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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已有三十二岁,陈小树一愣,她心想着,如果自己二十郎当就结了婚,确实孩子都好几岁了呢。

    她面对着瘦巴巴的谢福禹,扯开一个笑容:“你就是福禹,今年几岁了?”长得这么瘦小,她猜五六岁的样子。

    “妈,我八岁了。”谢福禹羞涩地绞着手指,他终于喊上妈了,可是自己身上衣服邋遢,显得不好看。于是低下头,可是他一低头,就瞅见自己那破拖鞋,以及黑乎乎的脚趾头。

    陈小树一阵惊讶,按照她的印象,八岁的孩子不可能长得这么瘦小。不过看到谢家的家境,她也明白了过来,都是贫穷闹的。

    “哎,好孩子。”陈小树想到以前的自己,顿时同情心泛滥,她伸手把谢福禹牵进自己怀里,抱了抱。

    谢福禹紧张,害羞,最后却是哭了鼻子,他两只细细的手臂抱着陈小树的肩膀,哭得陈小树的肩膀都湿了一块。

    此时陈小树并不知道,这孩子打小就没妈,做梦都想有个妈。

    谢福尧和谢福舜站在他俩前面,兄弟俩脸上共同露出意外的神情,显得不太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怎么说陈小树也是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她咋就那么容易接受自己给人当后妈,还守活寡。

    要是放在其他姑娘身上,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谢福尧也没有完全相信她,只是撇嘴说:“老三,你带她去你和福舜屋里,我和福舜把爹搬进来。”这屋不住人了,得做灵堂。

    “嗯……大哥。”谢福禹吸着鼻子,抬手抹干净自己的花猫脸,他不好意思去看陈小树:“妈,收拾收拾你的东西,我们去隔壁待着。”

    “好。”陈小树转头看了看,自己的东西就一个包袱,里面有两套换洗衣服,其余就没了。

    看得出来,姑娘原先在父母家,一点地位都没有。

    她不仅天天给家里干活,还被父母养成了木讷听话的性子,是个活生生的悲剧。

    “我给你拿。”手里的包袱被小孩抢了过去,陈小树笑笑不说话,她自从在这里醒来之后,还没有站起来走动过。

    刚站起来,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想晕倒。

    谢福尧人高马大,手疾眼快,一把将陈小树抱住了。他是个刺头的脾性,明明不想对方摔倒,却是忍不住开口骂人:“你有什么毛病?不会是带着病嫁到我们家的吧?”要是娶个药罐子回来,岂不是亏大了?

    重新坐回炕上,陈小树脸皮火辣辣地,一阵害臊,她连忙解释道:“我没生病,女人坐久了站起来都是这样。”

    谢家老大顿时想起了自己那体弱多病难产死去的妈,他从此对女人心有余悸,觉得女人都是豆腐做的,一碰就碎:“福舜!”他斜眼看着老二:“你扶她过去。”

    老二脸红红地,他皮肤白,性格文静,书生气质,身上也比小弟干净。因为他在镇上读初中,是家里文化最高的人,也是最体面的。走在乡里,别人都会高看他几眼。

    自然而然就养成了比较矜持的性格,凡事都不太主动。

    可是谢福尧在家说一不二,被老大吩咐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

    “谢谢你。”陈小树对老二特别有好感,这孩子才是她印象中的孩子,跟学校里边那些十四五岁的小孩没差别。

    在谢福舜的帮助下,陈小树顺利走到隔壁的这间屋子里。

    也是一个破旧简陋的房间,有一套灰扑扑的木头桌椅,桌面上摆着一些书本。

    “那是我的书。”谢福舜说,声音不高不低:“我在镇上读初中,平时不回来住,这间屋子给小弟住,大哥住在隔壁那间。”

