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一级律师 > 乔治·曼森案(一)

乔治·曼森案(一)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需要申请见一下证人么?”

    庭审前的最后一天,顾晏这样问道。

    对于很多律师来说,这样的问话是多余的。因为庭审前只要时间允许,条件允许,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见一见证人。通过一些技巧性的谈话聊天,来确认对方知道的信息哪些是对当事人无害的,哪些是不利于辩护的。

    这样一来,当他们上庭对证人进行交叉询问的时候,就会知道哪些问题可以问,哪些最好别提。

    曾经在这一行流传过一种说法——当控方或者辩护方律师对证人进行询问的时候,总能预先知道证人会回答什么。如果律师提出了某个问题,证人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那这位律师一定不太成功。

    但是燕绥之这人常常不按牌理出牌,大多数人认为稳妥的事情,他不一定会去做。

    而顾晏深知他这风格,所以才要多问一句。

    果然,燕绥之摇了摇头,“你是说赵择木还有乔他们?不用了。”

    在庭审方面,顾晏当然不会干预太多,但还是问了一句:“确定?”

    “确定。”燕绥之一本正经道,“我在扮演一个合格的软柿子。这么短短几天的功夫,一般软柿子应该正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碰壁呢,哪顾得上见证人。”

    “……”

    对于这种瞎话,顾晏选择不回答。

    不过燕绥之嘴上说着不用了,并不是真的对证人毫不关注。相反,这一整天,他除去看守所的会见时间,一直在看已有案件资料里,警方所收集的证人证词,还有亚巴岛别墅内的几段监控视频。

    别墅内的监控主要设置在走廊和大厅角落,每一间客房门都在监控范围内,所以每一位客人在那段时间内进出房间的时间点都非常清晰。

    但是别墅外的监控则并非毫无死角,最大的一个死角在于受害者乔治·曼森的房间外墙,出现死角的原因巧合得令人无语——乔治·曼森那天傍晚坐在窗台边喝酒的时候,不小心损坏了那处的监控摄像头。

    燕绥之想了想,时间似乎刚好是他和顾晏从亚巴岛中央别墅离开前后,那时候曼森还坐在窗台上拎着酒杯,跟他说了几句没头没脑的醉话。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他确实打翻了什么东西,在那边低头收拾。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损坏了最重要的一处监控摄像头,可以说命运真的很爱开玩笑。

    燕绥之正在做最后一天梳理的时候,看守所里的陈章也正在跟管教协商。

    “我能不能拨一个通讯。”陈章道。

    管教皱着眉。

    “我知道,按照规定需要全程监听。”陈章道,“我知道,没关系,可以监听,录音也没关系。我只是想给家里人再拨一回通讯。”

    明天就要开庭了,而他将要走哪一条路还模糊不清,诉讼会输还是会赢,他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这些他都不知道。

    按照第三区看守所的规定,他不是完全不能进行任何通讯,联系任何人。只是申请的手续非常麻烦,一般管教不乐意给自己找事,而一般的嫌疑人也不愿意给管教添麻烦,以免自己上了管教心里的黑名单。

    陈章眼巴巴地看着管教。

    他其实非常幸运,分配到的管教虽然总爱虎着脸,但并不是那种蛮不讲理式的凶神恶煞。正相反,那位虎脸管教甚至有点心软。

    陈章求了大半天,管教终于松了口,点了点头道:“算了,好吧,等我填一份申请。”

    那份申请辗转了四个层级,最终在入夜的时候回到了虎脸管教手里。

    “行了,把通讯号告诉我。”虎脸管教道,“拨号只能我来,你不能接触智能机。”

    陈章感激不尽:“好的好的,没问题,我不接触,怎么样都行,我只是想跟家里人再说两句话。”

    很快,在专门的监控之下,知更福利医院339病房的通讯被接通了。

    “喂?谁啊?”通讯那头响起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嗓音缓慢而温和,是陈章的母亲。

    之前燕绥之带来的录音笔虽然音质清晰,但总归有轻微的变化。而且录音和实际的通讯毕竟不一样。

    陈章一听这句问话,原本准备好的话突然就哽在了喉咙底。

    他鼻翼急促地扇动了几下,紧抿的嘴唇里是咬得死死的牙。

    通讯对面的人连问了两句后,似乎听见了这边急促的呼吸,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道:“文啊?是你吗?”

    陈章用指节狠狠揉了一下眉心,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清了一下嗓子道:“嗯,是我。”

    就这样短短一句话,最后还难以控制地变了音调。

    通信那边的人忽然就欢欣起来,似乎是对她旁边的人说:“我儿子!儿子来通讯啦!你看他之前就是太忙了!”

    可能是总替几位老人不平,对陈章心怀不满的那几位护士。

    之前陈章有什么事不敢拨病房的通讯,都找那几位护士,因此没少被她们堵,但是陈章一点儿也不反感。都是些心软的姑娘,才会不忍心看几位病人被他这个“不孝子”丢在医院。

    “文啊,最近是不是很忙啊?”陈母絮絮叨叨地问道,“按时吃饭了吗?没生病吧?”

