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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银铃初现小丐侠死里逃生金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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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说到小叫化与阿黑,在秦含柳遇险以后,突然大闹汉中分堂,好像已经知道秦含柳的遭遇,才这样蛮不讲理的大闹,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合道理,读者也许要问,小叫化号称机灵鬼,为甚么不悄悄地去救人,反而那么大闹,岂不是更增加了秦含柳的危险吗!

    原来小叫化不像秦含柳,自幼吃了许多灵药,体内含有抗毒素,同时又有点好酒贪杯,因此在笑面狼敬酒的时候,杯杯盏底朝天,涓滴不留,笑面狼因为起首闹事的是他,酒里的蒙汗药,下得也比秦含柳多些,所以当阿黑把他们两个救出碧玉轩,摆到郊外森林之内的时候,秦含柳能够很早就醒转过来,他可没有那么容易。

    直到秦含柳把他背进茅屋,放在老太婆的床上,与小牛子谈了一阵碧玉轩的往事,问清汉中分堂的位置,飞身赶去夺取包袱的时候,他还没有一点醒意,老太婆心目中,始终认为独眼凶蛟,厉害无比,对于秦含柳孤身前往,心里一直感到是件非常危险的事,虽然秦含柳在临走的时候显示出来的那种旷世无匹的轻功,使老太婆感到惊奇,把他当作仙佛显圣,稍稍增加了一点信心之外,可是一去之后,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心里不免又暗暗着急起来,可是自己和小孩儿,都是一技均无的凡人,空着急又有甚么用呢!看看床上的小客人,还是酣醉未醒的样子,也不管有效没有效,就照普通弄醒醉酒人的法子,倒了一大碗冷水,用布浸湿,敷在他的额头上,巧打巧着,冷水正是解除蒙药的惯用方法,不过没有猛然一口,喷在他的脸上,功效要稍差一点,但没有多久,小叫化还是悠悠地醒转过来。

    小叫化自小就在江湖里混,经验阅历,当然比秦含柳强多了,没有想到终日打雁,却让雁啄瞎了眼睛,因此,一醒过来,马上就知道怎么回事,一个翻身,从床上蹦了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寻找秦含柳在那里,由于头脑还没有完全清楚,发现没有见到秦含柳的影子,也不看看环境,错当自己还在酒楼里面,顺手一抓,把小牛子捞在手里,狠声问道:“你们这些狗贼,把我的兄弟弄到那里去了!”

    老太婆一看急了,赶紧扑了过去,也不知那里来的那么一股大力,猛然抓住小叫化的双手,嘴里喝道:“客倌!那是我的孙子呀!”

    这样一来,方才阻住小叫化,没有把小牛子摔了出去,小叫化也给她闹得清醒多了,这才发现自己是在一座茅屋里面,马上把小牛子从手里放了下来,揉了揉眼睛,莫名其妙地问道:“老太太!您们是谁呀!这里是甚么地方?我怎么会到这里来啦!我的兄弟在那儿呀!”

    老太婆刚才用力过度,还在那里喘气,给他这一连串的问题,弄得瞪着两只眼睛,瞠目不知所对。

    倒是小牛子,终日在外面打柴,身体每日风吹日晒,到底强壮得多,虽然脖子给小叫化揑痛了,并不感到怎么样难受,不过嘴里埋怨了一句,方才把一切经过,又重新详细的讲了一遍,小叫化一听秦含柳孤身前往冒险,心里马上急了,连忙把阿黑唤了进来,匆匆向小牛子告别,同时嘱咐说:“老太太!我那兄弟,没有跑过江湖,缺乏经验,武功虽然高到顶点,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说不定就要受到人家的算计,我得马上赶过去帮忙,万一等到天亮,我们还没有回来,就麻烦老人家派这位兄弟辛苦一趟,到成都给我师父太白神丐报一个信。”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牌,告诉小牛子,那是他们帮里的信物,只要到了成都,随便交给那一个叫化一看,都可以找到他的师父,接着又把怀里揣着的散银,约有十多两,全都留下,交给小牛子做路费,然后问清了汉中分堂的位置,急急忙忙,领着阿黑赶将前去。

    一人一犬,用登萍渡水的功夫,跨过汉水,刚一进入汉中分堂前面的树林,阿黑马上嗅出小主人的气味来,两个循着这股气味,接着又从树上发现那两个被秦含柳点了睡穴的暗桩,小叫化把他们弄醒过来,详细一加盘问,两个暗桩再照早先的话,重复说了一遍,郝干运当然不会相信他们这篇鬼话,用错骨分筋的手法,好好地让他们吃了一顿苦头,方才把真实的情形迫了出来。

    原来汉中分堂那个水牢,就在神机堂的背后,毒爪阴魔知道普通的埋伏,绝对困不住两位小侠,因此设计,利用秦含柳的包袱作饵,把神案的消息改装在窗户上,用一根细小的丝线,绷在窗户上面,里面点着灯火,使外面的人,感到耀眼,绝对无法看将出来,然后吩咐各处的暗桩,每隔一段时间,照着前面的话,对说一遍,来人不知底细,那还有不上当的道理。

    小叫化郝干运听到如此一说,算计一下时间,知道迟了一步,因为暗桩并不明白全部的计划,只知道秦含柳已经遇害,并不晓得秦含柳只是被困在水窟里面,生命尚无危险,因此,满腔悲痛,化作一团怒火,誓把整个汉中分堂,杀尽烧光,好为他的五弟秦含柳报仇,当时一掌,把两个罪魁祸首的暗桩劈死,接着就带领义犬阿黑,从正门杀了进去。

    等到与毒爪阴魔等人对面,双方一答话,更认定秦含柳已经没有生还的希望,自己也就不再想活着回去,结果与毒爪阴魔诸人,大干起来,终于敌不过对方人多,一人一犬均被迫采取守势,预备窥准时机,作拼掉一个就算一个的打算。

    人狗由于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心里反而镇静得多了,尤其义犬阿黑,先天原就具有刀枪不入的本能,再加练了那么一身内劲,除了敌人攻向它的两眼,对于其他的招式,根本不理不睬,一律硬打硬接,专门盯紧毒爪阴魔一个人追扑,这样一来,斗场形势,虽然没有多大转变,却把毒爪阴魔迫得团团乱转,弄得老魔头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狼狈不堪,不由老羞成怒,带上鹿皮手套,从腰里抓出自己在野人山苦练多年,方才成功的歹毒暗器千毒刺来,老魔这种暗器,因为练制要十几年的功夫。用掉一根,就少一根,短时间绝对无法补充,因此,平日珍若性命,除了初次下山,把仇人诱进一座古墓,大量用了一次以后,所剩已经不多,不是万不得已,绝不愿意使用。今天,也是实在下不了台,才想起它来。

    老魔把暗器抓到手里,马上大喝一声说道:“各位请闪开一边,小心误伤了你们,让我来取它的性命!”

    围攻的高手,有的听了他的话,躲向一边,有的看到他那副狼狈的样子,不相信他还会有甚么厉害的武功,因此没有理他,仍旧围攻不止,老魔心毒,认定那些不肯听话的人,是存心轻视,让他难,这一掌是毒爪阴魔毕生的功力所在,黑犬再强也被他迫得顿了一顿,老魔就是争取这一瞬间的工夫,但见他借着黑犬内劲反震过来的回力,身形猛然后退,左手朝前一撒,不分敌我,用满天花雨的手法,把千毒刺用线指功打了出去。斗场上马上一阵大乱,惨叫连声,人犬一齐倒在地上,乱滚乱叫,痛苦不堪。阿黑中刺最多,毒性发作,当时神智不清,发起狂来,在地上滚了几转以后,猛然窜了起来,见人就咬,那些侥幸躲开了毒刺的人,在它这一阵追咬之后,也就所剩无几了。

    那边小叫化本就处在劣势,看见阿黑已经中了人的暗算,不知那来一股蛮力,只见他软索蛇锤,一轮急舞,乒里乓那一阵乱响,围攻他的独眼凶蛟和几名高手,手里的兵器,竟然给他磕掉一大半,围攻的圈子,骤然露出一段很大的空隙,小叫化也不再管他们,疯狂一般地冲出包围,迳向义犬阿黑那边奔去。

    可是还没有跑到几步,当头就给毒爪阴魔拦住,老魔头在黑犬那边受的一股气恼,这下完全发泄到小叫化的头上,但见他仰天一阵哈哈大笑,伸手一把,就将小叫化抓了起来,高举过顶,同时嘴里说道:“小家伙,你们想死在一道,老夫就成全你吧!”

