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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9章及时抢出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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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木鸢怎么找上你的?对妖刀他知道多少,又是如何知晓?所图为何,背后还有其他人否?这些,你都弄明白了?”

    鬼先生被一阵抢白,半个字也辩驳不了,眉宇间的躁悍却大见平息,渐渐恢复理智。“既然找上门了,躲也躲不掉,你且看他弄什么玄虚。”

    那人含颦微抿,怡然道:“复仇这道菜,放凉了更美味。急于成事,便有通天的本领,迟早也要露出破绽,授人以柄。咱们就等那个时候。”

    鬼先生遂成古木鸢的得力臂助,为姑射的复仇大计尽心尽力,静待老人“急于成事、露出破绽”的一天。现在终于等到了。

    鬼先生也想过另一组平行的“姑射”存在的可能,但不旋踵即加以推翻:若真有两组人马,则古木鸢的秘而不宣未免无智。

    情报的不对称,将成为己方的致命要害,无论两边是竞是合,无疑是置同志于难以预料的危险当中就像现在这样。古木鸢不会容许这样的情况发生,他肯定是中了暗算。

    出手暗算姑射的,并非是竞逐相同资源的平行组织,而是隐身幕后提供协助、使姑射行动得以可能的大东家。若未在十方圆明殿遭遇聂冥途,这不过是可能性之一罢了,但此刻鬼先生几乎断定自己已经找到答案。

    幕后黑手狠狠扇了古木鸢一记,既是处罚也是警告:若姑射就此一蹶不振,东家再出手时,便是古木鸢、乃至整个姑射灰飞烟灭之日除了拥有“保命符”的人之外。

    这是聂冥途捎来的讯息,代表东家向鬼先生释出的善意。鬼先生在此又赌了一把,并未将十方圆明殿之事和盘托出,若聂冥途是古木鸢所派的暗桩,则鬼先生必死无疑。所幸他运气一向很好。相较于赌技,赌运毋宁才是赌徒真正的才能。

    “按你的算法,我倒有一半的手下成了敌人。”老人似是接受了“窝里反”一说,口气虽冷,却不复先前森严。

    微略垂眸,利剑般的杀人视线一收,屈指轻叩桌面,周身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场,仿佛“轰”的一声流湍輣轧,可以清楚感觉思绪飞转之际、那迫人的高速与沉重。

    “您还有我。”比起锐目,鬼先生宁可面对这股思考机器般的威压。他暗自松了口气,耸肩道:“亡羊补牢,时犹未晚。若需属下出手收拾这些叛徒”

    古木鸢回过神来,拂袖道:“不必,你还有更重要的工作。咱们铺设这许久的暗线,重重布局、机关算尽,临到收割时,岂有拱手让人之理?莫效昔日安陇旧事,因小失大,担误了正机。”

    “什么?”素来反应机敏的鬼先生难得一愣。“什么什么?”老人不耐烦起来,蹙眉疾色。“您方才说“安陇旧事””鬼先生陪笑:“属下愚鲁,未能明白尊意,尚祈开解一二。”“那是先”

    老人才发现自己一时失神,无意间泄漏心绪,硬生生将后面的“帝”字吞了回去,面色微沉,并未接口。

    他从未在下属面前谈论自己。“安陇旧事”有很长一段时间是老人的口头禅,至少先帝还在时,这四个字就像是藤条鞭子,教训他那武功当世无敌的主君,总是出人意表地管用。

    昔日独孤弋挥兵西进,欲角逐央土王座,头一个遇上的便是世袭安原郡公、为碧蟾朝末帝提拔为郡王,人称“并山王”的军头罗鋹。

    罗鋹向来看不起独孤弋,抗击异族期间,常派兵奇袭独孤阀的辎重,或占领驻军新撤的城邑,没少干了趁火打劫的勾当,两边梁子不小。

    异族北归后,独孤弋挥兵央土,意在天下,罗鋹无意归附,既不放行,也没有堂堂一决的打算,东军遂设大营于黄泥沟,隔着郡内的大片田野遥遥盯着陇头、并山两城,双方装腔作势地打了几场不痛不痒的小架,死样活气的,骨子里等的是夏至麦熟。

    “成大事不可无兵,拥大兵不可无粮。”老人当时他还不算太老,尚称壮年对毛躁飞扬的青年主公如是说。

    独孤弋读书不多,指望他精研韬略,只能等下辈子投胎了。老人遂提取书中精华,用最简单的话解释给他听,同教庄稼汉没两样。

    “我懂我懂。”独孤弋连连挥手,咧嘴道:“老龟公同咱们绕圈子,咱们随便陪他玩两手,等麦子熟了割他娘个清光,老龟公气得杀出来,咱们再连本带利狠狠干他娘一把!”帅帐里静默片刻,旋即爆出一阵哄笑,大伙全懂了,不用军师多费唇舌。

    其时独孤阀军势正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犹如汲饱水的木棉。便在对峙当下,仍不断有生力军加入,里头有听说镇东将军善待下属、拎着锄头木棍想讨碗饭吃的农民,也有风闻白玉京焚毁、欲投新主的正规部队。

