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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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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班后葛藤去看了医生。他可以去横滨国立医院, 与贫民窟的孩子不同, 葛藤有官方的身份证明,但他没有去, 而是找了密医。国立医院的医生会问他受伤的原因,他该怎么说, 自己是宇航员, 在做重力训练时被压伤了?还是从二楼不小心跌下来, 撞到内脏?把时间花在编造借口上太麻烦了, 他更喜欢从不问出处的密医。

    森鸥外二十四小时营业, 他像是不知疲惫的机器人, 被病患从睡梦中叫起后能立刻操手术刀登台,葛藤在他这里治过三次毛病, 体验感很好,就直接过来了。

    早上十点,诊所门大开,他到的刚好, 会诊室内无人,森鸥外看见他眯眼笑起来:“是葛藤先生,有什么事吗?”

    葛藤的脸很苍白, 他肤色偏暗, 白起来就像一尊石膏像,又像静静躺在棺材里的尸体,路上有熟人看见他,问他是否身体不适, 葛藤回答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熬夜时间太长了。”

    “我身体不太好。”葛藤说,“五脏六腑被压迫了。”

    “咦。”森鸥外戴上橡胶手套,“先检查吧。”

    检查结果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中原中也没抱杀死人的心下狠手,导致葛藤是受伤了却也没有那么夸张,森鸥外给他开药,只说让人静养些日子,就能恢复如初。

    “大概要静养多久?”他问。

    “这个,就算是我也不能给出确切数字啊,跟人自身的恢复力很有关系。”森鸥外说,“几个月总是要有的吧,要避免二次伤害。”

    “好,我明白了。”他说,“谢谢医生。”

    “说起来。”森鸥外又问,“令兄长身体怎么样了?”

    葛藤的嘴抿成一条直线。

    “就那样吧。”他生硬地回答,“活得像死了一样。”

    “啊。”森鸥外说,“很多人都这样,保持愉悦的身心,小心看护,总有好转的一天。”是医生会讲的话,关切又冷漠。

    “借你吉言。”葛藤回去了。

    ……

    几个月前,葛藤曾经带一男人来森鸥外这里看病,病人的症状让他十分苦恼,从技术上来讲,森鸥外无非是优秀的外科医生,但他对心理疾病、精神疾病的研究却远没有他在其他领域来的深入。

    同样是上午十点,葛藤敲响诊所的大门,他下班的时间是在太阳升起之后,要联合看场子的年轻人把醉死在酒吧的懒汉全部扔出去,开窗通风,吹散前一日疯狂的烟酒味,除此之外还要打扫房间,清空废旧的酒瓶等等。

    做完这些事情,就已经七八点了,他会回家冲澡,换衣服,出现在人前时必定是得体的一丝不苟的,哪怕是身体最不适时都不允许自己懈怠。

    从这方面看,葛藤是完美主义者。

    森鸥外记得那天,他拥有一个悠闲的上午,没有病人——这里的病人往往是半夜送来的,黑手党的血拼都借夜幕的遮掩,他在灯光下做了三台大手术,迎来了片刻小憩。森鸥外的精力是无穷无尽的,他不大需要睡眠,故拥有比常人更多的用来学习的时间,或许出于此缘故,他要更加聪明,掌握的知识也更多。

    他让爱丽丝给自己泡了杯咖啡,人到中年,与青年时期会产生些分别,年轻时他只把异能力当作战斗武器,让她保护自己,免于受战场的侵害,那时候的森鸥外锋芒毕露,谁都知道他不好惹,是个丧心病狂的天才,政府的人都忌惮他。

    年纪越大,他就越能意识到扮猪吃老虎的妙处,于是他整个人都颓废化起来,穿着皱巴巴的白大褂,与街道上的失意中年男人别无二致,还像是容易说话的老好人,不了解的黑手党人看见他,都觉得他很好欺负,甚至想赊账。

