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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民国三十三年八月八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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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头到尾,胡长泰没有任何表情,犹如行尸走肉,陈翻译冷眼看着,和军官说得愈发兴致昂扬,军官显然十分高兴,频频点头,高高举起手。

    只听齐刷刷的闷响,后面的十来个鬼子端起了枪,胡长泰终于结束梦游,赔笑道:“陈先生,太君这是哪里不满意?”

    陈翻译和他嘀咕一阵,两人哈哈大笑,苏铁在远处高声道:“松本桑,什么事这么高兴,是不是看到野兔子呐?”

    军官仰头大笑,用发音怪异的中文道:“苏桑,恭喜如愿以偿!”

    苏铁只觉心中有什么牵引着沉沉坠下,好在早有准备,强笑道:“多谢关心!”

    陈翻译高高抱拳道:“苏医生,不得不说,你真是我们的福星。我们的病刚好,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就从衡阳传来,方先觉抵挡不住,投降皇军并接受改编。”陈翻译斜了胡长泰一眼,见他面如死灰,真有说不出的痛快,大笑道:“他们抵抗了四十七天,害得皇军费了那么大的劲,要活下来可没那么容易,且不说皇军不会放他们甘休,******的飞机天天轰炸衡阳,那可没管他们会不会被炸死!”

    苏铁的手在长袖里抖个不停,拧着眉头作沉思状,嘴角习惯性地上扬,看起来真正心情愉悦,而且为了某件事情还在努力筹划,陈翻译这时候倒给他留面子,挤眉弄眼地笑道:“赶快把人弄回来吧,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苏铁笑道:“说定了,到时候不管你公务有多繁忙,一定要去长沙!”

    “长沙?”陈翻译愣住了,又立刻恍然大悟,“长沙是省城,确实机会比较多,聪明!”

    “小秋,叫堂客们做饭!”胡大爹看着那明晃晃的刺刀,什么念头都没了,一心要早些送走这些瘟神。胡长泰点头哈腰请松本进屋上座,胡大爹亲自倒了芝麻豆子茶过来,松本眼睛一亮,颔首道:“早就听说这是本地招待最尊贵客人的东西,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真很香很好!”

    有了茶,自然要有点心,胡大娭毑一样样摆出来,松本看得眼睛发直,连声叫好,态度也和缓许多,向胡大爹询问了许多风土人情,胡大爹一一作答,宾主尽欢,真是其乐融融。

    里面如此,外面那些鬼子可没那么客气,大家三三两两一队,本来要将老人家带走做民夫,被陈翻译好声好气拦了下来,继而一家家闯进去,从米缸到床铺翻个底朝天,收获颇丰,除了陈翻译交代过的胡家主屋,大家都遭了秧,整个村子鸡飞狗跳,闹得不可开交。

    苏铁拉着陈翻译站在胡家主屋外头说话,一边紧盯着鬼子的情况,陈翻译笑道:“别担心,即使是皇军,他们这些当兵的也不容易,他们出来也没有白跑的道理。我早就说了,这里是胡先生和苏医生的家,动粗大大的不好!”

    苏铁敷衍着应了一声,担心胡十娭毑那个烈性子会闹,赶紧往邻近那间屋子跑,看到毛坨将胡十娭毑抱得死紧,一颗心又悬了起来,冷冷道:“你想害死全村,就拿刀上去给人当靶子,自己先被戳成蜂窝!”

    毛坨知道利害,抱得更紧,呜呜直哭,胡十娭毑也是一时被怒火蒙了心,很快平静下来,软软坐在门槛上,又迅速被毛坨拉进屋子里。

    苏铁朝毛坨比个手势,示意千万不能出去,关紧房门转身就走,听到坪里一声惨叫,惊得魂飞魄散,飞扑而出。

    “疯婆子!疯婆子!你不想活了是不是!”陈翻译捂着额头,一边躲避胡三娭毑疯狂的追打,一边痛骂,胡三娭毑满头白发飘散,眼睛瞪得铜铃一般,面目无比狰狞。

    松本和两个卫兵率先冲出来,身后跟着满脸恐慌的胡大爹和胡长泰,胡三娭毑见到鬼子,眼睛红得似要喷血,抄起棍子疯狂地扑来,松本并不躲避,眉头拧成一条线,手一直按在腰间,而他身后的卫兵早就端着枪瞄准,松本瞥见浑身颤抖的胡大爹,嘴角一勾,微微抬手,两人又同时把枪放下来。

    薛平秋和苏铁几乎同时扑上去,同时夺过胡三娭毑手里的棍子,为了棍子两人还发生了小小的争抢,面面相觑一阵,同时松手,棍子哐当掉在地上,苏铁缓缓拾起,当着松本的面折断扔开,大步流星钻进堂屋,端起茶盘里一杯喷香的芝麻豆子茶,也不管烫不烫,一口喝了下去,呛得咳声如雷。

    薛平秋制住胡三娭毑,连声道:“她是个疯子,她是个疯子,疯了好多年了……”

    “滚开!”陈翻译追上来一脚踢开他,将两人一起踢倒在地,又追上来一连踢了她好几脚,他穿的是皮靴子,一脚下去只听身体的闷响,一群女人全都哭了出来,捂着孩子的眼睛,再也无人敢看。

    胡三娭毑在地上滚出老远,惨嚎震天,根本爬不起来了。陈翻译仍然不解恨,飞起一脚,正中她的心窝,见她吐了一大口血,张着嘴发不出声音,心里算是畅快些许,拍拍手冲胡长泰喝道:“这次是碰到我,要是打了皇军,你们全村人的命都不够抵!”

    胡长泰唯唯诺诺,哪里还敢做声,胡大爹横下心来,厉声道:“长泰,胡汪氏打伤客人,恶意挑起干戈,胡家容不得这种女人,动家法!”

    松本眉头一挑,悄悄退了一步,好整以暇地看好戏,陈翻译连忙乐呵呵来跟他解释什么叫家法,松本连连点头,笑得无比开怀。

    无人应对,胡长泰匆忙转身,被胡大爹一烟袋锅子敲在后脑勺。胡大娭毑扑通跪下,明知无法讨饶,旁人怎么拖怎么劝都不肯起身。

    晕厥过去的胡三娭毑终于醒过来,一改往日的恍惚之态,朝胡大娭毑遥遥露出笑容,继而将目光挪开,从人们脸上一一扫过,继而从屋舍到山峦,从山峦到白塘,从白塘又转到金色的田野,重又回到屋后的巍巍高山,便一直定在那里。

    那里,是墓园的位置,有她的所有亲人。她吐了口血,长长透了口气,似终于从重重困厄中解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