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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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心都是苍白的，还怎么奢求世界是缤纷的呢？”--林娅
“……哎？”白修站在穹顶的大厅里愣了一下，林娅正站在他的对面，“给乔拉送礼物？”
林娅狠狠敲了一下白修的额头，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觉得你在这方面实在没天赋啊……一天到晚摆着扑克脸，动不动就把全人类的责任当成自己的责任来承受。”
林娅双手叉腰，猫尾在她身后俏皮地摆动着：“可惜了，明明可以是个阳光帅小伙来着。”
“林姐……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和乔拉来了。”白修咽了口口水。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林娅盯着白修，“我一直很关心小乔拉的好吧，她跟我住一起呢。”
白修尴尬一笑，摆了摆手道：“啊……抱歉。”
“我说你啊，还是少把过于沉重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放吧。”林娅突然严肃了起来，“多少也为乔拉想一想。”
“啊？”
“那孩子在你出征后除了默默注视着你、为你祈祷平安以外，还能做什么呢？”林娅背过身去，“人这种生物，在独自一人时是不会那么强大的。你之所以一直往自己身上强加责任，是因为你一直在害怕吧？害怕‘失去’。”
白修的目光突然黯淡了一瞬，他说不出话来。
“小乔拉也是这样啊。因为害怕再次失去重要的东西，才会在无力的时候显得愈发坚强，但是那只是表象，哪有姑娘不担心自己喜欢的男孩上战场的呢？”林娅转过身对着白修嫣然一笑，长长的马尾画出一道弧线，“你也是时候该真正放下包袱去陪陪她了吧？”
“一味惧怕失去，到头来留下的只会是背负枷锁的记忆吧。”林娅喃喃道。
宁静了片刻，白修问道：“林姐，你刚刚说的送礼物？是指？”
“啊，那个啊，”林娅笑了笑，“当然不是送一般的礼物啦。别以为再送两罐西柚汁就能打发了事儿。”
“哪……哪有要打发的意思了！”白修脸一红。
“总之，我就提醒你到这儿了。离最后这场战斗还有一段时间，就算是你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会活着回来，好好珍惜这段时间吧，去跟乔拉约个会什么的。”说完，林娅往后退了几步，一跳便消失在了走廊拐角。
“约会。”白修看着门外来往的人们，“……珍贵的礼物吗？”
“真羡慕啊，所爱之人在自己身边，触手可及。”林娅一个人在无人的走廊尽头坐了下来，把头埋进了双膝间，“结果还像个傻瓜一样不珍惜，真让人看不下去。”
林娅想起昨晚，乔拉一个人坐在床边看着月光出神时的样子。
“透过他的双眼，看见的会是和我一样的世界吗？”乔拉伸出手，握了握眼前细碎如星尘的月光，“失去过重要之物的人，还能有资格去奢求更多吗？”
晚风透过窗户，将薄纱般的窗帘拂起。乔拉的银发轻柔摆动着，她那温柔易碎的目光让林娅为之一怔。林娅很难想象自己第一次遇见这位少女时，她的目光还如同冰针般寒冷尖锐。
“谁知道呢？”林娅坐在了乔拉身边，抬起头让月光洒在自己脸上，“尽全力去感受吧。”
白修敲了敲门，打开了门。
“白修？”龙葵取下护目镜，擦了把汗。她面前堆着一大堆电子仪器和各种制作武器的器械、材料。
“来看刀的吗？抱歉啊，还没有成品。”龙葵走到电脑面前，“不过设计图已经差不多了，要不要……”
“啊不是的，龙葵姐，”白修连忙摇了摇手，“其实是有别的事情拜托你。”
“哎？又想到新武器了？”
白修嘴角一抽：“不是武器的事儿……我想让龙葵姐你帮我做个……饰品。”
“哈？”龙葵愣了一下，“饰品？”
“嗯……其实是想让你……”白修红着脸凑到龙葵耳边嘀咕了几句。
龙葵听着听着，慢慢露出了坏笑：“哟哟哟，小伙儿，看不出来啊。”
白修的耳根都烧红了，他从腿包里取出了那两把已经断裂了的蜘蛛匕首：“可，可以拜托你吗！”
龙葵接过两把匕首：“哈哈哈，虽然没做过，但是应该没问题。我就勉为其难帮你设计一下好了。你就去忙其他的吧，你要的小东西，快的话晚上就能给你，傍晚记得来找我。”
龙葵看着两把匕首的断口，叹了口气：“越看越心疼，居然能断成这样……这可是我利用纳米技术把CPM-T440V和铱金属糅合创造出来的超级材料，很难……不对，应该是利用现有材料根本无法复制的绝世材料啊！你就这么糟蹋了。”
说完，龙葵呼出一口气，握紧了刀柄看了看那依然泛着寒光的刀身：“不过，听你说完，我倒觉它们会变得更有意义了。”
“那就拜托你了！”白修慌张地鞠了一躬，逃了出去。
龙葵把匕首放在面前，缓缓戴上了护目镜：“真是的，这可比做武器费心多了啊，压力好大……”
白修走出穹顶，摸了摸耳朵，还是烫烫的。他用手拍了拍脸，放眼向保护区内的街道望去，虽然九月末的空气里已然有了些许寒冷肃杀的气息，但是人们仍努力像是和往常一样生活着。即便身处这末世，人们仍没有忘记如何露出笑容。
保护区里除了电力资源和食材资源受到限制以外，其他的与往日无常。正因为战士们不断地向保护区外进行讨伐来搜集资源，所以保护区内的日常生活才能如此安稳。