    以前只起战斗作用的爱丽丝也被赋予了多样化的性格,于是在他人心中,森鸥外身上又多了一重标签——没胆子的幼女偏好者,谁都想往他身上踩一脚。

    更正,偏好幼女不是他苦心积虑营造的形象,而是他真的很喜欢小女孩儿。

    “爱丽丝酱~”他沐浴阳光,眼睛幸福地眯上,若以动画形式呈现,脸颊必定带上两抹荡漾的红晕,“不愧是爱丽丝酱泡的咖啡,豆子的芬芳弥漫在空气里,每吸一口甚至能够联想到幼女身上的芳香。”他身后爱丽丝脸上露出了相当难以言语的表情,仿佛下一面就能将呕吐物喷到森鸥外的脸上。

    但在喝第一口咖啡之后,森鸥外脸上却落下两行宽面条泪:“为什么会这么苦啊爱丽丝酱,不是说要加三包白砂糖,两大勺牛奶的吗?苦得我舌头都要掉了爱丽丝酱~”

    “恶心的中年大叔只配喝苦咖啡。”金发的小女孩儿双手叉腰,双腿也岔着,顶天立地地站在森鸥外面前,她穿了白色的改良版护士服,这套衣服是给成年人穿的,小孩子穿上并不合适,简直像是从cosplay场景里走出来的。

    “啊,真不愧是爱丽丝酱,生气都这么可爱。”没营养的对话在屋内进行着,忽然,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森鸥外举着咖啡杯说,“进来。”

    “您好。”葛藤探进来半具身子,拘谨地说,“打扰了,森医生。”

    “啊,你是叫葛藤吧。”森鸥外的记忆力很好,病患不过登门两次,他就全然记住了对方的名字,“今天是有什么事吗,我看你气色不大好。”

    “不,有问题的不是我,是我兄长。”他把门推开了一点儿,爱丽丝也回头盯着葛藤与他身后的男人看,他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而多带了一个男人。

    他身后的男人与葛藤完全不同,头发乱蓬蓬的,胡子也没有剃,在脸颊上狂野生长,他穿了一袭衬衫,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衬衫不属于他,袖口处短了一节,肩膀的布料包裹人的□□,牢牢束缚在他身上,像是精神病患穿的束缚衣。

    最让人记住的,是他的眼睛,灰色的,里面茫茫然一片,什么都没有。

    爱丽丝想:[他是个瞎子吧?]

    下一秒,男人的眼珠子转动两记,好吧,他不是瞎子。

    “啊,原来葛藤先生你还有兄长啊。”森鸥外才不会被男人的异常吓到,他吩咐爱丽丝把咖啡收下去,摆出一副可靠医生的姿态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葛藤说:“他精神不好,会自残,我跟他说什么都没有反应。”

    “这可伤脑经了。”森鸥外说,“我只是个外科医生,一些内科的疾病勉强可以看看,但心理问题却没有取得相关执照,我只能帮忙处理他的外伤,心理问题你得再另请高明。”

    “这条街上大概没有心理医师。”森鸥外提醒道,“得去外面看。”

    男人受了很多伤,胳膊上盘旋几条大创口,是割腕的后遗症,身上到处都是青紫,最严重的是额头,森鸥外拨开厚重的刘海,给他高肿的额头消毒,问葛藤:“这是怎么搞的?”