    说完,猛的一下,就把小叫化往那发了狂的黑犬身上,猛掷过去。人大相撞,同时倒地,阿黑此时已经精疲力竭,眼睛更是认不得人,尽了最后一点气力,一口紧紧咬住小叫化的足踝,死也不放,千毒刺的毒液,也就从阿黑的口里,慢慢地向小叫化的身上传播过去。

    毒爪阴魔与独眼凶蛟两个,可说是恨透了这一人一犬,用暗器把人打倒以后,似乎还不甘心,找了两个火把拿在手里,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举起手来,正要去烧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一声鹤唳,接着一阵银铃响声,从半空里传了下来,那阵声音,似乎蕴藏着无限的威力,一会儿彷佛奔涛骇浪,听得使人感到置身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中,驾着一叶扁舟,四顾茫茫,不由自主地生起一种人生渺茫的感觉,一忽儿又如长江大河,滚滚向前,令人兴起一种奋发进取的意志,一忽儿又如梵音四起,天地一片祥和,令人宛如置身净土,尘念俱消,性灵一片空寂,使人有不得不放下屠刀的意念。这一阵美妙的音律,把众人感动得忘其所以,静静地呆在那儿,随着音律的变化忽悲忽喜,忽迷忽悟,似乎刚刚体验到一点人生的真谛,银铃的声音,已经从众人的头上,嗡的一声,划空而去,大家只感到眼前一花,看到一条白线,似闪电一般,往天际逐渐消逝而去。

    大家斗然一惊,如梦初觉,从幻想中回醒过来,毒爪阴魔与独眼凶蛟,嗔念又起,可是打眼一看,地面上,黑犬与小叫化的身体,已经不见了踪迹。同时耳朵里面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从天际遥遥地传了过来,说道:“本着上天好生之德,这一次暂时给你们一个自新的机会,下次再要如此牯恶不惨,撞到本姑娘的手里,就不会再放过你们哪!”

    那声音,美得像黄莺出谷,清得似仙鹤长鸣,听起来非常柔和悦耳,无形中却具有无比的威严,毒爪阴魔与独眼凶蛟,固然被那声音镇得呆在当地,其余的人,更是被那一股内力,所震荡出来的无音声波,激得心弦波动,目跳耳鸣。整个汉中分堂,顿时静得没有一点声息,死寂寂地,静得连一根绣花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听得出来,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众人却好像过了千百个世纪一样,在声音消逝了片刻之后,才蓦地醒觉过来,纷纷猜测,这是那一个,功夫高到这种程度,怎么以往一判断,来人的武功,也已经深到了高不可测的程度,不由心生怯意,更想早点拿到那块九龙玉佩,参透其中的奥秘,马上迫着独眼凶蛟,去把那些东西取来分派,可是走进后庄藏宝的房子一看,除了留下一点黄金白银以外,那块玉佩和十几颗夜明珠,均已不翼而飞,两人愕然相视,真所谓赔了夫人又折兵,彼此苦笑了一声,只好垂头丧气,走了出来,处理善后的事情。毒爪阴魔更是雄心顿失,不敢再在汉中分堂停留,投奔大凉山找他从前的老伙伴,邛莱三凶,一齐托庇在阴风教主冥灵上人的座下去了。

    且说汉中郊外,那座小茅屋里面,自从小叫化与义犬阿黑走了以后,小牛子孟鹤年,马上按照入云神龙秦含柳的吩咐,将四颗碧灵护心丹,分别扶持两位老人服下,这种丹药,虽说是用来医治内伤的妙品,但为秦含柳的义父,采集千百种灵药,精心制炼而成,功效可说与道家的金浆玉液,相差无几,不但能起死回生,更有延年益寿的作用,练武的人吃了,足足抵得上两年的功力,普通人吃了,自然是药到病除,精神百倍了。果然服下去不到两个时辰,小牛子的祖父,马上就停止了呻吟,面色立转红润,到了快天亮的那一会儿,药力完全行开,老公公斗然感到沉疴若失,霍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彷佛精神体魄,比起没有害病以前,似乎还要来得健壮。老婆婆更是红光满面,恢复了年轻时的活力。祖孙三人,不觉全都高兴得喜极而泣,互相拥抱,兴奋得跳了起来,好大一会,方才停止。

    等到天色大亮,猛然想起小恩人临走时嘱咐的话,不觉又担心起来,心里虽然想着,像这样的好人,说甚么也不会遭遇不幸的,否则,那就真是太没有天理了。可是事实上,祖孙三人在茅屋里面,左等也不见他们回来,右等也不见他们回来,慢慢地,外面已经日高三竿了,三人方才死了念头,心里大急起来,但是仍然抱着万分之一的希冀,两个老人又叫小牛子进城去打听一番。

    小牛子走进城,就听大家议论纷纷,正在讲着昨晚汉中分堂发生的事情,不过有的说两位小侠都已经死了,连尸骨都烧成了灰。有的说两人都让一位仙人救走了,那一场火就是仙人用掌心雷给烧的,又有的说是两位小侠杀了许多人,最后还是打不过独眼凶蛟,放了一把火以后,就逃得不知去向了,真是人言人殊,莫衷一是。不过小牛子综合起来,得到一个概念,那就是两位小恩人,已经下落不明,不知去向了。

    好不容易,小牛子在菜场里找到了吴三宝,才从他的口里得到一点真实情况,明白一人一犬,确已被人救走,另一个小恩人,大概是死定了。小牛子一家受了秦含柳的大恩,打听确实以后,不觉心里大痛,赶紧跑回家里,把消息告诉了自己的祖父母,大家痛哭了一阵,小心灵里面,下定了决心,除了赶快到成都报信以外,还要到处访寻异人,练成绝技,亲自替恩人复仇。由于这一个念头,终于把他造就成一位大侠,那是后话不提。

    现在暂时搁下这边的事情,回过头来,且说上回太白神丐,为了整顿帮规,清理门户,与秦含柳等,在雷波分手以后,立即赶到云南昆明,去赴龙三姑的约期,到达昆明的时候,正好赶上霓裳仙子的舅舅,旱天神雨龙老太爷龙啸天的七旬大庆,龙家是云南的土著,家财万贯,雄甲一方,但是却舆一般富家不同,老爷子生性仁慈,急公好义,凡是贫苦无告,疾病无医的人,只要让他晓得,马上主动的前来替你解决,一定要把你扶持得能够自立为止,每年之内,不知救活了多少人命,安顿了多少不但不见减少,反而日益增加。因此一方之内,给他整顿得家家富裕,鸡犬升平,不啻是一片世外桃源,远近人士,更没有一个没有受过他的恩惠,所以大家送了他一个外号,叫做旱天神雨。

    老爷子少年时,酷爱武功,因此广结武林人士,暗中练了很久武功,但是生性与人无争,从来没有与别人交过手,功力深浅如何?谁也不能知道,不过武林里面,大家都尊重他的道德,有甚么纷争,只要他出来讲一句话,没有解决不了的。

    这次七旬大庆,根本不是他自己的主意,完全是地方人士与各地武林,为了尊敬感激他的为人,特地主动发起,为他庆祝,太白神丐早年没有投师之前,就曾接受过他的帮助,因此,一到昆明,马上就备了一份寿礼,前往祝贺。

    此时已近黄昏,龙家里里外外,灯火辉煌。老爷子知道他为一帮之主,为人又极正派,特地亲身把他接了进去。到达宾馆一看,赫!除了自己约的那些人物以外,好些自己想请而不知道行址的知名之士,也都差不多到齐了,内心里对于老爷子的德望,真是感到说不出的仰慕。当然,大家见面,免不了有一阵寒喧,那些琐事,笔者也就不再加以记载,免得浪费读者们的宝贵时间了。

    此时,宾馆到达的英雄好汉,计有峨嵋派的高手;喷火麒麟卢滔,摩云金翅公孙云客。武当派的高手;赛华陀皇甫渊,凌霄羽士孔长灵,冲霄羽土孔长静,和少林寺的铁脚行者智海大师,铁臂螳螂索振武居士以及江湖侠隐,秦岭山樵、霞岭老农、沅江钓叟等人。加上太白神丐的三大弟子雷文奇,郁保贵,汤必武与穷家帮四位长老;眇目穷神武雄,闹市韩康鲍叔和,独臂丐孙奇,秃头花子郭洪。真是济济一堂,好手云集。

    太白神丐打量了一周,除了摩云金翅,赛华陀、铁脚行者、沅江钓叟、霞岭老农诸人,原在自己邀请之内而外,其余诸人,不是彼此闻名,就是熟识多年,久不见面的老朋友,这一见面叙谈,全都高兴非凡。

