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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墟毒百里,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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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下济世城,芸香医馆之内。

    这一天,钧念仍然和平常一样,在木湘梭的指导下努力地读着那些医书。这些日子里,钧念算是把湘梭拿出来的医书通读了一半。即使被问到什么专门的医学问题,他也能够凭着记忆说出个大概。就这一点来看,没准他还真的有那么一点学医的天赋。只不过目前为止,他的医学知识仅局限于理论,在真正地问诊病人之前,都只能算作是纸上空谈。

    只可惜芸香医馆属于那种濒临关门歇业的落魄医馆,在这医馆林立,竞争激烈的济世城里,压根就没有人愿意上这里。

    对此,钧念好生奇怪。不过就在前些天,湘梭以他为对象示范诊脉的时候,钧念算是理解了为何没有人愿意来这里了。

    原来,木湘梭非但是日常生活中不肯与他人接触,哪怕是问诊切脉,也都要玩悬丝诊脉的把戏。而且这样做诊断出的脉象完全和钧念自己摸出来的脉象不吻合……

    钧念只有无奈地叹息起来了,这木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明明是大夫,却连帮人诊脉都做不到。真是可惜了这间医馆,还有木姑娘家族流传下来的医书了。

    正是因为这些日子学习了很多,钧念才能够明白木姑娘的家传医书究竟凝粹了多少前人的智慧,如果不是考虑到这是人家的家传之物,钧念真的想把这本书推荐给雷天,让雷天以皇帝名义将书推广,作为培养大夫的必读书籍。

    钧念偶然看到一则令他感兴趣的记载。

    “燕国覆灭之时,鲛兽垂死一搏,荼毒百里,贵族将士平民全数未能幸免。中毒者,肤生黑鳞,气血逆行,阳气虚而阴气旺……”

    这本医书明明是收罗了当今已知的怪病,不曾想,竟然连古时候的神话传说中的病例都收录了。钧念仔细一想,这故事虽然只是神话传说,但是也算是一种病例。根据书中记载,这种毒称作“墟毒”,因为是神兽伟力所导致的病症,所以并没有医治手段。

    奇了怪了,如果没有医治手段,那当年的燕国人民该怎么办?

    钧念有些好奇,只不过书中记载仅止于此,再也没有后续。这让他很是不爽。这写书的人真是讨厌,这明显是传说的东西,编写进来就进来吧,好歹也安插一个结局啊,像这样有头无尾的“太监”记载真是太可恶了。

    恰好木湘梭从后堂出来,钧念立刻拿着书向她请教。

    “木姑娘,这本书上写了一种叫‘墟毒’的病症,虽然只是传说,但是应该也有解决手段吧?要不然当年的燕国人民怎么办?”

    “啊!?”木湘梭一声惊呼,显然是没想到钧念会问这个问题,她略为慌张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这种事应该问那些走街串巷,以说古谋生的说书人比较好吧?”

    “可是你给我的这本书记载了好多病症,除了墟毒以外,其他病症都写了应对方法,即使不能根治,稍微延长一点寿命的手段也是有的。只有墟毒这一例什么解法都没有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钧念的性格就是这样,发现值得在意的事就想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也没有注意到木湘梭的眼神充满了拒绝。

    “我也只是负责保管这些书,里面的内容我也不清楚……”木湘梭言辞闪烁,显然是隐瞒了什么。

    钧念何等聪明,当然看出了端倪,他正想继续追问,突然紧闭的医馆大门被人粗暴的撞开。紧接着一队捕快闯了进来,这些捕快在进门之前就已经拔刀出鞘,俨然是追捕重犯的架势。

    钧念也不是笨蛋,他感觉到了气氛不太对劲,他立刻扔下医书,对着领头的捕快质问道:“光天化日,你们怎敢强闯民居?”

