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奇异之事 层出不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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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九，宜纳采、订盟、出行。
西望门二十里外的一处辅门外，几千名正准备出城的百姓，排着一条长龙，苦苦等待着。两百名城防军，每人手上拿着一张画像，仔细盘问每一名出城的百姓，便是挑着担子，推着车子的，也需走到一旁把东西翻出，让城防军细细检查。
如此一来，速度能快才怪了。如今这洛都城百姓，都是苦不堪言。洛都城中居住民众甚多，每日所耗之物十分惊人。虽然现在进城仍与以前一样查得不严，但这出城可就太过麻烦。
导致如今城中物价飞涨，不光肉菜禽蔬，便是那百姓家每日必须的米面油粮，也比以前涨了近一倍。
前些日子听说城外王家镇来了一队送粮的车队，下完粮后，看着比以前多了一半的收入，领队的笑得合不拢嘴，便想赶紧返回镇里，好再送几十车过来。哪知从第二日寅时一刻起，王家镇商队整整在城门排了一天队，等好容易轮到他们时，却又到了亥时四刻关城门的时间，结果第三天又得重新赶早来排。第三日丑时一刻，领队便急急喊着大家起了床，哪知赶到城门一看，比他们早起的，是大有人在。结果好嘛，又白排了一天队。
最后领队不得已，便干脆让众人在城门外连夜守着，一直等到第二日寅时四刻开城门的时候。他会这样想，其他人又何尝不会？结果便是他们连夜在城门外守着，也楞是又等到第二日戌时一刻才出了城。这连头带尾，光出城就花了近五天功夫。
虽然商人逐利，但这洛都城如今也太难出来了。大的商会还好，大不了多花钱雇些人手，送了东西进去后暂时不出城，再组织下一队往里送就是。但小的商会及那些以前常常挑着自家种的时蔬，赶着自家养的猪羊，进城换些钱物的附近农人，却是再也不敢来洛都城了。
于是这洛都城中物价持续飞涨，一日一变，封锁城门不过才十多天功夫，便拿这米面来说，已经翻到了原来的四倍多。
如今洛都城中，一片怨声载道！
此时一名光头大汉正挑着担子，走到苦苦等候出城的百姓队尾，大声叫喊道：“卖凉豆腐了，卖凉豆腐。这位大哥，今日天气热啊，来碗凉豆腐去去暑吧。”
那名四十余岁的中年文士抬头瞧了瞧天上的大太阳，苦着脸道：“唉，造孽啊！这么热的天，让我们这些百姓堵在城门口暴晒。这官府啊，自己抓不到贼人，却害苦了我们百姓。也罢，便来上一碗吧，多少文钱？”
光头大汉一边伸手抄起勺子，打了一碗凉豆腐，一边满脸堆笑回道：“大哥，五文钱。”
“什么？”那中年文士脸色大变：“这凉豆腐以前才一文钱，你这生意做得也太黑了吧！”
光头大汉苦笑一声：“大哥，如今这城中物价飞涨，小弟也没有办法啊。这一碗凉豆腐，以前成本不到半文，现在成本却需三文钱，小弟还要顶着大太阳出来叫卖，这涨价，也是万般无奈啊。”
中年文士连连摆手：“不要了，不要了，太贵了！”
此刻他前面站着三名泼皮打扮的小年轻，听闻中年文士之言后，其中一人讥笑道：“小爷最烦你这种人了，问个半天，却是啥也舍不得吃。”那中年文士正要还嘴，瞧见另两人一脸不善的模样，这才吓得不敢发作。
