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逢场作戏三昧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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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开合，吕不韦走了进来，看到嬴政面前的书简，不禁笑着赞道：“夜色已深，更是开府吉日，公子仍不忘废寝研读，不韦深感佩服！”
“相邦过奖了！请坐！”嬴政一脸温和的笑，并未因赞言而波动，回道：“相邦深夜到访，可是有事？”
“是有一些小事，想与公子一叙！”吕不韦坐下，见嬴政准备提壶，连忙上前从嬴政手上接过，为嬴政与自己倒上热茶，笑眯眯地说了句。
嬴政闻言，眉毛先是一皱，随即舒展开来，笑着问道：“何事？相邦请尽言，嬴政听着。”
说到这里，吕不韦淡淡一笑，道：“公子，如今公子已开府，按照规制下一次廷议就该上殿参议国政了，不知公子有何打算？”
嬴政想了想，不明白吕不韦是什么意思，言辞之间略有保守：“虽然可参议国政，但是嬴政资历尚浅，经验不足，还是先作观看，以学习为主。”
“呵呵呵~~公子太谦逊了！”吕不韦笑着说道：“公子虽然年少，但是天资聪颖，虽然需谨言慎行，但是也不可过于内敛，该展露锋芒之时，也该勇于进击，在朝堂之上博取声名威望，以作后用！”
“朝堂之上有相邦，嬴政还要这威望作甚？”嬴政忍不住笑了笑，摇头问道：“而且相邦今夜前来，究竟所为何事？还请相邦明言告知！”
闻声，吕不韦点头说道：“既然公子问起，那不韦便明说了。公子如今乃我秦国嫡公子，更是王上长子，参议朝政、纳贤养士，等同于行使太子职权！”
“但是，公子毕竟不是太子！”吕不韦眉眼微眯，目中精光闪动，说道：“公子仅以嫡公子身份，虽然在如今无人可望公子之项背，但是时间一长，等到芈系所拥立的公子成蟜长大，再有芈系一旁辅佐，这局面难免会有其他变动。”
“相邦是说，父王有可能会另立太子吗？”嬴政的脸上也不禁起了几分嘲弄，对吕不韦的所言甚为不屑。
吕不韦自出声以来，一直在察言观色，自然看到了嬴政脸上的不屑神情，当即连忙说道：“公子稍安，请听不韦拙见。”
“王上视公子为至亲，与赵姬夫人更是情深似海，自然不会做出对公子不利之事。但是公子应该知道，去年赵使一案，那些凭空多出来的弩机，来路不明，凭空多出，公子可曾想到什么？”
“……”嬴政看了吕不韦一眼，没有出声。
赵使手里的弩机，吕不韦可能只是猜测，但是嬴政可是始作俑者。这一件事，除了嬴政这边合信商会的人，以及子楚手里的玄鹰军，其他人都不知道其中详情。
吕不韦如今在自己面前说起这一处，所谓何意？
想到这里，嬴政沉吟良久，说了句：“相邦，究竟想说什么？”
吕不韦目色一定，认真说道：“公子应该听到过，去年咸阳城中的一些传言，都说赵使手中的弩机是芈系手里流出来的。”
“……”嬴政没搭腔，心想这消息还是我让人传出去的，我能不知道吗？
见嬴政不言，吕不韦还以为抻住了眼前这个公子，言语当中不免有些轻浮：“公子试想，若是这些弩机真是芈系手中得来的，那芈系究竟还有多少的弩机没有拿出来？公子可有想过？”
“……”嬴政低着头，面色严峻，一副很认可吕不韦所言，并且心中很焦虑的作态。
吕不韦接着说道：“芈系手中若是握有私兵，且装备有弩机，那一旦事有不测，难保不会举兵逼宫，威胁王上安全！若是芈系届时怂恿朝臣，兵围王宫，逼迫王上立成蟜公子为太子，公子又该如何自处？事后芈系追究下来，公子与夫人又该如何自保？”
“……”嬴政伸出手捂住了脸，狠狠地搓了搓，眉眼冷凝，一副很焦灼的模样。
焦灼，真滴焦灼，要不是及时抬起手来搓脸，恐怕嬴政就要忍不住笑出来了……
逼宫？强立太子？？这要是放在其他国家，或许还有这个可能。只不过很可惜，这里是秦国~！
不过，对于不知道秦王底牌的人来讲，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毕竟外人可不知道，秦王手里有个名叫玄鹰军的机构。
在玄鹰军和城卫军、禁卫的多方防护下，芈系根本不可能有这个机会逼宫！嬴政知道，吕不韦却不知道。
见嬴政不语，吕不韦以为哄住了这位公子，心中隐隐有些骄傲，认真说道：“公子可有想过，真到了这个时候，该当如何？”
“相邦的话，嬴政越来越听不明白了……”嬴政摇头苦笑，疑惑地问道：“相邦想让嬴政在朝中激进敢言，可是如今又说起了芈系，这其中有什么关联吗？”
“当然有关系！”吕不韦眼睛大亮，看着嬴政说道：“公子试想，若是公子能在朝中与不韦一同打压芈系，让芈系彻底无力再影响朝堂，那对于秦国而言，岂不是幸事一件？即便日后芈系再想逼宫以胁迫王上，没有了朝臣随行，也就没有了那个名头，再敢乱行举措，那便是谋反！”
“况且，公子若是在朝堂之上崭露头角，不韦定当竭尽全力扶持公子，助公子早日取得太子之位！到了那时，公子身为太子，赵姬夫人便是秦国王后，公子将再无后顾之忧，安居于高枕之上！”
“相邦此言，当真？！”嬴政眼睛一眯，死死盯着吕不韦，看上去似乎有些动心。
见状，吕不韦心中大喜过望，连忙表露忠心：“此尽为肺腑之言，还望公子相信不韦赤诚之心！不韦德才薄浅，得此相邦之位，终日惶惶不安，唯恐辜负王上与公子的重视。为此，但凡能够帮助公子，不韦绝无二话！”