    谢大成家一共就四间半的屋子,父子四人占三间,剩下一间做厅堂,半间当厨房,没有专门的浴室,也没有厕所。

    平时洗澡就在房间的一个角落,用水泥沙铺好的一块地方,往墙外面开一个疏水的小洞洞。

    环境确实很差,即使是出生农村的陈小树,也没有瞧见过这么差的环境。

    她出生的那会儿,村里正在城乡化,懂事之后看见的就是水泥道和小楼房。等她长大出来工作,老家基本成了一个小城市。

    不一会儿,谢福舜被老大叫了出去,去帮忙搬谢大成的尸体。

    老三留在屋里,和陈小树大眼瞪小眼。

    “你家还有别的亲人吗?”陈小树说,拍拍自己身边的炕,让谢福禹上来坐。

    老三心里一喜,爬了上去,呐呐地道:“还有个二叔,就住在咱们家隔壁……”却是支支吾吾,低着头,显得不太开心。

    “二叔怎么了?”陈小树摸他的头,这孩子的头发长,显得有些打结。身上穿着破旧的毛衣,里面是件比较长的T恤,瞧着不太合身。

    “二叔对我们不好,经常来我们家拿东西。”或者说是二婶和她那俩孩子,把谢福禹家当成自己家,过来看见有什么能拿的就拿走,招呼都不打一声。

    平时老大老二不在家,只有谢大成和一个小豆丁,可谓是任人鱼肉。万一遇上谢福尧在家,借隔壁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拿。

    “既然这样,咱们也别对他们好,以后来拿东西就打出去。”陈小树说道。

    那谢福禹惊讶地瞪大眼睛,似乎没想到这位柔柔弱弱的小妈,竟然会说出和大哥一样的话。

    “嗯。”他用力地点头,心里可开心了,因为以后家里有妈了呀,隔壁的堂哥堂姐过来欺负人,就让妈把他们骂出去。

    外面,老大老二兄弟俩,合力把地上的谢大成搬进屋里,放在他自己平时睡的炕上。

    发现老货死不瞑目,瞪着俩大大的眼珠子,怪吓人的,谢福尧冷哼:“你自己作死,也怨不得谁。”然后又说:“现在家里没钱再给你办丧事了,三天之后我和老二把你抬上山,你自己将就着躺吧。”

    所幸现在是春天,天气寒冷,尸体在家放置三天也不会坏。

    放好了谢大成,兄弟俩出来收拾院子里的四桌酒席。这些碗筷盆碟全是乡里借的,要洗干净还给人家。

    于是老大负责吸水,老二蹲在地上洗盘子。

    大冷天地,洗得手都红了,还洗不干净。洗洁精需要钱买,老二舍不得用太多,他见这样不是办法,就烧了热水来洗。

    冬天的盘子果然还是要热水才能洗干净,谢福尧瞧着进去打水的弟弟,有点别扭地说:“把洗澡水烧上,问问人家洗不洗澡。”

    他们冬春两个季节,可不会每天都洗澡。

    “嗯……”谢福舜也挺别扭地,他们还是不能适应突然多了个妈的事实,干活的时候心不在焉,总想着这件事:“大哥,你真要把她留着……你觉得有可能吗?”他用手臂抹了把脸,蹲下来继续洗盘子。

    “怎么不可能?”谢福尧靠在井边,一脸漠然地说:“她是老头花了三千块钱娶回来的,咱们总不能白白亏了这三千块钱。”

    怎么也得值回票价,能留多久是多久,对吧?

    压了压嘴角,他又说:“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反正福禹需要一个妈,你没瞅见,那小子看见女人就往人怀里钻。”