那泼皮模样的青年骂过之后，又对光头大汉招手道：“你过来，他不要，小爷要了，再给我两位兄弟各来上一碗。”说罢从腰间钱袋中摸出十五文铜钱递了过去。
光头大汉正在那里摇头，想把手上这碗凉豆腐重新倒回木桶之中，此刻听到小年轻之言，不由大喜过望。他忙把手上凉豆腐递过去，接过那十五文钱，笑道：“小兄弟真是豪爽。”
那小年轻得意非凡：“那是。在这洛都西城，提起我常老三，谁不得翘上个大拇指啊。”他身边两名伴当连连点头，那中年文士却是冷哼一声。不过对方人多，又明显不似好人，他一介文弱书生，哪敢自讨没趣。
光头大汉刚收回三个空碗，还未等他挑起担子，远处一名城防军却走了过来，指着光头汉子怒骂道：“赵老二，你小子又跑来了？这几日你跟你那哥哥，一个卖凉豆腐，一个卖酸梅汤，却是趁着如今这城中局势，大发横财。”
光头大汉忙放下手中扁担，陪着笑脸走上前：“李哥哟，瞧您说得。咱哥俩不也就是想赚点辛苦钱嘛，哪里谈得上大发横财？”嘴上说着，手上却不露痕迹地递过一小块银锭。
那名叫李哥的城防军接过银锭，这才脸色转好，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不过你在这队尾卖卖也就算了，可千万别走到前面去。”
光头大汉赵二连连点头：“李哥，您老人家就请放宽心吧！我哪能不知道轻重。”
等李哥走远，那常老三啐了一口：“什么玩艺？只知道欺压普通百姓，有本事抓那高飞去啊。”
他身边百姓皆沉默不言，无人敢应答半句。
那赵二也苦笑一声，挑起担子，在队尾来回晃悠，继续卖他的凉豆腐。
此时离城门不远的一家酒楼，三楼一间雅室之中。
邓飞叶、赵临风、碧菡、紫衣四人正围桌而坐，瞧着桌上摆着的十几道精致菜肴，却无人动筷。
直到敲门声响，接着赵高推门走了进来。
赵临风出声问道：“赵高，如今情势如何？”
赵高拱手回道：“少爷，刚刚赵二已经传了信回来。”说罢上前一步，把手中纸条往前一递。
紫衣起身接过，把纸条摊开，低声念道：“属下已经准备好火油之物，只等申时四刻一到，便可动手烧掉连环弩。此外属下会在申时二刻，召集把守城门的四名副将议事，到时趁机擒拿，让众城防军群龙无首。诸位等城头火光一起，便可立即动手。只是属下只有一百名心腹亲兵，闯城重责，还需诸位自担。方光雄。”
赵临风点了点头：“好！只要连环弩一除，其余诸事便不用他操心。赵高，你让人通知方光雄，闯城之时，让他同我们一道撤离。”
锦衣秘谍虽然人人皆是死士，但赵宗武曾经立下规矩，锦衣秘谍在不影响任务的前提下，不得丢弃任何一名同伴，哪怕是尸体。
汉人重视叶落归根，便是锦衣秘谍自小离家，外派他国的那些人。每个人心中想着的，都是能在有生之年返回国内，哪怕是死，那也要葬回故土。
赵高沉声应了，转身走出房去。
赵临风这才笑道：“好了，如今你们两位总可以放心吃喝了吧。”
邓飞叶笑了笑，抄起筷子挟了一块鱼肉放到碧菡碗中：“碧菡，既然临风这样说了，便给他个面子吧。”
碧菡嫣然一笑，看着碗里的鱼肉，心头顿时如吃了蜜一般甜腻。
紫衣悄然朝赵临风使了个眼色，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赵临风呵呵一笑，端起酒杯：“来，飞叶，咱哥俩先喝一杯。”
