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Chapter 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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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孙敏旁边的男生高高瘦瘦, 目测一米八出头。
高中校园里，绝大多数学生都总显得灰扑扑的, 只有相互熟悉起来后，彼此的模样才开始有了光彩。谢青阳已经是一个例外, 而孙敏的这个男朋友，大概算是另一个例外。
他的眉眼算不上十分英俊，但很会打理自己。做了发型修了眉，离得近了，甚至能闻到一点极淡的香水味。
穿衣打扮也很讲究，虽然外面还是粗暴地套了校服，但里面的衣服显然是精心搭配的。
沈悦之想到自己那群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傻乐, 剃个板寸就顶天了的“小弟”, 顿觉：“难怪人家有女朋友。”
她想这些的时候，孙敏已经和她男朋友在沈悦之身前站定。
孙敏给沈悦之介绍：“这是霍哲，”然后挽着自家男票的手，笑眯眯地抬起头看他, “你不是说认识悦哥哥嘛。”
“霍哲？”沈悦之回神, “是哪两个字？”
霍哲就说：“‘霍去病’的‘霍’，‘夫维圣哲以茂行兮，苟得用此下土’的‘哲’。”
沈悦之一顿：“……”这人怕不是？
她面上没显出什么来，而对面的孙敏已经笑出声。小姑娘吐了下舌头，轻轻拍了自家男票一下：“什么嘛，就是‘哲学’的‘哲’啦。”
霍哲就笑着点了下头，说：“我们一起打过球的, 不过敏敏说你不记得了。”
沈悦之道：“哦，现在记得了，以后有机会一起玩哈。”
话说到这里，课间时间已经过去一小半。
沈悦之站的角度是背光的，孙敏又全心全意地看着新晋男票，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家悦哥的复杂眼神。
她的身高正好是一米六，这会儿挽着霍哲的手，完全就是一个“最萌身高差”。
除此之外，孙敏还有张巴掌大的娃娃脸，加上一双小猫似的圆圆的眼睛，和谢青阳的清丽完全不同，不会让人一眼惊艳，但看得越久，就越觉得可爱。
沈悦之艰难地摘下自己厚达三米的滤镜，心想，这一对真是怎么想都不般配啊。
当然，也许是因为她对霍哲有意见。
三个人很快道了别，霍哲和孙敏继续往教学楼后走，大约也就能再说两三分钟话。沈悦之则背过身，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大步迈向教室。
没错她记得霍哲。
虽然之前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对于这个人，沈悦之印象很深。
在一群整天在球场上流汗的中学生里，霍哲实在是太突出了点。他第一次到球场上、和沈悦之一群人打球的时候，曲璐璐就和沈悦之私下里吐槽：“是不是艺术生啊，我从他旁边过去的时候，闻到一股味儿，好像是喷了香水儿。”
后来一问，果然，霍哲说他去年就是想考首都电影学院，后来遗憾落榜，这才决定复读。
像他这样的艺术生，应届班也有一些。他们会跟着走统招的学生上几个月课，接下来就去外面找专业方面的老师，一直到艺考结束，才再回来补文化课。
沈悦之当时就和曲璐璐说：“没想到艺术生还有复读的。”
曲璐璐笑她没见识：“考十年就为了上华大美院的人多了去。再说，去年还有个童星第三次考首影落榜。”
沈悦之：→_→
曲璐璐：“不过咱学校没出过考上首影的吧，咋想的。”
沈悦之：“我咋知道。哎，球！”
她们当时仅仅是略吐槽了两句，并没往心里去。
可在后来，沈悦之又在篮球场上围观了一场大戏。
她不知道前因，只看到了高`潮部分。那天玩儿着玩着，就见旁边有个篮球架下围了一圈人。沈悦之原本还以为是有人受伤，她家里开武馆，对很多跌打扭伤的紧急处理都有些经验，就想着凑过去看看，需不需要自己帮忙。没想到到圈外一瞅，里面没有躺着呻`吟的伤员，只有两个吵的天昏地暗的女生。
沈悦之顿时刹住脚步。她没兴趣招惹是非，但好奇心使然，又往下听了两句。
原来两个女生都说自己是旁边一个男的沈悦之现在知道他的名字了的女朋友。她们先是吵架，后来几乎要打起来，都拉着霍哲，让他给一个解释。
两人都画着妆，身上的校服也略有改动，典型的艺术生模样。
霍哲起初是两边劝，后来像是劝不住了，就有一帮嫌那两个女生占地儿的篮球狂魔把三个人一起推走，让霍哲把事情解决了再来。
沈悦之听到这里，身后的曲璐璐他们几个已经在喊她名字。她回身去继续打球，心里感慨了几句，但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可在这会儿，那个脚踏两条船的男的，成了孙敏男票？
沈悦之心事重重地上楼。
到自己的位子上时，谢青阳周围一圈儿又被占了。沈校霸好脾气地示意坐在自己位子上的女生可以暂时不用起来，转头就去找曲璐璐。
曲璐璐正在和马骁下五子棋，具体操作为拿一张草稿纸，用中性笔画上格子，再用铅笔画棋子，“下”完一盘就擦掉。
他前面没人，沈悦之就直接坐了过去。
“哟，师姐。”曲璐璐和她打了个招呼，“怎么，又没地儿坐啦？”
沈悦之道：“你们记得‘霍哲’吗？就是那个，之前来打球，你说身上有香水味儿的。”
曲璐璐愣了下，看了看沈悦之，又看了看马骁，答道：“好像有这个人吧，但他不是后来就自己拉了一波人吗，怎么了？”
马骁也说：“他上次和咱们一起玩儿不都是上个月的事儿了。”
沈悦之道：“你们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曲璐璐一摊手：“不晓得啊，也就一起玩了几次，还都是一群人一起，名字都没记住。”
沈悦之“哦”了声，犹豫了下，还是没把自己在纠结的事儿对眼前两人说出口。
倒是曲璐璐问了句：“咋突然想到他了啊。”
沈悦之说：“路上遇见了。”
曲璐璐听完，也没兴趣多问，直接又投入和马骁的棋局里。
等上课铃响，沈悦之回了自己的位子，依然在纠结。
哪怕之前没看到篮球场上的争端，她也不喜欢霍哲那样的男生。可不喜欢就不喜欢了，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有审美，孙敏觉得好就行。
