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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山月不知心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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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头西斜,此时若有人抬头一看,会看到那道从人家屋顶上快速掠过的身影。

    路经一户人家后院时,言致蹙眉停了下来,脚尖一转落到院中枝叶繁茂的大树上,虽都还是新叶,遮一个人并不费事。

    这是一间破旧的小院,小得厉害,却还算干净。

    让言致停下来的原因,是那一声声不堪入耳的辱骂,她记得这是哪里,这是钱家,大祁当今三大世家之一的钱家,这是一个虽同云陈一道逼得江家家破人亡,但名声却比二家好得多的家族,除了前几日钱家六娘的昏聩之举,钱家从未有过什么坏名声的事,都传钱家治家严谨,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别骂了,他好歹是嫡长孙呢,说不定哪天翻身就能轻易要了我二人的命呢,哈哈哈。”

    “翻身?就凭他也指望翻身?一个扫把星罢了,说不定一会儿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这么找他那个短命的娘去了,谁会在乎?你少胡咧咧,钱家嫡长孙是大郎君,可不是这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一声叠一声的咒骂,言致听得越发沉了脸色,她听出这是谁了,钱家现任家主是右相钱群,前任家主是钱群的嫡亲大哥钱钧,兄弟二人年岁相差近二十,钱钧因与妻子伉俪情深多年未娶也不曾纳通房侍妾,唯一的儿子身子不好,不到三十就去世,留下了稚子寡妻,十年前钱钧抱病而亡,长房长孙不到十岁,家主之位自然就落到了钱群头上。

    只是据京都流言,这个长房长孙自幼聪颖,极肖其祖父,颇得宠爱,祖父死后一病不起,渐渐地在京都也就没了他的消息,除了些老人偶尔提及,京都人提及的钱家长孙,都是钱群的长孙,很少有人记得还有这么个长房长孙,她倒是不知,钱家人私下是将长房长孙称作扫把星的、

    言致目力极好,她看到那两个穿着钱府下人衣裳的小厮脸上那毫不掩饰的鄙视与不屑,也看到了他们面前的地上半躺靠在柱子上的人,和他怀中已经没了气息的侍女,侍女的衣裳,已经只勉强能蔽体。

    一件洗得看不出本色的衣裳,袖子明显短了一截,头发梳得很齐整,用一根麻布束着,他半垂着头,言致能感觉到他的生命气息越来越弱,随时都有就这么离开的可能。

    看着他明明自己都快死了还那么紧紧抱着侍女的双手,言致杳无声息地从树上落到那两个小厮身后,身子一转到两人跟前,手腕一转,两点新叶没入二人喉间,满意地看着二人倒下时那震惊地表情,言致转身蹲下,对上那双已经没了生机的眼睛。

    言致转瞬杀死二人都没让他有丝毫反应,只是抱着侍女的手松了一些,言致看着他,说道:“想活吗?”

    活字,不知是触碰到了他心中哪根弦,他眼中陡然起了光亮,“你可以救山月?救救她,救救她······该死的是我,该死的是我。”

    言致愣了一下,摇头,“但我可以救你。”

    “连山月都走了,所有人都走了,我还活着干嘛?呵,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他话语很轻,似乎连说话都提不起力气,却还是尽量让自己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说得清晰明了。

    “所有人都走了,他们留下了你,为的是什么?是让你陪他们一起去吗?不,他们是为了让你好好的活着,替他们活着。”

    他抱紧了山月的尸体,越来越紧,到言致都快放弃的时候,他抬了头,“我想活着,好好活着。”

    言致笑了笑,转身去屋内找了一圈,果然在狭小的厨房找到了一把有了缺口的菜刀,当着他的面先用菜刀砍了那两人的脖子,又在身上都砍了几刀才把刀随意地扔在地上。

    两个人死的时间还不长,此刻砍上这样大的几处创口,血,缓缓流了满地,浸湿了衣衫,也浸红了他的眼。

    他不知道跟着这个生得如此好看的小娘子,以后会如何,只是此时觉得心里,隐隐有些畅快,这是刚才他想做的事,是他们的手碰到山月时他就想做的事,可他无能为力,此刻有人做了。

    就像他想报仇,想撕碎那些人伪善的面孔,却无能无力,他此刻看到了希望。

    他突然很庆幸,不管她是什么人,都不重要,他不在乎,他活了快二十年,苟延残喘近十年,什么样的鬼怪没见过,她不算什么·····

    “你的身子已经撑不住了,距此不远有位神医,我先送你去她那儿,然后帮你到城外安葬了山月,可好?”

    “嗯,劳烦帮她立个碑,碑上什么也别写,她的原名,她不喜我亦不喜,山月不知心里事,山月乃我一时笑言,她若是知道了应是也不喜欢的,只愿她来生只做自己,再不要为了旁人而活了。”

    他说完这番话,笑了笑,有些苦涩,言致伸手抱起山月,说道:“出来。”

    青石闷不吭声地站到她身后,想了想又上前也把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抱了起来,转头看向言致,这是青石第一次正式出现在言致面前,虽然言致发现他很久了,“我可以叫人。”

    他的意思是那毕竟是个侍女,而且是死人,想要找人帮言致抱着,却不想言致摇了摇头,说道:“不必,我答应他亲手葬下,便不能假借他人之手,你帮我把人送过去。”

    青石不再言语,抱着那个人径直往宋府而去,跟着言致有一段日子了,他自然知晓那所谓的神医究竟是什么人,心中隐隐有些不以为意,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娘子,医术能有多高?他也粗通医术,自能知晓这个人已经是命悬一线了,不说体内那各方混杂的毒药,就他胸口那一脚,都能让他本就羸弱的身体就此报废。

    他并不认为这个人还救得活,在青石看来,言致此举,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言致到宋府时,夜已深,轻音坐在桌边称药研磨,脚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炉子上煎着药,屋内没有那个人,也没有青石。

    “你在何处遇到的人?”