    “有奶便是娘。”谢福舜点了点头说,一直认真地擦洗盘子。

    他哈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化为乌有,可见现在天气还很冷。

    “你在学校怎么样,钱还够花吗?大米还有没有了?”大哥并不温柔的声音在耳朵里回荡着,他无声地点点头。

    从远方吹来的水雾,很快就沾湿了睫毛。

    谢福尧骂了一声粗口,说:“下雨了。”然后和二弟两人一起把水盆搬进屋檐下。

    “大哥,你快去添点柴火,我自己洗就行了。”谢福舜挥挥手道。

    屋子里面,陈小树事无巨细地问清楚,到底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

    她得知现在是九四年,自己身在一个偏北方的农村,在日后这里不算偏远,目前虽然穷困,却还有很多地方比这里更穷困。

    谢家在乡里也不算最穷的,至少老大谢福尧在面粉厂一个月能攒200来块钱,比大多数乡里人都赚得多。

    可他开销大,养着老二和老三,有时候还得周济自己的朋友。

    于是陈小树得知,家里仅仅属于勉强温饱的状态。粮食够吃但吃不满足,衣服够穿但破旧寒酸,房子够住但仅是遮风挡雨,一切都跟幸福毫无关系。

    “你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陈小树问着。

    “他很凶,但是不打人。”谢福禹说着,可是他马上想起,谢福禹揪过小妈的衣领,便着急地解释:“大哥不是故意对你凶巴巴地,他只是……只是……”

    “我知道。”陈小树看他急成这样,特别不忍心:“你大哥只是希望我留下来。”

    话刚说完,房间门又被打开了,只是这次没有粗鲁地用脚踢,而是用手推开的,那高大的小青年站在门口,语气挺不耐烦道:“洗澡水烧好了,你们谁要洗澡?”

    天气怪冷地,陈小树在屋里坐了一下午,感到自己手脚冰凉。

    她瞅了谢福禹一眼,这孩子浑身脏兮兮,活像一周没洗澡似的:“福禹,你要洗澡不?我帮你洗澡好不好?”顺便抬头问问门口的小青年:“福尧,家里有剪刀吗?”

    听见女人喊自己的名字,谢福禹浑身抖了一下,他没好气地道:“剪刀没有,菜刀你要吗?”

    在这个物资贫乏的年代,很多家庭都是要啥没啥。

    “行……菜刀也行。”陈小树还能说啥,她站起来看看能帮点啥忙。

    “你干什么呢?你坐着。”谢福尧凉凉地道:“在这给我等着,我去给你们提热水。”

    他走了,陈小树问谢福禹:“你的衣服在哪?这套衣服脏了,咱换一套好吗?”

    这年纪,谢福禹已经懂事,却憨憨地装幼稚:“妈,我的衣服在柜子里。”顺着他的手指,陈小树看见一破木头柜子。

    走过去打开,一股霉味。

    拿一套衣服出来,女人心酸得不行,这衣服跟小孩身上的那套一样破。

    她忍住不去问娃,你多少年没买新衣服了?

    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看,这破了一个洞,等过几天我帮你补上。”陈小树只能这么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自然:“平时你哥给你买衣服吗?”

    别不是欺负小弟。

    “没钱买,他们出门要体面才买。”谢福禹特别懂事,高兴地说:“我大哥说,等我上了初中也给我买新衣服。”

    陈小树一愣,突然领悟:“那你穿的这些,是你二哥的衣服?”

    “嗯,是啊。”谢福禹从她手里翻找:“这件还是大哥小时候穿的,就是不怎么暖和。”

    那是当然,洗得发白,肯定穿不暖。

    “水来了。”谢福尧提水进来,放在进门左手边。

    “菜刀呢?”陈小树问,把谢福禹的衣服搁炕上。

    小青年一挑眉,无语:“你还真的要菜刀?”

    “给小弟削头发。”陈小树说:“你看小弟的头发,又脏又打结,削短了比较精神。”

    听见陈小树说自己,谢福禹低下头,小小的牙齿咬着嘴唇。

    “村里的孩子都这样。”谢福尧撇嘴,心里想着,又不是人人都是老二,爱干净爱讲究,一天不洗澡就睡不着。

    他在厂里干活,一个星期不洗澡都是常事。

    不过那女人眼定定地瞅着自己,害他心里发毛:“行了行了,我去拿。”

    不一会儿,谢福尧拿了一把菜刀回来。

    陈小树接过,很重手,她把谢福禹拉到门口,光线足:“福禹,我现在给你削头发,你可别动啊,我给你削个漂亮的发型。”

    “真的吗?”到底是个孩子,谢福禹很快就忘了自卑,心情雀跃起来。

    他心里想的全是,我小妈会削漂亮的发型?

