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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宴席 五 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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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四十来岁的方脸男在马上略一欠身,抱拳说道:“在下歾越张长珞,敢问阁下高姓大名,仙乡何处?”

    说话间,又有二十来骑飞驰过来,同样都是一身劲装,腰携兵刃,只是打扮没有先到的八人华贵。

    待得看到地上情景,都是纷纷惊呼,有人更是哭了起来。但无一人下马,全部收势驻马,停步在张广和那肥胖老者身后。

    “我也姓张,名字嘛,叫‘小山’。‘仙乡’是说籍贯还是住宅啊?我老家红阳县,现在住在平城。”

    “平城,是哪一州哪一府?”

    “嗯,平城,嗯,还真不好解释。这么说吧,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我都回不去。”

    “哈!”张长珞脸上一黑,干笑一声。接着问道:“那你为何今夜路过此处?为何要穿我张家族人衣服?为何装作不会武功?为何在此逗留不走?”

    张小山听他语气严峻,围着自己的几人手按兵刃,忙说道:“本来我在洗澡,没见了衣服。见到地上几位都那啥了,就先借来穿穿。你们要是觉得不好,我这就脱下来还给你们。武功我确实不会,也不是不想走,昨天我被你们的人打晕了。”

    张广在一边说道:“他确实是没有一丝内力。”

    话音刚落,背后有人一鞭子抽在张小山背上,一阵火辣辣的剧痛。那鞭子紧接着便绞住他的脖子,犹如活物,立刻收紧。

    张广待要说话,旁边的肥胖老者挥手止住道:“四弟,问清楚了也好。”

    张长珞喝道:“不会武功怎能不治而愈?看你目露精华,这份修为也不低。你究竟是哪一派哪一宗门下?敢来犯我空明门。你们把宁坤宁塘掳到哪儿去了?说!”

    脖子上鞭子一松,张小山连声猛咳,双脚一软,瘫倒在地。

    其他几人一起喝到:“快说!”

    身后又是一鞭抽在张小山背上,张小山就地一滚避开了第二鞭,身子往回一碾,将鞭子压在身下。执鞭者手腕一抖,便把鞭子夺了回去,接着连环数鞭,打得张小山皮开肉绽。

    使鞭子的还是一位少女,怎么这世界的女人都这么暴烈啊!昨天碰到一个差点让自己挂掉,眼前这个也是个狠角。看模样年纪比那“雪儿”大一两岁的样子,身材也是更有型些。

    一旁张广劝解道:“长珞,先别在这位小哥身上耽误工夫。你和你父亲去山上寻小辈们。这儿我来打理,再去接应你们。”

    张长珞略一欠身,见张广身旁的肥胖老者微微点头,便答道:“四叔吩咐得是,侄儿这就去。继武、承威、叶斌你们跟着我,其余的留下帮四叔料理。”

    肥胖老者向那执鞭少女叮嘱到:“雪芸,审个仔细。”

    说完身形一晃,跃入林中。张长珞在马鞍上一拍,紧随其后。

    其余的三人便没这么利落,匆忙下马,跟随而去。

    “雪芸”冷冷地打量张小山,劲气激得长鞭瑟瑟发颤。

    张小山笑道:“你比昨夜打伤我的那个‘雪儿’可美多了,美女也姓张么?”

    少女面上一红,忙将俏脸一板,抬手便要动鞭,喝道:“你还有心说笑?”

    正在这时,张广吩咐道:“雪芸,你带五个人把车上事物全部拿下来,再给马车换上马。峰奇,你带十个人把逝者都挪到车上。”

    众人依命行事,张广下马走到张小山身边。脸上有些歉疚,伸手要替张小山把脉。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这,这有一个活的,还活着!还活着!”

    众人大喜,都聚了过去,张广也急忙解下腰中水囊,推开人群上前,只见一个浑身浴血的汉子,倒在发现他的人怀里,挣扎着想说什么。身上好几道伤口,脸上也都是血污。

    张广把水囊递过去,说道:“不急,先喝水。”

    抬手便将内力渡了过去。只听砰的一声,张广向后连退五步。

    接着噼噼啪啪几声连响,人们向四面八方被击退击飞。离得远的,要么被击出的人的躯干撞倒,要么被隔空拳风击倒。

    那浑身是血的汉子立在倒成一圈的人中间,身上仍然是那好几道伤口,脸上依然全是血污,但是多了一份笑意。

    四周倒了一片,没有一个站得起身。

    张广面如死灰,全身僵硬,看来是中了阴招被那汉子击伤,内伤之余还被封了穴道。

    那浑身是血的汉子双手一分,将血衣撕烂扔下。闭目长吸一口气,身上伤口飞速愈合。

    片刻,睁开眼睛。双眼细长,一张大嘴几乎要裂到耳朵上,随手将头发扯下,只剩一颗光头。正是昨晚在山脚问张小山江湖切口的那个人!

    瞧着张小山微笑道:“不错不错,看你挣扎了一宿,居然挺了过来!”

    执鞭少女因留心守着张小山,并未上前。此时反而幸免,向张小山怒道:“你们果然是一伙。”

    抬手挥鞭下击。大嘴隔空一拳,至少有七八米,将少女击倒在地。咧嘴笑道:“啧啧,这小妮子长得倒真是不错,肌肤胜雪,前凸后翘,你要是中意,哥哥便送给你!”