“咖啡店、蛋糕店、茶餐厅……”白修挠了挠头，“仔细放松下来一想，保护区里的设施还是很完善的啊。”
“喂快看，是白修中尉！”
白修突然从思考中回过神来，他四下一望，周围的人们都在看着自己。
“啊，那个……”白修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大家好啊。”
“很少看见中尉逛街啊，”旁边的蔬菜店老板探出头来，“正巧，才从北边温室农场收回来了新鲜蔬菜，中尉要不要来一点？”
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姑娘突然反应过来：“说起来我们家的水果也是啊，中尉我去给你拿。”
“啊……不用……”
“别客气啊！”一个基辅罗斯大叔走上来一把挽住白修的脖子，笑着说，“要不是中尉一直守着我们，还不知道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呢。”
“对啊对啊。”人群里传来附和声。
“哎，说起来，中尉，你的小女朋友没跟你在一起吗？”基辅罗斯大叔摸了摸下巴。
白修懵得头顶冒烟，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
一位穿着呢子大衣的少女突然说道：“乔拉上尉的话，我记得昨天还在商业街遇见了呢，好像在买衣服来着，猫尾大姐姐也在。”
“哎？”白修陷入了深深的迷惘当中。
“临战前几天，总还是要放松一下的吧。”一位老者说完这话，气氛突然凝固了一瞬间。
然而几秒钟后，白修却感到一阵暖流流过全身。白修看见，站在他面前的人们没有露出一丝恐惧和担忧，无论男女老幼，都露出了自信爽朗的笑容。
“没事，我们一定会胜利的。”大家如是笑着说。
犹如被春风轻柔而温暖地拂过脸颊，白修浑身颤抖了一下，他温柔地笑了：“明明快到最寒冷的一月了，今年的冬天真是一点都不冷。”
“话说起来，中尉来逛街是需要买什么吗？”蔬菜店老板丢给白修一个粉嫩水灵的番茄。
“啊，谢谢老板。”白修接过番茄，咬了一口，清爽的酸甜口感在味蕾间迸发开，“喔这个真好吃！啊对了，我其实是想找个约……”
白修突然猛地一吞，噎得直咳嗽。
“约……？”基辅罗斯大叔帮着拍了拍白修的背。
“啊不……呃，约，约着一起放松的地方。”白修尴尬地笑了一下。
“想找和上尉约会的地方的话，试试‘Timo’s’咖啡厅怎么样？”蔬菜店老板一边擦着蔬菜一边坏笑着说，“我家女儿上次去了说是很不错啊。”
“啊……多谢。”白修被彻底击败了。
“哈，没想到高冷的白修中尉其实意外的很可爱嘛。”呢子衣少女噗嗤一笑。
基辅罗斯大叔哈哈一笑，使劲拍了一下白修的肩膀：“加油喔中尉，我看好你。”
而白修站在人群中，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Timo’s”咖啡店的老板娘雅克琳那里。这个二十出头的穿着白底碎花围裙的法国姑娘听说了这件事后，决定要为白修制定一次最完美的约会。
“白，白修中尉！”雅克琳小跑到白修面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欢迎光临！”
看到雅克琳这么慌张，原本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了的白修不禁再一次心跳加速起来，他环顾了一下店内，温馨的氛围和相对独立的座位非常适合情侣约会。
白修咽了口口水，已经坐在店内的情侣们纷纷把目光投向他。
“那个，我已经听说了……”雅克琳深吸一口气，“不介意的话请和乔拉上尉来这里吧！”
白修凑到雅克琳耳边悄悄说了什么，雅克琳听完后露出了少女特有的甜美的笑容：“交给我吧。”
傍晚，白修走在路上，鼻尖弥漫着一股面包的香甜味。他笑了笑，迈开脚步向穹顶走去。
白修敲了敲门走了进来：“龙葵姐，我来了。”
“真是！比我想象的还难啊！”龙葵一下扑了上来，拽着白修的衣领往里走，“你太难为我了！”
“啊……”
龙葵松开手，白修好不容易喘了口气：“不好意思啊龙……”
白修忽然愣在了原地，龙葵则在一旁笑着说：“不过幸亏你找的是我啊。”
白修走上前，颤抖着用指尖拾起搁在磁悬浮装置上的两枚闪闪发光的小玩意儿，微凉而丝滑的触感仿佛来自白天鹅颈脖上的羽毛般。
躺在白修手心里的是一对银白色的戒指，简约而不失优雅的切面反射出无比温柔的光泽，戒指边缘那微小细腻的镂雕如同风中飘荡的蒲公英般纤细精致。两枚戒指上都镶嵌着月光石，宝石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瑰丽的月白色和晶蓝色，宁静中隐藏着一丝魅影。
“抱歉啊，我手上只有冰冷冷的金属，没什么像样的宝石之类的能给你嵌上去。戒指上的月光石是从我以前的一串项链上取下来的，因为只有一颗所以就切割成了两半嵌上去。”龙葵双手叉着腰，“哼哼，这一定是世界上最坚硬的一对戒指了。”
白修捧着戒指半晌都说不出话，他看着手心里的戒指，感觉有一种异样的情感正渐渐涌上心头，吞噬掉了他情感里仅剩的那一点锐利部分。
“喜欢吗？”龙葵走上前，拍了拍白修的肩膀。
白修回过头看着龙葵，他的眼睛里有什么晶莹剔透的东西在打转儿。
“谢谢你龙葵姐！”白修一把抱住了龙葵，“太喜欢了！谢谢！”
龙葵拍了拍白修的背：“行啦行啦，知道啦。我这一身臭汗的，快放开。”
