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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鬼死为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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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喵离开后,桑榆一个人待在客厅,突然感觉到一丝寒意,她跑到了穆容房间的门口,紧贴着墙壁,滑坐在了地上,抱着双腿将身体蜷缩到一起。

    大脑却不受控制的一直闪过镜中的影子——那个画着唐妆的女人。

    桑榆紧了紧抱着自己的手臂:“穆容……”

    此时她唯一的安全感,就是身后:穆容的房间了。

    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客厅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音乐!

    叮叮咚咚,舒缓又悠扬,与心跳的频率达成了某种神秘的契合,每一个音符,都击的心口发颤,正是阿明的八音盒的声音。

    “啊!”桑榆尖叫出声,眼角溢出了泪花。

    她闭着眼睛,一手堵着耳朵,一手摸向了门把手。

    那音乐移动了起来,越来越近,就像立体环绕在她耳边一样。

    “穆容,救我!”

    桑榆被吓得魂不附体,大声喊出了心中的名字,那个虽然认识不久,却可以行走在阴阳两界的神秘室友。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音乐竟然真的停止了。

    桑榆不敢睁眼,其他的感官却变的异常敏感。

    她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凌乱的喘息和急促的心跳。

    全身的毛孔也随之炸开,探测着周围的危险。

    “救,救……”

    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直接传入桑榆的脑海里。

    桑榆再一次尖叫出声,过了好一会儿,并没有更恐怖的事情发生,才强忍着心头的恐惧,将眼睛睁开了一个缝。

    一双女人的脚映入眼帘。

    雪白的布袜,精致的木屐,红色的裙摆,印有白色的碎花点。

    “救……”

    女人的声音像是老式的留声机,飘渺而虚弱。

    随着目光的向上移动,桑榆的心跳越来越快,情绪也濒临崩溃的边缘,当看到女人的脸时,她感觉自己的心跳硬生生停了几秒。

    厚厚的粉涂满整张脸,颜色就像墙皮;颧骨的部位是两块硬币大小的红色,眉毛只剩下两个黑色的圆点,一点殷红的唇,拇指般大小。

    女人看着桑榆,脸上荡着诡异的笑容,那一点红唇,仿佛随时就会撕裂开来,变成倒错着,鲨鱼般尖锐獠牙的血盆大口,将桑榆一口吞下。

    女子的眼中,却是化不开的悲伤,截然相反的两种情绪,并存在一张脸上;就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又好似一体两面的恶魔,违和与扭曲,交织成最直观的恐怖,冲击着桑榆的神经。

    此时,若是能晕过去,或许是一件幸事。

    然而,桑榆精神的很。

    即便濒临崩溃,却丝毫没有丧失意识的前兆,明明怕的要命,却还是一眨不眨的与对方对视着。

    突然,女鬼流出了两行血泪,在雪白的脸上划出两道血迹,触目惊心。

    “阿明。”

    留下这两个字,便消失了。

    ……

    “哇……怎么办呐,桑榆你在哪?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的,你要是有什么事儿,我也不活啦!”

    里里外外都找不到桑榆,阿喵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虽然鬼是没有眼泪的,但她还是哭的像模像样。

    郝解放笑道:“你和那个桑榆很要好?”

    “那当然啦,咱俩都认识三年多啦,嗝。”

    哭声戛然而止,说漏嘴的阿喵呆呆的看着似笑非笑的郝解放。

    “郝……郝大哥。”

    “不,我是老流氓。”

    “不不不,郝大哥,你就原谅我吧,我们不是有意骗人的。”

    见郝解放不答话,阿喵用商量的口吻,柔声问道:“可不可以不要告诉穆容大人?”

    “怎么?”

    “我……”

    “呵,我可以不主动提,穆容若是问起,我是不会撒谎的,先找人吧。”

    郝解放摊开手掌,掌心出现了一本册子,他随手翻开:“叫桑榆是吧?”

    “对,泗川人,二十三岁。”

    “死簿上没有她的名字,人还活着,别急。”

    册子消失,郝解放夹着一张绿色的符纸,吟诵了一段咒语,符纸烧尽,化成数个翠绿色的光点,绕着房间转了一周后,冲了出去。

    “跟上。”

    光点在402门口画了一个圈,消失了。

    “人在里面。”

    阿喵一个箭步冲进了402,室内弥漫着浓重的烧纸味,桑榆正坐在沙发上,对面坐着白天在扎纸铺见过的阿明。

    “桑榆,你吓死我了!”桑榆看到了跟在后面的郝解放,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行了,别演了,我知道你能看见我。”

    “呜呜呜,对不起桑榆,我一不小心说漏嘴了,穆容大人走不开,请来了郝大哥。”

    阿明一双通红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桑榆,自然是捕捉到了对方表情的变化。

    “你在看什么?”