    葛藤站着,像一具木头人,他动动嘴皮子说:“他会自己撞墙。”

    “哐当、哐当——”

    “哐当、哐当——”

    “请你先住手,哥哥。”下班回来后就看见落魄的男人站在墙边上,不停用自己的脑袋磕墙壁,一声一声,听得他心颤,葛藤连忙丢下手上的包,将男人的双手反剪扣在背上,再令他远离墙壁,“你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把你绑在椅子上了。

    “我忍不住。”葛藤辉用绝望的颤抖的声音说,“阿辉,我忍不住。”

    “我把春琴弄丢了。”他只会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抱着头,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春琴、春琴,我把你弄丢了,春琴。”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对吧。]葛藤谦拦住他几乎崩溃的哥哥,却无法对他的悲痛感同身受,他很久以前回过家一次,那次见到了春琴,当时她还是个小女孩儿,不过五六岁的光景,胖嘟嘟的,皮肤像雪一样白。春琴继承了嫂子的好皮相,有一双水润的大眼睛,也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跟他议论自己的,对莫名其妙出现的叔叔怀有极大的好感,像条小尾巴,跟前跟后,不愿意离开他。葛藤谦不喜欢小孩子,但他得承认,春琴实在不错,很讨人喜欢。

    之后他有近十年都没有回家,也没有收到家里的消息,他当年本来就是离家出走走的,日本不是经常有这种情况吗,学生时代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父母为了名誉都不会说孩子失踪了,只会讲出国留学,在国外投行工作之类的,也不会去刻意寻找,他的父母是传统的日本人,走的又是远远不如哥哥平平无奇的次子,离开就离开吧。

    他那天为什么回家,记不太清楚了。

    葛藤是个大家族,有栋占地可观的祖宅,院落是再典型不过的日式建筑,记忆中的父亲喜欢穿剑道服在庭院里挥木刀练剑,他放学后一回家就要换上和服跟羽织。

    时隔多年再回家,写有葛藤二字的木牌被擦得锃亮,父母安在,看见多年不见的小儿子,面上毫无欣喜的神色,他们以警惕的眼神打量成年的葛藤,眼中有火焰在闪烁。

    哥哥一如既往地稳重,他有美丽的妻子与可爱的女儿,春琴用崇拜的眼神看葛藤谦说:“叔叔好厉害,爸爸说你在美国工作。”

    [啊,果然。]他当着兄长的面,无视对方警告的眼神说,“其实不是美国哦,那个国家我从来没有去过。”

    “啊?”春琴的眼睛变成了豆豆眼。

    “其实是俄罗斯哦。”他说,“我一直在俄罗斯工作,哥哥他可能是搞错了。”

    葛藤辉放松了。

    “啊,是这样吗爸爸。”春琴回头问,她爸爸含糊说,“啊,那就是我记错了,爸爸的记忆力一直不好,美国跟俄罗斯我分不清楚啊。”

    五岁的孩子是找不到太多漏洞的,尤其春琴很崇拜她的父亲,从不认为他会说谎,就笑着念:“爸爸这都能记错,好笨啊,便略过去了。”

    谢谢。他宽容的兄长无声地比口型。

    之后他又很多年没回家,再心血来潮回去一趟,看见的就是门庭冷落的破败样子,嫂子已经离开,父母都死了,哥哥在精神病院住了多年,他不知出于何种情感将哥哥领回来,或许因为他是孤家寡人吧,需要人陪伴。

    “春琴、春琴,我把春琴弄丢了。”失魂落魄的兄长总是说这句话。

    “我知道了哥哥。”他回答,“我会把春琴找回来的。”

    “春琴、春琴,她在横滨走丢了。”男人痛苦地说,“我想带她来找你,但她走丢了。”

    葛藤再也说不出话了。

    ……

    葛藤回到家,服药,森鸥外针对他的内脏问题开了许多药,葛藤就水一一服用了,家里很安静,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服药结束后上床休息,今晚他还要去工作。

    下午六点,葛藤准时醒来,他花了几分钟清醒头脑,随后前往酒吧。

    晚上十一点,酒吧的人开始变多了,他端立在吧台后,脸色苍白,熟悉的酒友问他是不是身体不大舒服,葛藤说没事。

    十一点半,穿一袭黑风衣的男人走进酒吧,葛藤多看了他几眼,那是一位非常年轻且非常帅气的男人,只要是看过他脸的人就不会忘记,因此葛藤确定,自己以前没有见过他。

    [可能是才外调至此的黑手党吧。]他想,[看气度,估计还身居高位。]