“对了，月光石……你的项链不要紧吗？”白修用手背揩了一下眼角。
龙葵从白修手中把戒指拿了过来，捏在手中看了看上面闪亮的月光石，然后轻轻放进了小盒子里：“啊，没事儿，都是以前的东西了，送我礼物的人都不在了，你就别在意了。”
“呐，收好吧。”龙葵把盒子递给白修，“可别再弄坏了，再坏我可要你命。”
白修傻笑道：“放心吧。”
“行了，别打扰我工作了，今晚得把你的新刀的雏形做出来，不然你没时间适应。”龙葵推了白修一把，“快走快走。”
“一定要好好给我送出去啊！”龙葵对门外的白修摆了摆手。
送走白修后，龙葵坐在椅子上，摸了摸空荡荡的脖颈，笑着说：“你送我的礼物，不介意我送给一对新人吧？话说回来，这个男孩儿可比你当年勇敢多了呢。”
这天夜里，白修躺在床上就着月光看着手中的戒指。指尖两枚精致的圆圈让白修爱不释手。
“应该不会小吧……”白修将小的那枚捏在指间，闭上眼回忆起乔拉的手指的触感。
“嘀嘀……”白修枕边的联络器忽然响了起来。
“修，还没睡？”联络器那边传来了乔拉的声音。
白修打开投影，看见乔拉正披着银发坐在床上，身上穿着一件毛茸茸的睡衣。
“没，没睡。”白修一边把戒指藏在了枕头下，一边说，“怎么了？又睡不着了？做恶梦了？”
乔拉点点头：“今晚林娅姐去和兔子一起睡了。她说：‘好久没去爱抚小兔子了’，就让我今晚一个人睡，结果又做恶梦了。”
“还是那个梦吗？你的父亲？”白修问。
乔拉又点点头：“然后就睡不着了。”
“然后就来找我撒娇来了是吧。”白修坏笑道。
“好意思，我都做恶梦了，还贫。”乔拉哼了一声。
安静了片刻，白修开口道：“乔拉，我……”
“跟，跟你商量个事，修。”乔拉偏过头去，脸上泛着红晕，不自在地用手绕着披在胸前的发丝。
白修还是第一次看见乔拉穿着睡衣这副模样，不由得脸红了起来：“……什么事？”
“那个……我最近买了条新裙子，明，明天我穿上，咱们去逛逛吧。”
新裙子？白修忽然想起白天的见闻，心里暗念道：“林姐，服了你了。”
“嗯，听说有家咖啡屋很不错，明天带你去。”白修笑了笑，“说起来没看过你穿裙子啊，什么样儿的？”
“你明天看了就知道了！就这样！”乔拉趁着自己还没有头顶冒烟儿前，一把断开了联络。
白修愣了一下，然后一个人躺在床上笑了起来。
第二天，白修起了个大早，洗完澡后认认真真刮了刮胡子。他打开衣橱，看了看赤帝的制服和风衣，然后把旁边的一件黑蓝格子衬衣和一件带帽黑色外套取了出来。
白修站在穹顶的大门口，看了看表。穹顶外的人们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不时有人给白修打招呼。
“白修中尉，早。”雅克琳穿着咖啡厅的制服经过穹顶时刚好碰上了白修，“果然，中尉你不穿制服也格外帅气呢。”
“啊，雅克琳，早。那个，今天傍晚就拜托你啦。”白修挠了挠头。
雅克琳把手里的手提袋提了起来，笑着说：“放心好了，食材都准备好了，店铺的老板们听说是要帮中尉的忙，都不收我钱了，我好不容易才把钱塞了过去。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啊。”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从来没听说中尉你还是厨房里的一把好手呢，昨天可是吃了一惊。”雅克琳用手捋了一下裙子，“那我先走了，中尉，祝你好运。”
“嗯，傍晚再见啦。”白修摆了摆手。
雅克琳走后，白修挽起袖子看了看手表，自顾自嘀咕了一句：“果然我还是来太早了吧……”
“不早，只是我看你和那个漂亮姑娘聊得挺开心的就没忍心打扰你。”
白修忽然感觉背后一股恶寒。他一边慢慢回过身，一边不断在脑海里构思着借口。可就在他看见乔拉的一瞬间，他想好的所有语言都瞬间消失了。
站在白修眼前的这个少女美丽到无以复加。她细腻洁白的脖颈下是一圈淡雅的蕾丝一字领，将锁骨衬托得十分精致。勃艮第酒红色的裙摆随风摆动着，黑色的丝袜将她修长的腿型修饰得更加漂亮，脚上那双小皮靴上的流苏轻巧地摆动着。
银色的长发披在肩上，乔拉轻轻撩了一下耳发，娇嗔道：“把你那痴痴的目光给我移开。”
白修回过神来，咽了口口水：“不好意思，我家的妹子实在太迷人了……”
“是吗？我看你刚刚跟别人家妹子聊得挺开心嘛。”乔拉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白修嘴角一抽，心说：“糟了，我好像一不小心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
“呐，裙子好看吗？”乔拉转了个圈，裙摆荡起一层涟漪。
“大小姐，我都快跪在你的石榴裙下了。”
乔拉牵起白修的手：“走吧。”
“话说，刚刚那个姑娘到底是谁？”
“求你暂时忘了她吧……”
一路上，几乎所有路过的人都要为二人驻足。
乔拉低着头，使劲捏了捏白修的手：“都怪你太爱出风头了……”
“没事儿，大家都是很好的人。”说着，白修抬起手揉了揉乔拉的头。这个动作惹得旁边的几个小女生面红耳赤的。
“先去逛逛花店吧，”白修笑着说，“然后是图书馆和农场怎么样？你都没去过吧？”
乔拉点点头，抱着白修的胳臂说：“去买裙子的时候是第一次逛，你之前又从来没约过我。”
“我错了……我也不大熟悉，难得有时间，咱们边走边看吧。”
不知不觉中，时间悄然流逝。天色渐暗，点点星光已经在青色的天幕上若隐若现。
