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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何生何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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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静,平静,不在平静中暴发,就在平静中死亡,有些时候,有些人,如果真的能快乐的死去也不识为一种解脱。而一些心已经死去了的人,活着又无异于最大的折磨。

    开学三个多月了,时间依如流水般的飞逝着。我的生活也如水般的平静,然而在我看来,这种平静是一种积累,或是一种蕴酿,有些事情的发生就如同注定一样,只是或早或晚而已,不会以人的一厢情愿而发生改变或者逆转。很久以来对于这些我都似乎有一种潜意识,眼下我就有一种这样的感觉,我不喜欢这种平静,越来越不喜欢……

    又是一个星期日,突然十分的想念老抠,算起来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面了,这厮在忙些什么呢,一天也不见个人影?想着想着,就决定去老抠家走一趟。到了才发现老抠家里没人,邻居说一家人都去田里做活儿了,老抠家的田我隐约记得大概的方位,反正闲来无事,就一边走一边问的寻了过去,等我找到老抠时,他们一家人正在自家的蔬菜大棚里采摘黄瓜。见了我来,都停了手中的活计,叔说:“你咋来了呢,这田里埋汰,要不你和今学回学去唠吧!”,婶说:“是啊,这棚里热着嘞,你呆不惯一会儿就得感冒……”。我看了老抠一眼,老抠变化真大,虽然我在路上不停的设象老抠现在的模样,但还是大大的出乎我的意料。老抠黑了,头发乱蓬蓬的,还留了胡子。老抠拉着我的胳膊,透过皮肤我清楚的感觉到老抠一手的老茧,老抠真的长大了,长大成一个男人,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男人。老抠站在我身边,多少还是有一点羞涩的,就是这点羞涩使我还能依稀的看到以前老抠的影子。我的心里有一种咸咸的感觉。听了父母的话,老抠一个劲的把我往棚的外面拉,老抠的力气大了不少,我都有些拉不过他了。我说:“老抠,你先放手……”,老抠见我没有走的意思,也就放了手,我问:“这大热天的,怎么不下午再干活儿啊,这么热人不得中暑了啊?”,婶说:“哎,咱家三个大棚呢,除了这黄瓜还有西红柿,今晚擦黑就得让今学和他爸用自行车驮到市里的批发市场,下午摘就来不急了!”。我一听就有些发愣。以为听错了,就问道:“去哪?市里?八十多里地啊!骑自行车?”,婶有些不好意思,说:“哎,没办法,市里的菜价贵些,能多卖些钱……”。我心里又泛上来一种酸酸的感觉,八十里!就是让我空车骑行,恐怕也累的不行了,还驮着二百来斤的蔬菜?我看了一眼老抠,问道:“老抠,这么远你骑得动吗?”,老抠又有些羞涩说:“刚开始还真不行,还没出县就骑不动了,害得白扔了不少菜,不过后来就行了,现在我驮个二百来斤没问题!”,说完还向我举了举手臂,做了个区肌的动作。我一看就笑了,我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在来时的路上还准备与老抠讨论什么狗屁的绘画这种无比幼稚的想法。我说:“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谁让我走赶上了呢?来告诉我怎么干!我也试试!”,叔一听就不干了,跳过来拦住我,羞怯的说:“哎,这哪成,这哪成,你没干过准得累坏了。”