    “别废话,拿下他!”领头的一声大喝,旋即其余捕快一并向前,那明晃晃的刀身向着钧念砍去。看这慢悠悠的速度,倒也不像是想置钧念于死地,仅仅是想要借此束缚钧念的行动而已。

    尽管不明白具体情况,钧念也知道这帮捕快是针对自己而来的。他当机立断——逃。

    只见钧念弓下身,紧接着猛地冲向前方的一名捕快,他的速度之快,那名捕快还没来得及收刀抵御,钧念就已经近了他的身。对付这帮没多少武学功底的捕快,钧念只是一记手刀就将对方打昏了过去。紧接着钧念化掌为拳,也用不着太大的动作幅度,以极短的出拳轨迹,靠着寸劲,一下子把两旁的捕快打翻在地。

    见上前捉拿钧念的三名捕快被轻易撂倒,领头的捕快非但没有惊慌,反而是露出了不易察觉的阴笑。

    “大胆贼子!竟敢拒捕而且袭击捕快……看来知府大人说的果然不错,这里的人都是叛乱分子!”

    “叛乱?喂!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啊!”钧念本想解释,只不过在他开口之前,医馆的墙壁竟然被外力轰破了,只见纷扬的烟尘中,一头身材魁梧的钢铁巨人巍然而立,而在巨人的肩头坐着一名头戴纶巾的少年。看少年的表情,显然是对自己做的这件事很是厌烦:“啊……明明下个月还有晋级考试,为什么我要浪费大好的复习时间来这里啊……”

    “小楼,捉拿反贼可是苍龙教士义不容辞的责任。如果你这次帮忙抓住了反贼,我一定会让知府大人在你师父面前好好美言几句的。”

    “知府?”被唤作小楼的少年想了想,似乎觉得如果是知府这样地位的人帮忙说好话,倒还是有点可能让他的师父放宽一点晋级考试的考察标准,于是乎,原本懒洋洋的他立刻拿出了干劲,“反贼是吧?看我不把你打成小馒头!”

    钧念一怔,他可没有想到会突然出现机关术者。别看这少年年纪轻轻,可他控制的机关兽看上去煞是威风,上身魁梧并且覆盖着精铁铠甲,粗壮的双手光是看着就无比沉重,让人不敢与其硬捍,只不过和上身相比,机关兽的下盘却是显得纤细无比,而且用来站立的不是拟人的双脚,而是模拟蜘蛛的八只细足。

    在郢都,钧念也算是见识过了机关兽的威力。别看那些修习阴阳术的苍龙术者平日里看着地位超然,略有那种此世独一无二,藐视凡人的感觉,但是那帮阴阳术者在机关兽——赤帅黑将面前,压根就没有还手之力。

    当然了,这里固然有那帮阴阳术者的实力压根没有达到军国级的因素在里面,不过钧念还是把机关术者放在了阴阳术者之上。毕竟,仅以钧念的见闻,军国级的机关兽着实是太过强大。

    面对上身为人,下身像蜘蛛的异形机关兽,钧念丝毫不敢大意。而对方也不是那种谨慎小心的主,看见了敌人,小楼第一时间就下令攻击。

    异形机关兽疾驰向前,伴随着冲刺而来的劲风,那只巨臂如同重锤一般挥落,砸向钧念。

    钧念哪里敢接招,第一时间向旁边躲闪,不过一旁的捕快早已经摆好了阵势,只待钧念自投罗网。钧念仅仅只敢踏出一步,就不敢继续移动,眼看着异形机关兽的巨臂即将砸中自己,钧念一咬牙,猛地向前冲去。

    机关兽的手臂极长,挥落时也会有巨大的空隙可以钻,只是这样做就势必贴近机关兽的身躯,也不知道上面是否安装了什么危险的机关……

    “没用的啦!”小楼高兴地笑着,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异形机关兽的腹部突然开启,一只弹簧拳头射出,一下子打中了钧念的脑袋,饶是他早有警惕,也躲不开这突然射出的拳头。

    钧念被打翻在地,若不是修炼了“暮迟”,身体素质强于一般人,他早就昏死过去,没准还会脑震荡。

    他艰难地想要爬起来。

    身为羽林军,只要还有意识,就必须战斗到最后一刻!

    ……

    木湘梭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切给吓到了,身为普通百姓的她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直到钧念被打倒在地,木湘梭才回过神来,别看她只是弱质女流,却丝毫没有畏惧,面对着明晃晃的刀剑,她鼓起勇气站了出来,指着捕快呵斥道:“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钧念公子是反贼?你们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拔刀出手根本就违反了苍龙律法,我要找知府大人告你们的状!”