“多亏了今天的好天气，晚上没准能看见星星。”白修抬头看着天空。
乔拉背着手轻巧地走在前面，侧过身说：“哎，你还没带我去那个咖啡屋。”
“就在前面。”白修望前一指，“那个暖色的咖啡屋就是了。”
“Timo’s，好可爱的名字，”乔拉推开门，门上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打扰了。”
“乔拉上尉，等你们好久了。”雅克琳笑着走上前去。
“你是今天早上……”乔拉眨了眨眼。
“雅克琳，拜托你的材料都准备好了吗？”白修脱下外套，挽起了衬衣袖子向厨房走去。
乔拉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嗯，都好了，就等中尉你来操刀了。”说完，雅克琳把乔拉带到了一个座位上。乔拉这才发现，整个店里很安静，除了他们以外似乎没有其他人在。
“乔拉小姐你就在这儿等一下。”雅克琳安排好了后，也走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雅克琳端着一个大盘子走了出来，一道道制作精美的冷饮、甜点呈现在了乔拉眼前。
“喔！这这这这是！”乔拉看着面前的美食，两眼放光。
“有些是白修中尉昨天就准备好了的，刚刚从冰柜里取出来，有些是利用半成品刚刚淋好的。”
“白修做的？”乔拉看着眼前这些精致的菜品，“我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他会做……”
“听中尉说，他是不久前跟一个叫龙葵的师傅学习的。”雅克琳上完菜，取出几支烛台，点燃了蜡烛后接着说，“还有几道，中尉要现做，可能还要再等一会儿喔。”
乔拉舀起一勺冰沙放进嘴里，浑身一个激灵，呼出一口冷气：“好棒！”
十几分钟后，乔拉一边用勺子搅拌着甜菜汤一边嘀咕着：“把我一个人撂在这儿算什么……”
“抱歉啦，让你等这么久。”就在这时，白修掀开帘幕，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个被盖住了的大盘子。
“哦，没事儿，你不在我吃得也挺开心的，嗯。”
“你看看冰淇淋都化成啥样了，还开心呢。”白修放下盘子，摸了摸乔拉的头，“好啦，快看看这是什么。”
乔拉揭开盖子，一道做工讲究的三层水果冰淇淋蛋糕冒着冷气呈现在乔拉眼前。
“看起来……”乔拉咽了口口水，“好好吃……”
乔拉切下一块放进嘴里，冰凉柔糯的口感加上果味的缤纷瞬间在舌尖绽放开。但是令乔拉没想到的是，紧接着刺激味蕾的居然是一阵温暖的清爽甜味。
“知道你喜欢吃冰的，但是老是这样吃对肠胃可不好。”白修解下围裙坐了下来，“我就用热椰果和奶冻做了内馅包在蛋糕内部。”
乔拉看了看桌上的菜，都是用最温和、最全面的食谱搭配而成的，并且还做出了自己平时最喜欢的口味。
“怎么样，嫁给我的话，我可养得活你哟。”白修温柔地笑了笑。
“嫁……”
一瞬间，杂陈的情感如洪水般融入乔拉的心房：一把雨夜里带血的手术刀、一片战争的废墟、摔碎在地上的相框和燃烧着的照片、在梦中逐渐远去的熟悉背影……乔拉愣住了，她握着勺子的手颤抖起来：“不能嫁给你……”
“……不能嫁给你这种随随便便就能让我融化的人。”乔拉咬着下唇，“你明明知道我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还任由我这么依恋你……”
“白修，你忘了我们是战士吗？是那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掉的人……”乔拉的眼里噙满了泪水，“你不知道你每次一个人逞强的时候我有多担心……你也不知道你每次说要去拼命保护别人的时候我多难过！我也是有私心的好吗笨蛋！”
“好不容易能有机会活下来，但是却是以我们作为赌注，你知道我的感受吗！那种好像……好像到了那一天我就会失去你的感觉！为什么……”
白修坐到了乔拉身边，把泣不成声的乔拉抱在了怀里。
“我不能嫁给你，我不要再失去亲人了……”乔拉紧紧抓着白修的衣领，“不要，不要让我再有所奢望了……不要……”
白修轻轻抬起乔拉的下巴，闭上眼吻了上去。
“不要离开我……”乔拉用胳臂环住了白修的脖子。
白修移开了唇，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有个东西是给你的，打开看看。”
乔拉打开盒子，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白修提起那枚戒指，抬起乔拉的手，将戒指戴在了她的中指上。
“你不是不愿意嫁给我吗？那好，我答应你，战争一结束，我就娶你。”白修温柔地注视着乔拉那琥珀色的双眼，“所以，先跟我订婚吧。”
乔拉一下扑到了白修怀里。
白修鞠躬向雅克琳道了谢，然后牵着乔拉走出了门，入夜后的气温有点冷，白修握着乔拉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今天开心吗？我家大小姐。”白修问。
乔拉把头靠在白修肩上：“嗯。”
白修抬起头看着夜空，点点淡蓝色的星光在闪烁着，伴随着月光如碎屑般飘落在了宁静的道路上。
雅克琳站在门外呼出一口白气，她搓了搓手，微笑着目送着两人越走越远，然后返身回到店里，将暖黄色的灯掉了。
而在洒满星光的咖啡屋屋顶上，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房檐上，像只猫一样晃了一下身后的尾巴，消失在了夜色中。