    独孤阀固然仓廪殷实,却未必付得起逐鹿天下的代价,罗鋹以拖代变,也是掐准了这一点。陇头城外的麦田,决定在这场长近三个月的对峙僵局里,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双方表面上毫无动静,暗里却进行着激烈的谋略交锋,谣言、死间、煽动在连绵不绝的春雨中相互冲击,旋又湮没于阴郁湿冷之间,血肉骨糜一地蜿蜒,尽皆流去,没留下一丁点儿痕迹。

    罗鋹城府之深脸皮之厚,天下皆知,但东军拥有龙蟠、凤翥两大军师,岂是好相与的?谁都料不到老人制订的破敌良策,最后竟未成功。

    ““陇陌雪,灰茫茫。陇头天,暗苍苍。””虎皮交椅前,总挂着笑容的主帅难得拉下脸,双手抱胸,逼人的虎目扫过两列文参武僚,瞪得众人一一低头:“这支歌儿城里百姓都在唱,谁给我说说是什么意思?”

    没人敢答腔。老人身为首席智囊,责无旁贷,正欲开口,素与他意见相左的另一名军师却抢先出列,冲主公一揖,清了清嗓子。

    平心而论,柏人陶五他虽不待见,倒也算是杆铁脊梁,临事果决、绝不手软,有股四郡士族罕见的狠厉,心计城府便不消说了,若非眼高量狭不肯下人,未必不能结交。讨厌柏人郡陶家的,可不止老人一个。

    “你别!你开口就是一大套一大套的,净绕圈子骗人!你敢出声我就揍你!”青年转过目光,冲他一抬下巴,咬牙切齿:“神棍你说!我就听你的。说!”

    (失算。看来,罗鋹老匹夫比我们想的更了解他!)老人心中苦笑,犹豫片刻,终于放弃了言语矫饰,木然道:“罗鋹不会眼巴巴看着咱们割麦,他又不是死人。

    咱们得分兵几处抢割,教他顾头难顾尾。来不及割的,便一把火烧了,不能留给安原。”安原郡的百姓久经战乱,都知道会出什么事。城外大兵带不走的,从来不会留给他们。异族如此,东军亦若。

    “我干!你们全是一伙的!”独孤弋忍无可忍,分不清是因为火烧麦田的暴行,抑或老人在这事上也站到了自己的对面。

    “割快点不行么?一回不够,分几回割不就结了?真割不完,且留与百姓吃,犯得着这般糟蹋粮食?咱们举兵,不是要干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军议最后在咆哮声中结束。

    主帅踢翻几案,揍了几名还想说事的幕僚,只差没动手拆大帐但什么也没能改变。他麾下并没有以此为乐的谋士与将领,无论制订或执行之人,都不觉得心安理得毫无负疚。

    但这是必要的,一切全是为了大局,为了打开西进的第一道关隘。独孤弋身经百战,是出色的指挥,对抗异族每役必与,永远在兵锋的最前端。

    然而其战场历练过于单一,并不适合担任大军统帅。与速度奇快、力量绝强的异族交战,没有太过细腻的谋略空间,拼的是韧性果敢。

    他习惯了抵挡掠夺,从没想过有一天居然要扮演掠夺者的角色。众将在主帅的铁拳下伏首噤声,沉默却不代表屈从。独孤弋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就算天地间只剩下他的嚎啕,大人的世界也不会有一丁半点改变。

    这回连神棍都与他对着干了,妈的!割麦之事就此成为定局要不是他们小看了孩子的无理取闹的话。

    愤怒的统帅离开大帐,当夜率轻骑迂回,欲袭取并山大营以打破僵局,不幸中罗鋹之计,兵困博罗山的古要塞蟠龙关。

    并山、陇头乘势开城,以犄角之势钳击黄泥沟,东军败退,赖诸将奋勇才免于全溃。这场被后世称为“蟠龙关大捷”的会战,堪称东军初期损失最惨、最令人尴尬的重大挫败。

    是役,指挥中枢分崩离析,将令不行,大军分裂成数股,暴露了全军意志系于独孤弋一身的缺陷。对目光始终于东海一隅的独孤阀臣而言“西征”本就是家主说不尽的荒唐之一,是好高骛远,不知人臣本分、侈言逐鹿的妄念,博罗山之败恰是当头棒喝,该及时退回领地,明哲保身,以免丢了独孤阀的累世基业。

    如非独孤寂独排众议,募五百死士杀进博罗山接应,及时抢出兄长,东胜洲的历史怕于这一夜便即改写,白马王朝无由诞生。这场被后世称为“安原之战”的战役可说是峰回路转,大军压境的独孤阀在漫长的对峙后,因主帅的轻率吞下首败。

    而旗开得胜、几乎击溃对手的并山王也没能笑到最后,以令人意外的形式挥别了央土大战的舞台。虽说东军最终仍成功西进,开启了白马王朝的勋业,安原之战却改变许多事。

    老人永远忘不了在危急之际,他的政敌非但阻挠营救主公,还打算拥立独孤容接替兄长,率全军退回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