邓飞叶也端起酒杯，两人笑着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后，邓飞叶开口道：“临风，此次若不是得你相助，我还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碧菡吞下口中鱼肉，也端起酒杯：“是啊，赵公子，此番多谢你仗义援手，此恩碧菡必永世难忘！”
赵临风端起酒杯，却并不饮：“公主，你却太客气了。以我与飞叶的关系，便是需赴汤蹈火、两胁插刀，我也绝不会皱半分眉头。”
碧菡甜甜一笑：“男人间的友情碧菡不知道，不过碧菡倒是听说过，世间英雄，重英雄！”
这下连邓飞叶也呵呵大笑：“好，客气话就都不用多说了，大家同饮此杯，愿我们友情地久天长！”
紫衣也笑吟吟端起酒杯，四人相视而笑，一起仰头饮尽杯中美酒。
申时二刻，方光雄让人把四名副将一起召到城头议事。
四人才走进城门之上的石屋内，方光雄便面色一寒，大声喝道：“拿下！”
帅案之前六名亲卫迅疾扑上，不待四名副将反应过来，便把刀架在了他们脖子上。
为首一名中年副将惊怒喝道：“方将军，你这是何意？”
方光雄冷笑一声：“诸位，今夜方某有件事情要办，现在便委屈诸位了。绑上！”
两名亲兵抄起早就准备好的粗绳，把四人牢牢捆住。其中一名副将惊骇叫道：“方将军，你这是要谋反不成？”
此时那名当先出言质问的中年副将却是长叹一声：“方将军，没想到你跟那高飞居然是一伙的？”
方光雄笑了笑：“念在大家同僚多年的份上，你们此刻便好好呆在这里，我必不会伤害你们，否则的话，却别怪方某不念旧情。”
四人对视一眼，皆齐齐摇头长叹。
连环弩乃是战国时墨子发明的守城利器，每具只需四名兵卒操控。两人负责装填，一人负责瞄准，一人负责发射。一次便可把一枝粗如儿臂的巨大钢箭射出，杀伤力惊人。便是四阶武者一个不小心，也要被一箭射穿。而二十具连环弩若是一道齐射，那便是五阶武者碰上，只怕也要凶多吉少。
洛都城十六道辅城门，每日亥时四刻便会关闭，不许普通百姓再进出，需等第二日寅时四刻才会再开城门。平常太平年月，晚上只需留五百人在城头防守，但最近因高飞之事，这晚班也加到了五千人。
每座辅城门都有整整一万人轮值，而四座主城门，更是需要两万人轮值。
往日洛都城防军常备不过二十万人，此刻却是连十万后备军都用上了，这才勉强凑出了二十四万人防守城门，城中只余六万人负责城内治安。前文提过，这洛都城巨大无比，常住人口便有近千万，加上每日里来往的流动人口，这洛都城中，已经有一千多万人，乃是当之无愧的世间第一大城。
这连环弩以城门楼为中心，隔着二十丈，便安放一具，一直延伸到左右两百丈内，把整个城头内外都纳入攻击范围。此刻城墙上除却八十名负责操纵连环弩的军士，另外尚有近千名弓箭手。遇有紧急情况之时，还可点燃城门楼之上的烽火台，由虎贲、羽林组成的联军一见烽火，便会火速来援。
此刻守了连环弩一整天的八十名城防军，都有些疲倦，只想着酉时一到，便可换班休息。这守城士卒共分了两班，每日寅时四刻到酉时为白班，酉时到寅时四刻为晚班。方光雄选定的动手时机，便是申时四刻，离换班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
城门楼左边，离着城门楼最近的一具连环弩旁，负责射击的王小虎正在打着呵欠。这时从城门楼中走出几十个人来，王小虎仔细一瞧，却是刚上任才几天的方将军带来的亲卫。
这几十人走出城门楼后，便往左右一分，每边各有二十人，皆昂着挺胸走了过来。王小虎忙打起精神，又顺势拍了拍正靠在墙垛上发懒的堂弟王强。低声喝道：“精神点，有人来了。”