可如果霍哲就是个朝秦暮楚，负心薄幸的渣男呢？
沈悦之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有种把自己之前的所见所闻统统告诉孙敏的冲动。但她还是憋住了，毕竟霍哲就在旁边，有什么话自己完全可以等到晚上回宿舍再说。
而在这会儿，她稍微冷静了一下，又觉得事情实在尴尬。
她把孙敏当朋友，两个人做了一年多舍友，一直没闹过红脸。关系没李蓉和孙敏那么好，但也在水平线以上。
更别说，孙敏整天“悦哥哥”长“悦哥哥”短，不管是开玩笑开始真心实意，都说明孙敏也蛮喜欢她。
自己眼见的也不一定为实，万一是误会呢？
沈悦之想，自己看多了家长里短的新闻树洞，每当遇到类似的事件，都有人提议，可以匿名告诉女方。但眼下这环境，她哪有匿名的法子啊。
就直觉来说，沈悦之并不觉得自己误会了霍哲。可对于孙敏来讲，知道这事以后，她一定会去找霍哲质问，而沈悦之完全能猜到接下来的发展，到那时候，霍哲会安慰孙敏，并给出一个符合逻辑的解释。
说不定还会乘机问孙敏，是谁告诉她这件事的？
孙敏那个傻白甜，一定会如时答话。
霍哲再挑拨两句，齐活儿了。
一面是竹马男票，一面是idol舍友，孙敏会倾向那一边？
沈悦之自己也觉得，她不该把所有的事情都往坏处想，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是不是要和谢青阳商量一下？这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谢青阳对孙敏和霍哲都不熟悉，口风也紧，不用担心这事儿传出去。
沈悦之这么想着，再看看孙敏的座位。那丫头还没回来，也难怪，好不容易有了个男票，不得好好腻歪腻歪。
有这一重事压在心底，再开始做题时，沈悦之就有些心不在焉。
整整五十分钟，也只前进了三道题。
下课以后，她揉一揉眉心，拿着刚刚圈的题目去问谢青阳。谢青阳接过来看了看，就直接拿了草稿纸，给她讲起来。
沈悦之听着听着，又有些跑神。她满脑子都是霍哲和孙敏的事儿，虽然谢青阳对她的吸引力也很大，可……
谢青阳：“……你在想什么？”
沈悦之一顿。
她抬眼看向谢青阳，面前的少女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来。
明明是自己已经看了很久的眉眼，但沈悦之依然觉得，谢青阳实在太好看了。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她不知道别人眼中的谢青阳是不是也是这样，眉目如画，见之忘俗。
她几乎是用上肚子里所有的墨水，去形容自己看到的谢青阳。
这会儿，沈悦之莫名心虚，张口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没听太清。”
谢青阳“哦”了声，道：“所以我问‘你在想什么’啊。”
沈悦之想了想，反正自己也打算把事情给谢青阳讲的，现在说和晚上说也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问题就是周围人比较多……呃，也还行吧，这个课间没什么人围过来，大约是看到谢青阳给她讲题的样子了。
沈悦之拉起谢青阳的一只手，从拇指到小指，一个个捏过去。
谢青阳也就任她玩，权当自己养了只精力旺盛的金毛。再说，沈悦之可比真正的金毛好对付多了，虽然一样好动，可她会自己玩乐，不会一言不合就扑到人身上……等等，这句话还是收回吧。
谢青阳想到在小旅馆待得那一晚，略沉默了几秒钟。
沈悦之道：“就，我刚刚发现了一件事……”她的声音压低了些，“今天下午，孙敏和我们说她交了个男朋友。然后刚刚，我遇到了她。”
她的声音变化太明显，这会儿稍有停顿，谢青阳就插了句话：“是不是不太方便讲？”
沈悦之眨眨眼睛：“唔，好像是有点吧。”
谢青阳道：“那下节课下了再说吧。”
沈悦之：“嗯……也行。”
两人看着彼此，沈悦之还是在玩谢青阳的手指，完全没有转过身的意思。
谢青阳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侧过头，看一眼摊开在桌面的题。
她反手拉住沈悦之，把她拽到身边，问：“你是不是还是经常不知道要用哪个公式？”
沈悦之看看题目，点头：“真想不出来。其实看看答案，也能看懂的。”
谢青阳说：“这个也没办法，只能多做题，总能找到感觉。实在不行的话，你先把所有的公式列出来，排除一下用不到的……不行，这样也太浪费时间了。”
说着说着，她的眉尖微微拧起一些，咬着下唇，像是很苦恼。
沈悦之看着这样的谢青阳，内心一片柔软。
她的手肘撑在桌子上，凳子和谢青阳的凳子挨在一起，就差整个人都贴在她身上。
谢青阳察觉到什么，侧过头看她，淡粉色的唇瓣微微张开：“你……”
沈悦之注视着她，黝黑的瞳仁里写满了只有她们两个人能读懂的情绪，轻轻地问：“晚上晚点从教室走吧，行不？”
谢青阳显然是明白她的言下之意的，却只是眨了下眼睛，没有说话。
沈悦之叫她的名字：“青阳。”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校霸同学的唇微微抿起些，带着一丝向下的弧度，硬给自己凹“我是个小可怜”的人设。
谢青阳深呼吸：“同学，你可以，换个表情？”
沈悦之摸一摸下巴：“诶，你居然不心软了吗？”
谢青阳面无表情，很想打人。
她们说了会儿话，就又上课了。
一道题都没讲完，谢青阳似乎觉得太浪费时间。但对沈悦之来说，到这会儿，她满脑子都是自家女票，不再一直纠结着孙敏的事儿，反倒是效率大增。
做完数学之后，又把地理作业本拿出来看。没有额外的作业，纯粹是复习。
沈悦之想一想谢青阳之前的话：还有三个礼拜就又要月考了。
啊，压力山大。
一旦沉浸于某件事，时间就过得很快。
在又一声铃响时，沈悦之有些被刺耳的铃声惊到。
她阖上本子，慢吞吞地收拾了下东西，等周围的人离开。
而谢青阳则一直很平静，仍旧在看面前那本题。
沈悦之：“同桌同桌，要帮你接水吗？”
谢青阳：“嗯？行，帮我冲杯豆浆吧。”
沈悦之笑眯眯地从她手里接过一包豆浆粉，抱着两人的杯子，去找前面的饮水机。
