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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7章新创迸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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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凤琦面色丕变,怒喝道:“无名之辈,胡说什么!”抖鞭一抽,欲将陈三五拦腰击出,赫见沉水古刃一翻,准确挑断连接鞭节的钢环,轻轻巧巧卸下鞭头!

    陈三五持刀起身,追着钢鞭一抖刃尖,手腕偏转间,又顺势卸掉第二节。诸凤琦回鞭自保,送掉第三节鞭条之际,乘势飘退,气急败坏道:“这怎么可能!你等明明明明”

    一口真气转不过来,以伤掌轻按胸膛,面容竟有些白惨。“很简单啊凤爷你累了。”陈三五笑道:“你难道没看出来,咱们三人之中,就属凤爷的内功膂力最弱啦,一抽两,太吃力啊!”言笑间挺刀飞步,窜入钢鞭的防御圈内,波光急颤,七八尺长的巨刃使如软剑缅刀一般,一口气卸掉剩余的十枚铁环,见诸凤琦手中只剩光秃秃的鞭柄,背心飙风忽至,脚跟一立,平平滑开丈余,回刀荡开笔直的枪势,笑道:“云总镖头!你莫急”

    语声顿止,咬牙闷哼,倏地松开古刃,一掌劈得诸凤琦踉跄后退,自陈三五背门拔出的鞭柄上冒出一截三寸来长的尖锥,鲜血淋漓。

    陈三五舍刀、摔掌、跃前三个动作一气呵成,锥尖入体寸余即被挣开,未能穿心破膛。他奔出两步便即倒地,眼冒金星,诸凤琦却已大步行来,袖中垂落一鞭,照定陈三五脑门击落!

    千钧一发之际,红缨大枪破空掷来,诸凤琦身子一侧,枪刃并着铁杆擦过胸前衣襟。便只这么一阻,云接峰已赶上前来,右手抓住陈三五衣领迳往后拖。诸凤琦面露邪笑,袖中鞭二度抽落,手无寸铁的云总镖头劲贯左臂,整条臂膀顿时坚硬如铁,横抬一架,硬受了这一抽。

    细细的钢鞭连转几匝,刮破臂韝袖管,勒出殷红血痕。云接峰足下不停,运劲一夺“啪!”硬生生将连接鞭节的细小铁环扯断,将陈三五拖出一丈开外,突然踉跄倒地,白惨的唇面上透出骇人青气,隐隐冒着细小乌斑,缠绕残鞭的左臂伤处渗出黑血,无比腥臭。

    诸凤琦扔掉只剩半截的蠍尾毒鞭,反足勾起地上的沉水古刃,拖着走向倒地的两人,越走越快,笑容、动作越发张扬,双手倒持锋锐无匹的长刀,想像适才陈三五劈得一地“人片”的模样,对二人狞笑道:“江湖争霸,唯有强者才能笑到最后!你们两个窝囊废就一起死吧!”震脚一踏,便要扭腰挥出。忽见陈三五起身,高举右掌,由上而下劈落,正想开声取笑,蓦听“啪!”一声迸响,彷佛劲风被压缩已极,还没细想是什么,忽觉一物贯体,明明啥都没见,全身气血剧晃、似被压挤撕裂的异感却清晰分明,就像

    诸凤琦的思绪就停在这里。从额顶发际开始,一道宽约一寸、深逾三分的凹陷纵贯整张面孔,如标出中心线般,笔直没入襟里。他的眉心、鼻梁、人中,缺了一边犬齿的牙列,乃至喉际的凸核,俱都凹陷下去,像是被方钝的铁铡铡过。

    他的背面就没这么好看了。同样是笔直的一条,却是以爆开的头发、脑勺与颈椎脊骨形成的血线,彷佛有块平直的板子挤出身躯,才能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空槽。

    陈三五用尽余力,直挺挺倒下,却见不远处胡大爷勉力撑起,一趴一跛地尽力爬来,不及察看陈三五,赶紧抱起云接峰,捏开他的嘴巴,塞入一枚黄豆大小的乌赤药丸,运劲一顺喉管,助他咽下。云接峰“啊”的一声全身抽搐,彷佛突然活过来,从僵冷的死尸,又变成剩半条命的濒死之人,双目圆瞠、身子发颤,不住自喉间发出嘶哑骇人的喀喀声响,颈侧、太阳穴等浮出蚯蚓般的青筋,似乎被留置在剧毒爆发的瞬间,一遍又一遍地重历着极度的苦痛。

    “胡胡大爷,”陈三五看不下去了,喘着粗气道:“你你给他个痛快罢。云云总镖头人不是很坏他他是为了救我,才才中的毒。你折腾够了,发发好心给他一刀,喂人吃断肠药这么狠毒,我怕我怕你损阴德啊。”

    “有这种药我他妈喂你一罐!”老胡恶狠狠瞪他,一脚踢翻了踩住屁股,封他背心几处大穴止血,撕开衣摆塞垫裹创,以免生生流死了他。

    “西山道无回谷,医毒双绝的隐世岐宗‘天涯莫问’,听过没有?谷内有种万灵药,就叫‘天涯莫问’,号称世间诸毒、尽皆可解当然是吹的。谷里的人告诉我,世上的毒有六七成,只要服下此丹,拖到毒药药力失效,便可保住性命。

    “这药的道理简单得很:一边拖住不让你死,一边加快毒性发散,当然什么都能解,可不是真正的万灵药,有灵也有不灵的。能有对症的解药吃,我绝不考虑吃这个。”

    他转过头去,迳对剧烈痉挛、呃呃作声的云接峰道:“云总镖头,我知你听得见。这药能解蠍毒,可你得撑住才行。捱过这苦,你的命就捡回来啦,千万不要放弃。”

    陈三五当然听过“天涯莫问”行走江湖之人,谁都想带一枚这传说中万毒必解的灵丹,遇得有事,一枚便是一条性命。“胡爷,你怎么会有这种好东西?”