王强平日里负责这具连环弩的瞄准，此刻站了一天，屁事没有发生，他便如往常一样靠在墙垛上闭目休息，苦捱着酉时的到来，等王小虎一巴掌打过来，他才站直了身子，看着远远走过来的众亲卫。
其中两名亲卫停在了王小虎身前，剩下十八人继续往前走去。两名亲卫中有一人开口道：“奉方将军之令，我们要检查这具连环弩，你们先让开。”
王小虎忙陪着笑脸走上前：“兄弟，没有必要啊，这具弩兄弟们天天上值时都要检查一遍，今日寅时四刻才刚检查过了，等下换班的兄弟，又要检查一遍。”
那人冷冷道：“方将军说了，这连环弩十分重要，需要我们亲自检查一遍。”
王小虎等四人无奈，只得退了下去，两名亲卫蹲下身子，仔细检查起来。其中一人还掏出一块油乎乎的白布，在弓弩之上细细擦拭。
王小虎远远闻着一股如麝香般的异味，不由惊异问道：“兄弟，这是什么东西？”
那名正在擦拭机关弩的亲卫抬起头来：“这乃是我们方将军在兵部军械司讨来的好东西，是用许多名贵药材炼制而成的黄油，专门用来保养贵重军械，这连环弩乃是精密之物，每日你们上值检查时，都只是放空箭。这东西长久不用，反而更容易损坏。因此方将军特意讨来此物，涂抹在连环弩机括之上，延长这些机关弩的寿命。”
王小虎大奇：“还有这等东西，为何我从未听说过？平常我们也会用菜油保养这弓，我们都是只抹在弓弦及机括之上，不需这样全身涂抹啊，这弩身都是木头的，上面要抹黄油干什么？”
那亲卫恼羞成怒，愤愤开口道：“这等珍贵之物，你一个小兵没听说过有什么稀奇？既然是珍贵之物，想必有其不凡之处，既然方将军让我们涂抹弓身，必然有他的道理。我们便需遵令行事，哪象你这般多嘴多舌？”
王小虎心下惊疑，却不好再问，只得眼睁睁瞅着，一心盼望着两人赶紧抹完滚蛋，自己好上前仔细研究研究。
同样的奇异场景，在二十具连环弩之前都发生着。
七月十九，宜纳采、订盟、出行。
西望门二十里外的一处辅门外，几千名正准备出城的百姓，排着一条长龙，苦苦等待着。两百名城防军，每人手上拿着一张画像，仔细盘问每一名出城的百姓，便是挑着担子，推着车子的，也需走到一旁把东西翻出，让城防军细细检查。
如此一来，速度能快才怪了。如今这洛都城百姓，都是苦不堪言。洛都城中居住民众甚多，每日所耗之物十分惊人。虽然现在进城仍与以前一样查得不严，但这出城可就太过麻烦。
导致如今城中物价飞涨，不光肉菜禽蔬，便是那百姓家每日必须的米面油粮，也比以前涨了近一倍。
前些日子听说城外王家镇来了一队送粮的车队，下完粮后，看着比以前多了一半的收入，领队的笑得合不拢嘴，便想赶紧返回镇里，好再送几十车过来。哪知从第二日寅时一刻起，王家镇商队整整在城门排了一天队，等好容易轮到他们时，却又到了亥时四刻关城门的时间，结果第三天又得重新赶早来排。第三日丑时一刻，领队便急急喊着大家起了床，哪知赶到城门一看，比他们早起的，是大有人在。结果好嘛，又白排了一天队。
最后领队不得已，便干脆让众人在城门外连夜守着，一直等到第二日寅时四刻开城门的时候。他会这样想，其他人又何尝不会？结果便是他们连夜在城门外守着，也楞是又等到第二日戌时一刻才出了城。这连头带尾，光出城就花了近五天功夫。
虽然商人逐利，但这洛都城如今也太难出来了。大的商会还好，大不了多花钱雇些人手，送了东西进去后暂时不出城，再组织下一队往里送就是。但小的商会及那些以前常常挑着自家种的时蔬，赶着自家养的猪羊，进城换些钱物的附近农人，却是再也不敢来洛都城了。