“对啊，如果心都是苍白的，还怎么奢求世界是缤纷的呢？”
“如果心都是苍白的，还怎么奢求世界是缤纷的呢？”--林娅
“……哎？”白修站在穹顶的大厅里愣了一下，林娅正站在他的对面，“给乔拉送礼物？”
林娅狠狠敲了一下白修的额头，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觉得你在这方面实在没天赋啊……一天到晚摆着扑克脸，动不动就把全人类的责任当成自己的责任来承受。”
林娅双手叉腰，猫尾在她身后俏皮地摆动着：“可惜了，明明可以是个阳光帅小伙来着。”
“林姐……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和乔拉来了。”白修咽了口口水。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林娅盯着白修，“我一直很关心小乔拉的好吧，她跟我住一起呢。”
白修尴尬一笑，摆了摆手道：“啊……抱歉。”
“我说你啊，还是少把过于沉重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放吧。”林娅突然严肃了起来，“多少也为乔拉想一想。”
“啊？”
“那孩子在你出征后除了默默注视着你、为你祈祷平安以外，还能做什么呢？”林娅背过身去，“人这种生物，在独自一人时是不会那么强大的。你之所以一直往自己身上强加责任，是因为你一直在害怕吧？害怕‘失去’。”
白修的目光突然黯淡了一瞬，他说不出话来。
“小乔拉也是这样啊。因为害怕再次失去重要的东西，才会在无力的时候显得愈发坚强，但是那只是表象，哪有姑娘不担心自己喜欢的男孩上战场的呢？”林娅转过身对着白修嫣然一笑，长长的马尾画出一道弧线，“你也是时候该真正放下包袱去陪陪她了吧？”
“一味惧怕失去，到头来留下的只会是背负枷锁的记忆吧。”林娅喃喃道。
宁静了片刻，白修问道：“林姐，你刚刚说的送礼物？是指？”
“啊，那个啊，”林娅笑了笑，“当然不是送一般的礼物啦。别以为再送两罐西柚汁就能打发了事儿。”
“哪……哪有要打发的意思了！”白修脸一红。
“总之，我就提醒你到这儿了。离最后这场战斗还有一段时间，就算是你也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会活着回来，好好珍惜这段时间吧，去跟乔拉约个会什么的。”说完，林娅往后退了几步，一跳便消失在了走廊拐角。
“约会。”白修看着门外来往的人们，“……珍贵的礼物吗？”
“真羡慕啊，所爱之人在自己身边，触手可及。”林娅一个人在无人的走廊尽头坐了下来，把头埋进了双膝间，“结果还像个傻瓜一样不珍惜，真让人看不下去。”
林娅想起昨晚，乔拉一个人坐在床边看着月光出神时的样子。
“透过他的双眼，看见的会是和我一样的世界吗？”乔拉伸出手，握了握眼前细碎如星尘的月光，“失去过重要之物的人，还能有资格去奢求更多吗？”
晚风透过窗户，将薄纱般的窗帘拂起。乔拉的银发轻柔摆动着，她那温柔易碎的目光让林娅为之一怔。林娅很难想象自己第一次遇见这位少女时，她的目光还如同冰针般寒冷尖锐。
“谁知道呢？”林娅坐在了乔拉身边，抬起头让月光洒在自己脸上，“尽全力去感受吧。”
白修敲了敲门，打开了门。
“白修？”龙葵取下护目镜，擦了把汗。她面前堆着一大堆电子仪器和各种制作武器的器械、材料。
“来看刀的吗？抱歉啊，还没有成品。”龙葵走到电脑面前，“不过设计图已经差不多了，要不要……”
“啊不是的，龙葵姐，”白修连忙摇了摇手，“其实是有别的事情拜托你。”
“哎？又想到新武器了？”
白修嘴角一抽：“不是武器的事儿……我想让龙葵姐你帮我做个……饰品。”
“哈？”龙葵愣了一下，“饰品？”
“嗯……其实是想让你……”白修红着脸凑到龙葵耳边嘀咕了几句。
龙葵听着听着，慢慢露出了坏笑：“哟哟哟，小伙儿，看不出来啊。”
白修的耳根都烧红了，他从腿包里取出了那两把已经断裂了的蜘蛛匕首：“可，可以拜托你吗！”
龙葵接过两把匕首：“哈哈哈，虽然没做过，但是应该没问题。我就勉为其难帮你设计一下好了。你就去忙其他的吧，你要的小东西，快的话晚上就能给你，傍晚记得来找我。”
龙葵看着两把匕首的断口，叹了口气：“越看越心疼，居然能断成这样……这可是我利用纳米技术把CPM-T440V和铱金属糅合创造出来的超级材料，很难……不对，应该是利用现有材料根本无法复制的绝世材料啊！你就这么糟蹋了。”
说完，龙葵呼出一口气，握紧了刀柄看了看那依然泛着寒光的刀身：“不过，听你说完，我倒觉它们会变得更有意义了。”
“那就拜托你了！”白修慌张地鞠了一躬，逃了出去。
龙葵把匕首放在面前，缓缓戴上了护目镜：“真是的，这可比做武器费心多了啊，压力好大……”
白修走出穹顶，摸了摸耳朵，还是烫烫的。他用手拍了拍脸，放眼向保护区内的街道望去，虽然九月末的空气里已然有了些许寒冷肃杀的气息，但是人们仍努力像是和往常一样生活着。即便身处这末世，人们仍没有忘记如何露出笑容。
保护区里除了电力资源和食材资源受到限制以外，其他的与往日无常。正因为战士们不断地向保护区外进行讨伐来搜集资源，所以保护区内的日常生活才能如此安稳。
“咖啡店、蛋糕店、茶餐厅……”白修挠了挠头，“仔细放松下来一想，保护区里的设施还是很完善的啊。”
“喂快看，是白修中尉！”