    话题慢慢逐渐转向阴风教和龙三姑的事情上面,太白神丐把前后始末与自己的经过,当众详细一说,大家除了对于秦含柳的武功,半信半疑之外,全都义愤填胸,齐声答应愿助拳。大家正在磋商如何进行的时候,忽然听到窗外嗤的一声冷笑,摩云金翅正在窗户附近,猛然一个“乌龙出洞”从窗户里倒穿出去,紧接着大家都跟着出来,可是抬头四外一望,那里还有半个人影,大家全都愕了,感到脸上一阵羞红。

    当大家再行回到屋里一看的时候,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那张众人围坐谈话的桌子上面,就在大家出去的这一刹那,端端正正地摆了一张雪白的信笺,太白神丐走近前去,拿到手里一看,信笺的上端,印了一只银色的小燕,信笺上面还散出一股清幽的脂粉香味,不用猜就知道那是女人用的东西。

    信笺不是普通纸质做成的,好像中原各地,根本没有这种出品,上面的字迹,写得非常娟秀,大意是说,龙三姑此次叛帮自立,完全出诸阴风教的示意,太白神丐这一行人的踪迹,早就落在他们的眼里,阴风教这次怂恿龙三姑叛帮的目的,是想藉此试探中原武林的实力,早有妥善的布置。如果一战获胜,阴风教可能马上趁着这一股锐气,向中原武林各派挑衅,马上发动功势。同时说明自己就是阴风教主的弟子,为了不忍看到师父倒行逆施,招致恶果,特冒万险,赶来送信,希望太白神丐等人由他暗中设法釜底抽薪,看看是不是能够设法挽救这一场劫运。词意恳切,令人感动!

    可是来人虽是好意,房里这么多的高手,竟然没有发现,并且在警觉以后,还让来人做了手脚,这一份功力,不用说,比起在场诸人,无形中显得要高出许多,而且来人还是敌方的,众人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懊丧,倒让太白神丐一时拿不出主张了。

    正在大家沉静无言的时候,斗然绿影一闪,又从窗外飞进一个人来,所谓惊弓之鸟,草木皆兵,大家正要拿出武器,严加戒备的时候,来人已经开口说话了。

    “让各位受惊了,我是龙爷的外甥女秦碧云,刚才在后院听到各位惊呼的声音,看到一线白影,从各位这一边往外疾射,马上跟着追了下去,只是来人身法太快,没有追着,不知各位这里发生甚么事情没有?”

    大家定睛一看,不由心里各自说了一声惭愧,虽然有点并不认得,可是一听报名,和看到那一身打扮,全都认出来就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霓裳仙子绿衣女侠。这才嘘了一口气,正要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早先回到里面去的龙老太爷,也因听说宾馆有警,又跑了过来,向各人慰问。

    老爷子在听完经过以后,要过那张信笺,接到手里马上发现纸质有异因此先不看字,反而拿着那张信笺,对准灯光,瞧了又瞧,一时倒把众人弄得莫名其妙,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情,只见老爷子把纸看了很久以后,方才阅读上面写的内容,然后叹了一口气说:“嗯!难道是她?”说完,又摇了一摇头说:“不对,如果是她,至少已经有了八九十岁,怎么反而成了冥灵上人的弟子呢?”又停了一会,方才哦了一声说道:“哦!恐怕”

    众人给老爷子一连串的自言自语,越发弄得如堕五里雾中,不知他在葫芦里卖的是甚么药?霓裳仙子首先忍耐不住,打断他的话题说道:“舅舅,您怎么啦!也不怕把大家急死,到底是谁?赶快告诉我们呀!”

    老爷子没有理她,只把手里那张信笺,亮了一亮,接着反问大家说:“你们发现这张纸有甚么不同没有?”

    太白神丐马上接口说:“我正在奇怪!这张信笺,彷佛不是中土出品,不过却没有留心它有甚么异样!”

    老爷子马上要大家把纸对准灯光去看,同时说道:“不错,这种纸是用波斯湾那边出产的纸草做成,确实不是我国的出品。这倒没有甚希奇,不过这张纸里面的暗记,却有很大的来历呢?”

    大家依言一看,果然发现那张信笺,在灯光照映之下,现出一尊透明的佛像出来。是做纸的时候,用一种特制的纸模印出来的。因此齐声问道:“这不过是一尊佛像而已,难道里面还有甚么文章不成!”

    老爷子笑了一笑,说道:“我并不是说这幅佛像有甚么奥秘,而是说使用这种纸的人,大有来历。”

    接着,老爷子就把自己少年时的一段经历,说了出来,大家真是闻所未闻,听所未听,齐声惊奇不已。

    原来旱地神雨龙啸天,年青的时候,就爱舞枪弄棍,酷爱武艺,他的父亲给他请来很多教师,每一个教师的武功,都是不到三五个月,就给他学得干干净净,没有甚么好教的了!到了十几岁的时候,请来的这些武师,差不多全已不是他的对手,老爷子的父亲,感到再把这些人留在家里,并没有甚么用处,倒还耽搁了人家做事业的时间,因此,就在他十五岁的那一年,都用重资遣送了回去。

    龙啸天因为所有的师父,全都打不过他,不免有点心高气傲,有意出去闯荡江湖,好扬扬名气,龙家只有他这一个儿子,深知江湖险恶,万一出了一点差错,如何是好?可是龙啸天生成一副倔强的脾气,绝阻他不住,只好说等到他过了生日之后,才让他走,先把他稳住了再说,准备拖他一时且算一时,当然这不是真正解决的办法。因此,他的父亲,从他提出这个要求之后,就一直愁眉不展,终日长吁短叹,闷闷不乐。

    这种情形,让他家里一个修整花圃的老头看在眼里,这个老头是他父亲一次游山的时候,发现他晕倒在一片沼泽的旁边,面色紫黑,显然是中了当地瘴厉之毒,龙家祖传药方,治瘴极为灵验,因此,马上吩咐下人把他抬回家去,亲为治疗,当他人醒了过来以后,一问之下,说是访亲未遇,到处流浪,孤苦无依的一个老人,所以,就把他留在家里,看管花木,平日并没有甚么异处,不过花木交他看管以后,给整理得有条不紊,茂盛非凡,使得龙家花园,在昆明城里,成为一个有名的胜地。

    这位老头,看到这种情形过后,就在主人到花园散步的时候,问了一问,龙啸天的父亲,对于下人,平素没有一点架子,就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忧虑,告诉了他,老头儿听完他的话以后,只笑了一笑,劝他说道:“少爷想到外面去历练一番,是件好事,主人忧虑甚么?老朽稍为懂得一点星相之学,少爷绝不是一个夭折之相,主人只管让他出去好了,三年之后,老朽准保少爷回来,从此再不出门。”说完,两眼注视着他的主人。

    龙啸天的父亲,平日也懂一点星相,听完他的话后,想想确实不错,啸儿绝不是一个夭折之相,不过听到老头说他三年一定回来,不再外出,却不是自己看得出来的,不觉感到奇怪,想回头问他是甚么道理,可是心里马上为着老头的眼光惊住了,暗骂自己真是瞎了眼睛,枉自认为自己能够相遍天下土,竟然连自己身边这么一位异人,都看不出来,原来老头此时眼光如炬,灼灼迫人,分明是一个隐迹风尘的侠土,那眼神中所表示出来的坚定力量,使人不能不相信他的话是真的,龙啸天的父亲,深知这类人物,不惯俗套,明白他所说的话,一定有他的道理,因此,也不当面说破,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反正阻也阻他不住,到时候就让他出去吧!”

    当天晚上,龙啸天正要睡觉的时候,忽然感到腰身一紧,被人挟了往郊外奔去,自己使尽了方法,也没有办法脱离这个人的掌握,甚至连这个人的面目,也无法看到,枉自学了快十年的武功,竟然一点也没有用,等到到了郊外,一片坟地之后,这人方才把他放了下来,定睛一看,竟是自己家里修整花木的老头子,不禁心里有气,伸出手来,就要给他两记耳光,没有想到手刚一举就被老头顺势一托,把自己摔了一个大的筋斗,心里还是不服气,站了起来,一记“黑虎偷心”对准老头当胸一拳打去,老头躲也不躲,反而挺起肚子,迎了上来。这一下,拳头彷佛撞到棉花上,用力过猛,半只手臂,竟然一下插到老头的肚皮里面去了,心里方以为撞了大祸,把老头打了一个对穿,吓得想抽回拳头,转身就跑。可是定睛一看,老头神色不变,彷佛没事人一样,自己的手臂,却像生了根似的,与老头的肚皮,沾成了一气,再也抽不回来了!心里方始吃了一惊,知道这位老头,是个了不起的异人,正想加一点劲,把手抽了出来,老头马上把他止住道:“少爷!使不得,那会把手弄断!小心一点啊!我马上松了!”