值日的同学在晚自习最后十分钟就搞定一切，等沈悦之冲完豆浆时，教室里最墨迹的几个人也走了，只剩下她和谢青阳仍在。
已经很久没有留到这时候，沈悦之心情很好地走到谢青阳桌前，把杯子递给她，口中说：“同桌，抬头。”
谢青阳还在算题，闻言也没有停笔，只是说：“先说孙敏的事情吧。”
沈悦之瘪了瘪嘴，有点撒娇地拖长音调：“不要嘛，我想亲亲你。”
谢青阳一顿，抬起头看她。
沈悦之笑嘻嘻地凑过来，含住谢青阳的唇。
两人之间隔了一张桌子，沈悦之便站起身，弯着腰，手放在谢青阳肩上。
她担心有纪检来，加上这个姿势不算舒服，便只是浅尝辄止。
饶是如此，在结束这个亲吻的时候，沈悦之依然在谢青阳眼里看到一丝水光。
她忍不住又凑过去，亲了亲谢青阳的眼睛，口中讲：“宝贝，我好想亲遍你全身啊……”
她脑海中有很多很多幻想，可在这会儿，只实现了冰山一角。
谢青阳懒得再说关于“未成年”的问题，看了下时间：“已经三十九了，咱们边走边说？”
沈悦之：“嗯，行。”
总归留在教室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晚上教室外的温度很低，下了楼后，更是一直有寒风吹来。
谢青阳抱着豆浆，边走边喝。
豆浆被含到口中的时候还很热，但不到烫嘴的程度。咽下去，就觉得是一股暖流，直直流到了胃里。
她发出一声轻轻地、满足地喟叹，“冬天喝豆浆真的好舒服啊。”
沈悦之走在她身侧，看着她唇瓣上方出现的一小圈白边，很想再过去亲一亲。
可惜走几步就遇到一个纪检……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天的纪检是不是太多了点儿。
谢青阳道：“所以呢，你之前说到孙敏交了个男朋友？”
沈悦之：“啊？哦，是这样……”
她大致讲了自己之前在篮球场上见到的事情，又说起霍哲那句自我介绍：“是句特别，怎么说，有点《湘夫人》的感觉的诗，听着特别别扭。”
谢青阳点了点头：“这样啊。”
沈悦之吐槽：“显得他可有文化了一样，问题是一般人会那么说话吗？”
谢青阳静了静，沈悦之就继续说：“我是觉得，应该告诉孙敏的，可又担心会因为这个，和她有隔阂。”
这回，谢青阳“嗯”了声：“的确应该担心一下。”
沈悦之略觉惊喜：“你不觉得我想太多了吗？”
谢青阳道：“‘我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她说到一半，停了下来，话锋一转，“霍哲那个习惯其实我也有一点，但你说他想考首影……怎么说，就，怪怪的。”
她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咬着下唇，露出一点为难的模样，迟疑了很久，才又开口：“不过说不定是他家里从小就让他背这样的诗，父母有的时候就会这样……”
转校生大概是很不习惯在背后说别人的不好，这么辩解了一句，才像是安心了一样，说起“脚踏两条船”的事。
到这里，她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直接说：“当然要给孙敏说啊，不管那时候你是不是误会了，她都该知道。”
沈悦之想了想，给她补充前情提要：“但敏敏自己也和我们说了，以前初中的时候，霍哲就开始交女朋友。”她想到之前来教室的时候孙敏的话，那句“就算是骗我，我也不吃亏啊”，心情有点微妙。
把这句话也告诉谢青阳后，沈悦之大胆假设：“万一，我说万一啊，她就是想玩玩儿呢？”
谢青阳说：“那要问你啊，我和孙敏又不熟。”
沈悦之摸摸下巴，陷入沉思。
谢青阳说：“如果真是这样，你也不用担心了。给她说之前那件事，她也不在意的。”
沈悦之叹口气：“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唉。”
谢青阳说：“其实事情很好解决吧。”
沈悦之：“诶？”
谢青阳道：“你和她是舍友，我又不是，我去给她说就行了啊。”
沈悦之眨巴眨巴眼睛。
谢青阳说：“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篮球场上的事情的？那两个女生大概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哦，校服吧，还有霍哲那天是什么样，她们大概说了什么，你给我讲一下。”
沈悦之：“你的意思是……”
谢青阳：“就当是我那时候看到了。”
沈悦之有点担心，想说点什么，但仔细想一想，也觉得这个办法其实不错。
就像是谢青阳只前说的那样，她和孙敏只是点头之交，根本不用担心两人之间的关系被破坏。
“那行吧，”沈悦之道，“敏敏原本说明天中午就让我们和霍哲一起吃一顿饭，到时候你也来？”
谢青阳很不在意地点了下头。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她们也已经走到三号宿舍楼门口。
明明之前已经在这里分开过很多次，但沈悦之总觉得，今天晚上格外不同。
周围还是有很多小情侣，有的只是面对面说这话，有的却羞羞哒地手拉手。还有更大胆一点的，站在远一些的树下，女孩子环着男孩子的颈，说着什么悄悄话。
沈悦之想，不知道待会儿，自己能不能在宿舍楼下看到这样子的孙敏和霍哲。
她恋恋不舍地和谢青阳告别：“那，我先走了。”
谢青阳喝了最后一口豆浆，把盖子拧上：“行，再见。对了，你最好问一下那个男的是哪个班的。”
她没有说霍哲的名字，毕竟三号楼是复读生住的，可能周围就有人认识他。
沈悦之心领神会，笑一下：“晚安啦，同桌。”
谢青阳：“嗯，晚安。”
她走进三号楼，离沈悦之越来越远。
沈悦之看着她，总觉得，自家女票连背影也比别人好看许多。
一直到谢青阳的身影被其他女生完全淹没，沈悦之才转过身，一路小跑，到了自家宿舍门口。
又快到熄灯时间了，她抓紧时间洗漱。再回到宿舍，孙敏很期待地问她：“悦哥哥，你觉得霍哲怎么样啊。”
沈悦之一顿，略觉说不出口。
孙敏笑嘻嘻地捧着脸：“比那个纪检好看多了吧？”
沈悦之：“……你个颜控。”
好在孙敏也没想着能听到什么特别好的答案。她只是又吐了下舌头，然后对其他几个舍友道：“我和霍哲约了明天中午一起吃饭，悦哥和蓉蓉说要去的，你们呢？”
赵紫微正坐在自己的铺上看书，闻言道：“那我也去看一下吧，以防你被人拐卖了。”