    也难怪他这么想,贫民窟里无非就两种人,小混混与黑手党成员,大多数的小混混都是黑手党低级成员的预备役,等他们到岁数了,就会被招进各党派,但高级成员就完全不同了,按葛藤的眼光来看,他们身上有股特殊的气质,外人看来怕以为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都是成功人士,他们从容、镇定、见识过大风大浪,看一场血拼就像是看杯子打碎了。

    “给我来杯蒸馏酒。”太宰治坐在吧台前,他长了副好皮囊,年轻女孩们在偷看他,葛藤都不看他的脸,一杯蒸馏酒放在年轻男人面前,“您的酒。”

    这是第一杯。

    接下来男人点了威士忌点了黑方点了其他鸡尾酒,他一杯接着一杯喝,像是在借酒消愁似的,但脸上一直带着盈盈的笑,他笑得令人恐惧。

    一名雏妓缠了上来,葛藤听见人群中爆发出嘘声。

    “那个贱人。”有年轻女孩儿在抱怨,“明明是我先看上的。”

    “谁叫你不敢上去?”

    “他看上去像是黑手党。”

    “但真的好帅。”

    “有什么烦恼吗,先生?”那女孩儿浓妆艳抹,葛藤确定她最多十五六岁,跟香卉的年纪差不多,这样的孩子,放在外面还在读高中,而在这里已经学会用自己的身体挣取零花钱了,“如果有什么烦恼的话,可以跟我说说,喝酒多没意思啊。”

    “这你就说错啦,小姐。”太宰治开口了,他声音悦耳,说话就像在唱歌,“喝酒几乎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事情之一了。”他说,“如果没有酒精的话,我就会一直思考,一直想那些消极的、糟糕的、会给我带来压力的事情,哪怕是想要休息,都会因为无穷无尽的烦恼而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沉睡。”

    “那你为什么不用安眠药?”女孩已经坐到他的边上,并自发性地拿起一杯酒。

    “吃了安眠药的睡眠就不是睡眠了,是昏迷。”太宰治说,“哪怕是醒来,也只会让我的头变得更加沉重,沉重得几乎想吐。”

    “酒精可以麻痹我的神经。”他恍惚地笑着,似乎是喝醉了,嘴角上扬的弧度十分暧昧,他凑近那个女孩儿,不要说是女孩儿了,就算是葛藤也闻到了他身上酒的香味,那女孩儿抵不住,即便是雏妓,也很少遇见如此英俊的人,尤其他看上去有钱,还有思想。

    “它们一点儿一点儿流淌过肠道,让我几乎产生了被烧灼的错觉,同时,那些令人厌恶的烦恼在离我而去,我飘飘然,像是浮在云端。”他伸出手,来回抚摸女孩儿的脸庞,这一切都让人的心怦怦直跳,“酒带来的快乐,是没有副作用的。”

    “不,其实还是有的。”身后传来声音,葛藤也听见了那声音,他很惊讶,因为那道声音无论是内容还是语调都与酒吧光怪陆离的气氛格格不入,“酒会损伤人的神经、肾脏,有酗酒习惯的人精神无法长期集中。”他顿了一下接着说,“肾脏方面的影响是终生性的,男性的精子活性会下跌,甚至会导致不孕不育。”

    [太耿直了!]

    [完全不会看气氛!]葛藤几乎要笑出声来,[这种对话竟然出现在酒吧里。]

    疑似黑手党的男人转头看向说话的人,后者是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穿着朴实,下半身一条方便活动的牛仔裤,上半身则是再普通不过的运动卫衣,大概率是从优衣库买的。他的形象与酒吧里的妖魔鬼怪格格不入。

    “唔。”太宰治没说话。

    “很抱歉打断你们的对话。”少年说,“给我一杯蒸馏酒。”

    雏妓第一个不满:“你这家伙,既然说了酒一大堆的坏处,干嘛还要喝啊,就去买牛奶喝好了啊!”