白修突然从思考中回过神来，他四下一望，周围的人们都在看着自己。
“啊，那个……”白修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大家好啊。”
“很少看见中尉逛街啊，”旁边的蔬菜店老板探出头来，“正巧，才从北边温室农场收回来了新鲜蔬菜，中尉要不要来一点？”
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姑娘突然反应过来：“说起来我们家的水果也是啊，中尉我去给你拿。”
“啊……不用……”
“别客气啊！”一个基辅罗斯大叔走上来一把挽住白修的脖子，笑着说，“要不是中尉一直守着我们，还不知道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呢。”
“对啊对啊。”人群里传来附和声。
“哎，说起来，中尉，你的小女朋友没跟你在一起吗？”基辅罗斯大叔摸了摸下巴。
白修懵得头顶冒烟，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
一位穿着呢子大衣的少女突然说道：“乔拉上尉的话，我记得昨天还在商业街遇见了呢，好像在买衣服来着，猫尾大姐姐也在。”
“哎？”白修陷入了深深的迷惘当中。
“临战前几天，总还是要放松一下的吧。”一位老者说完这话，气氛突然凝固了一瞬间。
然而几秒钟后，白修却感到一阵暖流流过全身。白修看见，站在他面前的人们没有露出一丝恐惧和担忧，无论男女老幼，都露出了自信爽朗的笑容。
“没事，我们一定会胜利的。”大家如是笑着说。
犹如被春风轻柔而温暖地拂过脸颊，白修浑身颤抖了一下，他温柔地笑了：“明明快到最寒冷的一月了，今年的冬天真是一点都不冷。”
“话说起来，中尉来逛街是需要买什么吗？”蔬菜店老板丢给白修一个粉嫩水灵的番茄。
“啊，谢谢老板。”白修接过番茄，咬了一口，清爽的酸甜口感在味蕾间迸发开，“喔这个真好吃！啊对了，我其实是想找个约……”
白修突然猛地一吞，噎得直咳嗽。
“约……？”基辅罗斯大叔帮着拍了拍白修的背。
“啊不……呃，约，约着一起放松的地方。”白修尴尬地笑了一下。
“想找和上尉约会的地方的话，试试‘Timo’s’咖啡厅怎么样？”蔬菜店老板一边擦着蔬菜一边坏笑着说，“我家女儿上次去了说是很不错啊。”
“啊……多谢。”白修被彻底击败了。
“哈，没想到高冷的白修中尉其实意外的很可爱嘛。”呢子衣少女噗嗤一笑。
基辅罗斯大叔哈哈一笑，使劲拍了一下白修的肩膀：“加油喔中尉，我看好你。”
而白修站在人群中，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Timo’s”咖啡店的老板娘雅克琳那里。这个二十出头的穿着白底碎花围裙的法国姑娘听说了这件事后，决定要为白修制定一次最完美的约会。
“白，白修中尉！”雅克琳小跑到白修面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欢迎光临！”
看到雅克琳这么慌张，原本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了的白修不禁再一次心跳加速起来，他环顾了一下店内，温馨的氛围和相对独立的座位非常适合情侣约会。
白修咽了口口水，已经坐在店内的情侣们纷纷把目光投向他。
“那个，我已经听说了……”雅克琳深吸一口气，“不介意的话请和乔拉上尉来这里吧！”
白修凑到雅克琳耳边悄悄说了什么，雅克琳听完后露出了少女特有的甜美的笑容：“交给我吧。”
傍晚，白修走在路上，鼻尖弥漫着一股面包的香甜味。他笑了笑，迈开脚步向穹顶走去。
白修敲了敲门走了进来：“龙葵姐，我来了。”
“真是！比我想象的还难啊！”龙葵一下扑了上来，拽着白修的衣领往里走，“你太难为我了！”
“啊……”
龙葵松开手，白修好不容易喘了口气：“不好意思啊龙……”
白修忽然愣在了原地，龙葵则在一旁笑着说：“不过幸亏你找的是我啊。”
白修走上前，颤抖着用指尖拾起搁在磁悬浮装置上的两枚闪闪发光的小玩意儿，微凉而丝滑的触感仿佛来自白天鹅颈脖上的羽毛般。
躺在白修手心里的是一对银白色的戒指，简约而不失优雅的切面反射出无比温柔的光泽，戒指边缘那微小细腻的镂雕如同风中飘荡的蒲公英般纤细精致。两枚戒指上都镶嵌着月光石，宝石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瑰丽的月白色和晶蓝色，宁静中隐藏着一丝魅影。
“抱歉啊，我手上只有冰冷冷的金属，没什么像样的宝石之类的能给你嵌上去。戒指上的月光石是从我以前的一串项链上取下来的，因为只有一颗所以就切割成了两半嵌上去。”龙葵双手叉着腰，“哼哼，这一定是世界上最坚硬的一对戒指了。”
白修捧着戒指半晌都说不出话，他看着手心里的戒指，感觉有一种异样的情感正渐渐涌上心头，吞噬掉了他情感里仅剩的那一点锐利部分。
“喜欢吗？”龙葵走上前，拍了拍白修的肩膀。
白修回过头看着龙葵，他的眼睛里有什么晶莹剔透的东西在打转儿。
“谢谢你龙葵姐！”白修一把抱住了龙葵，“太喜欢了！谢谢！”
龙葵拍了拍白修的背：“行啦行啦，知道啦。我这一身臭汗的，快放开。”
“对了，月光石……你的项链不要紧吗？”白修用手背揩了一下眼角。
龙葵从白修手中把戒指拿了过来，捏在手中看了看上面闪亮的月光石，然后轻轻放进了小盒子里：“啊，没事儿，都是以前的东西了，送我礼物的人都不在了，你就别在意了。”