孙敏“哎”了声：“怎么说话呢，懂不懂什么是‘青梅竹马’？”
她用的开玩笑的语气，赵紫微也就和她开玩笑：“打球连悦哥都打不过的男的你也要啊，不如直接上了悦哥。”
沈悦之：“噗说什么呢！”
孙敏摸摸下巴：“咦，这个主意不错。”
专注写日记八百年的何佩佩也在此刻凑热闹：“那我也去。敏敏，你男票明天请客吗？”
孙敏：“食堂一顿只能刷20，可以请你吃个馒头。”
何佩佩吐吐舌头：“嗨呀，好小气哦。”
“璐璐，思敏，荞荞呢？”孙敏问。
张璐和程荞道：“我们明天中午去洗澡，下次吧。”
吕思敏则说：“去啊，当然去，你男票真那么好看？”
孙敏笑了声：“他说想考首影呢。”
吕思敏：“唔，志向蛮远大的啊。”
一句话还没说完，宿舍里蓦地成了一片黑。
吕思敏：“……行了，睡觉吧。”
她们宿舍一片和谐，过了十分钟到十一点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快进入梦乡。
可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宿管阿姨的一声怒吼：“你们几个！吵吵吵什么呢吵？要吵架就出来，别吵到别的同学睡觉！”
然后是一阵嘈嘈杂杂的声音，似乎是哪个宿舍的人在熄了灯后依然充满活力，惹得巡楼的宿管阿姨进入狂暴模式。
再加上纪检的几句话，一号宿舍楼三楼顿时热闹起来。
吕思敏：“……我都快睡着了。”
何佩佩：“我也是……”
孙敏：“敢不敢现在开门去喊一句，阿姨你别吵了？”
李蓉：“哈哈哈上啊烧酒。”
程荞：“冷静，小心明天晚上班头点你。”
张璐：“可阿姨也太过分了吧，这一层都被她吵起来了，她才该出去！”
赵紫微：“睡吧，别想了。”
沈悦之：“呼……呼……”
第二天，升旗仪式之后，离早读结束还有很长时间。
语文课代表周琛在黑板山写了新的背诵任务，班里却没几个人安分地翻开书，而是一起开始向班主任抱怨。
除了谢青阳，所有女生都住在相邻的几个宿舍。她们说的话也差不多，无非就是昨晚明明都睡着了，偏偏被阿姨的大嗓门吓醒。
谢青阳看了眼沈悦之。
沈悦之茫然地看回去：“还有这事儿吗……”
谢青阳：“你问我？”
沈悦之：“唔，对哦，你住三号楼。”
她又把视线转向坐在前面两排的女生，问：“昨天是怎么时候出事儿的啊？”
对方回答她：“就是刚熄灯不久，我也不太清楚具体实践，但肯定是十一点半之前。”
另一个女生道：“就是刚十一点，我看时间了。诶，你没听到吗？”
沈悦之的视线飘了飘：“没啊，可能是我睡着了吧。”
前面的女生道：“不是吧，才几分钟啊。而且那时候宿管的嗓门儿真的特别大，我原本也睡着了，被吓得直接从床上坐起来。”
沈悦之：“那就不知道了。”
前面的女生道：“哎，你睡眠质量真好。”
谢青阳也说：“……你睡眠质量真好。”
沈悦之笑了下。
谢青阳：“难怪之前你说会听不到闹铃。”
沈悦之一秒收敛笑容，转而问：“诶，你舍友最近有没有调闹铃啊？”
谢青阳说：“没，她闹铃摔坏了，还没买新的。”
沈悦之有点惊讶：“摔坏了？”
谢青阳解释：“嗯，就是有天早上，还是一直响。不过那时候已经响过起床铃了，我都洗漱回来，她们还都没起，我就叫了一下……她睡下铺的，原本应该没事，但我叫她上面那个人的时候，她嫌吵，直接把闹铃砸地上了。”
沈悦之眨眨眼睛：“这，她不是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吗。”
谢青阳淡淡道：“不知道。”
沈悦之道：“真的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谢青阳顿了顿，话锋一转：“你问了吗，那个男的是哪个班？”
沈悦之拍了下脑袋：“忘记了，中午问吧，你和我们一起去吃饭？”
谢青阳没什么犹豫，直接答应下来：“行。”
大约是因为又和谢青阳成了同桌，兼确认关系，连向来没什么意思的语文课，也被沈悦之听出些趣味。
老师上课的时候讲作文，给了她们一堆近几年新兴产业的关键词，让她们根据这个，列一个提纲出来。
沈悦之干劲十足：共享单车？共享经济？随着社会财富的增加，国民素质提高？
她想了一大堆东西，往草稿纸上吭哧吭哧地写啊写。
写到后面，全班大多数同学都已经停笔，她还在奋笔疾书。
语文老师看看时间，说再留两分钟。
沈悦之抽空看一眼谢青阳手下压着的草稿纸，咦，怎么只写了那么几行……
接下来的历史课、数学课，也在某人迷之亢奋的状态中过去。
再回想一下刚开学的时候，仅仅是听高咏讲四十五分钟概念，她也会觉得头疼欲裂。
沈悦之觉得，此处可以用上一个很恰当地词：恍若隔世。
唔，果然是和谢青阳在一起坐久了，整个人的文化素养都在upupup。
下课以后，孙敏宿舍里的几个人凑到一起，往食堂走去。
谢青阳混在中间，孙敏一开始有些意外，但想想悦哥和学霸的关系，也就不太在意了。
她只是有点发愁，人这么多，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能坐下的位置。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路，到食堂门口时，孙敏一眼就看到了霍哲。
而霍哲朝她招了招手，也往这边走来，看看大队人马，笑了下：“这么多人啊，快进去吧，我请你们。”
孙敏“咦”了声，戳一戳他的胳膊：“只能刷20啊。”
霍哲就亮出五六张饭卡：“我把舍友的都借来了，他们今天去小卖铺买，我付钱。”
何佩佩就笑道：“太好啦，我们昨晚还说是不是你请呢。”
七个女生围着一个男生，这样的搭配，在食堂里，显得十分引人注目。
有人抬头看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复习小册子。也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说着中间那个男生的“艳福”。
霍哲问起孙敏的几个舍友要吃什么，何佩佩和李蓉直接说了，赵紫微和吕思敏则推拒了下，但也被孙敏劝得点了头。
最后，霍哲的目光转向沈悦之和谢青阳。
谢青阳说：“不用了，我不是她们宿舍的。”
霍哲笑了下：“那也是敏敏的同学嘛，你叫什么名字？”
谢青阳说：“真的不用”她看着霍哲，又看看孙敏，露出有些犹豫的神情，拉了拉沈悦之的袖子，说：“我去买米线，你呢？”
沈悦之观察局势：“我和你一起吧。”