于是这洛都城中物价持续飞涨，一日一变，封锁城门不过才十多天功夫，便拿这米面来说，已经翻到了原来的四倍多。
如今洛都城中，一片怨声载道！
此时一名光头大汉正挑着担子，走到苦苦等候出城的百姓队尾，大声叫喊道：“卖凉豆腐了，卖凉豆腐。这位大哥，今日天气热啊，来碗凉豆腐去去暑吧。”
那名四十余岁的中年文士抬头瞧了瞧天上的大太阳，苦着脸道：“唉，造孽啊！这么热的天，让我们这些百姓堵在城门口暴晒。这官府啊，自己抓不到贼人，却害苦了我们百姓。也罢，便来上一碗吧，多少文钱？”
光头大汉一边伸手抄起勺子，打了一碗凉豆腐，一边满脸堆笑回道：“大哥，五文钱。”
“什么？”那中年文士脸色大变：“这凉豆腐以前才一文钱，你这生意做得也太黑了吧！”
光头大汉苦笑一声：“大哥，如今这城中物价飞涨，小弟也没有办法啊。这一碗凉豆腐，以前成本不到半文，现在成本却需三文钱，小弟还要顶着大太阳出来叫卖，这涨价，也是万般无奈啊。”
中年文士连连摆手：“不要了，不要了，太贵了！”
此刻他前面站着三名泼皮打扮的小年轻，听闻中年文士之言后，其中一人讥笑道：“小爷最烦你这种人了，问个半天，却是啥也舍不得吃。”那中年文士正要还嘴，瞧见另两人一脸不善的模样，这才吓得不敢发作。
那泼皮模样的青年骂过之后，又对光头大汉招手道：“你过来，他不要，小爷要了，再给我两位兄弟各来上一碗。”说罢从腰间钱袋中摸出十五文铜钱递了过去。
光头大汉正在那里摇头，想把手上这碗凉豆腐重新倒回木桶之中，此刻听到小年轻之言，不由大喜过望。他忙把手上凉豆腐递过去，接过那十五文钱，笑道：“小兄弟真是豪爽。”
那小年轻得意非凡：“那是。在这洛都西城，提起我常老三，谁不得翘上个大拇指啊。”他身边两名伴当连连点头，那中年文士却是冷哼一声。不过对方人多，又明显不似好人，他一介文弱书生，哪敢自讨没趣。
光头大汉刚收回三个空碗，还未等他挑起担子，远处一名城防军却走了过来，指着光头汉子怒骂道：“赵老二，你小子又跑来了？这几日你跟你那哥哥，一个卖凉豆腐，一个卖酸梅汤，却是趁着如今这城中局势，大发横财。”
光头大汉忙放下手中扁担，陪着笑脸走上前：“李哥哟，瞧您说得。咱哥俩不也就是想赚点辛苦钱嘛，哪里谈得上大发横财？”嘴上说着，手上却不露痕迹地递过一小块银锭。
那名叫李哥的城防军接过银锭，这才脸色转好，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不过你在这队尾卖卖也就算了，可千万别走到前面去。”
光头大汉赵二连连点头：“李哥，您老人家就请放宽心吧！我哪能不知道轻重。”
等李哥走远，那常老三啐了一口：“什么玩艺？只知道欺压普通百姓，有本事抓那高飞去啊。”
他身边百姓皆沉默不言，无人敢应答半句。
那赵二也苦笑一声，挑起担子，在队尾来回晃悠，继续卖他的凉豆腐。
此时离城门不远的一家酒楼，三楼一间雅室之中。
邓飞叶、赵临风、碧菡、紫衣四人正围桌而坐，瞧着桌上摆着的十几道精致菜肴，却无人动筷。
直到敲门声响，接着赵高推门走了进来。
赵临风出声问道：“赵高，如今情势如何？”
赵高拱手回道：“少爷，刚刚赵二已经传了信回来。”说罢上前一步，把手中纸条往前一递。