    说完,只见他把肚皮往外一绷,乖乖!好大的弹性,龙啸天的身体,给他这一下,绷得像弹丸似的,直跌出两丈开外,劲力方才消失,幸亏龙啸天早已闻言注意,否则,不摔个头青眼肿,那才怪呢!

    龙啸天此时已经口服心服,从地上爬了起来,紧走几步,扑的一下跪到老头的面前,要老头收己为徒,老头将手拉他起来,嘴里说道:“哼!我才不收你这样的徒弟呢!学艺的目的,在于防身,没看着你才学了这两手三脚猫的功夫,就想跑到江湖上去,扬扬名气,满脑子的名利念头,教出来还不是为非作歹,有甚么用!”

    龙啸天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嘴里说道:“师父!我知道错了,不过您如果不答应收我做弟子,我绝不起来!”

    老头好像被他赖得没有办法,勉强答应说道:“好吧!我答应收你,不过我有一些规矩,不知道你能不能够遵守,如果认为不能够,那还是现在不拜师的好!”龙啸天只要老头答应,当然甚么规矩也愿遵守,因此立刻不断的点头,没口子的答应下来,老头这才叫他起来,告诫他说:“你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满招损,谦受益,一个人学了技艺,不是为了求名,而是要仗着这一份技能,去做一些有益于人群的大事,古人说大智若愚,有真本事的人,绝不愿意在人前炫露,以你从前的那些师父来说,都是你父亲慕名请来的大武师,教了这么多年,但是现在怎么样,有没有用?你自己应该明白。”

    龙啸天不断地点头应是,嘴里说道:“师父说得对,徒儿先前的想法错了,今后从师父这儿学到了本事,绝对尽我的力量,暗中去帮助别人,闯荡江湖争名的念头,再也不会起了,明天我就告诉父亲,不出去啦!”

    老头这才欣然色喜,摸着他的头说:“孺子可教,从今晚起,每天这个时候,到花圃里去找我,让我传授你扎根基的功夫,几个月之后,也许我还要派你出去办一件事,对你父亲那边,暂时还不要提起,到时还是说出去闯荡江湖好了,免得引起别人的疑心。今晚时间不早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说完,抓起他的双手,说了一声起字,身子被他带得像飞一样,瞬刻间,只觉老头把手一送,喂得一声,自己已经端端正正的躺在自己的床上,好像做了一场梦似的。

    一宿无话,龙啸天第二天晚上,按着时间,走到后花园去,果然看到老头在那里等他,当时教了他一些打坐的口诀和姿势,由于打坐的姿势与一般习武者,大不相同。龙啸天感到非常奇怪,因此发问,方才知道老头所习,并非中土现有武功,而是瑜珈术的一种。

    瑜珈术与少林武功,均是佛家修身以获得特殊能力的方法,达摩西来,所传之易筋经,实即莲花坐式的演变,此外尚有所谓吉祥式、倒立式、鱼式、孔雀式与各种身印,均未传入中土,老头所习,即瑜珈术中所谓大离地身印的握足坐式,与达摩易筋经,不但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更能略胜一筹,这些都是题外的话,暂不多说。

    练习之后,几个月下来,果然感到身体大不相同,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感到轻快非常,不知不觉之间,在内力方面,已经具备了几分火候。然后老头就他原来学过的武功方法,略加指点变化,时间已经慢慢到达他向父亲要求出门的时候了。

    就在他满十五岁生日的前一天晚上,老头就让他停止功课,叫他坐下,告诉他说:“龙儿,明天就是你的生日,过了明天,就是你要求出门的日子,我这里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叫你去办不知道你有没有胆量去办?”

    龙啸天那时血气方刚,根本心里不懂甚么叫做怕字,当然马上答应下来,于是老头约略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老头是寄籍西藏的一位隐侠,为文成公主侍卫的一位后裔姓郭名家靖。幼从印度佛教密宗的一位圣者——郭惹雅那尊者,练得一身瑜珈武功,曾经发愿要完成十万件功德,然后再继续修行,求证佛果,发愿容易,完起愿来,那就不简单了,试想我们的生命,最多活一百多年,恐怕就到顶点了,以一天做一件功德计算,一百年也只能做到三万六千多件,像这样岂不是心愿没有了成,人早死了吗?因此,郭大侠走遍各地,专找那些可能形成极大灾害的事情,暗中加以化解,使其弥患于无形之中,这样做下一件,间接就活了千万条生命,既不会让人知道,也可以早日完成心愿。

    这次,他在西康边境,发现这里有点怪气,经过实地详细考察之后,知道在昆明滇池里面,潜伏了一颗洪荒遗留下来的蛟卵,经过几次地壳变迁之后,这颗埋藏地底多年的蛟卵,暴露在滇池底下,昆明气候四季如春,蛟卵的位置,又正对着太阳,因此,这颗蛟卵已经蜉化,幸好蛟卵是嵌在一个岩洞里面,小蛟初出,不敢离巢,只是在午夜的时候,向空嘘气。此蛟名称翼手龙,有奇毒,周身刀枪不入,灵气散在空中,形成恶瘴,上次老人倒卧山边,就是事前不明底细,误吸云气所致,当时由于内功精湛,并没有发作,等到考察清楚,知道如果妄动,把它迫出洞窟,立成大害,因为当时没有想到良策,废然而返,结果在途中瘴毒发作,倒卧路旁,幸亏遇着龙啸天的父亲,方才把他救醒过来,捡回一条老命。

    郭老侠生平做事,绝不退缩,为了完成这件心愿,因此托言年老无依,寄居龙家,每晚仍然到那里去看,考虑用甚么法子,把它铲除,观察了好久,方才发现它在黄昏至午夜以前,一定要休眠一段时间,一醒来就伸头嘘气,吸收月华,于是老侠冒着万险,连用瑜珈辟气的功力,潜入水中,偷偷地用钢链把它的一条腿,锁在岩石上面,使它不能移动,然后动手准备将它消灭,结果还是徒费力气,虽然把它锁住了,可是这家伙混身刀枪不入,根本伤它不着,两只眼睛,虽然是它的要害,可是藏在水里,无法使用暗器,又不敢把链条解除,诱它上岩,恐怕万一失手,把它惊窜,马上就要发起洪水,使得附近的居民,全数遭殃。因为,几年以来,始终相持不下,郭侠的力量,最多只能做到使它困在原地,暂不为害,可是日子久了,这家伙日渐长大,那条钢链,势必栓它不住,一旦被它弄断,立刻形成大祸。老侠终日忧心如焚,明知不将师父的屠龙剑借来,绝对奈何它不了,可是自己又不敢离开半步,只怕在这一段时间里,万一钢链要断,有自己在,总还可以想办法补救,自己走了,岂不更糟。

    考虑了好久,发现主人的儿子,嗜武成命,资质又是上乘之材,因此决心把他收为弟子,予以成全,一方面报答主人的恩遇,一方面也可以帮助自己完成这件大事。正好碰上龙啸天要想出门闯荡江湖,主人为此忧虑。因此,从旁点了主人一句,当天晚上就把龙啸天带出郊外,先挫除了他的那一股骄气,然后方才授艺,瑜珈武功的原理,主要是内功的修练,使得人身各部肢体,均能破除生理上的限制,指挥自如,然后才能澈底摹仿一切飞禽走兽的动作,溶合成一些奇异的招数,使敌人不能按常理猜测,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里面有好些方法,可以在上师协助之下迅速成就。因此,老侠在短短的几个月以内,就把龙啸天调教非常不错,再就他原来学过的东西,略加改变指点,在招教方面,更是事半功倍,抵得上别人十几年的功力,当然,在内力方面,那是无法取巧的,不过让他代替自己,前去求剑,并非冲锋上阵,与人博斗,有了这些本领,那是足可胜任的了!

    龙啸天听到派他向祖师求剑,不但对那遥远险阻的路程,毫不害伯,反而感到高兴非凡,老侠见他如此大意,反而感到有点担心,不过势在必行,只好告诫了他一番,然后把详细的路线,画了一张地图给他,说明沿途的情形,要他从金沙江溯江而上,经西康,进入西藏,从拉噶攀越高僧赞峰,在山腰拉母祖海的上面,有一条雪魂谷,圣者郭惹雅那就在谷内一个崖洞里修行,特别要他记住,洞前长着两棵高大的雪松,千万不要忘了,同时嘱咐他见了圣者以后,立即说明他的身份,呈上我的书信,取到了屠龙剑以后,如果圣者没有别的吩咐,立刻起程回来,以便早日铲除大患。

    次日,他过了生日以后,他的父亲不等他开口,就对他说:“龙儿,你的包袱行李,都收拾好了,出门比不上在家,处处要自己小心,俗话说得好,吃亏人常在,凡事多忍让一点,你那股高傲的脾气,希望澈底改过来才好,知道吗?今儿好好休息,明天上路吧!”