    “朋朋友送的。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像是随便说谎骗你的那种人吗?”“先承认你就是你朋友啊!疼啊我那儿有伤”“没伤我压你干什么?挠痒痒么?”老胡笑咪咪。

    “这‘天涯莫问’人家给我一瓶,这些年救人的、自吃的,七除八扣,也就剩三枚啦。这玩意儿解旁人的毒六七成,你猜解自家蠍毒有几成?我听诸凤琦那白痴显摆时,憋笑憋得肠子都成麻花辫了。”

    先前胡彦之捂口呕黑血,其实正悄悄吞服“天涯莫问”旋即吐气调息,推动药效,才未死于诸凤琦暗算。他自服一枚,又喂了云接峰一枚,这瓶原本不知有几枚、号称起死回生逢毒必解的万灵药“天涯莫问”如今便只剩一枚了。

    “是了,陈三五,你方才劈死诸凤琦的那手帅得很哪。”这回老胡的佩服之色可不是装的,斜乜向陈三五的目光充满“哼哼,你也挺不简单嘛”的暧昧不明,伸指在他身上戳来戳去:“叫什么名目来着?”

    “是哎唷是三元刀谱中的天元刀。”陈三五动弹不得,躲不了也挡不住,被戳得又痒又疼,呲哇乱叫。

    “我师父也没练成,龙妻观两百年来,说就成了我一个,我师叔说我可以用‘地水天刀’这个尊号可我也没闯出点什么,还坐牢刺印,给他们丢脸。”

    以胡彦之见闻广博,真没听过郸州龙妻观这门派。然而三元刀谱中,光是地元刀劲便已刚猛非凡,刀法更是精妙,陈三五以一敌多,犹能谈笑四顾。

    有此技艺却名不见经传,无论门派或人物,也只能说是奇事一件。若说地元刀乃上乘刀法,那么驾驭沉水古刃的水元刀,便是足堪问鼎一流高手的奇技。

    换作自己,一旦对上那柄既轻又重、既柔又刚的怪异巨刃,也决计讨不了好,更别提天元刀的隔空刀劲,一丈之内透体而出,实刃竟不能阻,直是骇人听闻的武技。

    “其实天元刀我也还没练透。”陈三五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突然又恢复了原本的惺忪睡眼,语声咕哝,越说越低。“使不出倒好,使完莫名累人,昏昏欲睡,一睡便要睡上几天,师叔说演武不妨,打打架千千万别用”

    头一歪不说话了,片刻响起断续轻鼾,真的呼呼大睡起来。“放心罢,剩下的就交给我你作死啊!”胡大爷气得裤底都快烧穿了,揪他衣领,照面就是两耳光,陈三五脸肿得猪头也似,咂咂嘴呼出一个口水泡泡,当真是叫也叫不醒。

    附近还有没逃远的青、玄二带,见此间没了动静,纷纷回头,十数人零零散散地从四面八方来,平日胡彦之自是不惧,眼下却连站立都费气力。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越浦方向的地平线彼端忽起尘沙,大队驰来,马上骑士全是金环谷的服色,乃是鬼先生安排的另一支援军

    胡彦之这才想到,诸凤琦乃是私自行动,云接峰恐怕才是前来捕捉自己的主力,而非诸凤琦之援军。

    还备有一支增援云总镖头、以防不时之需的新血,似也合情合理。云接峰所中毒性剧烈,虽服下“天涯莫问”兀自痉挛抽搐,难以开口。

    新来的这批援军下马散开,听了现场生还的青玄二带七嘴八舌报告,又将胡彦之团团包围。老胡不由得苦笑:“我都快被围出心得来啦。无奈绝招出尽,虎落平阳,竟栽在这些跳梁小丑之手。”

    却没打算束手就缚。鬼先生为擒住他,不惜对无辜的万安邨出手,连他一向看重、相依为命的策影也要以飞云步弩除之,陈三五若然落入兄长之手,有死无生不说,只怕还要受尽苦头。

    陈三五拼着陷入昏睡的重大缺陷,也要拼尽余力使出天元刀,所恃无它,不过就是相信自己而已,万万不能辜负。胡彦之觑准时机,抢过一把飞云步弩射倒几人,扛着陈三五挥剑步战,一力突围。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令人心灰的战斗。敌众我寡、身披裂创,更别提负着一名昏迷不醒的汉子,胡彦之夺马的企图一眼即被看穿,被弩箭偷袭所造成的混乱,仅持续不到半盏茶的工夫,扛在肩上的陈三五不慎遗落在某处蜂拥而上的战团间,手里的长剑也已断折。

    胡彦之视线模糊,在周身层叠的人影中挥舞拳头,却渐渐无法触及目标。四周包围的人东推他一下、西绊他一跤,哄闹不止,却持续着戏耍精疲力竭的猎物的游戏

    老胡倒地时,被一杆结实的木棍殴击背门,新创迸血,痛得他眼冒金星。他此生几乎不曾绝望过,然而此际绝望却攫取了他直到那声震天虎啸响彻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