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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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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完了照, 纪询毫无将照片也给主人欣赏欣赏的打算,当即把手机踹回兜里, 闲闲说:“霍队长,昨晚没睡觉今天还敢锻炼,不怕心脏承受不了,猝死?”

    “昨天睡了。”霍染因严谨纠正,又解释,“刚才看卷宗, 脑子有点转不动,所以过来清醒一下。”

    “嗯,睡了三十分钟。”纪询说。

    他看霍染因还想再纠正, 再舀一勺蛋糕,塞对方嘴里,堵住对方的话。

    霍染因吃了, 但吃得不怎么乐意。

    他眉心蹙起,干脆一松手, 从引体杠上落下来:“我不喜欢吃甜,锻炼的时候摄入高糖高热量的食物也不健康。”

    “身材好的人果然对这些额外在意。”纪询就不同了, 他现在有很大的弹性空间,说话间又肆无忌惮吃了一大口蛋糕,“练盼盼那里情况怎么样?”

    “不差。文漾漾十分钟前去了一趟,他们都冷静下来了。”

    “陈见影那里呢?”纪询又问, “他说了和练盼盼怎么认识的吗?”

    “拍证件照认识的, 说给练盼盼修图, 就成功加到了练盼盼的微信。”霍染因说。

    这种事情,第一步是最难的。

    等到有了好友,有太多手段可以使出, 潜移默化,直接欺骗,总会将人诓入瓮中。

    纪询将手上最后一块蛋糕吃完。

    他若有所思:“我觉得练盼盼会给我们一些意想不到的答案。”

    ……

    等到晚饭刚过,文漾漾前来告诉霍染因,练盼盼一家已经彻底冷静下来,询问可以开始。

    霍染因带着文漾漾走入询问室,纪询则在外头听这场询问。

    半个下午的冷静对于练盼盼至关重要,重新来到询问室的练盼盼配合不少,至少警方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简单的姓名年龄性别之后,霍染因问:“你和陈见影是怎么认识的?”

    “拍证件照认识的。”练盼盼回答,“补习班有一次要交照片,他过来给我们拍照,那次认识的。”

    纪询心头一动。

    光听陈见影的描述,他以为两人是在照相馆认识的;但按照练盼盼的供词,他们明显是在补习班中认识的。

    这种出入是巧合,还是陈见影有意为之?

    接下去还有一些问题,无非是为什么要和陈见影上床,从什么时候开始拍摄大尺度视频照片。练盼盼的回答也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她说自己很早就厌烦母亲盯梢似的管教,一直想找机会做点不一样的事情。

    后来补习班管得松,她在补习班里认识了几个玩cos的女生,渐渐也开始玩了起来,但是玩cos需要的花费很多,而家里总是不愿意给她钱,她就开始借网贷。

    借了网贷,没有按时还钱,催债公司开始频繁打她电话,她很烦躁,陈见影就在那时候一直找她聊天,还给她钱。

    一来二去,就到了现在。

    “陈见影认识的其他年轻女孩子,是你介绍给他的吗?”霍染因再度询问。

    练盼盼很明显地摇摆了一下,显而易见,在下午的时候,练达章就这类的问题跟她做了很多的交代。

    但她依然是她,有太强的自我和自主意识。

    她没有按照练达章的叮嘱做事,很快回答:“反正这些事情你们稍微查一查就知道……我给陈见影介绍了好几个人吧,都是我的同校同学,她们反正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缺钱,听说我这里有能来钱的事就来做了。”

    “都是为了吃喝玩乐?”霍染因问。

    “绝大多数是啊,去拍个照片,也不用露脸,不用露身体,摆个诱惑的姿势一下午就能换台新手机;要么就是好几条漂亮裙子;再要么是一整套的化妆品。可能有一两个是家里穷,想治病没钱?”

