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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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嗤,秦岳,你这是在给你的儿子说好话吗?怎么,需要我说声谢谢吗?”

    俞言听到秦岳的话,不禁冷笑一声。

    “秦岳,我告诉你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俞言盯着秦岳,语气越加的冷硬起来。

    “言言,你现在需要人照顾,就算是个朋友,我也应该过来看看你。”

    “我们不是朋友,是仇人。秦岳,你们秦家欠我一条命!”

    “俞言!”

    “你把嘴给我闭上,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和我说话!秦岳,你配吗?”

    秦岳最听不得的就是俞言和他说这件事,即使当年,他们都没有把这件事摊开来说。秦岳不敢。

    “滚。”

    俞言看着秦岳低头站在那里,心中无限的怒火烧的她就快疯狂。

    “言言。”

    “我说了,滚!”

    俞言狰狞着双眼去看秦岳。

    “你不走,我走。”

    秦岳不管俞言说了什么,就是一动不动。俞言作势就要掀被子下床,秦岳赶紧上前扶着她,俞言甩手就给他一巴掌。

    秦岳没料到俞言会打自己,而且还是这么大的力气。秦岳直接就被打歪了脸,他偏着头,半晌没动。俞言根本没看他,见他不动,继续就要往外走。秦岳赶紧一把拉住了她。

    这次秦岳用了力气,半抱着她往回按,俞言一点都不肯合作。胳膊拧着劲的往外抻,刚能动一点,就使劲去打秦岳。

    俞言留了一点指甲,两人挣扎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就划到了他脸上。秦岳下意识的闭眼睛,结果越是这样,越按不住俞言了。秦岳干脆一弯腰,把俞言扛起来摔倒了床上。

    秦岳拿起被子就把俞言从头到脚包了个严严实实,俞言还是不老实,手脚都在使劲扑腾。也不管碰到哪里,只要挨到秦岳就是狠狠的一下子。

    秦岳好不容易把俞言的手脚都裹在了被子里,自己一直憋着劲,一句话都没说,被打到了也不吭声。最后俞言打着打着就哭了,再也没有一点刚才的狠劲。

    秦岳隔着被子,将俞言抱在怀里。后来俞言就这么在秦岳怀里睡着了。秦岳给俞言盖好被子,拿湿毛巾给她擦了脸,收了自己带来的保温杯就关上门出来了。

    门口,秦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过来的,秦岳打开门,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儿子。秦浩听见开门声,也抬头看过来。叫了一声爸。

    “走吧,回家了。”

    秦岳拍拍儿子的肩膀,叫他一起回家。秦浩跟在他爸身后,两父子一路无话的坐车回家。

    一路上,秦浩好几次去看秦岳。但是秦岳都目不斜视,聚精会神的开车。

    秦浩知道他爸不想理他,秦岳也知道他儿子现在可能有话要对自己说。但是他不想听。

    “早点睡吧。”

    到了家,秦岳拍拍儿子的脑袋就准备回房休息了,但是秦浩还是执拗的不肯回去。

    “怎么了,到底要说什么!”

    看着这样的秦浩,秦岳到底没了耐心,他狠狠搓了一把脸,非常不耐烦的冲秦浩喊道。

    “爸,俞阿姨因为肿瘤,切除了一侧的卵巢。”

    秦浩这人也不知道像了谁,他看见自己爸爸听见这话以后一点反应都没有,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于是他也继续说了下去。声音冷漠好像个机器人一样。

    “是你们离婚一年以后做的手术。”

    秦岳终于脚一软,瘫坐在了沙发上。

    “这是她的主治医师的名片。”

    秦浩放下名片,终于不再说别的,回了自己房间。

    秦岳瘫在沙发上,木然的拿起放在自己面前的名片。小小的一张纸片,仿佛有千万斤一般沉重。秦岳觉得自己就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好不容易才把这张名片拿在手里,放到眼前。

    手里握着名片,秦岳也是低了头一个字一个字,仔细的读着。但是看了半天,他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只是突然一滴眼泪就落在了眼前的名片上。

    字迹被水滴放大,秦岳模糊的目光就固执的盯着这个被放大的字迹——肿瘤。

    秦岳以为自己和俞言离婚,是放她自由,在没有自己的天地里,幸福下去。谁知道却让她独自承受了这些。

    秦岳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脸,无声的流着泪。

    就这样枯坐到天明,秦岳的闹钟响了。他伸手关掉闹钟,开始洗澡做饭。等到秦浩起床的时候,秦岳除了面色疲惫,眼睛有点肿以外,已经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了。