    说完,也不容他再说甚么,就要他去睡觉。原来昨儿晚上,郭老侠已经把一切情形都告诉了他的父亲,老人家一听此去只是求剑,果然放心多了。因此早就替他把行李准备好,为了怕让他母亲知道,坚持不放,所以不让他在自己屋里多做停留,免得误了大事。

    一宿无话,次日清早,龙啸天遵照父亲的指示,不让任何人晓得,只向师父那里辞了一下行,就按照地图的路线,向西藏出发。

    沿途当然经过很多困难,不过他始终能遵守师父第一天给他的教训,抱定谦受益的宗旨,倒没有出过甚么大的乱子,三个多月以后,终于让他到达了印藏边境的拉噶,当天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向当地土人问清了路径,就开始爬山,高僧赞峰是西藏第三高峰,海拔有八o一四公尺,读者当可想见那寒风凛冽的情形。

    爬着爬着,最初还不见得怎么寒冷,四周也常遇着西藏的牧人,赶着一大群一大群的牦牛,来来往往。慢慢地,地势逐渐上升,不但四顾茫茫,眼前只见到一片纯白的雪花,就是行人,也看不到半个了,由于空气稀薄,没有半点云彩,那太阳直射下来,经过四周的积雪,一齐反映,耀得人眼睛也睁不开来,更由于水气均已冻结,寒列的山风,吹到人的身上,像刀子一样,使得皮肤发疼。龙啸天自幼娇生惯养,那曾吃过这种苦头,真想转身回去,不愿再往上爬了,不过内心那一股坚强的意志,却在脑海不断的鼓励着他,尤其父亲平日所说那句“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的俗语,更不断在他的耳边响起,使他增加了无限的毅力和勇气。最后,终于透过风镜,远远地看到了那一片拉母祖海,平静的湖水,呈现着蔚蓝的颜色,令人看到,内心真有说不出的舒服感觉。

    就在此时,龙啸天忽然发现雪地上,有一个几尺长的大足印,内心里无形中生起一种恐惧的感觉,摸不清这到底是人还是怪,愕愕地呆在那脚印旁边,犹豫了好半晌,正要举步继续前进的时候,猛然感到背后袭来一阵急风,龙啸天本能往旁一闪,侧转头来一看,几乎三魂吓掉两魂,七魄只剩下了一魄。原来不知甚么时候?自己身后来了一个巨大的人形怪物,但见他长得眼若铜铃,口如血盆,混身长着一层像猪鬣一般的灰色粗毛,两只毛手像树干一样,正吡着满嘴獠牙,似笑非笑的,撒开一张蒲团似的大手,向着自己站着的地方抓来。

    龙啸天知道无法躲避,只好拔出宝剑,拼命抵御,可是那有甚么用呢?两者的体形,相差得不可以道里计,虽然宝剑在那怪物身上砍了好几道伤口,但是怪物皮粗肉厚,根本济不得甚么事,反而把怪物惹得大发怒火,只见他闷雷似地发出一声怒吼,震得龙啸天的耳鼓,嗡嗡发响,微一疏神,手里的宝剑,已经被怪物抢去,丢到几丈开外去,龙啸天眼睛一闭,喊了一声:“我命休矣!”

    接着猛觉身子给那怪物一挟,顿时感到耳边呼呼风响,人像腾云驾雾一样,一阵剧烈的颤簸,几乎晕了过去,好半晌,勉强将心镇定,挣开一看,发现怪物暂时并未加害自己,只是把人挟在胁下,向着一座高峰爬去,细看那一段地带,尽是一片悬崖绝壁,壁立千仞,脚底下竟然是一处万丈深渊,往下望去,黝黑黑的一片,深不见底,看了叫人心惊胆怯,目跳耳鸣,求生是人的本能,龙啸天不禁在怪物的胁下,绝望呼喊起来。

    岂知喊声未绝,立刻轰隆隆地,彷佛天崩地裂一样,四周的冰峰,接二连三的倒塌下来,怪物不虞有此,在削壁上,稍为顿了一顿,一块小屋子大的冰块,已经从上面崩塌下来,怪物来不及躲避,用手将龙啸天猛力一丢,双手想把冰块推开,登时失去凭藉,立足不住,那个庞大的身体,已经随了那块冰块,往那万丈深渊里面,直坠下去。

    龙啸天给怪物这么一丢,虽然躲开了万丈深渊,身子斜飞向一片雪地,可是自那么高的处所,丢了过来,还是照样粉身碎骨,因此,人在半空中就晕了过去,失去了知觉,只迷迷糊糊感到载浮载沉,好像灵魂儿在天空里飘荡一样。好久好久,龙啸天悠悠醒转,似乎感到暖烘烘地藏在一件软绵绵的东西里面,心里总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感到非常奇怪,心里想着,阴司像这一样,那死又有甚可旧呀!蓦地睁开眼睛一看,那里是甚么阴曹地府?不过自己反而给当前的景色,惊奇得呆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只见那四周一片珠光宝气,五彩缤纷,美不胜收,原来自己此刻存身在一个洞窑似的宫殿里面,宫殿的墙壁,像是透明的水晶砖堆砌而成,每隔几丈远的地方,就嵌了一颗龙眼大的夜明珠,光芒四射,经过四周的墙壁,反射开来,幻成彩霞般的光辉,墙的一面,摆着一连四折的玛瑙嵌镶的青玉屏风,宫门似乎就藏在屏风后面,地上似乎铺着一块一块的白玉,全部按着六角形的云花样子,纵横错杂地,排列成为一幅一幅极端美丽的图案,几张檀木雕成的椅子,零零散散而又非常对称地摆在四周,位置安排得恰到好处,当中放着一张长方形的桌子,桌面像翡翠一样,通体碧绿,光可鉴人,桌上摆着一个古铜花瓶,瓶里插着一段石松,屈折盘旋,势若蟠龙,再配上几枝洁白无瑕的不知名花朵,越发显得古朴有致,清雅宜人,自己的身体此时,正卧在一张宽大的象牙床上,床上铺着一层似丝非丝的织物,不知底下垫的甚么?软得使人用不上力,身上盖的被子,更轻得像鹅毛一样,没有一点压力,难怪自己会感到那么暖烘烘的。

    龙啸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是在做梦,使劲揉了揉眼睛,又把中指放到嘴里,咬了一下,感觉痛了,方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猛一用力,想要爬了起来,马上感到全身的骨节,像散了一般,酸辣辣地,极不好受,身体也被人用一只手按着,没有让自己起来,这才发现,床侧站着一位艳若天仙的女人,年龄约在二十五六岁左右,个子高高的,皮肤白得像玉一样,却隐隐泛出一片红润的颜色,更显得娇艳欲滴,只是鼻子高高的,头发带点金黄颜色,显然不是中土人士,可是却能说得一口流利中国话,只见她用手将龙啸天的身体,按住以后,很慈蔼地说道:“小弟弟,不要乱动,你的伤还没有全好呢!”

    龙啸天在枕头上把头微微抬了一下,好半天,身上那阵酸痛消失以后,方才有气无力的问道:“这是甚么地方?我怎么到这里来的?你这位姐姐,又是谁呀?”

    那个女人,见他停止了颤动,方才把手抽回,嘴里说道:“小弟弟,这里叫做雪魄宫,今天幸亏遇见了我,方才把你这条小命捡回!静静地躺着,让我把经过告诉你吧!”