孙敏还想再劝，但对上谢青阳的视线时，又有些迟疑起来。
转校生的表情里写满四个大字，“欲言又止”。
她想了想，对谢青阳和沈悦之道：“那我也和你们一起吧，”戳一戳霍哲，“给我张饭卡，我和她们去买米线。”
站在孙敏旁边的男生高高瘦瘦, 目测一米八出头。
高中校园里，绝大多数学生都总显得灰扑扑的, 只有相互熟悉起来后，彼此的模样才开始有了光彩。谢青阳已经是一个例外, 而孙敏的这个男朋友，大概算是另一个例外。
他的眉眼算不上十分英俊，但很会打理自己。做了发型修了眉，离得近了，甚至能闻到一点极淡的香水味。
穿衣打扮也很讲究，虽然外面还是粗暴地套了校服，但里面的衣服显然是精心搭配的。
沈悦之想到自己那群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傻乐, 剃个板寸就顶天了的“小弟”, 顿觉：“难怪人家有女朋友。”
她想这些的时候，孙敏已经和她男朋友在沈悦之身前站定。
孙敏给沈悦之介绍：“这是霍哲，”然后挽着自家男票的手，笑眯眯地抬起头看他, “你不是说认识悦哥哥嘛。”
“霍哲？”沈悦之回神, “是哪两个字？”
霍哲就说：“‘霍去病’的‘霍’，‘夫维圣哲以茂行兮，苟得用此下土’的‘哲’。”
沈悦之一顿：“……”这人怕不是？
她面上没显出什么来，而对面的孙敏已经笑出声。小姑娘吐了下舌头，轻轻拍了自家男票一下：“什么嘛，就是‘哲学’的‘哲’啦。”
霍哲就笑着点了下头，说：“我们一起打过球的, 不过敏敏说你不记得了。”
沈悦之道：“哦，现在记得了，以后有机会一起玩哈。”
话说到这里，课间时间已经过去一小半。
沈悦之站的角度是背光的，孙敏又全心全意地看着新晋男票，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家悦哥的复杂眼神。
她的身高正好是一米六，这会儿挽着霍哲的手，完全就是一个“最萌身高差”。
除此之外，孙敏还有张巴掌大的娃娃脸，加上一双小猫似的圆圆的眼睛，和谢青阳的清丽完全不同，不会让人一眼惊艳，但看得越久，就越觉得可爱。
沈悦之艰难地摘下自己厚达三米的滤镜，心想，这一对真是怎么想都不般配啊。
当然，也许是因为她对霍哲有意见。
三个人很快道了别，霍哲和孙敏继续往教学楼后走，大约也就能再说两三分钟话。沈悦之则背过身，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大步迈向教室。
没错她记得霍哲。
虽然之前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对于这个人，沈悦之印象很深。
在一群整天在球场上流汗的中学生里，霍哲实在是太突出了点。他第一次到球场上、和沈悦之一群人打球的时候，曲璐璐就和沈悦之私下里吐槽：“是不是艺术生啊，我从他旁边过去的时候，闻到一股味儿，好像是喷了香水儿。”
后来一问，果然，霍哲说他去年就是想考首都电影学院，后来遗憾落榜，这才决定复读。
像他这样的艺术生，应届班也有一些。他们会跟着走统招的学生上几个月课，接下来就去外面找专业方面的老师，一直到艺考结束，才再回来补文化课。
沈悦之当时就和曲璐璐说：“没想到艺术生还有复读的。”
曲璐璐笑她没见识：“考十年就为了上华大美院的人多了去。再说，去年还有个童星第三次考首影落榜。”
沈悦之：→_→
曲璐璐：“不过咱学校没出过考上首影的吧，咋想的。”
沈悦之：“我咋知道。哎，球！”
她们当时仅仅是略吐槽了两句，并没往心里去。
可在后来，沈悦之又在篮球场上围观了一场大戏。
她不知道前因，只看到了高`潮部分。那天玩儿着玩着，就见旁边有个篮球架下围了一圈人。沈悦之原本还以为是有人受伤，她家里开武馆，对很多跌打扭伤的紧急处理都有些经验，就想着凑过去看看，需不需要自己帮忙。没想到到圈外一瞅，里面没有躺着呻`吟的伤员，只有两个吵的天昏地暗的女生。
沈悦之顿时刹住脚步。她没兴趣招惹是非，但好奇心使然，又往下听了两句。
原来两个女生都说自己是旁边一个男的沈悦之现在知道他的名字了的女朋友。她们先是吵架，后来几乎要打起来，都拉着霍哲，让他给一个解释。
两人都画着妆，身上的校服也略有改动，典型的艺术生模样。
霍哲起初是两边劝，后来像是劝不住了，就有一帮嫌那两个女生占地儿的篮球狂魔把三个人一起推走，让霍哲把事情解决了再来。
沈悦之听到这里，身后的曲璐璐他们几个已经在喊她名字。她回身去继续打球，心里感慨了几句，但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可在这会儿，那个脚踏两条船的男的，成了孙敏男票？
沈悦之心事重重地上楼。
到自己的位子上时，谢青阳周围一圈儿又被占了。沈校霸好脾气地示意坐在自己位子上的女生可以暂时不用起来，转头就去找曲璐璐。
曲璐璐正在和马骁下五子棋，具体操作为拿一张草稿纸，用中性笔画上格子，再用铅笔画棋子，“下”完一盘就擦掉。
他前面没人，沈悦之就直接坐了过去。
“哟，师姐。”曲璐璐和她打了个招呼，“怎么，又没地儿坐啦？”
沈悦之道：“你们记得‘霍哲’吗？就是那个，之前来打球，你说身上有香水味儿的。”
曲璐璐愣了下，看了看沈悦之，又看了看马骁，答道：“好像有这个人吧，但他不是后来就自己拉了一波人吗，怎么了？”
马骁也说：“他上次和咱们一起玩儿不都是上个月的事儿了。”
沈悦之道：“你们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曲璐璐一摊手：“不晓得啊，也就一起玩了几次，还都是一群人一起，名字都没记住。”
沈悦之“哦”了声，犹豫了下，还是没把自己在纠结的事儿对眼前两人说出口。
倒是曲璐璐问了句：“咋突然想到他了啊。”
沈悦之说：“路上遇见了。”
曲璐璐听完，也没兴趣多问，直接又投入和马骁的棋局里。
等上课铃响，沈悦之回了自己的位子，依然在纠结。
哪怕之前没看到篮球场上的争端，她也不喜欢霍哲那样的男生。可不喜欢就不喜欢了，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有审美，孙敏觉得好就行。
可如果霍哲就是个朝秦暮楚，负心薄幸的渣男呢？