    张小山一颗心狂跳不止,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美的”,过了一会儿,摇头答道:“无功不受禄,再说我现在一无所有,连衣服都是借的。也帮不了你什么。”

    大嘴笑道:“你去把这老儿杀了,我便把这小妮子给你。”

    左手凭空一抓,张小山先前扔在地上的环首直刀立刻自己崩了起来,刀柄落入张小山手中。

    张小山撸起衣袖,爽快的答道:“那好。”

    拿刀走到张广身边,双手一抡。眼看刀锋快到张广脖子,手一松,刀脱手而出。忍痛提起内力,双手连点,解了张广的穴道。说道:“快走!”

    张广转身跃起,跌跌撞撞投入林中。

    大嘴并不阻拦追击,袖手而立。

    张小山干笑几声,说道:“你好,我叫张小山,山是高山的山,不是一二三的‘三’,你呢?”

    大嘴答道:“罗欢,魔门,山君宗罗欢。”

    “好名字,好名字,这就算认识了,哈哈,那我们后会有期!”

    罗欢也是一笑,向张小山问道:“值得吗?你不怕我杀了你?”

    张小山点点头:“值得,很怕,但我欠他。”

    “呵呵,师尊他老人家要是见了你肯定欢喜,不枉我昨夜一点存念。现下你经络伤损,自身没有根基,不借外力可无法调理。”

    张小山心下了然,要不是他“一点存念”放过自己,昨夜自己就挂了!习练魔功的高手,哪是两句江湖切口能糊弄的。听他话语里还有相助之意,连忙问道:“多谢你看得起,罗大哥这话,是说要帮我?”

    罗欢说道:“要是入我山君宗门下,多加修炼,一年内便可经络如常。”

    修复经络,只有两途。

    一是仙门高人以真元、仙药内外培炼;

    一是魔门血承。

    前者,“仙药”难得不说,还要耗费相助者自身真元,而后者除了要耗费精血,还是列入嫡传的标志。

    大嘴说的自然是后者,可凭什么?

    张小山忍不住问道:“莫非我的资质真的好到人见人爱的地步了?”

    罗欢笑道:“兄台灵窍闭塞、灵根乏弱、灵气污浊,简直一塌糊涂!”

    “那莫非你是看中我的容貌?”

    “呵呵,你的相貌比你的资质要好些,不算残缺!”

    “那怎样你才收我入门?”

    罗欢浑身赤裸,身上蒙着一层血光,脸上血污仍在,更显邪异。张小山给他看得发毛,难道真是有那种喜好的?硬着头皮问道:“不知有什么要小弟效劳的?”

    还是左手凭空一抓,那把环首直刀又落入张小山手中。罗欢说道:“去把张广的头给我拿来。”

    修复经络,才能不绝于修炼之路。可为了这个去杀人……

    张小山拿着刀,踏入山林,正是张广逃走的方向。不修练功法,就只能待在世界的底层。修炼功法,迟早得杀人。只是虽然路上倒了一片,张小山终究不能把这些人当作npc。

    身后罗欢仰天长啸,一阵阴风席卷开来。啸声如同天雷轰响,滚滚不息。张小山回头看时,只见大路东西两端几波人马奔驰而来。人人拔刀呼喝,将罗欢夹在中间。

    一股墨一样的黑气在罗欢身上升腾,又想藤蔓一般生长。

    罗欢双目尽赤,转瞬变成金色,继而幽幽的散发蓝光。浑身肌肉膨起,骨骼咯咯乱响,整个人像气球一样给吹大了几乎一倍,皮肤上全是黑色纹路,就像是一头狂怒的巨大狮虎。

    又是一声大吼,地上每一具尸体眉心都窜出一缕青气,全部被罗欢吸入口中,同时他身上的黑气在地上蔓延,将一具具尸身都包裹起来。

    尸体不住剧烈抖动,像通了高压电一般。

    几个还没有断气的人想要挣脱,很快也停止动弹,和其它尸身一样剧烈抖动。道路两端的人马终于杀到,地上尸体全部站了起来,口中嘶吼着和来人厮杀开来。虽然来人众多,加起来大约有两三百来人。但群尸势如疯魔,无惧兵刃,不停拼杀,纵然中刀断臂也不见一丝减缓。被杀死的骑士被黑气包裹,很快就成了新的尸兵。

    人群里虽有人高呼“斩头、斩头,魔门妖法,斩头破尸兵”,但这尸兵还是越来越多。

    罗欢在人群中左右冲突,每到之处必有人倒下。人们想躲避锋芒,可他此时身形虽大,却还是无比矫捷,根本避无可避。陆续有五位老者上前围攻他一人,虽暂时止住他如若无人的威势,但还是被他略占上风。

    双拳破空之声,有如裂锦,正是山君宗伏威神拳。

    来人仍然都是俗流空明门的路数,那五位老者纵跃之间远没有之前那个宁垲灵动,想来功力也是不及。

    能“噬魂控尸”、“山君显圣”,这罗欢至少是筑基中期的程度,虽然只有一人,也是多有胜算。不停有人被杀死,很快又变成尸兵站起来杀人。就连死在路边林中的宁垲都冲向人群——这人似乎比较有名,人群里发出阵阵惊呼。

    墨一样的真气,越来越广阔,漆黑的藤蔓到处爬走,鲜血四处流淌,绝望的嘶吼,惨痛的哀号,不断响起。

    就像在这路上铺开来一场迎接死神的宴席。

    张小山摇摇头,并不准备继续向山上追去,只想快些离开。向西跑得几步,被什么给绊了一下,跌在上面。

    地上正是张广,面庞发紫,已经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