,“请大家让开。”

    我低下头道,“我可以站起来的……”还想再次尝试的时候,空骨公子弯下腰,羽兰缎罗的褶皱印出甚是好看的蝴蝶骨。他侧过脸,留给我削瘦绝美的下颌曲线,柔声道,“上来。”

    人群顷刻间唏嘘一片。我红了脸,十分别扭道,“我可以走的。”却听到空骨的小厮道,“姑娘你动作快点,公子没那性子的。”

    我踯躅了一会儿,万分不自然地爬了上去。我小声道,“我可以自己走的,公子再这样做怕是会被人误会的。”他的双手搂着我的腿弯,身体顿了顿,并没说话。

    我的心跳鼓捣不停,脸上绯色也是生理反应无法褪去,暗中狠狠骂了自己千万次,才再次抬起头,又看到人们好奇的目光,像鸵鸟般把头再次埋进了空骨的发间,闻着他身上的体香,任着他把我背进了轿子。

    进了轿子后,空骨把我安置在旁座。

    我尴尬道,“第三次在你面前出丑了。”

    他并不说话,头侧向缀着流苏的幔帐。

    我干咳了几声,想说几句话,却发现根本无法继续。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说你为什么订了婚后来背我让我好误解吧。搜肠刮肚了一番,我十分涩然地开口道,“一年不见了,空骨公子。”

    空骨静静坐在那并不回应,几丝黑发顺着脸颊滑落而下。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小,酒楼幽幽丝竹声传来,风刮着幔边的月白流苏,细细碎碎飘在他的羽兰袖口上。

    如果不是轿子行得快稳,我恨不得跳下去逃离这里,心中纠结难受,又委实委屈。空骨拒绝了我的告白,又非要把我困在这里,还金口难开,缄默不语,想必也是尴尬。按照以往,我大抵会装个木头,像和韩香礼那样一般对空骨打冷战,更有甚者索性直接骂架。

    但如今一想,自己凭什么要求别人喜欢自己,何况他早已心有所属。凭什么又要求别人拒绝自己后缄默不言,再说我和空骨也不过萍水之交,几面之缘,向他告白的确唐突,天下喜欢他的人洹河沙数,人家也早已芳心暗许,即将与未婚妻共结连理,我何必如此不自怜,自打嘴巴掺一脚。

    我坐在人家轿子里,真是矮子骑大马,上下两难。

    于是我再次艰难开口,“听说你订婚了。”

    他手腕微曲,枕着下颌淡淡道,“嗯。”

    所谓相形不如论心,论心不如择术,空骨却是全人如冰水,上上下下一个淡字,看不清也摸不透,这倒回现出我第一见他的情景。

    我左右别扭不是人,干脆正正身,脊柱“卡嚓”了一声,我的脸瞬间刷白,整个身子蔫下去缩成了一团。

    他有些急切道,“背还疼吗?”身子偏了过来。我连忙摆着手道,“空骨公子不需管我的,我这把硬骨头伤得多也好得快。”言罢条件反射地推开他伸出的手,他一下怔住,我们之间又是尴尬不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