    父子两个沉默的吃了饭,除了碗筷的声音,就只能听见厨房的小砂锅在火上“咕嘟咕嘟”的炖煮声。父子俩都低头吃饭,谁也不说话。等吃了饭,

    秦浩坐在书桌前,听着他爸在厨房里忙忙活活,进进出出的声音,手中的笔就在草稿纸上划来划去。终于他爸一切都收拾好了,开门出去。秦浩也扔了笔,站在窗边。没一会就看见秦岳提着一个小保温桶出来了。

    秦浩就那么站在窗口看着他爸开车出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个孩子永远是这样沉默,因为身体不像别的男孩子一样健壮,亲人们甚至还偶尔庆幸。还好他天生就这样沉稳,不然若是也像别的孩子一样淘气笔闹,还不知道再要多费多少的心力。

    秦浩看着他爸走远了,也回到书桌前,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

    秦浩直接挂掉再重新打过去,如此几遍之后,终于不再是占线状态,反而是关机了。

    秦浩放下手机,把脸埋在胳膊里,趴在了桌子上。过了一会,突然就站起来,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秦岳来着车又来到医院,还没下车,就看到俞言和那天在机场接她的女孩子一起,正准备出来。秦岳想赶紧下车去找她,却看见了另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提着行李跑了过去。

    女孩子看见男人过来,很自然的一个胳膊搂着一个,三个人一起往外走去。

    秦岳开门的手就顿在了那里。他看着他们说说笑笑的路过自己的车,俞言的气色好了很多。正温柔的看着身边的女孩子说笑,全然没了昨天的歇斯底里。

    男人不管是气质还是风度,都很不错。虽然看的出年纪不小了,但是保养的很好。身姿挺拔,一点不见猥琐。

    秦岳想起来机场遇见俞言的时候,这个女孩子就一直在说她爸爸,这个男人估计就是了吧。那么他们相识似乎很久了,在俞言离开自己的这些年里,是他,或者别的什么人,在照顾着她。

    秦岳没有下车,但是一直开车悄悄跟在他们身后。

    俞言坐着男人的车,驶进了小区。等送了俞言上楼,男人很快就带了那个小姑娘下来。

    秦岳说不清自己是因为什么,竟然也开了车继续跟着人家。男人带着女孩进了超市。秦岳也推着一辆购物车跟在身后。

    “老爸,山药啊,言言姐特别爱吃山药炖鸡的。”

    “嗯,放进来吧。”

    “还有这个,言言姐做的番茄蘑菇汤也好喝。我挑几个西红柿去。”

    秦岳跟着他们慢慢走,最后竟然也装了满满一车的东西。结账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有病——凡是那对父女买了的,他也都拿了放在自己这。他就这样跟着人家,偷偷听着他们父女的对话,眼前不自觉的就出现俞言的样子。

    吃山药炖鸡的俞言,喝西红柿蘑菇汤的俞言,吃汤圆的俞言,洗葡萄的俞言……

    结账出来,秦岳继续跟着人家回去。怀里抱着装的满满当当的购物袋,秦岳坐在车里盯楼上。

    刚才俞言和他们一起回来,秦岳没敢下车,这次他仗着人家不认识他,也跟着上了电梯。父女俩有说有笑的站在前面,秦岳就盯着电梯上的数字发呆。

    15,俞言就住在这栋楼上的15层。电梯到了15层,父女俩也离开了,秦岳往前一步,低头看着他们往哪个门口停下。

    电梯继续上行,到了顶层,秦岳又重新按了15层下来。他没敢直接站在门口,而是靠着门,蹲坐下来。

    秦岳把头轻轻靠在身后的房门上,闭上眼睛,企图能听到一点来自俞言的声音。

    晚上回来,家里静悄悄的。秦浩的房门关着,他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家。秦岳很疲惫,但还是把购物袋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归置起来。

    拿到汤圆的时候,里面已经不是咣当当的声音了。当然了,这样放了一下午,就算是冰砖也该化成水了。

    秦岳把化点的汤圆拿出来,也没舍得丢掉,烧开水,直接全煮了。

    秦浩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爸闷着头,一勺一勺往嘴里送着乌漆嘛黑的汤水。空气中氤氲着芝麻的香甜,秦浩站在厨房门口,看到垃圾桶里的汤圆包装袋,猜想他爸吃的应该就是这个了。