,婶也说:“这哪行啊……你大老远的来,哪能让你干这重活儿啊?”,我说:“叔,婶,您再这么说就是拿我当外人了,要不就是怕我干不好,弄坏了东西,我可生气了啊!”,这句话果然管用,叔婶都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我就一把拉过老抠说:“我们去另一个棚,这样干还能快点。”,叔说:“你这孩子,哎让我说什么好呢?”。后来我强拉着老抠到另一个疏菜大棚里干了半天的农活儿,累了就与老抠一起,直接坐在田埂上,生啃着刚摘下来洗都没洗的黄瓜。我努力的做着,尽量做的像一个干过些活计的人,不想让老抠取笑,更不想让老抠有负疚的感觉。临近中午的时候,我们就忙完了田里的活计,叔显得很高兴,张罗着婶先回家去杀那只老母鸡,现在的我哪还忍心留下吃饭呢?我连忙阻止说:“叔,婶,我还有别的事,今天真就不能在家吃了!”,叔婶一听就急了,说:“那哪成,那哪成,你在这累了大半天,哪能就这样走啊?”,“我真有事,要是没事,你们赶我走我还不走呢,我喜欢和叔一起喝酒啊!”说完,我不等大家阻拦就快步出了大棚,只留下叔婶那焦急的身影,向归路赶去……走到半程,却又被老抠小跑着追上,老抠手里提着两大篮的蔬菜,硬塞在我的手里,说:“带上,回家当菜吃!”,我也急了,说:“老抠,你见外了吧?叔婶都不在,你这是干什么啊?”,老抠说:“我和你见什么外啊,不过这东西你不提走,那就倒在这当路上,反正我是没法提回去的,你叔婶的为人你还不知道啊?”,我想了想也是,便不再推辞,又对老抠说:“我们一起走走吧。”,老抠就很高兴了,我们一起在乡间那崎岖的小路上默默的走着,老抠说:“今天累坏了吧?”,我说:“哪有?”,老抠说:“你甭和我装,我看你后来腿都有点抖了……”,我说:“那是因为你的眼在抖,相对论没学好吧?”,老抠说:“洪伟、老谭那俩崽子还好吧?”,我说:“好的不能再好了!”,老抠就笑了,再后来老抠竟然一下子沉默了,走着走着老抠突然停了下来,眼里有一些东西在闪动,老抠默默地对我说:“张宇,以后别老惹事了,真的,我们都不小了!”。我一下愣在那儿了,我拉住老抠的手,却感觉老抠的手一直在抖着,是他的手在抖吗?还是我的手在抖啊?我想说什么,却不知该怎么说。鼻子有些发酸,视线一下就模糊了……

    第二天,起的挺晚,可能是昨天在老抠家干活累到了,肌肉有些酸痛。本来就已经迟到了,所以也不怎么着急了,一个人臃懒的在乡间小路上骑行,大约只是九点的时光吧,娇阳就如火般的倾泻下来,照的人有些睁不开眼,我还有些犯困,要不是被老爸吼起来,恐怕这个时候还在与周公开会呢。心想先到学校再说吧,不行就接着睡他个昏天黑地。正这样想着,突然,发现在我的车前不远方似乎有个人影飞快的闪过,把我吓的一个激灵,困意顿时全无。那个身影一跳一跳的快速从小路横穿过去,似乎还是光着上身,难道是早上下田的农民?但却总觉得哪有些不大对头,就紧蹬了几下车子,追上前去看个究竟,等我到了前面,只看到一个背影,就是这个背影一下就把我吓到了,那是一个人,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的,光着上身,长发脏的打了绺,胡乱的垂在光光的脊背上,然后只一闪就消失在了没顶高的玉米田里了。我盯着不停晃动着的玉米杆,木然的愣在那里。这是在梦中吗?我突然有一种做梦一样的感觉,这么早的光景怎么会有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到这里来吗?虽然此时的玉米地里一片静寂,静的都能听到虫鸣,我还是清楚的知道一切都真实的发生过。而且在我重新回忆刚才那个短暂的背影时,心里总有一种闷闷的感觉,总觉得那个背影有些熟悉,似乎在那里见过……大清早的,真是活见鬼。一路上我暗自的咒骂着,咒骂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心下却埋藏了一个大大的担心……

