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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苗一封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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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这几乎算是古人对杭州最由衷的评价,因为这个,白丞丞非得让我带着她一起过去玩一趟,其实我本来志不在此,但冰窟窿一走就没再回来,黄队有事去忙也不见踪影,这倒是个发展个人关系、两人独处的最好机会。

    不过白丞丞根本就没有一点要跟我独处的意思,总是在关键时刻打击我,火车上一路都是跟我说杭州地图、美景、小吃,哪里哪里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美,说的净跟她亲眼得见似的,直在杭州大小街巷逗留了三四天,我们才过去拜访这位苗一封苗先生。

    这苗先生住在一条老街巷里,过道口的位置还开着那种老式门面,只是这整个街道巷子里行人已然不多,他也不卖东西,店门上破破烂烂的,连个门牌号都找不见了,我跟白丞丞一路抱怨,直找了许久才找上门去,在那店门口有一个满脸皱纹、大概七十来岁头发花白的老者,蹲在地上抽着烟,静精看着四周围空荡荡的街道。

    他的眼睛最后停留在我们这边,白丞丞终于看见这老者,还不敢断定,上去问老先生:“爷爷,这个27号怎么走?”

    老头不慌不忙的抽完烟,把烟锅往地上一敲,一指破烂的屋里头,说:“就是这儿,早等着你们了,抽了一袋盐的功夫你们就来了,进来坐。”

    我心说早等我们了?他怎么知道的?难道他就是苗三道的孙子苗一封?

    老头走进屋里,漆黑的房间里也不开灯,外面太冷,街上连个行人也没有,阴晦的天将光线遮的很暗,看都看不清楚。

    他指着不远处两个小板凳,笑着说:“坐,家祖苗三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苗一封,要喝点什么自己倒,茶壶在你们身后边。”

    我们顿感惊奇,我摇摇头:“老爷子,我们还不渴,可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找您的呢?您又知道我们是谁吗?”

    看到这老头的时候,我感觉他仿佛是个真人,能看透世间万事万物脉络的这么个真人。虽然看上去很老迈,且到现在为止我们甚至没说过几句话,但我竟有种自来熟,觉得对着这老人家根本不用抹不开面子,反而自然的很。

    白丞丞似乎也有这样的感觉,她笑着吐了吐舌头:“老爷爷,您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小丫头,你祖父接近百岁才称得一声爷爷,我今年才七十多撑不起个老字,坐吧,不用太客气。”苗一封说完了话,剩下我们两个目瞪口呆的坐在一旁。

    我心说这苗一封肯定是个世外高人,不然怎么可能认识白丞丞的爷爷呢?

    不成想,苗一封先说了出来:“你们打西方来,我老头子一辈子不认识大人物,只蜷缩在自己这一间小店里,至于白老爷子他不认识我,我也没见过他,只是虚学了几天算术,懂一些皮毛,至于你们这次来的目的我也知道,你们想问个人对吧?”

    我点点头,心道这人真的神了,什么叫未卜先知?眼前这个绝对就是!

    我正要说些什么,苗一封忽然抬手打断,他说:“我有个生意上门了,等批完了再跟你们细说。”

    他说完话走出门去,不多时我便听到另一个不屑的声音传过来:“老东西,还在这里算卦呢?你看看你这一手坑蒙拐骗还能懵几个人?这把岁数了不图个名声也就罢了,还骗什么人,玩什么把戏挣钱呐?跟我斗,非挤兑的你没生意不可。”

    我听到来人那副势力嘴脸,冲出去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身穿道袍打扮的油光瓦亮的道士就地吐了口吐沫,往前面走了二三十米,在一个装修挺气派的算命馆里下了脚,那上面写着三个金笔大字“点金阁”。

    我心说这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气派?身上道袍花色都绣错了,全真不是全真,符箓宗不像符箓宗,一个坑蒙拐骗的家伙连行头都能置办错了,不是坑蒙拐骗是什么呢?

    可眼前这老爷子也是不管不问,他就站在门口迎着,不多时,我听到一个老迈的声音,断断续续从街面儿上传过来:“苗先生……苗先生在吗?苗先生?”