    龙啸天这才知道那个高大的人形怪物,实际是古代残留下来一种人猿,平常并不伤人,最近不知甚么地方来了一群武士,杀害了他们中间的一个,这才引起其他人猿的愤怒,见人就抓,带回窠里去折磨一番,方才杀死,他们的窠巢,就在那悬崖顶上的洞窟之中,好在他们的行踪,只在雪线以上的范围活动,因此受害的人并不多,除那几个武士,给他们打晕抓了回去以后,就再没有出过甚么事情。

    本来他们慢慢地已经把这件事情忘了,恰巧龙啸天在这个时候赶到,发现他的又是那头死了小猿的母亲,心里记忆较深,因此又把他抓回窠去,没有想到龙啸天人小胆大,并没有吓晕,在他爬上绝壁一半的时间,大声嘶喊起来,高峰上的积雪,当然经不起这种尖锐呼声的震荡,马上引起雪崩,一块冰雪,当头向他们打来,那头人猿只好把他丢开,想把冰块推开,结果双手离开岩缝,失去了依凭,自然随着往深渊里面,掉了下去。

    龙啸天则幸亏他这一甩,越过深渊,撞到一棵雪松上面,腰带让树枝挂着了,树枝的弹性,把半空下坠的冲力,卸掉了一大半。最后,树枝经不起这么大的压力,哗啦一声断了,方才连人带树枝,一齐摔到积雪上面。虽然免除了粉身碎骨的灾难,人还是受伤不轻。

    凑巧,那片雪地,又是一个斜坡,摔下以后,马上又连翻带滚地向着一道冰堑滚去,只要掉了进去仍是死路一条。正在这时,雪魄宫的女主人为那阵雪崩,惊动出来,一眼看到这种情形,从冰堑的对面,飞了过来,只差那么半瞬的功夫,堪堪在冰堑的边缘,把这个裹着人的大雪球阻住,没有让他掉下,当时她用掌力把雪球震碎,龙啸天的身体,也差不多快冻僵了。

    因此立刻把他带回宫里,用火棉与冰蚕丝的被子,把他裹了起来,在他口里塞进一粒冰魄雪莲丸,足足有半个时辰之久,人方才醒了过来。

    这个女人,一边说着他遇险的经过一面用手隔着被子悬空作推拿之状,渐渐地,龙啸天感到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循腹里、上关元、入咽喉、经上额、通百会、下降风府、循脊髓而止于会阴。接着又分循蒂脉、阴维、阳维、阴骄、阳骄诸脉,在全身运转一遍,登时额头微微出了一点冷汗,混身舒畅已极,顿感痛楚若失,心灵更是一片清明。

    此时那个女人话已讲完,手也停止了推拿,对他微微笑了一笑,再又说道:“小弟弟,你这次总算因祸得福,此时药力已经完全行开,我又替你打通了奇经八脉,现在试动一动看如何!”

    龙啸天闻言大喜,遵照吩咐,猛一使劲,跳了起来,没有想到身子比起以往,好似轻了许多,这一使劲,立即跳离了床铺,一下落到地上,地面平滑如镜,唰的一声,滑出老远,四脚朝天的摔了一跤。

    引得那个女人哈哈笑了一阵,责备他说:“叫你动一动,用那么大的力气干啥!别摔伤了,又得麻烦我来替你医治。”

    其实龙啸天经她打通奇经八脉之后,武功已经较前,迈进了一大步,虽然没有留意,摔了这么一跤,可是身体的抗力,碰到甚么地方,就自然转到甚么地方,根本不会有甚么意外,因此,他马上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走到那个女人面前跪到,叩谢救命之恩。

    那个女人只把手微微向外一挡,龙啸天马上感到一股劲力,把自己抬了起来,再也拜不下去,同时听到那个女人说道:“没有看到你一个小娃娃,也会有这么些酸礼,我不喜欢这一套,倒是你说说看,年纪这么轻轻地,跑到这种高山上干吗?”

    龙啸天此时方才了解对方已是仙侠一流人物,不由得心存敬意,一五一十的把此行的目的和经过,详详细细说了出来。那个女人听他说完之后,哦了一声,看着他说道:“呀!你还是圣者郭惹雅那的徒孙,真算是碰着自己人了!你师父好吗?想不到他竟有那样的恒心毅力,完成自己的心愿,真是可佩,这样我倒得助他一把,圣者正在闭关,你去也见他不着,暂时在我这里住几天再说吧!”

    说完,将手一拍,从屏风后面,转出几个十五六岁的绝色丫环,各自捧着一些食品,器皿都是银制的,款式彷佛宫廷里的用品,食品不多,可是都异常精致,说不出名称来,那个女人等他们把东西摆好之后,将手一挥,几个丫环,又都向屏风后面隐去。此时那个女人,已经不再叫他小弟弟了,完全是一种长辈的口吻,说道:“小龙,折磨了这么大半天,想必你非常饿了,山居没有甚么好的东西,让你享受,不过此地的雪鸡,味道还很不错,你就将就吃一点吧!”

    龙啸天正在发育期间,肚子早就饿了,早先因为受伤和叩谢人家救命之恩,倒把饿忘了,自从丫环们把食物端上来以后,那股香味钻到鼻子里面,早已引得馋涎欲滴,不过身是客人,不好意思马上端来就吃,闻言那还顾得回话,狼吞虎咽,塞了几碗东西到肚子里以后,方才请问主人的来历,那个女人听到这个问题之后,似乎脸上稍稍流露一点凄然的表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亡国之人,往事何必再谈,你就叫我雪魄公主好了,圣者郭惹雅那,是我的师兄,将来见着他时,自会说与你知道,现在还是不要谈吧!你我这次相遇,总算有缘,在圣者没有启关以前这段时间,让我传给你一套伏龙剑法,也好助你师父斩那凶蛟,你就安静地在这里休息几天吧!”

    龙啸天听出对方竟是自己的师姑祖,心存虔敬,当然不敢再问,就在这雪魄宫里,住了下来,每天由雪魄公主传授他的伏龙剑法,这时,方才了解这一座雪魄宫,是建立在一片削壁中间,上面覆着一块突出的悬崖,底下又是万丈深渊,没有飞行绝顶的功力,绝对无法在此生活下去,因为终年积雪,温度永远保持在冰点以下,所以墙壁都是用冰块砌成的,故此看了起来,彷佛水晶一样,至于其他的珠宝装饰,自然是雪魄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前后依着地势,一共建立了四五座宫殿,龙啸天被救起来安置的那一间,就是雪魄公主经常练功的地方,一共有十几个宫女,个个都是武功高强,来去如飞,雪魄公主所练,是瑜珈术中的空动身印,能在空中坐卧自如。因此,她的武功,全以轻灵见长,这套伏龙剑法,就是摹拟飞龙的姿态,加以揉练而成,龙啸天没有练过轻功,初练起来,感到非常吃力,幸亏雪魄公主早先替他打通了奇经八脉,身体的本质,轻了许多,再加上雪魄宫里,种了好些轻身灵药,雪魄公主每天弄了好些给他吃了下去,才慢慢地把一套伏龙剑法,练得纯熟异常,轻功也就在无形之中,奠定了很深厚的基础。

    屈指一算,龙啸天在雪魄宫里,不知不觉地已经呆了三个多月,这一天雪魄公主在他练剑的时候,把他叫了下来,告诉他说:“圣者今天下午就要启关,你的剑法,也练得差不多,赶快准备,让我带着你去谒见吧!”

    龙啸天闻言,马上回到自己的居处,换了一套整洁的衣服出来,将师父的信带着,只见雪魄公主已经站在崖口等他,当时他看到面前那一片无底的深渊,不觉呆了,心想,这怎么过去呢?雪魄公主看在眼里,当然知道心意,马上说道:“龙儿,以你目前的功力,要想飞越这十几丈阔的深渊,暂时还难办到,将来也许可能,还是让我带你过去吧!”

    说罢,抓起他的一只手臂,喝了一声走字,龙啸天顿觉耳畔风生,但见四周的景物,像闪电一般的,向身后倒去,气流给雪魄公主迅速的身形,冲击得嗤嗤作响,扑到人的脸上,几乎迫得喘不过气来。

    瞬息间,龙啸天只看到两棵巨大石松,迎面向自己撞来,吓得不自觉地惊呼了一声,两人的身体已经往两棵石松的中间,坠了下去,平平安安地落到地上。

    雪魄公主似乎不愿多所停留,匆匆忙忙地指着一片石壁,对他说道:“龙儿,这里就是圣者郭若雅那虔修的地方,再过片刻,他就会启关出来,你见着他,把你师父的信呈上,他自然会把屠龙剑给你,我现在暂时不愿见他,问起的时候,你只说尘孽未了的雪魄公主,向他请安,他自然不会怪你,我们缘止于此,前途善自保重吧!”