    “为什么要去买牛奶喝?”他说,“不,我说出了酒的坏处与我喝酒是没有关系的,坏处是存在,好处也存在,就像明明人知道吃食物是为了生存却还会比较出口味的高低一样,我很喜欢蒸馏酒的味道,所以我会买。”他思考一会儿又说,“而且我应该不会结婚生子,对生育功能的影响就无所谓了。”

    太宰治忽然爆发出一阵笑:“你这人,还真有趣啊!”他说,“这杯酒我请你喝。”

    年轻人诚恳地说:“虽然不知道我哪里有趣,但很感谢你请我喝这杯酒。”

    “你似乎挺喜欢喝酒。”太宰治慢悠悠说,“不过你看上去实在跟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更何况蒸馏酒不需要特意到酒吧才能喝到,你可以买现成的。”他问,“那为什么要特意来酒吧喝?”

    年轻人放下酒杯,似乎在想如何回答太宰治的问题,后者好像是看出了他的为难,右手握拳一拍左手的掌心说:“冒然发问实在是太失礼了,而且仔细一想你也没有回答我问题的义务,这样好了,我们进行交换吧,我告诉你我在忧愁什么,你告诉我你来酒吧的原因。”

    “我认为这是不等价交换。”少年人说,“我对你在忧愁什么其实无太多兴趣,说是等价交换其实只是在满足你的好奇心。”

    “说得很对。”太宰讲,“那我们要进行交换吗?”

    “可以吧。”他说,“我现在忽然有兴趣了。”

    “我接了一个任务。”这是他的开场白,“人进入社会总是这样,被上司指派些奇奇怪怪的工作,还总是以种如果不完成就不能回去的态度面对你,让我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了。”

    “啊。”少年,也就是织田作之助很给面子地疑问,“是什么样的任务。”

    “跟最近的青少年失踪有关。”他讲,“这块土地已经有太多的孩子与少年人失踪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让人愉快,从大人物的视角出发,在他们的领地肆意挪走人是对他们权威的挑战,从下属人力资源负责人的角度来看,贫民窟的孩子存活率并不是很高,但只要有一半能够长大就可以在未来很好地补充黑手党的资源,孩子自己的想法是不被考虑的,但他们总不想失踪吧。”他长叹一口气,“不过事情发展到下现在还没有得出结论,就知道很难查了,我可是被从东京调过来的,哎,横滨的本地人都不能处理,我又何德何能承接这任务?”他说,“想想看就郁闷极了。”

    “原来如此。”织田点头,“被调往不熟悉的地区,安排难以解决的工作,确实很让人不愉快,借酒消愁也能理解。”

    “那么,你为什么在这里?穿着朴实的先生?”

    “我?”织田说,“我听说酒吧里很容易打听情报,就过来了,受人所托我现在在寻找一个没有见过脸的陌生人。”

    “啊,也是工作上的事情吧。”太宰治面含同情之色,“真辛苦。”

    “不,既然想要得到钱以维持生活,就要好好工作才行,这是很公平的交易。”听他们说到这,刚做坐在太在身边浓妆艳抹的雏妓就翻个白眼离开了,她讨厌承认自己的魅力不如更加干瘪的男子,可惜是事实。

    男人间的友情,有时很奇怪。

    “说得很有道理啊。”太宰治抚掌说。

    葛藤自始自终没说话。

    “我们说得对吧,调酒师先生。”看着沉默的葛藤,太宰忽然发问了。

    “是的,先生。”葛藤只能回答,“你们说的很对。”

    “要我说啊,这世界上的老板实在是太讨人厌了。”太宰治摇头晃脑,“总是去逼迫部下做些不想做的事情,他们手中却偏偏掌握着生杀大权,也根本不给你拒绝的余地,你的工作中也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吗,调酒师先生。”