    陈章闭着眼睛,听着她一句接一句的关切,眼眶已经热了。他用手指揉了揉眼皮,似乎想把不断漫涌上来的水汽揉按回去,但很快,他的眼睫还是变得潮湿起来。

    当初看到诊疗单的时候,他一度有点绝望。他明明还在盛年,却强壮不了多久了,只有四五年,只剩四五年……

    等到他也跟祖父、父亲以及姐姐一样,腰腿枯朽萎缩,瘫痪在床不能移动的时候,他这多灾多难的一家子该怎么办呢……

    那段日子,他每天每时每刻,日日夜夜都在想啊想啊,却想不出办法。

    直到碰到那两位找上门来的人。

    在利诱与胁迫的交织中,他一度有点破罐子破摔,觉得其实那样也挺好的。哪怕付出的代价有点大,但是他一个人的代价,能换一家人再无后顾之忧,挺划算的。

    真的挺划算的。

    这样的心理不断加深,以至于当乔治·曼森那件案子的所有证据都指向他的时候,他突然明白了那两位胁迫者真正的用意。于是他直接放弃了抵抗,顺着所有证据录了口供。

    最为魔障的时候,甚至拒绝被人从泥沼里拉出去。

    因为一旦拉出去,他那一家人今后的保障就没了,又要陷入前路不明的迷茫和担忧中,不划算。

    他一度觉得自己非常冷静也非常理智,甚至有点自我感动,自我佩服。但直到这时候,直到重新听见通讯器那头,妇人苍老却温柔的声音时,他才明白,他根本做不到那么绝。

    他还想听这样关切的唠叨,还想每周忙里偷闲去医院看看他们,被他们拉扯着捏着手臂,说他胖了点或是瘦了点。

    他还想再听很多年。

    那边的人轮换了好几个,他梦游一样浑浑噩噩地答着。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对面那些家人的话语上,反而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直到母亲问他:“文啊,什么时候能不忙一点,抽空来让妈看看你?”

    陈章张了张口……

    明天就要庭审了,他自己让自己陷入了困境,能帮他一把的只有一位年轻的据说毫无经验的实习生,前路渺茫。

    他根本不知道这场听审之后,自己会是什么身份,什么处境。所以他答不出来。

    对面听懂了他的犹豫,立刻道:“没关系,没关系,啊。不一定要来,你忙你的,我们很好。”

    申请下来的通讯并不是随意的,没过多久,限定的时间就已经到了。

    通讯截断之后,陈章呆愣了很久,这一整晚都极度沉默,有点希望庭审迟一点,再迟一点,最好永远不要来。

    即便他祈祷了无数遍,乔治·曼森案的庭审还是如期到来了。

    这天上午9点半,燕绥之和顾晏到了第三区刑事法庭的门口,熟练地将光脑、智能机、电子笔、文件夹等一系列东西掏出来,依次过进门安检。

    这一次的庭审因为被害人曼森家提出申请,除了原被告及证人的家属,不能有任何和案件无关的人来旁听。所以这一天的1号法庭门外并没有聚集学生或是其他公民,显得死气沉沉。

    因为被要求保密,所以这次进庭前还要进行一下二次安检,说白了就是身份审核。

    前面的庭审助理冲燕绥之点了点头,“您是?请核验身份。”

    燕绥之把身份卡递过去,道:“辩护律师。”

    庭审助理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顾晏,“你们是一起的?”

    “对,我记得辩护律师可以有两个陪同名额。”

    庭审助理指了指顾晏,“没错,所以他是?”

    “我的老师。”

    燕绥之瞥了顾晏一眼,笑着这么介绍了一句。说得特别流利,一点儿心理障碍都没有。庭审助理一点儿端倪都没看出来,唯独顾晏能听出话音里打趣的成分。

    两人推开厚重的大门走了进去。

    虽然庭审对外保密,但这并不代表法庭内人不多,相反,旁听席上坐的人并不少,其中有几位一看就来头不小,从排场到气质都极有压迫力。

    如果本奇和赫西那两位在现场,一定一眼就能将那几位认出来,毕竟他们经常出现在某些网站报道中。

    那位穿着昂贵衬衫抱着胳膊坐在一角的男人,有着灰色短发和浅蓝色的眼睛,手臂隆起的肌肉显得他强势、严刻、身材悍利。尽管他的五官跟乔治·曼森并不很相像,但他确实是乔治年长很多的哥哥布鲁尔·曼森,曼森家族一名鼎鼎重要的角色。

    在他身边,则坐着好几名保镖,将他圈围在中间,颇有点儿众星拱月的意思。

    从燕绥之进门起,布鲁尔·曼森的目光就滑了过来,含着打量审视的意味,如果是胆小一点的人,被那样的眼神瞄两下恐怕腿都发软。

    燕绥之从他身边的走道经过,走到了最前排的位置上,将光脑放下来。

    顾晏在他后一排站定,并没有急着坐下来,而是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道:“布鲁尔·曼森在,他是个极其敏感且多疑的人,你过会儿收着点。”

    燕绥之了然一笑,“我当然知道。演实习生而已,伸手就来——”

    他说着,身份一秒切换,在布鲁尔·曼森的盯视下,对着顾晏佯装忐忑地拍了拍心口,声音不高不低:“怎么办老师,要开庭了,好紧张,说点什么好听的安慰我一下?”

    顾晏:“……………………”

    你怎么不去戏剧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