    说罢,龙啸天只感到眼前白花一闪,但见一道白线,向着遥远的天际,疾射而去,刹那间,就隐没在一座山峰里,不见踪迹,龙啸天在雪魄宫里,住了三个多月,经这位师姑祖指点武功,得了好些益处,已经对那个地方和师姑祖,发生了深厚的感情,却没想到就这样勿匆忙忙地分离,甚至连地址也没法子再找着,不禁恋恋不舍地,呆望着雪魄公主逝去的方向,楞楞地在那里出神。

    好半晌,似乎闻到一片梵唱之声,从石壁里面,隐隐地传了出来。方才如梦初觉,赶紧回转身来,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静候自己的师祖启关。

    梵唱的声音,愈来愈大,使人听得,宛如置身西方极乐净土,静聆诸佛菩萨的开示,心灵一片空明,尘虑皆清,叹痴俱断。接着,又从石壁缝里,透出一股清雅的檀香味来,使人嗅着,顿觉心神倍爽。龙啸天此时更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也不敢乱动,生怕破坏了这一片恬静的气氛,渎秽了祖师静修的圣地。

    静静地,彷佛只是片刻,又彷佛经过了若干世纪,龙啸天的脑子里面,像闪电一般,转过了无数生老病死的镜头,心灵正在感叹人生无常,似悟未悟的当儿,猛听得的一声巨响,石壁蓦地往两边闪开,里面走出一位须眉皆白的老和尚来,只听得他向自己猛喝了一句:“一切无非生住异灭,想他作啥!远离一切相,返本见真如,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起,起,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这一声当头棒暍,顿使龙啸天大为醒悟,马上站起身来,向着老和尚合掌稽首,很恭敬的说道:“谢谢师祖,点破迷津!”

    接着,就从口袋里,把师父郭家靖写的信取出,双手递了过去,老和尚接在手里,略略看了一看之后,就揣到袖口里面,问起他这一次行程的经过。龙啸天很详细把一切事情,通通禀告祖师以后,又替雪魄公主转至了请安的口讯,老和尚听完之后,叹了一口气说:“唉!师妹怎么还是那么执着!”

    龙啸天因而问他师祖关于雪魄公主的来历,方才知道她是印度阿育王的后裔,阿育王为印度佛教最伟大的护法贤王,于佛灭后二百十九年即位,佛教因此大兴,王室出家而有成就者,比比皆是,阿育殒落后百余年,有婆罗门之武将,叫做佛密多罗的,起来反叛,颠覆了阿育王这一系的孔雀王庙,雪魄公主很侥幸的逃脱了他的屠杀,遁迹到喜马拉雅山的高僧赞峰,隐居起来。公主虽然没有出家,但舆圣者郭惹雅那同师,可以说是一位在家的佛弟子,国破家亡之后,因为自己是一个女子,没有力量复仇,因此看破世情,要他师兄为她剃度。圣者郭惹雅那彼时已经修得六大神通,知道她的尘缘未断,当然不肯为她剃度,因此师兄妹两人吵了一架,雪魄公主发誓说:“不找到一个比郭惹雅那还强的高僧,为她剃度,绝不与郭惹雅那见面,这就是雪魄公主把他送到此地,马上匆匆离去的原因。

    龙啸天听到这里,方始恍然大悟,接着老和尚马上把他引到洞里,让他坐下,然后说道:“你从那么远的地方,找到此地,实在不易,师祖没有甚么好的东西给你,前几年无意之中,在圣母峰的绝顶,获得一粒冰魄珠,此珠为冰雪精英所结,能解百毒,尤其对寒阴之气,有相感相吸之妙,我在这里苦修,拿着它没有甚么用处,倒不如送给你去用来救人,用法非常简单,只要将珠子在那受伤的地方,滚动几遍就好了!”

    说完,站起身来,从石壁上一个小洞,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盒,交到龙啸天的手里,再又说道:“此番你能得到雪魄公主传授你伏龙剑法,真是异数,雪魄是练习瑜珈空动身印最有成就的一人,那滇池里的恶蛟,善能飞跃,没有这套功夫,还真不容将它制服,刚才我虔心推算一下,那孽畜最近恐伯就要挣断钢链,暴起为害,你师父一人之力,恐难将它制住,我这里是一个苦修的方洞,没有甚么好玩的,你现在就启程回家去吧!”

    说完,又从岩壁另一个小洞里,取出一把宝剑交到他的手里,说了一声走吧!龙啸天这才想起自己的行装,还留在雪魄宫里,怎么办呢?正想请问师祖雪魄宫的地址,老和尚似乎已经知道他的意思,说了一句:“走吧!前面还有人等着你,行李早已准备好啦!”

    说完,老和尚自顾自的垂目入定,龙啸天不敢再问,只好恭恭敬敬地对师祖磕了三个头,然后揣起冰魄珠,背上宝剑,恋恋不舍地向师祖瞥了一眼,退出崖洞,立刻展开身形,认准方向,往山下疾驰而去。

    此时天气虽然还是同样的寒冷,由于功力大增多吃灵药的缘故,比起来时,感到好受多了,没有多久,已经遥遥望见拉母祖海的旁边,初来遭受雪人突袭的那个地点,飘然欲仙地站着一个女人,心里以为是雪魄公主在前面,急驰过去,不禁大失所望,原来只不过是宫里的一位丫环,不过行装全部送来,还给他添了好些行头,另外还有一瓶冰魄雪莲丸,由丫环的嘴里,知道雪魄公主不愿受那离情干扰,所以不来送行,只嘱咐此后多行善事,也许龙华会上,还有机缘重见。

    龙啸天身受这位师姑祖的殊恩,虽然临别不能当面告辞,还是恭恭敬敬地朝着雪魄宫的方向,磕了几个头以后,立足心愿,今后一定像师父一样,广积善功,以不负两位师祖的期望。接着,就与那位丫环分手,带着行囊,朝着回家的路程出发。

    一路上平安无事,抵达家门的时候,屈指一算,足足两年有余,三年不到,家人见面,自有一番欢叙,那就不在本文范围之下了,这里不再赘述。

    且说龙啸天回家之际,正是老侠郭家靖感到非常忧急的时候,原来滇池那条潜伏的凶蛟翼手龙,已经完全长大,那条拴住它的钢链,因为泡在水里多年,逐渐生锈,已经腐蚀得只有拇指粗细了,就在早晚要被它挣断破壁飞去,老侠虽然想再冒一次危险换上一条钢链,可是凶蛟已经通灵、警觉,尤其口中的毒气,已能聚炼成束,随意喷出伤人,就是监视它的行动,也得远远的站着,老侠有一次,几乎为它发现,差一点儿就给那股毒气喷倒了。

    因此,龙啸天刚一回到家里,老侠就在当天晚上,把他叫去,询问经过,龙啸天当然马上将屠龙剑呈上,接着将两年多来的遭遇,一一详细地禀告师父知道,老侠听到他竟然得到师姑祖的垂青,传授了他一套伏龙剑法,还得到师祖赏赐一颗冰魄珠。不禁以手加额,非常兴奋的说道:“真是天助我也,有了这两样东西,就是孽畜挣断了链条,也不用担心了。”

    说完,更为龙啸天庆幸不已,师徒两人,当晚计划好步骤,决定在第三天晚上动手,先由老侠把它激怒,让龙啸天潜伏在一边等着,候那恶蛟挣断链条,暴起发难的时候,由龙啸天口含冰魄珠,从旁拦击,老侠则退向一边,防止它向外逃窜。

    这天晚上,月白风清,滇池水面,风平浪静,过了午夜以后,所有人家均已熄灯就寝,除了偶偶传来一两声犬吠,冲破了那寂静的夜空之外,大地也像是睡觉了,突然两条黑影,从城里窜了出来,疾如奔马,沿着滇池旁边的小道,向着一个山洼里飞驰而去,树林中的宿鸟,被惊得高飞尖叫,破坏了夜的恬静,但那只是刹那间的事情,瞬即归复了平静。

    两条黑影抵达滇池旁边一个山洼形成的港弯前面,停了下来,在月色之下,看得清楚是一老一少两个劲装打扮的人,两人相度了一下地形,那个少年指着一块突出的岩石,对那老人说道:“师父!我就藏在那后面好吗?”

    老头点了头,表示同意,可是想了一想,又摇着头说:“龙儿,那个地方,离水太近,一个阻它不住,就要被窜回窠去,那样就费事多了!”

    接着,老头领着少年,走到离水稍远的一片悬崖底下,指着岩壁上一块突出的石头说道:“龙儿,你就伏在这上面好了,居高临上,更易发挥你那套伏龙剑法的奥秘,我就躲在刚才那块石头的后面,倒是一个诱敌的绝佳所在!”