    “当然。”葛藤说,“无论哪种职业,在面对此事时都是一样的。”

    “哎呀。”太宰说,“那真是太不幸了。”

    ……

    上午九点,太阳高悬,酒吧里应是空荡的,工作人员都已经离开了,只有看门的老头还住在里面。

    中原中也站在门外,他昨天逡巡一圈都没有找到香卉他们的痕迹,问周围的孩子,谁都说没有看到。他不得不梳理昨天搜集到的情报,终于从与葛藤的对话中发现了一些端倪。

    [我就觉得他的技术熟练得很不对!]中原中也愤怒地想,[熟门熟路的删除样子,就好像修改过无数次记录一样,正常调酒师谁会掌握这种技术,是在糊弄我吗?]

    他发现了几个重大疑点,而这些疑点完全足够支撑“葛藤伪造视频资料”这一推论,顺着疑点,中原中也又以自己的方式进行验证。

    [他之前替换的时候就说,自己每天穿的都是工作用的衣服,在相同的时间做相同的事。]想到这,他的额角几乎要爆出青筋,[那时候就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对,仔细想的话,香卉不也只有一条红裙子,且每天穿得衣服都差不多,以此为大前提的话,无论是用哪天的视频做替换,我都看不出来对吧!]

    他的记忆力很好,在看了所谓“前两天的视频”之后还记住了另外几张在视频里出现的脸,昨天找人的时候在游戏机厅看见了那几个。

    中原中也直接拽着人的领子将他们从游戏机厅里拖出来,仍在后街巷里:“问你们几句话。”他看上去凶神恶煞,分外不好惹。

    “您说、您说。”这些年轻人不一定听过羊之王的威名,却无疑都识时务,尤其其中一俩个,先前对中原中也破口大骂——他打扰了自己玩小钢珠。

    结果自然是被好好修理了一顿,以至于现在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兴起。

    “你们最近,去酒吧喝酒了吗?”

    什么?

    “去了。”领头的少年说,“这两天晚上不太安全就没有去,前段时间几乎每天都去。”

    这两天?他直接询问:”6月4号晚上,你们去了吗?”他说,“就是香卉打工的那家店。”

    “啊,你是说香卉!”其中一人恍然大悟,“我听说她有好几天没有去上工了,有同伴说看不见她还怪想念的。”

    “我在问你问题!”中原中也跺身边的地,坚硬的石砖裂开了,小碎石四处飞溅,一两颗干脆擦人脸飞过去,刚才话多的少年脸色发白,几乎不敢再说话,“4号晚上,有没有去酒吧。”

    “我、我不记得了……”那人嗫嚅道。

    “没有。”领头人却斩钉截铁道,“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去。”他说,“我很确定,4号晚上我们接了一笔生意,帮那些海边的人搬运货物,他清楚地记得日期,通知就是6月4日。

    “哪个帮派?”中原中也接着问,似乎在知道了帮派名后就要去核实一样。

    “死亡结社。”他说,“神神叨叨的鬼佬,他们要运的货物很奇怪,我分明听见箱子里有声音,可能不是器械,不是药品,他们运的是人。”

    人口生意。

    “我去核实。”中原中也眯起眼睛,他提溜有两个自己高的年轻人,像是提起了一只猫咪,纵使对方的腿还拖在地上,“你跟我一起去。”

    结果是死亡结社的人为小混混们提供了充分的不在场证明,也推翻了葛藤视频的真实性,中原中也怒火中烧,而他的想法也固定为[这家伙肯定知道什么,他竟然敢骗我]。

    [我目前还不知道葛藤住在哪里,想要找到他人,最快的方法就是守株待兔,除此之外,既然他说的是假话,那他工作的酒吧肯定也很不正常,说不定就是酒吧里的工作人员联合在一起,把香卉他们绑架了。]他又想,[在这里多找找,说不定能发现蛛丝马迹。]