沈悦之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有种把自己之前的所见所闻统统告诉孙敏的冲动。但她还是憋住了，毕竟霍哲就在旁边，有什么话自己完全可以等到晚上回宿舍再说。
而在这会儿，她稍微冷静了一下，又觉得事情实在尴尬。
她把孙敏当朋友，两个人做了一年多舍友，一直没闹过红脸。关系没李蓉和孙敏那么好，但也在水平线以上。
更别说，孙敏整天“悦哥哥”长“悦哥哥”短，不管是开玩笑开始真心实意，都说明孙敏也蛮喜欢她。
自己眼见的也不一定为实，万一是误会呢？
沈悦之想，自己看多了家长里短的新闻树洞，每当遇到类似的事件，都有人提议，可以匿名告诉女方。但眼下这环境，她哪有匿名的法子啊。
就直觉来说，沈悦之并不觉得自己误会了霍哲。可对于孙敏来讲，知道这事以后，她一定会去找霍哲质问，而沈悦之完全能猜到接下来的发展，到那时候，霍哲会安慰孙敏，并给出一个符合逻辑的解释。
说不定还会乘机问孙敏，是谁告诉她这件事的？
孙敏那个傻白甜，一定会如时答话。
霍哲再挑拨两句，齐活儿了。
一面是竹马男票，一面是idol舍友，孙敏会倾向那一边？
沈悦之自己也觉得，她不该把所有的事情都往坏处想，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是不是要和谢青阳商量一下？这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谢青阳对孙敏和霍哲都不熟悉，口风也紧，不用担心这事儿传出去。
沈悦之这么想着，再看看孙敏的座位。那丫头还没回来，也难怪，好不容易有了个男票，不得好好腻歪腻歪。
有这一重事压在心底，再开始做题时，沈悦之就有些心不在焉。
整整五十分钟，也只前进了三道题。
下课以后，她揉一揉眉心，拿着刚刚圈的题目去问谢青阳。谢青阳接过来看了看，就直接拿了草稿纸，给她讲起来。
沈悦之听着听着，又有些跑神。她满脑子都是霍哲和孙敏的事儿，虽然谢青阳对她的吸引力也很大，可……
谢青阳：“……你在想什么？”
沈悦之一顿。
她抬眼看向谢青阳，面前的少女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来。
明明是自己已经看了很久的眉眼，但沈悦之依然觉得，谢青阳实在太好看了。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她不知道别人眼中的谢青阳是不是也是这样，眉目如画，见之忘俗。
她几乎是用上肚子里所有的墨水，去形容自己看到的谢青阳。
这会儿，沈悦之莫名心虚，张口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刚刚没听太清。”
谢青阳“哦”了声，道：“所以我问‘你在想什么’啊。”
沈悦之想了想，反正自己也打算把事情给谢青阳讲的，现在说和晚上说也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问题就是周围人比较多……呃，也还行吧，这个课间没什么人围过来，大约是看到谢青阳给她讲题的样子了。
沈悦之拉起谢青阳的一只手，从拇指到小指，一个个捏过去。
谢青阳也就任她玩，权当自己养了只精力旺盛的金毛。再说，沈悦之可比真正的金毛好对付多了，虽然一样好动，可她会自己玩乐，不会一言不合就扑到人身上……等等，这句话还是收回吧。
谢青阳想到在小旅馆待得那一晚，略沉默了几秒钟。
沈悦之道：“就，我刚刚发现了一件事……”她的声音压低了些，“今天下午，孙敏和我们说她交了个男朋友。然后刚刚，我遇到了她。”
她的声音变化太明显，这会儿稍有停顿，谢青阳就插了句话：“是不是不太方便讲？”
沈悦之眨眨眼睛：“唔，好像是有点吧。”
谢青阳道：“那下节课下了再说吧。”
沈悦之：“嗯……也行。”
两人看着彼此，沈悦之还是在玩谢青阳的手指，完全没有转过身的意思。
谢青阳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侧过头，看一眼摊开在桌面的题。
她反手拉住沈悦之，把她拽到身边，问：“你是不是还是经常不知道要用哪个公式？”
沈悦之看看题目，点头：“真想不出来。其实看看答案，也能看懂的。”
谢青阳说：“这个也没办法，只能多做题，总能找到感觉。实在不行的话，你先把所有的公式列出来，排除一下用不到的……不行，这样也太浪费时间了。”
说着说着，她的眉尖微微拧起一些，咬着下唇，像是很苦恼。
沈悦之看着这样的谢青阳，内心一片柔软。
她的手肘撑在桌子上，凳子和谢青阳的凳子挨在一起，就差整个人都贴在她身上。
谢青阳察觉到什么，侧过头看她，淡粉色的唇瓣微微张开：“你……”
沈悦之注视着她，黝黑的瞳仁里写满了只有她们两个人能读懂的情绪，轻轻地问：“晚上晚点从教室走吧，行不？”
谢青阳显然是明白她的言下之意的，却只是眨了下眼睛，没有说话。
沈悦之叫她的名字：“青阳。”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校霸同学的唇微微抿起些，带着一丝向下的弧度，硬给自己凹“我是个小可怜”的人设。
谢青阳深呼吸：“同学，你可以，换个表情？”
沈悦之摸一摸下巴：“诶，你居然不心软了吗？”
谢青阳面无表情，很想打人。
她们说了会儿话，就又上课了。
一道题都没讲完，谢青阳似乎觉得太浪费时间。但对沈悦之来说，到这会儿，她满脑子都是自家女票，不再一直纠结着孙敏的事儿，反倒是效率大增。
做完数学之后，又把地理作业本拿出来看。没有额外的作业，纯粹是复习。
沈悦之想一想谢青阳之前的话：还有三个礼拜就又要月考了。
啊，压力山大。
一旦沉浸于某件事，时间就过得很快。
在又一声铃响时，沈悦之有些被刺耳的铃声惊到。
她阖上本子，慢吞吞地收拾了下东西，等周围的人离开。
而谢青阳则一直很平静，仍旧在看面前那本题。
沈悦之：“同桌同桌，要帮你接水吗？”
谢青阳：“嗯？行，帮我冲杯豆浆吧。”
沈悦之笑眯眯地从她手里接过一包豆浆粉，抱着两人的杯子，去找前面的饮水机。
值日的同学在晚自习最后十分钟就搞定一切，等沈悦之冲完豆浆时，教室里最墨迹的几个人也走了，只剩下她和谢青阳仍在。
已经很久没有留到这时候，沈悦之心情很好地走到谢青阳桌前，把杯子递给她，口中说：“同桌，抬头。”
谢青阳还在算题，闻言也没有停笔，只是说：“先说孙敏的事情吧。”