    到了学校,一切还真是老样了,老谭还是一副半死的样儿倦坐在墙角,苦心钻研他那本线装的《周易》,洪伟也是紧捧着上周远骑四十多里苦心买来的《火影忍者》读的入迷中……我喜欢这样感觉,这种感觉给人一种踏实,使人觉得在这种感觉下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切!能发生什么事呢?切!就是发生了什么事又与我何干呢?我扔下书包,来到老谭跟前,老谭头也没抬,说了句:“又迟到了?还好早自习,老师没在……”,我想和老谭聊聊刚才发生的事,后来想了想说了也没什么用,大不了又是惹得他和洪伟一番戏弄,干脆作罢。我拍了下老谭说:“哎,我说谭老啊,这东西还是少看点好啊,别真个走火入魔了……”,老谭眼睛依旧死盯着书,脑袋一晃一晃的说:“咳咳,道不同,不足与谋……”这厮又拽上了!我又挑逗老谭说:“老谭啊,你也不想想,那古代的人再怎么聪明,还能聪明过咱现在的人?”,老谭总算抬起了头,一张老脸上两个金鱼眼空洞无神,咽了一下唾沫,说:“这你就不懂了不是?现代人只是在某个方面比古代人智商高,而有一些古代的文明,已经失传了,比如轻功,那么多文献都有记载,可见古来有之,只是失传了,要不那个什么奥运会的跳高跳远的冠军准是咱们包原儿了……咳咳人……”,洪伟一听来了兴致,一旁搅和道:“哎?老谭,照你这么说,如果那个降龙十八掌和九阴真经不失传,那个台湾早就收回来了是吧?”,老谭眼珠慢慢的转了一圈,悠悠的说:“汝子可教也……”。我心说这两个家伙,聊的到有趣!就也一旁打趣着说:“老谭,不管怎么说,你研究这玩艺也有些日子了,也该出徒了吗?能不能给哥们儿算一算?”,老谭一听,一下来了兴致,把书一合扔在桌上,说:“哎,张宇,总算你慧眼识珠,今天就让本真人给你算上一算!”,洪伟在一旁打趣着说:“我看是慧眼识猪!你行不行啊,这可是头一回,算的不准,可是要砸了你的招牌。”,老谭说:“尽管来砸,反正咱也没招牌,咳咳……”。说着老谭就一把拉过我的手说:“说吧,你是看相啊?还是测字?”,这家伙还像模像样的,还挺专业!我说那你就给我看看相吧?老谭说拉着我的手,开始摇头晃脑,一边煞有介事的说:“看官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印堂……”突然老谭一下停住不往下说了,表情凝重的上下打量着我,我被这家伙盯的直发毛,烦了就骂道:“老谭你丫的,别装神弄鬼的……再搞一会儿我拍你啊?!”。老谭说:“张宇,我还真不是装神弄鬼,你这印堂可是够暗的啊!最近可是要有不好的事发生。”,我一听说急了,心说好你个老谭,算命的本事没学会,这诓人的本事却学的不少啊。洪伟也在一旁拱火,说:“张宇,我说不让他算吧?怎么样,撂蹶子了吧?老谭你也是什么玩笑不好开,开这个玩笑?”。老谭看我有些生气,在一旁涎了脸说:“小徙学艺不精,还请官人见谅,要不您再测个字?”,我正在气头上,心说,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就随手拿起了笔写了一个“田”字,老谭拿起这个字,看了好一会儿,抬头问道:“张宇,你们家一共多少人?”我说:“五个啊?我爸、我妈、我弟、我姥儿,怎么啦?”老谭摇了摇头表情木讷,把那张写了字的纸团了一个团儿,扔在旁边的纸篓里,说:“唉,咳咳,学艺不精,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咳咳!”,我一听就有点急,一把抓住老谭,笑骂说:“你大爷的,我写也写了,你问也问了,好坏也说个结果啊?”老谭一边作揖着说:“大人饶命,小徒只是混口饭吃,不想冒犯了大人,饶命啊……”,老谭拖着长音儿,好象要唱上一段似的,一下就把我给逗乐了。