    少年闻言遵着老头的吩咐藏好,老头也就闪身躲在靠水不远的那块尖石后面,两个人都是聚精会神的,紧紧地注视着水面。

    没有多久,当月儿掠过山影,照射到那片港湾当中的湖面时,忽然,彷佛水底有一道泉水,在往上面翻涌,一颗一颗的气泡,在水里面,给那明亮的月光一照,像一串串的珍珠一般,上升,上升,到达水面,又嗤的一声,化为乌有,平静的水面,顷刻间被激起一圈圈的涟漪,向四外扩散开去。

    又一会,水底隐隐传出一种隆隆的响声,湖水渐渐像一锅沸腾了的开水似的,汹涌翻滚,顿时波涛四起,把湖岸冲击得啪啪作响,蓦地里,湖水中央,窜起一个巴斗大的怪头。嘴吻突出,张开来足有睑盆大小,十几颗巨大的獠牙,伸向两旁,白森森的,看起来非常使人害怕,两个眼珠,向外突出,蓝汪汪的,寒光四射,足有小茶盅那么大小,额上长着一只独角,颈子以下,全身都是黑油油的一片鳞甲,给月光映得闪闪发光。

    只见它伸出水面以后,略为停顿了一下,就仰起头来,对准月亮,张口嘘气,顿时感到从它嘴里,喷出一束手臂粗细的白练,一冲就是十几丈高,接着又唆的一声,缩了回去,就这样一吞一吐,一伸一缩,白练每冲一次,就要升高一点,正在它伸缩自如,得意非凡的时候,老侠暴起发难,将一筒准备了很久的毒药弩箭,对准它眼目口鼻几处要害,疾射而至,怪物骤出不意,警觉稍为迟了一点,头一偏,虽然躲过了几次要害,还是让老侠射瞎了一只眼睛,一阵急痛攻心,当时激发了凶狂之性,那条钢链,那里还能把它拴住。

    只听得水底绷的一声,湖水蓦地涌起一丈多高,恶蛟的身体,全部窜离水面,展开背脊上一对肉翅,腿上拖着半截生锈的链条,腾空一个旋转,认准老侠藏身的地方,飞扑过来,老侠早有准备,身形一弯,双足抵住藏身的那块石头,猛力一蹬,像长蛇出洞一般,贴着地面,朝龙啸天藏身的那个方向,电也似急,猛窜过去。

    恶蛟一见仇敌窜逃,那里还肯放松,马上鼓动双翅,带起身后那股水浪,紧跟着急追过来,蛟龙离了水面,势子当然没有水里那么灵活,何况老侠又是身怀绝技的人,一转眼之间,就逃脱了凶蛟的掌握。

    恶蛟当然不肯甘心,除了加紧追扑以外,同时大嘴一张,一口毒气,直喷过来,此时龙啸天早巳跃跃欲试,见它将毒气喷出,深恐伤着自己的师父,立刻口含冰魄珠,一记“飞龙在天”舞动屠龙剑,借着宝剑盘旋上升的力量,斜飞过去,半空里一个倒转“神龙取水”窥准恶蛟的头部,当头就是一剑。

    可惜动手早了一点,被那恶蛟警觉,但见它猛然把头一抬,顾不得再伤老侠,唆的一声,吸回毒气,重新对准身在半空的龙啸天喷去。龙啸天已经含了冰魄珠在嘴里,当然不怕中毒,可是那一股气流的劲力,却在半空里,把他撞得翻了一个筋斗,宝剑当时失了准头,嗤的一声,仅仅在恶蛟颈子旁边,削去一片皮甲,痛得恶蛟不自主的把头一歪,独角舆那剑尖一碰,当的一声,冒起一溜火花,把龙啸天震得往上空蹦起一丈多高。

    龙啸天这套剑法,就是要空中施展,这样反而助了他一把,只见他在半空里“神龙掉首”身形猛然一翻,又变成了头下脚上的姿势,剑尖又指向了恶蛟的眼睛,恶蛟业已长大通灵,知道敌人手里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再也不敢用皮肤去硬碰,只有利用头上那只坚逾精钢的独角抵挡,这样自然吃亏不小,恶蛟的凶焰,也就煞掉了一大半,可是它仗着天生一对肉翅,能够飞腾自如,上下翻滚,神速非凡,龙啸天虽然利剑在手,却也一时奈何它不了。

    于是一人一蛟,就在这一片山洼里,恶斗起来,但见恶蛟顺着龙啸天的剑尖,身形疾转,怪头乱摆,那肉翅掀起一阵阵的旋风,把地面上沙石,卷得乌烟瘴气,一片昏黄,龙啸天则在上空,每击一剑,立刻利用那股反弹的力量,再行向上飞起,一起一落,身形像跳蚤一样,始终盘旋在恶蛟的头顶。渐渐地,龙啸天从实战中,体念出伏龙剑法真正的奥秘了,一招一式,使了出来,逐渐得心应手,只见他的身形,先是很有规律的左右盘旋着,突然一下,改变方向,恶蛟仍然顺着惯性迎敌,没有想到这点,改变不及,顿时又被龙啸天在颈子上,刺了一个茶盏大的窟窿,剑尖一起,一股鲜血,喷出老高,差一点没有溅得龙啸天满身血迹。

    龙啸天虽然一剑得手,可惜刺得不是七寸要害,只痛得那条恶蛟,满地打滚,不顾一切,尾巴乱扫一通,附近突出的那些山岩石笋,差不多一碰就跨,龙啸天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同它缠斗,只有飞向一边休息。

    恶蛟发了一阵凶性过后,骤然瞥见龙啸天躲在一边,那一只独眼登时满布血丝,肉翅使劲在地上一扑,那条庞大的身躯,斗然飞起一丈多高,对准仇敌立脚的地方,猛冲过来,龙啸天认为它挣扎一阵过后,就会慢慢死去,不虞有此,躲避已经来不及了,方喊得一声:“我命休矣!”骤觉一股掌力,从旁急袭而至,顿时身体被震得向侧面飞出一丈方远,本能的使用了伏龙剑法中的一记“回龙疾转”运用一股反旋的力量,把前冲的力量抵消,身体方才站稳,耳里猛听得天崩地裂的一声暴响,身子又被人挟起飞离几丈开外,方才停止,回头一看,不禁把舌头伸出嘴外,缩不回来,心里暗呼,好险!好险!

    原来龙啸天的师父,在把恶蛟激怒以后,早已躲向一边,严加监视,看到恶蛟向龙啸天猛撞过来。这孩子竟然不知躲避,因此从旁一记劈空掌,刚把龙啸天撞向一边,恶蛟业已冲到,幸好此时,老侠最初赏给恶蛟的那只毒药弩箭,毒性已经在它体内逐渐发作,使它感到眼前一片馍糊,并没有发现龙啸天已经脱离原位,错把前面一块巨大的石笋,当作仇敌,仍然一头猛撞过去,结果把石笋撞得齐根折断,从它头上,倒压过来,震得碎石纷飞,使龙啸天的位置,还在危险圈内,老侠赶紧运功护住全身,冲了过去,把龙啸天挟向一边,好容易两人脱离了险境,齐嘘了一口气,回头一看,那条恶蛟的脑袋,已经给那块几万斤重的石笋,轧得粉碎,成了一团肉泥,后半身似乎还有点知觉,街在那儿蠕蠕的颤动。

    老侠马上从龙啸天的手里接过屠龙宝剑,走拢去朝着它的七寸要害,又刺了几剑,方才完全死去。接着,老侠用宝剑刨了一个泥坑,把蛟身斩成十几段,与龙啸天两人合力,将尸体全部抛入坑内,再撒上化骨粉,免得尸水流入湖中,让附近的人吃了中毒。

    两人经过这一阵劳动,天色已经快亮,匆匆的回到家里,第二天方把晚上的经过禀告父亲,从此以后,龙啸天遂留在家里,跟着老侠郭家靖习艺,艺成以后,老侠心愿已了,坚决告辞,要回到师祖那里虔修,龙啸天苦留不住,只好含泪把他送走。从此秉着师父的训谛,潜光隐晦,不再出外,专一在暗中救人,因此,谁也不知道他是一位身怀绝技的奇人。

    旱地神雨龙啸天把话说到这里不胜感慨的叹了一声,指着手里那张信笺,对宾馆里面那些英雄好汉们说:“这种信笺,就是我那师姑祖雪魄宫里的东西,不知道怎么会在阴风教的人物手里出现!如果与我师姑祖那边有甚么渊源,事情还真不好办呢!”

    众人听了这一番话后,全都沉静下来,一时想不起甚么话来回答!倒是霓裳仙子见解高人一着,抢着对老爷子说:“舅舅!依我看来,像师姑祖那样正派的人,绝不会与阴风教有甚么瓜葛,何况用这张纸前来示警的人,完全是一番善意,与阴风教的作风,大相迳庭,只怕这里面还有别的文章呢?”

    这话说了出来,大家完全同意她的意见,决定暂把其他的顾虑抛开,先商量目前的事情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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