    “怎么了?”

    轻音手上不停,说道:“有些麻烦,体内多年累积多种**,近日又加了一种,生怕他不死,偏偏因为太多反而互相牵制了,若非今日心口一脚险些断了心脉,他少说也还能活个三四年。”

    言致惊愕,这算什么?想他死的人太多所以他反而死不了了吗?看来这个长房长孙的名头碍了不少人的眼呀。

    “那还可以救吗?”

    轻音抬头,眉目间是她少有的傲然,“我生至十七岁,只遇过一个无能为力的人,他这不算什么。”

    言致点头,心中高兴,既高兴能救,也高兴不算是给轻音找了麻烦。

    “那行,人先放你这,我明日来看他,我今天至此时还未回家,也得回去一趟,前不久那事把我爹和哥哥吓得厉害呢,哦,对了,他要是醒了,告诉他,人我葬在清风山了,风水很好,来生应能投个好胎。”

    回去的路上,言致忽然想起,不知是一个怎样的病症能让轻音都束手无策,改日问问。

    宋府,轻音放下手中研磨的药,发了会呆,连连叹气,最后到书架上翻了本医书细细研读。

    她屋中的灯久久不熄,有人推门进来。

    宋夫人端着一碗羹,有些生气地扯下她手中的书,说道:“女孩家家的,怎么能这么熬着自己,那睿灵郡主可说过今年你就要嫁的,熬坏了眼睛不说,这脸也没了气色,你成亲之日岂不让那言家以为我苛待了你?”

    轻音莞尔一笑,拉住宋夫人的胳膊与她一道坐着,说道:“娘亲不必担忧,我是学医之人,自有方法,倒是您,这深更半夜怎地还往外跑,您身子可并未痊愈的。”

    宋夫人怜惜地抚了抚轻音的面庞,多好的人儿,可惜只做得了她这么短时间的女儿。“你这医术我瞧着比太医署的还要好得多,怎还需要深夜如此用功。”

    “您这话让太医署的老大人们听见了,还不得找我一较高下啊?再说了,学无止境,我如今虽小有成就,可总有无能为力的病症的,我不可能弃之不顾啊。”

    宋夫人有些讶异,说道:“以你的医术都无能为力的病症,那还活的了吗?”

    轻音摇头,似是安抚宋夫人,也似是安抚自己地说道:“能的,肯定能的。”

    医术一道,宋夫人并不了解,她来只是给轻音送点吃食,顺带催她早些歇息的,“你早些睡,医书时时都能看,不必夜晚这么熬着。”

    “好。”

    翌日清晨,言致早早起来想去看看昨夜那个人,不想在过别人屋顶时,被人拦了下来。

    这并不是大祁官员的那种制式府邸,很大,比定王府这扩建过的都大,言致虽不懂,也能看出一花一木都珍贵得很,只是这府邸空旷的厉害,很少见到下人走动,主人家也很少见到,她经过几次曾看过牌匾,无名。

    但她知道这是谁的府邸。

    “怎么,有事?”

    “有。”话落,他转身往屋外走。

    言致只好旋身落地跟上。

    宽大的马车停在门外,一辆马车,用的紫檀木?这可是宫中都不多的木材。

    而且还是两匹虽不如绝尘却也差不了多远的骏马同拉,好生奢侈。

    越是接触,言致越发现,此人看似平静刻板严谨,其实张扬得厉害,世人都说状元侍郎李原出身贫寒,可他除了穿一身细棉衣衫以外,什么都奢华张扬得很,住着比王府还大的宅院,种着京中那些附庸风雅之人百求难得一见的花木,出入用着紫檀木的马车······

    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没人发现他其实并非真的就出身贫寒一朝跃龙门那么简单?

    啊,不对,有人知道的,那夜与陛下深谈时,他说以李原的身份,祁氏皇族的事,哪里能留得住他。

    那么,他是什么身份?能对皇室如此不屑一顾?

    马车内有人已经等了很久,言致却在车外神游天外不亦乐乎,一道劲风袭来,言致被拉向马车,慌乱中,拂开那只手,身子一扭,就坐到了马车地板上。

    坐下后,言致才抬眼打量马车的内部。

    很大,特别大,大到主人在马车内放了一张软榻,还有着能让四五人席地而坐的空间。

    拉她进来的人斜躺在软榻上,手中握着书,仿佛刚才拉她进来的人不是他。

    马车外有人不知何时开始驾马,言致没发现那人上来,那就是武功在她之上,一个车夫都在她之上······

    让人很不愉快啊。

    “说吧,拦下我干什么?有什么要紧的事?”

    “今日有场大戏请你一观,千允上定王府接你兄长了,青石昨夜告诉我你要去宋府,千允应会与你错过,我顺便拦上一拦。”

    言致翻了个白眼,既然一会儿就知道了那就不用问了,她现在更好奇另一件事,“木头,白水,青石,你都是怎么给你属下起的名?还有些什么?”

    他专注在书间,头都不抬,“眼前有何物便取何名罢了,有何好惊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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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可能更晚,明天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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