沈悦之瘪了瘪嘴，有点撒娇地拖长音调：“不要嘛，我想亲亲你。”
谢青阳一顿，抬起头看她。
沈悦之笑嘻嘻地凑过来，含住谢青阳的唇。
两人之间隔了一张桌子，沈悦之便站起身，弯着腰，手放在谢青阳肩上。
她担心有纪检来，加上这个姿势不算舒服，便只是浅尝辄止。
饶是如此，在结束这个亲吻的时候，沈悦之依然在谢青阳眼里看到一丝水光。
她忍不住又凑过去，亲了亲谢青阳的眼睛，口中讲：“宝贝，我好想亲遍你全身啊……”
她脑海中有很多很多幻想，可在这会儿，只实现了冰山一角。
谢青阳懒得再说关于“未成年”的问题，看了下时间：“已经三十九了，咱们边走边说？”
沈悦之：“嗯，行。”
总归留在教室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晚上教室外的温度很低，下了楼后，更是一直有寒风吹来。
谢青阳抱着豆浆，边走边喝。
豆浆被含到口中的时候还很热，但不到烫嘴的程度。咽下去，就觉得是一股暖流，直直流到了胃里。
她发出一声轻轻地、满足地喟叹，“冬天喝豆浆真的好舒服啊。”
沈悦之走在她身侧，看着她唇瓣上方出现的一小圈白边，很想再过去亲一亲。
可惜走几步就遇到一个纪检……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天的纪检是不是太多了点儿。
谢青阳道：“所以呢，你之前说到孙敏交了个男朋友？”
沈悦之：“啊？哦，是这样……”
她大致讲了自己之前在篮球场上见到的事情，又说起霍哲那句自我介绍：“是句特别，怎么说，有点《湘夫人》的感觉的诗，听着特别别扭。”
谢青阳点了点头：“这样啊。”
沈悦之吐槽：“显得他可有文化了一样，问题是一般人会那么说话吗？”
谢青阳静了静，沈悦之就继续说：“我是觉得，应该告诉孙敏的，可又担心会因为这个，和她有隔阂。”
这回，谢青阳“嗯”了声：“的确应该担心一下。”
沈悦之略觉惊喜：“你不觉得我想太多了吗？”
谢青阳道：“‘我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她说到一半，停了下来，话锋一转，“霍哲那个习惯其实我也有一点，但你说他想考首影……怎么说，就，怪怪的。”
她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咬着下唇，露出一点为难的模样，迟疑了很久，才又开口：“不过说不定是他家里从小就让他背这样的诗，父母有的时候就会这样……”
转校生大概是很不习惯在背后说别人的不好，这么辩解了一句，才像是安心了一样，说起“脚踏两条船”的事。
到这里，她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直接说：“当然要给孙敏说啊，不管那时候你是不是误会了，她都该知道。”
沈悦之想了想，给她补充前情提要：“但敏敏自己也和我们说了，以前初中的时候，霍哲就开始交女朋友。”她想到之前来教室的时候孙敏的话，那句“就算是骗我，我也不吃亏啊”，心情有点微妙。
把这句话也告诉谢青阳后，沈悦之大胆假设：“万一，我说万一啊，她就是想玩玩儿呢？”
谢青阳说：“那要问你啊，我和孙敏又不熟。”
沈悦之摸摸下巴，陷入沉思。
谢青阳说：“如果真是这样，你也不用担心了。给她说之前那件事，她也不在意的。”
沈悦之叹口气：“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唉。”
谢青阳说：“其实事情很好解决吧。”
沈悦之：“诶？”
谢青阳道：“你和她是舍友，我又不是，我去给她说就行了啊。”
沈悦之眨巴眨巴眼睛。
谢青阳说：“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篮球场上的事情的？那两个女生大概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哦，校服吧，还有霍哲那天是什么样，她们大概说了什么，你给我讲一下。”
沈悦之：“你的意思是……”
谢青阳：“就当是我那时候看到了。”
沈悦之有点担心，想说点什么，但仔细想一想，也觉得这个办法其实不错。
就像是谢青阳只前说的那样，她和孙敏只是点头之交，根本不用担心两人之间的关系被破坏。
“那行吧，”沈悦之道，“敏敏原本说明天中午就让我们和霍哲一起吃一顿饭，到时候你也来？”
谢青阳很不在意地点了下头。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她们也已经走到三号宿舍楼门口。
明明之前已经在这里分开过很多次，但沈悦之总觉得，今天晚上格外不同。
周围还是有很多小情侣，有的只是面对面说这话，有的却羞羞哒地手拉手。还有更大胆一点的，站在远一些的树下，女孩子环着男孩子的颈，说着什么悄悄话。
沈悦之想，不知道待会儿，自己能不能在宿舍楼下看到这样子的孙敏和霍哲。
她恋恋不舍地和谢青阳告别：“那，我先走了。”
谢青阳喝了最后一口豆浆，把盖子拧上：“行，再见。对了，你最好问一下那个男的是哪个班的。”
她没有说霍哲的名字，毕竟三号楼是复读生住的，可能周围就有人认识他。
沈悦之心领神会，笑一下：“晚安啦，同桌。”
谢青阳：“嗯，晚安。”
她走进三号楼，离沈悦之越来越远。
沈悦之看着她，总觉得，自家女票连背影也比别人好看许多。
一直到谢青阳的身影被其他女生完全淹没，沈悦之才转过身，一路小跑，到了自家宿舍门口。
又快到熄灯时间了，她抓紧时间洗漱。再回到宿舍，孙敏很期待地问她：“悦哥哥，你觉得霍哲怎么样啊。”
沈悦之一顿，略觉说不出口。
孙敏笑嘻嘻地捧着脸：“比那个纪检好看多了吧？”
沈悦之：“……你个颜控。”
好在孙敏也没想着能听到什么特别好的答案。她只是又吐了下舌头，然后对其他几个舍友道：“我和霍哲约了明天中午一起吃饭，悦哥和蓉蓉说要去的，你们呢？”
赵紫微正坐在自己的铺上看书，闻言道：“那我也去看一下吧，以防你被人拐卖了。”
孙敏“哎”了声：“怎么说话呢，懂不懂什么是‘青梅竹马’？”
她用的开玩笑的语气，赵紫微也就和她开玩笑：“打球连悦哥都打不过的男的你也要啊，不如直接上了悦哥。”
沈悦之：“噗说什么呢！”
孙敏摸摸下巴：“咦，这个主意不错。”