    练盼盼的语气依然轻松,也许这些事情在她看来,就是这么的稀松平常,15岁以为叛逆成功的她没想过自己的私照到处传播,也没想过同学们一开始拍的正常,次数多了就会出格。

    “反正是这样说过,谁知道真假呢,我也不在意。我说了,她们愿意的就来,不愿意也无所谓。一个学校这么多人,总有愿意的。然后有些玩得好的,我就让她们去福兴教育,那里没有学校这么严格,大家上补习的时候可以偷偷跑掉,老师也不会和家长说。”

    福兴教育管得松。

    练盼盼第二次提到了。

    对于这样的叛逆少女而言,究竟有多轻松,才会让她下意识反复提及“管得松”?

    外头的纪询想着。

    他估量着时间差不多了,果然,询问室里,霍染因以寻常的语气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也是他们跟踪练盼盼的最原始理由:

    “你下毒毒爸爸的硝酸银从哪里来的?”

    练盼盼脸上闪出迷惑。

    这道迷惑真实而清晰,她下意识问:

    “什么硝酸银?我没下毒啊。”

    纪询背脊一松,靠倒在椅背上。

    练盼盼说的是真话,下毒的不是她,今天凌晨他们在酒店里偷听到的似是而非的对话,只是叛逆期的女孩对于不满现状的抱怨与嘴炮。

    找错方向了。

    拼命寻找真相的他们像在白色的沙堆里寻找白色的贝壳,铆足了劲却只抓起一把零散细沙。

    询问室内的霍染因眉峰压得很低,他同样意识到了此刻的问题,在几息沉默之后,他翻出辛永初的照片,递到练盼盼面前:

    “认识这个人吗?”

    这不过是一次希望破灭之后的流程,但练盼盼低头看了照片两眼,忽然说:“认识,我在家里看见过他。”

    峰回路转!

    错愕之下,纪询精神一振,与练盼盼面对面的霍染因同样。

    练盼盼更详细地叙述:“大概是半个月前吧,反正是寒假开始的时候……我记不清楚具体时间,就记得有一次我逃了补习班跑回家里拿东西,看见的他。因为我家装了电子猫眼,所以我从来不从正门走,一般都给自己留个窗户。当天我回到家里,正拿东西,突然听见声音,吓得躲进了衣柜里,然后就看见他从我留没锁的窗户外爬起来。”

    “那时候你爸妈在家吗?”

    “都不在。”练盼盼,“那时候是下午,我以为是小偷,没管他,也没把他来过的事情告诉我爸妈——不然不好解释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个。但是他好像也没偷什么东西,家里东西都在,后来我就忘了这件事了。”

    “咔嚓”一声,门被推开了。

    纪询回头,看见眼镜刑警慌里慌张,匆匆跑来,似乎还想要一路跑进询问室。

    他叩叩桌面:“你霍队在里头问重要情报。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也等他出来再说吧?”

    眼镜刑警结结巴巴:“可,可是,又——”

    纪询心头一沉。

    “又什么?”

    “我们市又出了一起投毒案,一个14岁脑瘫孩子在家中被奶糖毒死了!”

    ……

    当霍染因接到消息,从询问室里匆匆出来的时候,纪询正在拿着一份档案,快速翻阅。

    “接到消息了?”

    “比你早五分钟。”

    案子一个接连一个,两人的对话速度都显得快上三分。

    霍染因朝纪询手中的档案看了一眼,皱皱眉:“练达章中毒时候他众多同事的笔录?看这个干什么?”