“呐，收好吧。”龙葵把盒子递给白修，“可别再弄坏了，再坏我可要你命。”
白修傻笑道：“放心吧。”
“行了，别打扰我工作了，今晚得把你的新刀的雏形做出来，不然你没时间适应。”龙葵推了白修一把，“快走快走。”
“一定要好好给我送出去啊！”龙葵对门外的白修摆了摆手。
送走白修后，龙葵坐在椅子上，摸了摸空荡荡的脖颈，笑着说：“你送我的礼物，不介意我送给一对新人吧？话说回来，这个男孩儿可比你当年勇敢多了呢。”
这天夜里，白修躺在床上就着月光看着手中的戒指。指尖两枚精致的圆圈让白修爱不释手。
“应该不会小吧……”白修将小的那枚捏在指间，闭上眼回忆起乔拉的手指的触感。
“嘀嘀……”白修枕边的联络器忽然响了起来。
“修，还没睡？”联络器那边传来了乔拉的声音。
白修打开投影，看见乔拉正披着银发坐在床上，身上穿着一件毛茸茸的睡衣。
“没，没睡。”白修一边把戒指藏在了枕头下，一边说，“怎么了？又睡不着了？做恶梦了？”
乔拉点点头：“今晚林娅姐去和兔子一起睡了。她说：‘好久没去爱抚小兔子了’，就让我今晚一个人睡，结果又做恶梦了。”
“还是那个梦吗？你的父亲？”白修问。
乔拉又点点头：“然后就睡不着了。”
“然后就来找我撒娇来了是吧。”白修坏笑道。
“好意思，我都做恶梦了，还贫。”乔拉哼了一声。
安静了片刻，白修开口道：“乔拉，我……”
“跟，跟你商量个事，修。”乔拉偏过头去，脸上泛着红晕，不自在地用手绕着披在胸前的发丝。
白修还是第一次看见乔拉穿着睡衣这副模样，不由得脸红了起来：“……什么事？”
“那个……我最近买了条新裙子，明，明天我穿上，咱们去逛逛吧。”
新裙子？白修忽然想起白天的见闻，心里暗念道：“林姐，服了你了。”
“嗯，听说有家咖啡屋很不错，明天带你去。”白修笑了笑，“说起来没看过你穿裙子啊，什么样儿的？”
“你明天看了就知道了！就这样！”乔拉趁着自己还没有头顶冒烟儿前，一把断开了联络。
白修愣了一下，然后一个人躺在床上笑了起来。
第二天，白修起了个大早，洗完澡后认认真真刮了刮胡子。他打开衣橱，看了看赤帝的制服和风衣，然后把旁边的一件黑蓝格子衬衣和一件带帽黑色外套取了出来。
白修站在穹顶的大门口，看了看表。穹顶外的人们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不时有人给白修打招呼。
“白修中尉，早。”雅克琳穿着咖啡厅的制服经过穹顶时刚好碰上了白修，“果然，中尉你不穿制服也格外帅气呢。”
“啊，雅克琳，早。那个，今天傍晚就拜托你啦。”白修挠了挠头。
雅克琳把手里的手提袋提了起来，笑着说：“放心好了，食材都准备好了，店铺的老板们听说是要帮中尉的忙，都不收我钱了，我好不容易才把钱塞了过去。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啊。”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从来没听说中尉你还是厨房里的一把好手呢，昨天可是吃了一惊。”雅克琳用手捋了一下裙子，“那我先走了，中尉，祝你好运。”
“嗯，傍晚再见啦。”白修摆了摆手。
雅克琳走后，白修挽起袖子看了看手表，自顾自嘀咕了一句：“果然我还是来太早了吧……”
“不早，只是我看你和那个漂亮姑娘聊得挺开心的就没忍心打扰你。”
白修忽然感觉背后一股恶寒。他一边慢慢回过身，一边不断在脑海里构思着借口。可就在他看见乔拉的一瞬间，他想好的所有语言都瞬间消失了。
站在白修眼前的这个少女美丽到无以复加。她细腻洁白的脖颈下是一圈淡雅的蕾丝一字领，将锁骨衬托得十分精致。勃艮第酒红色的裙摆随风摆动着，黑色的丝袜将她修长的腿型修饰得更加漂亮，脚上那双小皮靴上的流苏轻巧地摆动着。
银色的长发披在肩上，乔拉轻轻撩了一下耳发，娇嗔道：“把你那痴痴的目光给我移开。”
白修回过神来，咽了口口水：“不好意思，我家的妹子实在太迷人了……”
“是吗？我看你刚刚跟别人家妹子聊得挺开心嘛。”乔拉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白修嘴角一抽，心说：“糟了，我好像一不小心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
“呐，裙子好看吗？”乔拉转了个圈，裙摆荡起一层涟漪。
“大小姐，我都快跪在你的石榴裙下了。”
乔拉牵起白修的手：“走吧。”
“话说，刚刚那个姑娘到底是谁？”
“求你暂时忘了她吧……”
一路上，几乎所有路过的人都要为二人驻足。
乔拉低着头，使劲捏了捏白修的手：“都怪你太爱出风头了……”
“没事儿，大家都是很好的人。”说着，白修抬起手揉了揉乔拉的头。这个动作惹得旁边的几个小女生面红耳赤的。
“先去逛逛花店吧，”白修笑着说，“然后是图书馆和农场怎么样？你都没去过吧？”
乔拉点点头，抱着白修的胳臂说：“去买裙子的时候是第一次逛，你之前又从来没约过我。”
“我错了……我也不大熟悉，难得有时间，咱们边走边看吧。”
不知不觉中，时间悄然流逝。天色渐暗，点点星光已经在青色的天幕上若隐若现。
“多亏了今天的好天气，晚上没准能看见星星。”白修抬头看着天空。
乔拉背着手轻巧地走在前面，侧过身说：“哎，你还没带我去那个咖啡屋。”
“就在前面。”白修望前一指，“那个暖色的咖啡屋就是了。”