专注写日记八百年的何佩佩也在此刻凑热闹：“那我也去。敏敏，你男票明天请客吗？”
孙敏：“食堂一顿只能刷20，可以请你吃个馒头。”
何佩佩吐吐舌头：“嗨呀，好小气哦。”
“璐璐，思敏，荞荞呢？”孙敏问。
张璐和程荞道：“我们明天中午去洗澡，下次吧。”
吕思敏则说：“去啊，当然去，你男票真那么好看？”
孙敏笑了声：“他说想考首影呢。”
吕思敏：“唔，志向蛮远大的啊。”
一句话还没说完，宿舍里蓦地成了一片黑。
吕思敏：“……行了，睡觉吧。”
她们宿舍一片和谐，过了十分钟到十一点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快进入梦乡。
可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宿管阿姨的一声怒吼：“你们几个！吵吵吵什么呢吵？要吵架就出来，别吵到别的同学睡觉！”
然后是一阵嘈嘈杂杂的声音，似乎是哪个宿舍的人在熄了灯后依然充满活力，惹得巡楼的宿管阿姨进入狂暴模式。
再加上纪检的几句话，一号宿舍楼三楼顿时热闹起来。
吕思敏：“……我都快睡着了。”
何佩佩：“我也是……”
孙敏：“敢不敢现在开门去喊一句，阿姨你别吵了？”
李蓉：“哈哈哈上啊烧酒。”
程荞：“冷静，小心明天晚上班头点你。”
张璐：“可阿姨也太过分了吧，这一层都被她吵起来了，她才该出去！”
赵紫微：“睡吧，别想了。”
沈悦之：“呼……呼……”
第二天，升旗仪式之后，离早读结束还有很长时间。
语文课代表周琛在黑板山写了新的背诵任务，班里却没几个人安分地翻开书，而是一起开始向班主任抱怨。
除了谢青阳，所有女生都住在相邻的几个宿舍。她们说的话也差不多，无非就是昨晚明明都睡着了，偏偏被阿姨的大嗓门吓醒。
谢青阳看了眼沈悦之。
沈悦之茫然地看回去：“还有这事儿吗……”
谢青阳：“你问我？”
沈悦之：“唔，对哦，你住三号楼。”
她又把视线转向坐在前面两排的女生，问：“昨天是怎么时候出事儿的啊？”
对方回答她：“就是刚熄灯不久，我也不太清楚具体实践，但肯定是十一点半之前。”
另一个女生道：“就是刚十一点，我看时间了。诶，你没听到吗？”
沈悦之的视线飘了飘：“没啊，可能是我睡着了吧。”
前面的女生道：“不是吧，才几分钟啊。而且那时候宿管的嗓门儿真的特别大，我原本也睡着了，被吓得直接从床上坐起来。”
沈悦之：“那就不知道了。”
前面的女生道：“哎，你睡眠质量真好。”
谢青阳也说：“……你睡眠质量真好。”
沈悦之笑了下。
谢青阳：“难怪之前你说会听不到闹铃。”
沈悦之一秒收敛笑容，转而问：“诶，你舍友最近有没有调闹铃啊？”
谢青阳说：“没，她闹铃摔坏了，还没买新的。”
沈悦之有点惊讶：“摔坏了？”
谢青阳解释：“嗯，就是有天早上，还是一直响。不过那时候已经响过起床铃了，我都洗漱回来，她们还都没起，我就叫了一下……她睡下铺的，原本应该没事，但我叫她上面那个人的时候，她嫌吵，直接把闹铃砸地上了。”
沈悦之眨眨眼睛：“这，她不是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吗。”
谢青阳淡淡道：“不知道。”
沈悦之道：“真的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谢青阳顿了顿，话锋一转：“你问了吗，那个男的是哪个班？”
沈悦之拍了下脑袋：“忘记了，中午问吧，你和我们一起去吃饭？”
谢青阳没什么犹豫，直接答应下来：“行。”
大约是因为又和谢青阳成了同桌，兼确认关系，连向来没什么意思的语文课，也被沈悦之听出些趣味。
老师上课的时候讲作文，给了她们一堆近几年新兴产业的关键词，让她们根据这个，列一个提纲出来。
沈悦之干劲十足：共享单车？共享经济？随着社会财富的增加，国民素质提高？
她想了一大堆东西，往草稿纸上吭哧吭哧地写啊写。
写到后面，全班大多数同学都已经停笔，她还在奋笔疾书。
语文老师看看时间，说再留两分钟。
沈悦之抽空看一眼谢青阳手下压着的草稿纸，咦，怎么只写了那么几行……
接下来的历史课、数学课，也在某人迷之亢奋的状态中过去。
再回想一下刚开学的时候，仅仅是听高咏讲四十五分钟概念，她也会觉得头疼欲裂。
沈悦之觉得，此处可以用上一个很恰当地词：恍若隔世。
唔，果然是和谢青阳在一起坐久了，整个人的文化素养都在upupup。
下课以后，孙敏宿舍里的几个人凑到一起，往食堂走去。
谢青阳混在中间，孙敏一开始有些意外，但想想悦哥和学霸的关系，也就不太在意了。
她只是有点发愁，人这么多，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能坐下的位置。
这么胡思乱想了一路，到食堂门口时，孙敏一眼就看到了霍哲。
而霍哲朝她招了招手，也往这边走来，看看大队人马，笑了下：“这么多人啊，快进去吧，我请你们。”
孙敏“咦”了声，戳一戳他的胳膊：“只能刷20啊。”
霍哲就亮出五六张饭卡：“我把舍友的都借来了，他们今天去小卖铺买，我付钱。”
何佩佩就笑道：“太好啦，我们昨晚还说是不是你请呢。”
七个女生围着一个男生，这样的搭配，在食堂里，显得十分引人注目。
有人抬头看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复习小册子。也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说着中间那个男生的“艳福”。
霍哲问起孙敏的几个舍友要吃什么，何佩佩和李蓉直接说了，赵紫微和吕思敏则推拒了下，但也被孙敏劝得点了头。
最后，霍哲的目光转向沈悦之和谢青阳。
谢青阳说：“不用了，我不是她们宿舍的。”
霍哲笑了下：“那也是敏敏的同学嘛，你叫什么名字？”
谢青阳说：“真的不用”她看着霍哲，又看看孙敏，露出有些犹豫的神情，拉了拉沈悦之的袖子，说：“我去买米线，你呢？”
沈悦之观察局势：“我和你一起吧。”
孙敏还想再劝，但对上谢青阳的视线时，又有些迟疑起来。
转校生的表情里写满四个大字，“欲言又止”。
她想了想，对谢青阳和沈悦之道：“那我也和你们一起吧，”戳一戳霍哲，“给我张饭卡，我和她们去买米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