    “对。”陈小树为了提升自己,什么都学了一点。

    给孩子剃头只是小意思,就算手艺不行,审美观在那不是?

    用菜刀削出来的,不见得难看,只是扯得谢福禹头皮痛。陈小树后知后觉才发现,孩子龇牙咧嘴地忍着。

    “刀太钝了,不行。”陈小树唤了谢福尧一声:“福尧——你有空吗?”

    等谢福尧把菜刀磨好,再次给陈小树送进来。

    “得了,你家里有镜子吗?快看看。”

    谢福禹尴尬地摇摇头,不说话。陈小树没说什么,把他拉到水桶面前,可惜暗暗地,只看见一个轮廓。

    “水快凉了,快点洗澡。”

    “嗯……”谢福禹犹豫片刻,心一横把身上脱得光溜溜。

    他瘦长的身条,四肢略黑,约莫只有一米多点,脱了衣服显得更瘦小。

    陈小树暗叹,她撸起袖子,从水桶里捞起一条毛巾,薄薄地,拧干水分,给谢福禹擦脸,洗头。

    这些动作娴熟,温柔。

    “冷不冷?”

    “还行……”谢福禹咬着牙,其实感觉不到冷,他是紧张来着。

    “你身上真脏,多久没搓了这是?”

    “挺……挺久的了……”打从四五岁开始,就自己洗澡,大哥二哥都不管。

    “没事。”陈小树说:“以后我给你洗,好吗?”这孩子性格好,处了一下午,陈小树得出这个结论。

    “哎……”谢福禹颤巍巍地应着,这才感觉到冷。

    陈小树怕他感冒,也不敢洗太久,把热水用完就帮他擦身穿衣服。

    “好冷吧?我让你大哥弄点柴火给你烤烤。”

    “不不……”捡柴火不容易,特别是这个梅雨天气,再冷的天,忍忍就过去了。

    “锅里烧着水吗?那就去炉灶面前烤烤。”陈小树做主,把刚洗白的孩子拉倒厨房……在此之前,她尚不知道厨房在哪呢。

    锅里果然烧着水,老二拿着一本书,守在炉子面前烤火看书。

    看见弟弟和陈小树来,他起身让开。

    “让你弟弟烤烤。”陈小树不客气地要了位置,她从后面拥着小孩,坐在小木凳上边。

    谢福禹刚才直哆嗦,到了炉子面前,不一会儿就暖和了。

    看见弟弟歪在女人怀里,那副享受的模样,老二撇撇嘴,垂着眼。

    “多少点了,知道吗?”陈小树回头,往老二的书上睨了一眼,竟然是一本英语教材。

    “五点钟。”谢福舜不温不火。

    “你大哥呢?”陈小树左右看看。

    “他去还东西。”谢福舜说,顺便通知乡里人,家里不办丧事,希望大家理解。

    按理说这是不应该的,老头死了不办丧事,他们会被议论,没本事,没良心。

    谢福尧不在乎,日子是自己的,嘴巴是别人的,爱咋咋地。

    走到陈小树娘家,他罕见地踌躇起来。今天陈小树的娘家人,没来吃酒席,说举家去了镇上,没空来。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借口,实际就是不太看得上谢家这门亲戚。

    “哟,这不是谢家老大吗?你站在我们家屋后干啥?”陈小草打开窗子,瞅见了谢福尧,她眼睛一亮,不得不说谢福尧的外形在乡里独一份,又帅又个性。

    以前陈小草还幻想过谢福尧来着,如今自己的大姐成了人家后妈,她心里挺郁闷的。

    “喂,你爸妈在家吗?”既然被发现了,谢福尧也不屑藏着掖着,他上前:“我来通知你们一声,我爸今天中午过世了。”

    陈小草睁大眼,立刻地问道:“那我大姐……”

    “想什么呢?”谢福尧凶神恶煞,瞪着她说:“你大姐生是我们谢家的鬼,死是我们谢家的人。”

    陈小树和谢大成,可是正经八百地领了证,是合法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