“相邦坦言肺腑，嬴政敬佩！”嬴政笑了笑，蓦然神色一顿，意味深长地问了句：“只是，相邦欲助嬴政为太子，这是相邦之见，还是父王之见？”
吕不韦顿了顿，随即看着嬴政，正色回道：“王上与不韦，皆有此意！”
“嬴政了然！”嬴政笑着说道：“相邦今日之言，嬴政铭记于心！日后嬴政若是成了太子，定不会忘了相邦的相助之恩~！”
“公子言重，此乃不韦之荣幸！”话虽这么说，但是吕不韦脸上的笑意，却没有丝毫遮掩，明显得很。
对此，嬴政笑脸面对，两人似乎达成了什么约定，互相都笑意满满。
到了这个时候，吕不韦此番前来的意思，嬴政已经看得明明白白。
吕不韦如今乃是相邦，但是芈系在朝中也只是落寞，还未到落魄的境地，吕不韦也并非无人制衡。
而今日之言，借着莫须有的芈系逼宫，来让嬴政“认清”这朝中风雨，进而引导嬴政与自己结盟，共同将过往的敌人芈系彻底打垮，从而扫清不合之音。
至于太子之位，嬴政如今已是嫡公子，况且子楚早在上次宫中遇刺之时，就已经跟嬴政表明了心中所想，道出了将嬴政培养为秦王的打算。
这个打算，子楚绝对在嫡系大臣面前说起过，绝对在吕不韦面前说过，即便只是猜测，嬴政对此也有着绝对的把握！
可是如今吕不韦之言，却是将这太子之位说得是扑朔迷离，未有明言。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借着立太子这个机会，忽悠让嬴政跟他同一阵线，打压芈系，“抢夺”太子之位。
而等到事成之后，吕不韦不光铲除了芈系，坐稳了相邦之位，还对嬴政有着拥立之恩，一举两得，自己的地位又将持续下去，端是好算计。
嬴政心中暗笑。这吕不韦从一开始到现在，所作所为环环相扣，还真是好算计。只不过，此人的目的却尽然相同，那便是“权”！
为了权，吕不韦利用嬴政对芈系的仇恨，在嬴政面前道出扶立相邦就可制衡芈系的说法，利用嬴政来告知给子楚，从而达到自身目的。
为了权，吕不韦在嬴政面前表露忠心，利用嬴政子楚父子之情，在嬴政面前一副只忠于王上和公子的狗腿模样，获取两人的信任。
若说以前吕不韦的作为还有些谨慎的话，那么今日，此人为了权，更是明目张胆算计起了嬴政，借着嬴政的身份、利用嬴政的仇恨来彻底打垮芈系，还可以不被旁人念叨自己是“专权、铲除异己”，这可真是上好的计谋啊！
可惜，吕不韦啊吕不韦，螳螂和黄雀，都会是猎人箭矢之下的猎物，难以逃脱！
嬴政笑眯眯地看着对坐的吕不韦，抬起漆碗，遥遥敬了一下，两人以茶代酒，饮了一杯，预祝功成。
这个关头，嬴政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了方才与赵厚讨论的盟赵伐燕一事，想着既然两人都明面上成一路人了，那这时便在吕不韦面前提一下，省得在朝议之上自己突然提起这一事，惹得吕不韦心疑。
想到此，嬴政当即出声道：“相邦今日来得正是时候，嬴政正好有一些想法，想要在朝议之上道出，但是又唯恐受到诸多臣子反驳，便有些迷惘，不知该不该提。相邦今日即来，便听听嬴政所想，如何？！”
“哦？公子之谋定然惊天动地，不韦洗耳恭听！”此行之目的已经达成，吕不韦心中甚为愉悦，对于嬴政所言，倒也深感兴趣。
见状，嬴政便开门见山，直接说道：“嬴政欲盟赵伐燕，不知相邦以为如何？”
“盟赵伐燕？”吕不韦有些诧异，疑惑地说道：“公子为何会有此等想法？”
“无他，只是念及去年赵使萧默入秦，想要与我秦国结盟，最后却草草归赵，使得赵国在三国围攻之下苦苦支撑，嬴政便有些于心不忍！毕竟，不论是萧默还是合信君，都对嬴政不薄啊~~！”嬴政感慨出声，言辞当中尽是对赵国“悲惨”遭遇的“同情”和“悲伤”。
“……”吕不韦眉头微皱，对此有些难以理解，说道：“公子，即便公子早些年在赵国蒙受合信君庇护，但是这也不代表我秦国要出兵相助赵国伐燕呀？魏楚燕三国合纵之势可还未散，我秦国此时出兵，岂不是徒增伤亡为赵国做嫁衣？”
这话，吕不韦说得还算正派。
这时，嬴政又加了一句：“可是相邦，一旦有兵争之事，就注定要整顿军备，这样一来，岂不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可以盘查往昔军备当中的猫腻，说不定还能查出芈系私吞军备的证据呢？！”
“！！！”吕不韦眼睛突然睁大，明亮的双眸看向嬴政，对嬴政所提到的这一点震动不已，心中细细思忖。
嬴政在对面观望，见吕不韦陷入思索，不免微微一笑，耐心等候。
良久，吕不韦出声了：“公子言之有理啊！若是能借此机会抓到芈系的要害，那或许会是一劳永逸之法啊！可是……”
说着，吕不韦看向嬴政，试探性地问了句：“可若是在朝堂之上，单以公子早年受过的庇护来作为借口出兵助赵伐燕，难免说不过去啊~~！若是被芈系抓住机会指责公子感情用事，这岂不是有损公子声誉？”
“若是相邦担心嬴政受到影响，那不知此事由相邦出面谈说如何？”嬴政脸色如常，只不过心里却是恶念丛生，有心想恶心一下吕不韦。
果不其然，吕不韦一听这话，脸色立马就僵了，心想我出面这么说那还不被芈系给吃了？？坚决不行！！
对此，吕不韦尴尬一笑，说道：“公子，此事不韦出面，也照样会被芈系言辞相对啊！还是得想一个名头，才好筹算啊！”
嬴政心里一笑，知道吕不韦是顾忌自己的名声，不愿意冒险，当即也不强求，顺着吕不韦的话风说道：“既然如此，那嬴政便再想想。若是想到好的主意，定会第一时间告知给相邦！”