    “我的朋友来了。”

    “你真的有阴阳眼?”

    桑榆点头。

    “那你为什么看不到阿云?”

    “阿明先生,您的这个八音盒里,真的什么也没有。”

    “不可能!阿云就在里面,她是这几天突然不能说话的,她只是病了,她还在!”

    阿明激动地咆哮着,表情有些狰狞。

    郝解放问道:“桑小姐,方便告诉我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今天白天,这位阿明先生带着八音盒到穆容的店里求助,当时,八音盒打开后传出音乐,我和阿喵都听到了,可是穆容听不到;后来……阿喵灵魂出窍,跟上去看了一次,说并没有发现问题,晚上我在洗漱的时候,看到镜子里有个人影,但一眨眼就不见了,阿喵出去以后,客厅里突然响起了阿明先生的八音盒里的音乐声,镜子里的那个女人也跟着现身了。”

    阿明惊愕的看着朝空白处“自言自语”的桑榆,瘫坐到了沙发上。

    “你确定你在镜中看到了她的影子?”

    “是的。”

    “你继续说。”

    “那个女鬼一共和我说了三句话,前两句是求救,第三句她说了“阿明”两个字,然后就消失了。”

    郝解放捏着下巴:“还有吗?”

    “对了,女鬼哭了,眼泪是红色的,好像血。”

    “不可能!”

    “难怪了……”

    “可是郝大哥,鬼是没有眼泪的。”

    郝解放摸出了一根烟抽了起来,吐出烟圈,慢悠悠的说道:“人死为鬼,鬼死为聻,桑小姐看到的不是鬼,而是聻。”

    “鬼也会死吗?”

    “当然了,从鬼变成聻,就不归地府管了;聻是无根之魂里面最悲惨的一种存在,注定要灰飞烟灭的,眼泪是区分鬼与聻的最直接方法,冥语有云:‘聻有泪,其色如血。’”

    “那……要如何杀死一个鬼魂呢?”阿喵问。

    “大体上分,两种:自杀和他杀;自杀不用说了,他杀的方式也有很多种,不过很少有人会去这么做,让一个灵魂‘灰飞烟灭’是一种非常残忍,且不可逆转的终结,被天道所不容;是以古往今来,不少能人异士都具备杀死鬼的能力,却很少有人会这么做,哪怕是作乱一方的厉鬼,恶鬼,人们的选择也是关押或者超度,杀死一个鬼魂,比杀死一个人所承担的因果还要大,这份因果会累计到一个人的宿命中,生生世世的纠缠,不尽不休。”

    郝解放说完,摊开了手掌,出现了一个罗盘,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符号,有些桑榆能看懂,有些则从未见过。

    他托着罗盘绕着凌乱的房间里外飘了一圈,最后回到了客厅,目光停在茶几上的红木八音盒上,面色不善。

    “桑小姐,问问他这个八音盒的来历。”

    “阿明先生,您能说说这个八音盒的来历吗?”

    “是……我女朋友送的。”

    “他女朋友叫什么?”郝解放手中的罗盘,变成了一本册子。

    “您女朋友叫什么?”

    “……林维云。”

    郝解放快速翻动手中的册子,脸色越来越差。

    他掏出了电话,打给了穆容。

    “事情查清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

    “你先忙吧,目前还不急,不过我要立刻回一趟地府。”

    ……

    “嗯,我现在也不能完全确定,应该是。”

    桑榆和阿喵只能听到对话的一半,就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坐在一旁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突然,郝解放将目光投向了桑榆,后者心头一紧,只听郝解放说道:“你的室友暂时还是安全的,不过你最好劝劝她别这么爱多管闲事。”

    桑榆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一袭黑袍的穆容,表情冷峻,用平淡又克制的声音,关心自己的情况。

    ……

    “嗯。”

    “是啊,我也没想到,八十多年了……”

    挂了电话,郝解放沉默良久,叹了一口气,说道:“明天记得主动和穆容坦白今晚的行程,还有告诉这个阿明,白天带上这个盒子到扎纸铺去,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两个不要再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