    吧内一共有八个监控摄像头,只要避开他们,中原中也就能无声无息地潜入,做到这些对拥有异能力的他来说绝对不是难事。

    贴死角行走或者干脆飞檐走壁,无论是哪种对他来说都十分简单,他顺利地抵达房间门口,并扭开把手。

    “咔嗒——”

    只听见一阵让他脑壳疼痛拳头发痒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津岛修治坐在椅子上,笑得前仰后合。

    “你个疯子。”他立马把门关上,动作轻柔没有发出太大噪音,随后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津岛修治面前直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就不怕把其他人引过来吗?”

    “呜呜呜呜呜呜呜——”津岛修治只能断断续续发出呜咽声,中原中也看他实在有话要说,就松开了手,“实在是太好笑了。”他眼泪都出来了,“你是软体动物吗,那么扭曲的姿势是怎么做出来的,跳芭蕾的大小姐也不过如此吧。”

    “我决定了,我要叫你蛞蝓,也就只有这种恶心的虫类才有跟你一样柔软的躯干吧?”

    中原中也想用双手高举他,把津岛修治扔出门外,他会用足够大的力气,以保证他的身体能够撞碎墙壁,直挺挺地倒向远方。

    “你难道真以为,这里只有八个摄像头吗?”津岛修治的话却让他暂时打消了念头。

    “你怎么知道。”中原中也问。

    “很简单吧。”津岛修治对屏幕指指点点,一共四排每排四个小框,“只有面对这些摄像头时,你才会做出扭曲的动作,哎呀,刚才应该录下来才对,这样我就能经常回顾视频了,真是抑郁时期的良方。”

    “一共有十六个摄像头?”中也的表情扭曲,他恨恨骂道,“该死,那家伙竟然告诉我只有八个。”他已经完全无视津岛修治了。

    他打定主意,等葛藤再上班时要找到他,逼问出真相。

    “喂,给我让开点,青花鱼。”他也不客气地给津岛修治冠上外号,这外号是他刚刚想起来的,对方叫他蛞蝓,他就要礼尚往来。

    “哎,真是没品的爱好。”他抱怨了一两句,不过现在津岛修治的重点并不自那里,“你在找什么?”

    中原中也抢到了鼠标:“不关你的事。”

    下一秒,他的话已蹿入中原中也的耳朵里:“如果你在找绑架的前因后果,我已经清楚了。”他轻飘飘地投下重磅地雷,“这家酒吧的老板,背地里从事人口贩卖生意。”

    [什么!]他惊疑不定地抬头,看向津岛修治。

    “想知道前因后果吗?”那小孩儿的声音变得更加轻柔,停在中原中也的耳朵里无非是恶心的,让他生理性不适的,他觉得这人简直就有病,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致力于给自己找麻烦,而他也十分厌恶津岛修治,这种天然的厌恶感从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

    他不得不怀疑,这人对自己也怀抱相同的恶感。

    天生的敌人。

    他僵硬着脸点头:“没错,我想知道。”又死活说不出“请你告诉我”这种示弱的话。

    门外传来对话声,在他们僵持的时刻,有新人来了,中原中也竖起耳朵,将刚才的事情扔到一边,他捕捉到了零零散散的对话。

    “那两个人……是……”

    “已经有八个了……”

    “都是年轻人”

    “没关系,怀疑不到我们头上,不是还有……”

    他一扫刚才的郁闷,精神振奋,用嘲弄的眼神看向津岛修治,后者很不甘心,脸颊里吹气,像只气鼓鼓的包子,成年人看了怕是觉得怪可爱,他看了只觉得恶心得要起鸡皮疙瘩。

    “你的算盘落空了。”他眉飞色舞地说,“谁要你提示啊臭小鬼!”

    [马上就能知道真相了。]他一味地情愿着,[马上就要找到香卉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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