紫衣起身接过，把纸条摊开，低声念道：“属下已经准备好火油之物，只等申时四刻一到，便可动手烧掉连环弩。此外属下会在申时二刻，召集把守城门的四名副将议事，到时趁机擒拿，让众城防军群龙无首。诸位等城头火光一起，便可立即动手。只是属下只有一百名心腹亲兵，闯城重责，还需诸位自担。方光雄。”
赵临风点了点头：“好！只要连环弩一除，其余诸事便不用他操心。赵高，你让人通知方光雄，闯城之时，让他同我们一道撤离。”
锦衣秘谍虽然人人皆是死士，但赵宗武曾经立下规矩，锦衣秘谍在不影响任务的前提下，不得丢弃任何一名同伴，哪怕是尸体。
汉人重视叶落归根，便是锦衣秘谍自小离家，外派他国的那些人。每个人心中想着的，都是能在有生之年返回国内，哪怕是死，那也要葬回故土。
赵高沉声应了，转身走出房去。
赵临风这才笑道：“好了，如今你们两位总可以放心吃喝了吧。”
邓飞叶笑了笑，抄起筷子挟了一块鱼肉放到碧菡碗中：“碧菡，既然临风这样说了，便给他个面子吧。”
碧菡嫣然一笑，看着碗里的鱼肉，心头顿时如吃了蜜一般甜腻。
紫衣悄然朝赵临风使了个眼色，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赵临风呵呵一笑，端起酒杯：“来，飞叶，咱哥俩先喝一杯。”
邓飞叶也端起酒杯，两人笑着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后，邓飞叶开口道：“临风，此次若不是得你相助，我还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碧菡吞下口中鱼肉，也端起酒杯：“是啊，赵公子，此番多谢你仗义援手，此恩碧菡必永世难忘！”
赵临风端起酒杯，却并不饮：“公主，你却太客气了。以我与飞叶的关系，便是需赴汤蹈火、两胁插刀，我也绝不会皱半分眉头。”
碧菡甜甜一笑：“男人间的友情碧菡不知道，不过碧菡倒是听说过，世间英雄，重英雄！”
这下连邓飞叶也呵呵大笑：“好，客气话就都不用多说了，大家同饮此杯，愿我们友情地久天长！”
紫衣也笑吟吟端起酒杯，四人相视而笑，一起仰头饮尽杯中美酒。
申时二刻，方光雄让人把四名副将一起召到城头议事。
四人才走进城门之上的石屋内，方光雄便面色一寒，大声喝道：“拿下！”
帅案之前六名亲卫迅疾扑上，不待四名副将反应过来，便把刀架在了他们脖子上。
为首一名中年副将惊怒喝道：“方将军，你这是何意？”
方光雄冷笑一声：“诸位，今夜方某有件事情要办，现在便委屈诸位了。绑上！”
两名亲兵抄起早就准备好的粗绳，把四人牢牢捆住。其中一名副将惊骇叫道：“方将军，你这是要谋反不成？”
此时那名当先出言质问的中年副将却是长叹一声：“方将军，没想到你跟那高飞居然是一伙的？”
方光雄笑了笑：“念在大家同僚多年的份上，你们此刻便好好呆在这里，我必不会伤害你们，否则的话，却别怪方某不念旧情。”
四人对视一眼，皆齐齐摇头长叹。
连环弩乃是战国时墨子发明的守城利器，每具只需四名兵卒操控。两人负责装填，一人负责瞄准，一人负责发射。一次便可把一枝粗如儿臂的巨大钢箭射出，杀伤力惊人。便是四阶武者一个不小心，也要被一箭射穿。而二十具连环弩若是一道齐射，那便是五阶武者碰上，只怕也要凶多吉少。
洛都城十六道辅城门，每日亥时四刻便会关闭，不许普通百姓再进出，需等第二日寅时四刻才会再开城门。平常太平年月，晚上只需留五百人在城头防守，但最近因高飞之事，这晚班也加到了五千人。