    “突然想到点事情,想要求证一下。”纪询嘴上说着,手上也没停。他翻得飞快,练达章所在律所是个大律所,因为是第一起中毒案件,警方调查练达章中毒事件时是务求完备,对出现在练达章身旁的几乎每一个人都有询问记录。

    人数实在太多,一些不重要的,没什么价值的,看上去全部是好话的,纪询俱都一掠而过,只有在似乎和练达章关系不太和睦的字句上才会稍作停留。

    “你要找什么?”霍染因问,“我找人帮你一起找。”

    “不太确定,可能是些争执、谩骂之类的事情,要等具体看见了才知道。”纪询回答得含糊不清,“你不用管我,所有的警察都在外边奔波了吧?你马上带人去案发现场就可以了。”

    他们也没有更多的交流机会了,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接下去霍染因就立刻被人包围了。

    这已经是一天之内发生的第二起关于硝酸银奶糖的投毒案,就不说市局震怒上头压力和舆论沸腾了,光光是案子本身,已经如同巨石一样悬在每一个人心头。

    不独是霍染因和纪询连轴转,几乎所有参与入把办案人员,都在压榨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极尽所能的调查案件的每一块碎片。

    谭鸣九刚刚将养老院案子办到一个阶段,确认了李姓老人的儿子有重大作案嫌疑,疑似和叶文慧合谋毒害老人,正准备突审。他从上午七点到晚上七点都没喘匀一口气,文漾漾已经拉着谭鸣九在议论辛永初的案子。

    练盼盼提供给警局的线索给警局以全新的思路:

    “练盼盼他们租的房子在一楼,每次练盼盼出门都没有将窗户锁死,也就意味着辛永初能够很轻易的反复利用她打开的窗户进入房间,将□□的奶糖放入练达章家里的糖果盘中。”

    “同样也就可以很轻易地利用练盼盼房间里的打印机打印匿名信件。”

    “只要再结合上某些练达章吃糖果的规律,完全可以实现远程遥控练达章中毒……!”

    纪询对这两人的分析充耳不闻,他继续快速地翻阅卷宗。

    这些问讯,很多是同事们看不惯练达章的处事方式,比如“他这人功利性很强,要买房了就去和房产经纪套近乎,要帮人打官司;女儿要上辅导班,就去和教育机构老板套近乎,说随时能帮忙。无利不起早的典型。”

    有些是八卦他夫妻生活的,比如“他自己偷偷在外面投资买了一套商铺的,名字只写了一个人,也不告诉他老婆,估计防备着离婚怕财产被分了。”

    还有些是他最近工作的习惯,比如“他升title了,以前那种拼命扑工作,半点不顾家的努力形象也没了,到点下班回家,可会给自己放假然后压榨下面的员工,双标!”

    直到一行字突然闯入他的视线,看见的刹那,他就意识道:

    这是我要找的东西了!

    这份笔录来自练达章一个叫丰奇思的同事。

    他不止是练达章的同事,还是练达章的校友,只是比练达章更高一届。

    这次他们共同竞争中齐律所高级合伙人的位置,这位年长一岁的前辈惜败于练达章手中,在口供里,他酸溜溜说了这么一句:

    “练达章从学生时代开始就是个白眼狼了,当年大三,他翅膀还没硬就辜负过对他有栽培之恩的院长,现在,他当了高级合伙人,早晚也会辜负中齐律所。”

    当时警方考虑到两人之间显而易见的矛盾,还在丰奇思身上投下了一批警力物力,但最后调查显示丰奇思并不存在投毒时间和空间。这一句证言,也就被一起封入浩瀚如海的卷宗之内。

    直至纪询再将它翻出来。

    纪询合上档案,转身朝外。

    他走了两步,手臂被人扯住。

    霍染因抓住纪询。

    围拢在霍染因身旁的人群如同江水,他们的话语则是一刻不停的汹涌潮汐,重峰叠浪,将人没顶。霍染因就在这水浪中伸出手臂,那是最坚实的锚点,连接着自己与纪询。

    纪询对上霍染因看过来的眼睛。

    这一刻有无数的事情等他决断,等他批示,等他带人行动。

    他依然关注着纪询。

    手掌只碰触了一下,很快松开。

    “随时联络。”霍染因,“快捷键1。”

    纪询哑然失笑:“好好,放心,随时联络,有线索了一定第一时和你联络,我的大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