吕不韦听闻后，当即点头道：“如此，再好不过了！夜色已深，不韦便不打搅公子休息了，这便退下！”
说完，吕不韦起身朝着嬴政拱手行礼，嬴政见状连忙起身相送。
等到嬴政将吕不韦送出去之后，再次回到书房之内，残顾和荆轲已经现身，等待着嬴政。
见到嬴政进来，荆轲率先出声，有些戏谑地说道：“这个吕不韦，真是够假的呀！”
“连你都能看得出来，偏偏这吕不韦还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他能将我蒙在鼓里！可见人在自傲之下，是多么地猖狂、愚蠢！呵呵呵呵~~~”嬴政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嘲讽了几句。
“在我看来你们两个没啥区别，你还笑旁人，真的是老鸦笑猪黑！”荆轲嘴皮子一翻，把嬴政也给带了进去，直接让嬴某人当场懵逼。
“……”嬴政眼睑低垂，扫了荆轲一眼，没有搭理这货，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残顾，笑着说道：“残顾，我要你做一件事情，或许名声尽失，或许有亡命之险，你可愿意？”
“公子之令，残顾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残顾面色坚毅，郑重答复。
“好！”嬴政笑着应声，眉眼当中满是算计，小声念叨了句：“吕不韦既然想要招揽你，那我就给他这个机会，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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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想了想，不明白吕不韦是什么意思，言辞之间略有保守：“虽然可参议国政，但是嬴政资历尚浅，经验不足，还是先作观看，以学习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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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吕不韦点头说道：“既然公子问起，那不韦便明说了。公子如今乃我秦国嫡公子，更是王上长子，参议朝政、纳贤养士，等同于行使太子职权！”
“但是，公子毕竟不是太子！”吕不韦眉眼微眯，目中精光闪动，说道：“公子仅以嫡公子身份，虽然在如今无人可望公子之项背，但是时间一长，等到芈系所拥立的公子成蟜长大，再有芈系一旁辅佐，这局面难免会有其他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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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不韦自出声以来，一直在察言观色，自然看到了嬴政脸上的不屑神情，当即连忙说道：“公子稍安，请听不韦拙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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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看了吕不韦一眼，没有出声。
赵使手里的弩机，吕不韦可能只是猜测，但是嬴政可是始作俑者。这一件事，除了嬴政这边合信商会的人，以及子楚手里的玄鹰军，其他人都不知道其中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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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嬴政不言，吕不韦还以为抻住了眼前这个公子，言语当中不免有些轻浮：“公子试想，若是这些弩机真是芈系手中得来的，那芈系究竟还有多少的弩机没有拿出来？公子可有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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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心里一笑，知道吕不韦是顾忌自己的名声，不愿意冒险，当即也不强求，顺着吕不韦的话风说道：“既然如此，那嬴政便再想想。若是想到好的主意，定会第一时间告知给相邦！”
吕不韦听闻后，当即点头道：“如此，再好不过了！夜色已深，不韦便不打搅公子休息了，这便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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