我说:“老谭,你说说,这个算命什么的是不是都是蒙人的啊?”,老谭停了笑,一脸正经的说:“是有一些蒙人的,不过真有道行深的。“我说:“不是吧?老谭,你还真把这当回事了?”,老谭说:“知道你们不信,我给你们讲一个真实发生的事,你知道这本线装本是从哪得来的吗?”我们都摇了摇头,老谭说:“这事我只和你们俩说千万别外传……”洪伟打了老谭一下,说:“你丫买什么关子,倒是说还是不说?”老谭清了清嗓子,说:“故事的发生是这样的……”洪伟一听说你丫找打是吧?老谭一脸涎笑,一边躲着一边说,这本书是从他姑家得来的,一共两本,一本是《周易》一本是《奇门循甲》,据说是他姑的公公的爹从一个古墓里挖出来的。特殊时期时破四旧,他姑的公公留了个心眼,把他藏了起来,准备风头过了拿出来当古物卖。谁知后来私下里问了民间的文物贩子,说这两本书是晚清的,不值几个钱,他姑的公公担心是贩子故意压价就没有出手,不过自那以后,对这两本书就没有以前那么重视,一直把它们放在自家的门框梁上。直到他姑家的小孩,也就是他的表弟长大,对它们发生兴趣,老谭说他表弟看那《奇门循甲》入了迷,一天到晚的捧着看,后来就出事了,在他表弟十三那年,人就突然不见了,晚睡的被子还是热的,可是人却不在屋里,只留下这两本书扔在炕上。开始他姑还以为是孩子起夜上厕所,可是直到天亮也没找到人,后来一找就找到现在也没有个人影儿。再后来大家就觉得问题出在这两本书上,说这两本书是不祥之物,商量着烧掉了事。正巧这当口儿,老谭赶到不顾家人的反对强索回来。听了老谭的讲述,不禁使我有点毛骨耸然,我一边打量着眼前的这本线装书,一边问老谭道:“那本《奇门循甲》倒底写的是什么啊?”老谭说:“简单的说,就是五行八卦,按五行为为金遁、木遁、水遁、火遁、土遁,按八卦分为生门、死门……”,我一听这么玄!洪伟一边接茬说:“这个我知道!那个封神榜上的土行孙不就是用的土遁吗?”,老谭说:“然也,那只是遁术里边等级最低的一种……”,我说:“照你的意思,如果把这个研究透了,就可以以这五行中的任意一种遁身了?”老谭说:“这个应该是,不过我还没研究透,还有这八门,据说一但走偏,误入了死门就再也回不来了,这就是传说中的走火入魔!”。洪伟一听,就大笑了,说:“噢,老谭,我知道你表弟为什么不见了,该不是走火入魔入了死门了吧?哈哈!”老谭点点头说:“应该是,入了死门可就惨了,他能看到外界,可他对于外界又似乎并不存在,没人看得到他,感觉不到他,听不到他的声音,就象孤魂野鬼一样,哎!惨啊!”,听后我说:“其实你表弟的消失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他借了木遁,却被你姑大意的填进了灶堂烧了,而或是介了火遁而被你大姑不小心给熄了……”,老谭听后一惊,两眼瞪的溜圆,自语着说:“我怎么没想到这么一层呢?我怎么没想到这么一层呢?要是这样?……”洪伟在一旁接茬说:“可就惨大了!”……

    老谭的神叨叨的一顿胡周,倒把我搅得一天心神不宁。宿命?人的命运真的是上天早就注定的吗?如果真是这样,倒也好了,人们就不必这样劳心的去想这么多的事情,活的也不会这么累了,因为既然上天已经注定,我们再怎么挣扎也是去做无用功,还不如静静的等着它的到来呢。就如同花开自会有花落,冬去了自会有春来一样。突然,想起了日本动画机器猫里的时光机,如果真有那么一个机器,能让人在时光隧道自由的穿梭就好了,那时我就会乘上它去看一下十年后的我,看一下他的模样,看一下他的妻,也许他的身边不是他所想的那个她,也许他还孑然一身,也许他已经早逝成为一具骷髅。然而这样的机器终究是没有的,至少现在还没有,我们只能这样继续焦躁苦闷的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