    “唉,老姐儿,您来了?”苗一封搀着一位双眼失明、杵着竹竿探路的老妪一步步把她扶进屋里来,我一看这老婆子命相,脸上全是晦气,沾上了倒个霉、气运下降是肯定会有的,再一看她脸上的神色,那分明是旧病缠身的征兆,说话断断续续的,这老婆婆估计也没多少日子了。

    老妪断断续续的问苗一封:“苗先生,苗先生啊。”

    “唉,我在。”苗一封答了一声,老妪断断续续咳嗽着说:“我那儿子就快回来了,可我自己这身体好像不成了,您给算算,我还能活多少天?我等等,看看等不等的回来儿子。”

    苗一封点点头,拿出算盘珠子搁在腿上仔细盘算了一番,解卦算卦我不会,可最后的结果我却能一眼明了,子卯相冲,阳元不过七天,我以前看过这方面的书,背过一些常识。

    这意思是说……

    我忽然觉得,这样的结果告诉老太太有些沉重,当一个满心盼着儿子回来的母亲忽然知道自己只剩下七天可活的时候,那种心情……

    白丞丞最近恶补了一些东西,看到那个卦象,也明了了。

    我们齐齐把眼睛看向苗一封,只见他笑着对老妪说道:“你的阳寿不多了,等你儿子回来,他最多能再供养你十年。”

    老妪一听顿时眉开眼笑的:“十年啊?哎呦,那太多了,一年两年就成,多了给儿子添麻烦多不好啊,嘻嘻嘻……谢谢苗先生,谢谢苗先生。”

    “多少钱啊,我给钱。”

    苗一封一摇头:“这卦金我从你儿子寄来的钱里扣了,他还给你寄了点生活费,你拿好了。”

    说罢苗一封掏出自己的钱包,取出几百块钱来递给老太太,他这钱包可就直接空了。

    老妪一听,也不客气:“又寄钱了,哈哈,这娃出息了,听到信儿我也就放心了,先生,你慢慢在,我先走了。”

    “多吃点好吃的,我待会给你再送些过去,最近吃好喝好了,气色一好起来你儿子准得回来,这要是看见了他准得高兴!”

    “哎……我一定吃好喝好了!”老妪笑的喜笑颜开的离开了,看到那街道上远去的垂老身影,白丞丞流下了眼泪,剩下我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你不告诉她自己的事怎么办?咱们该打电话叫他儿子回来准备后事了。”我说。

    苗一封叹了口气:“抗美援朝第二年的时候,他儿子就战死了,十七岁啊,没人敢告诉她,都希望她好好活着,人活一世真不容易,你说无论这活着过的好与不好,可就没第二次了,谁能保证下辈子还能碰上这辈子那些亲人呢?”

    我沉默着,点点头,白丞丞说:“那那些她儿子寄来的钱跟信……”

    我忽然为这苗一封的人品而佩服,信自然是他杜撰出来的,至于钱那自然是他掏的腰包,苗一封这人呢,果然是为人着想的个好人,说他是菩萨心肠一点都不为过。

    直到这时候,苗一封才把自己店门关上,他摇头苦叹道:“没生意了,外头风吹进来冷,还费煤炭。”

    等他把门关上,屋里更加暖和起来,我知道白丞丞这两天嗓子不舒服,去烧了点水,顺带给这老爷子泡了壶茶,苗一封看了看我,然后看看白丞丞,抚着白须缓缓说道:“你的师父叫胡不传。”

    我点点头:“您一定认识。”

    “我认识,也见过,当年十年荡乱那会,我们被一起下放到关中,白天一起干活,晚上关在同一个牛棚里休息,最后我父亲的病体撑不住,就先一步死了,剩下我们两个相依为命。”

    我点点头,忽然想起来,苗三道早在1918年就去世了,胡老道跟苗三道是至交,那跟苗三道的孙子又怎么论辈分呢?

    苗一封笑了笑,回忆起当年的事仿佛那是一段极其美好的光景:“胡不传这人愿意跟投得来的人玩,据说我祖父活着的时候他管我祖父叫老苗,管我父亲叫小苗,后来祖父去世,父亲成了老苗,我成了小苗,到了最后……”

    他含笑不语,我也明白,他肯定也成了老苗,在辈分上这有些玩意儿胡老道的确是不那么讲究的,苗一封笑着说:“正因为这个,我们一起倒是没什么隔阂,我这一身卦术也就是那会接触他的时候才慢慢上道的,我只能说一句,你师父不算是世上奇才,但一定是个在道术上有一定见解与悟性的人,他会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那段时间没少从他身上学本事,这些年压箱底的玩意儿,说句实话,实打实的可都是他开导的。”

    我点点头,就听苗一封继续又说了起来:“唉,可惜……这样的时间只持续了不到一年,不然我倒是能从他学会更多玩意儿,说不定也就成了你师兄弟呢。”

    苗一封叹了口气,一张脸上满是肃穆,他回忆着说起来:“那大概是66年还是67年,对了,66年,可惜你师父犯了事,这件事不知道你听说过没,他被当成牛鬼蛇神打倒了,连着失踪了数天,等我们再得到消息的时候,听说人死在荒郊野地上就连尸首都臭了,唉,我就说,当年发生的事不是他不是他,他咋可能干出那种事呢?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呐!那件事又咋可能是他干的呢?”

    苗一封忽然开始自问自答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