    “告状?”领头的捕快憋不住笑意,他见木湘梭戴着面纱,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过身材倒是不错。他在平日里也看过不少那类描写蒙面美人的艳情小说,于是下意识地把木湘梭当成了那绝世美人,毫不顾忌地上前调侃道,“小姑娘,我就是奉了知府大人的命令才来拿人的,你拿什么状告我?”说着,他伸手想要去扯下木湘梭的面纱,好看一看她的庐山真面目。

    见对方靠近,木湘梭一时间竟然恐惧得动弹不得。

    她固然有站出来说话的勇气,可是,面对这样的对手,那无谋的勇气反而只会害了她……

    “滚你丫的!”钧念就地一滚,一脚扫在了捕快的脚上。对方又怎能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当即被扫翻在地,而钧念就势翻身而起,一下子越过柜台,迅速拉开药柜的抽屉,取出了一个药瓶。

    “看毒!”伴随着一声大喝,钧念把药瓶砸向了异形机关兽。机关兽立刻用手臂为盾抵挡,药瓶撞碎后,瞬间散发出一阵奇异的味道。他人或许不知道,钧念心里清楚,这只不过是一瓶治疗中暑的内服药而已。

    因为担心有毒,捕快和控制机关兽的少年都纷纷撤出了医馆。而趁着这个机会,钧念一把抓住木湘梭的手,带着她先冲进了后堂。

    ……

    捕快来抓人,显然是早有准备,医馆明显已经被包围了。要想逃出去,最好找一处包围薄弱的位置强行突破……

    尽管知道最好的做法是什么,钧念却不知道该如何实施。归根结底,他不过是尚未出师的预备役羽林军,在身手实力方面远远不及横罗他们。可是这个关头,他也只有想尽自己的办法逃离困境了。

    “木姑娘!前些日子我看你在后院也晒了一些药材,里面有没有……”钧念正想要询问木湘梭,不曾想对方突然甩开了他的手,接着激动地叫道:“别碰我!”

    钧念一愣,他转过身,正对上木湘梭那惊慌失措的眼神。

    钧念挠了挠头,自己一时情急忘记了木湘梭害怕被人接触了呢……不过……现在是危急关头,这种小事能不能先暂且忽略一下呢?

    “木姑娘,我知道随随便便就抓着你的手是我的不对啦,但是……”

    “不是的……”木湘梭连连摇头,她看了看钧念,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羞怯地低下了头。

    钧念完全不懂怎么回事,就权当是木湘梭接受了他的道歉了。他正准备继续刚才的询问,不曾想后门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木屑飞舞,纵然没有亲眼看见,钧念也相信后门的木头门板已然化为碎片了。

    前有围堵后有追兵,难道说到此为止了吗?

    钧念心中闪过一丝绝望的念头,不过没等他细想,一个焦急的声音就把他拉回到了现实。

    “木姐姐,我来救你了!”

    不用问,正是妍空那充满活力的声音。毫无疑问,那以粗暴手段轰开后门的人也是她。

    钧念愣愣地看着身上浮现着图腾符文的妍空,心想:这家伙是怎么回事,看她的样子似乎也是狼狈逃来的,她该不会也正在被追捕吧?

    “钧念,准备逃了。”后妍空一步来到院子的嵋荫淡淡说明道,她刚才用灵符制造了一个结界,姑且能够抵挡一阵子,只不过终究不是权宜之计。她和妍空一起来到这里,就是因为她猜到了钧念也会被袭击,所以才来救援。至于城外的横罗……老实说,嵋荫还是挺放心的。如果没有军国级的苍龙教士出马,即使是那些训练有素的军人也未必能抓获横罗。而千羽大人和横罗在一起,应该也不会有危险吧。

    看见嵋荫,钧念总算能够松一口气。有灵符术的帮助,应该能够顺利逃脱吧。

    不过在那之前,妍空则是急匆匆地冲进了院子另一边的厢房,过了一会儿才出来,在她出来的时候,身上背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