每座辅城门都有整整一万人轮值，而四座主城门，更是需要两万人轮值。
往日洛都城防军常备不过二十万人，此刻却是连十万后备军都用上了，这才勉强凑出了二十四万人防守城门，城中只余六万人负责城内治安。前文提过，这洛都城巨大无比，常住人口便有近千万，加上每日里来往的流动人口，这洛都城中，已经有一千多万人，乃是当之无愧的世间第一大城。
这连环弩以城门楼为中心，隔着二十丈，便安放一具，一直延伸到左右两百丈内，把整个城头内外都纳入攻击范围。此刻城墙上除却八十名负责操纵连环弩的军士，另外尚有近千名弓箭手。遇有紧急情况之时，还可点燃城门楼之上的烽火台，由虎贲、羽林组成的联军一见烽火，便会火速来援。
此刻守了连环弩一整天的八十名城防军，都有些疲倦，只想着酉时一到，便可换班休息。这守城士卒共分了两班，每日寅时四刻到酉时为白班，酉时到寅时四刻为晚班。方光雄选定的动手时机，便是申时四刻，离换班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
城门楼左边，离着城门楼最近的一具连环弩旁，负责射击的王小虎正在打着呵欠。这时从城门楼中走出几十个人来，王小虎仔细一瞧，却是刚上任才几天的方将军带来的亲卫。
这几十人走出城门楼后，便往左右一分，每边各有二十人，皆昂着挺胸走了过来。王小虎忙打起精神，又顺势拍了拍正靠在墙垛上发懒的堂弟王强。低声喝道：“精神点，有人来了。”
王强平日里负责这具连环弩的瞄准，此刻站了一天，屁事没有发生，他便如往常一样靠在墙垛上闭目休息，苦捱着酉时的到来，等王小虎一巴掌打过来，他才站直了身子，看着远远走过来的众亲卫。
其中两名亲卫停在了王小虎身前，剩下十八人继续往前走去。两名亲卫中有一人开口道：“奉方将军之令，我们要检查这具连环弩，你们先让开。”
王小虎忙陪着笑脸走上前：“兄弟，没有必要啊，这具弩兄弟们天天上值时都要检查一遍，今日寅时四刻才刚检查过了，等下换班的兄弟，又要检查一遍。”
那人冷冷道：“方将军说了，这连环弩十分重要，需要我们亲自检查一遍。”
王小虎等四人无奈，只得退了下去，两名亲卫蹲下身子，仔细检查起来。其中一人还掏出一块油乎乎的白布，在弓弩之上细细擦拭。
王小虎远远闻着一股如麝香般的异味，不由惊异问道：“兄弟，这是什么东西？”
那名正在擦拭机关弩的亲卫抬起头来：“这乃是我们方将军在兵部军械司讨来的好东西，是用许多名贵药材炼制而成的黄油，专门用来保养贵重军械，这连环弩乃是精密之物，每日你们上值检查时，都只是放空箭。这东西长久不用，反而更容易损坏。因此方将军特意讨来此物，涂抹在连环弩机括之上，延长这些机关弩的寿命。”
王小虎大奇：“还有这等东西，为何我从未听说过？平常我们也会用菜油保养这弓，我们都是只抹在弓弦及机括之上，不需这样全身涂抹啊，这弩身都是木头的，上面要抹黄油干什么？”
那亲卫恼羞成怒，愤愤开口道：“这等珍贵之物，你一个小兵没听说过有什么稀奇？既然是珍贵之物，想必有其不凡之处，既然方将军让我们涂抹弓身，必然有他的道理。我们便需遵令行事，哪象你这般多嘴多舌？”
王小虎心下惊疑，却不好再问，只得眼睁睁瞅着，一心盼望着两人赶紧抹完滚蛋，自己好上前仔细研究研究。
同样的奇异场景，在二十具连环弩之前都发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