“Timo’s，好可爱的名字，”乔拉推开门，门上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打扰了。”
“乔拉上尉，等你们好久了。”雅克琳笑着走上前去。
“你是今天早上……”乔拉眨了眨眼。
“雅克琳，拜托你的材料都准备好了吗？”白修脱下外套，挽起了衬衣袖子向厨房走去。
乔拉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嗯，都好了，就等中尉你来操刀了。”说完，雅克琳把乔拉带到了一个座位上。乔拉这才发现，整个店里很安静，除了他们以外似乎没有其他人在。
“乔拉小姐你就在这儿等一下。”雅克琳安排好了后，也走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雅克琳端着一个大盘子走了出来，一道道制作精美的冷饮、甜点呈现在了乔拉眼前。
“喔！这这这这是！”乔拉看着面前的美食，两眼放光。
“有些是白修中尉昨天就准备好了的，刚刚从冰柜里取出来，有些是利用半成品刚刚淋好的。”
“白修做的？”乔拉看着眼前这些精致的菜品，“我怎么从来没听他说过他会做……”
“听中尉说，他是不久前跟一个叫龙葵的师傅学习的。”雅克琳上完菜，取出几支烛台，点燃了蜡烛后接着说，“还有几道，中尉要现做，可能还要再等一会儿喔。”
乔拉舀起一勺冰沙放进嘴里，浑身一个激灵，呼出一口冷气：“好棒！”
十几分钟后，乔拉一边用勺子搅拌着甜菜汤一边嘀咕着：“把我一个人撂在这儿算什么……”
“抱歉啦，让你等这么久。”就在这时，白修掀开帘幕，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手上端着一个被盖住了的大盘子。
“哦，没事儿，你不在我吃得也挺开心的，嗯。”
“你看看冰淇淋都化成啥样了，还开心呢。”白修放下盘子，摸了摸乔拉的头，“好啦，快看看这是什么。”
乔拉揭开盖子，一道做工讲究的三层水果冰淇淋蛋糕冒着冷气呈现在乔拉眼前。
“看起来……”乔拉咽了口口水，“好好吃……”
乔拉切下一块放进嘴里，冰凉柔糯的口感加上果味的缤纷瞬间在舌尖绽放开。但是令乔拉没想到的是，紧接着刺激味蕾的居然是一阵温暖的清爽甜味。
“知道你喜欢吃冰的，但是老是这样吃对肠胃可不好。”白修解下围裙坐了下来，“我就用热椰果和奶冻做了内馅包在蛋糕内部。”
乔拉看了看桌上的菜，都是用最温和、最全面的食谱搭配而成的，并且还做出了自己平时最喜欢的口味。
“怎么样，嫁给我的话，我可养得活你哟。”白修温柔地笑了笑。
“嫁……”
一瞬间，杂陈的情感如洪水般融入乔拉的心房：一把雨夜里带血的手术刀、一片战争的废墟、摔碎在地上的相框和燃烧着的照片、在梦中逐渐远去的熟悉背影……乔拉愣住了，她握着勺子的手颤抖起来：“不能嫁给你……”
“……不能嫁给你这种随随便便就能让我融化的人。”乔拉咬着下唇，“你明明知道我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还任由我这么依恋你……”
“白修，你忘了我们是战士吗？是那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掉的人……”乔拉的眼里噙满了泪水，“你不知道你每次一个人逞强的时候我有多担心……你也不知道你每次说要去拼命保护别人的时候我多难过！我也是有私心的好吗笨蛋！”
“好不容易能有机会活下来，但是却是以我们作为赌注，你知道我的感受吗！那种好像……好像到了那一天我就会失去你的感觉！为什么……”
白修坐到了乔拉身边，把泣不成声的乔拉抱在了怀里。
“我不能嫁给你，我不要再失去亲人了……”乔拉紧紧抓着白修的衣领，“不要，不要让我再有所奢望了……不要……”
白修轻轻抬起乔拉的下巴，闭上眼吻了上去。
“不要离开我……”乔拉用胳臂环住了白修的脖子。
白修移开了唇，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有个东西是给你的，打开看看。”
乔拉打开盒子，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白修提起那枚戒指，抬起乔拉的手，将戒指戴在了她的中指上。
“你不是不愿意嫁给我吗？那好，我答应你，战争一结束，我就娶你。”白修温柔地注视着乔拉那琥珀色的双眼，“所以，先跟我订婚吧。”
乔拉一下扑到了白修怀里。
白修鞠躬向雅克琳道了谢，然后牵着乔拉走出了门，入夜后的气温有点冷，白修握着乔拉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今天开心吗？我家大小姐。”白修问。
乔拉把头靠在白修肩上：“嗯。”
白修抬起头看着夜空，点点淡蓝色的星光在闪烁着，伴随着月光如碎屑般飘落在了宁静的道路上。
雅克琳站在门外呼出一口白气，她搓了搓手，微笑着目送着两人越走越远，然后返身回到店里，将暖黄色的灯掉了。
而在洒满星光的咖啡屋屋顶上，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房檐上，像只猫一样晃了一下身后的尾巴，消失在了夜色中。
“对啊，如果心都是苍白的，还怎么奢求世界是缤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