    看那名男子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应该是生了什么病。

    钧念这才想起妍空也是为了求医才不远万里来到济世的。那个男子就是病人吧。只不过饶是钧念看了那么多医书,在实际观察病人脸色的时候,还是显得十分生疏。他完全看不出妍空背着的男子到底是患了什么病症。

    嵋荫似乎是知道妍空来这里除了救木湘梭,还是为了那名男子,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

    “准备好了么?”嵋荫祭出了四张灵符。因为同是御风飞行的术式,所以嵋荫只需要完成一套口诀即可。只不过对于灵力的要求还是增大了许多。

    几乎是在结界被攻破的同时,一行人御风而起,待到那些追捕者冲至院子里时,已经只能在下方仰望着他们兴叹了……

    ……

    ……

    医仙内城,沉顼若无其事地行走在行人之中。

    话虽如此,这街上的行人皆是神色慌张,往来匆匆。而像沉顼这般神态自若的人显得有些突兀。

    似乎,是因为这儿的知府发布了什么通缉令,正在追拿一干重犯吧。那些寻常百姓都接到了命令,老实本分地躲在家中,而尚在外头的人也正在朝家中赶去。

    这对于沉顼来说倒是不错的情况。像这样独自一人大摇大摆地走在街头,已经是相当久远的记忆了。

    对了……那个时候……还没有这样的建筑呢。那个年代,虽然王宫都竭力修得奢华无比,但是民间的建筑却是十分简陋,全然不像现在这般,即使是民间也能够建造那壮丽之楼,瑰丽之宇。

    “燕亡国之后,那群士大夫倒是过得不错啊……”沉顼默默地感应着脚下这片土地的记忆,他发出如是感慨,“那群贪生怕死的家伙,本来都会为我陪葬的,结果却……被瑀蛇救了么?呵呵……你就那么在意‘人民’的生死么?这可跟你凶兽的身份不符啊,瑀蛇!”

    沉顼轻轻转动手指上的戒指,那土黄色的玉器上,一抹深色的褐色纹路如云彩一般涌动,这小小的戒面仿佛映照着苍天的云相,紧接着,沉顼身形消散,竟然出现在了医仙内城另一端的街头。

    “瑀蛇……强行使用我的淬毒珠解毒救人也让你元气大伤,难怪在灭了燕国之后你沉寂了两年。只不过……其他国家的家伙真是不争气,竟然连一个失去了守护的毛头小子都赢不了。唔?是吗?原来那个‘我’也逃了一部分出来啊,然后……李时珍和‘我’做了交易?呵呵……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人愿意接受墟毒……只不过,那家伙仅仅是以一个医者的身份想要以身尝试墟毒,寻找破解的办法,并不是接纳墟毒。所以,‘我’,你一定又失望了吧?都说了,‘人’是不可信的。”

    收集了这附近的土地的记忆,沉顼松了口气。原本,独自一人逃出封印,他还有些担心,自己被封印的其他部分是否已经忘记了“职责”,现在看来,自己倒是多虑了。

    不管是“鲛兽”的他还是“沉顼”的他都没有忘记那个夙愿。

    “不过……淬毒珠的下落果然还是一个问题啊。”因为被封印的位置隔绝生物的踪迹,沉顼完全不清楚这千年来,这片土地上发生了多少事。如果能够和“鲛兽”的自己融合的话,倒是能够补全那些记忆。只不过“鲛兽”的自己被瑀蛇困在异空间,以现在沉顼的力量,贸然闯入完全就是自投罗网。

    “唔?千叶雷天在过去也来过这里?不对……那个时候,他的名字是……”原本只是草略地读取着土地的记忆,沉顼在那无尽的画面中发现了某个熟悉的面容。

    那个时候,他并不是现在的银白色头发,而是显眼的金色头发,而且他所展现的力量也并不是苍龙玄术中的灵符术,而是遥远异邦的“魔法”……

    “这是……!?这怎么可能!?”沉顼惊呼着,同时,他也激动了起来,“百世千叶散!?难道说这才是瑀蛇的真意!?百世千叶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