    秦岳看见秦浩,咽下嘴里的汤,问他儿子吃饭了没有。

    秦浩摇摇头,于是秦岳放下汤碗,重新刷锅给他儿子做饭。

    秦岳做饭没那么多讲究,秦浩反正也从来不挑,给什么就吃什么。到现在,秦岳除了知道他儿子哪些东西过敏以外,还真的就不知道他儿子爱吃什么。

    秦岳烧开了水,煮了一锅挂面,又很快的用牛肉,西红柿做了菜。这菜汤偏多,但是说汤又还过于稠。

    这菜还是以前俞言爱做的,她喜欢吃西红柿,他喜欢吃牛肉。所以以前俞言经常做西红柿牛腩,吃不完到了第二顿就多添水,要么煮面,要么拌饭。

    秦岳做饭的时候,又想起来今天人家父女说俞言做的西红柿蘑菇汤。他还没吃过呢,之前俞言都没做过。

    秦岳一边想,一边把切好的西红柿下锅翻炒,炒的差不多了再加番茄酱再炒一会。等到西红柿的酸甜味道被炒出来,再加水加其他调味料一起炖煮一会。等开锅再加切好的牛肉,再煮一个开就好了。

    牛肉是秦岳妈妈卤好送来的,家里两个大男人,又都不是讲究的人。所以秦妈妈这么大年纪了,还要操心一家老小的穿衣吃饭。

    牛肉是熟的,很快菜就好了。秦岳和儿子一人一个脸大的海碗,装好面条,又分着把牛肉西红柿倒在了碗里。连个盘子都不用,父子俩一人捧着一个大碗,相对着坐着吃面。

    吃完饭,秦浩主动要刷碗,秦岳也没拦着。他们家一直是这个传统,女人做饭男人刷碗。虽然现在家里没女人,但是秦岳自己做了饭,儿子刷碗也是应该的。

    今天父子两人都过的不顺心,所以饭后娱乐,看电视这这一环节就显得格外敷衍。

    好不容易新闻联播看完了,他们俩也都站起来回自己屋子里去了。

    秦浩继续打电话,但是对方依旧关机。他又发短信发微信,全都被拉黑了。秦浩一直和手机较劲,终于等到手机没电关机,才算消停下来。秦浩看看表,已经夜里12点多了,还有7个小时,他就能见到陈欢了。

    相对于秦浩的暴躁,秦岳很冷静。

    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洗澡睡觉,好像丝毫没有被今天的事情影响到。

    躺在床上,秦岳突然就想开了,他觉得这样挺好的。你觉得亏欠人家想要补偿人家。但是俞言最讨厌的人应该就是自己,她连见都不想见你,又怎么会想要你的补偿。就像她自己说的一样,没有你,我过得很好。

    秦岳一想起俞言说的这句话,心里就疼,什么是万箭穿心,可能就是这样的。秦岳越想越疼,还忍不住总是要去想,让自己继续疼。好像自己这样疼过了,就多了一分脸面去想俞言一样。

    “欢欢,别光顾着玩手机,过来帮我把垃圾拿下去。”

    “哎来了来了,马上就好了。”

    “没事的,不用收拾了,就放在这里明天叫阿姨来收就好了。”

    “不用,正好吃完饭我下楼走走,我看你们小区的垃圾站是限时分类的,我刚才都分好了,省的明天再辛苦阿姨了。”

    俞言刚从厨房端着水果出来,陈霖就已经把客厅的垃圾都分类整理好了,正要叫陈欢和他一起下楼去扔垃圾。

    “没事的言言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他就这样。还好这是在你家,这要是在我家,他现在都开始挽袖子拖地了。”

    陈欢从沙发上坐起来,蹦蹦哒哒的过来接了她爸爸手里的垃圾,一起往楼下走。

    一边走还一边训她爸。

    “老陈,你也差不多点,让人家做客还这么管不住自己。你也太不像话了,就不知道改改你的臭毛病。这以后你女婿要是个邋遢的,你还不进我家门了是不是!”

    陈欢的爸爸陈霖,优秀的肿瘤科医生,行走的医学教科书,儒雅随和的中年主任。人到中年,不谢顶,没有啤酒肚。不抽烟不喝酒,还不会打牌。人生三大爱好,做手术,做家务,炫耀自己姑娘。

    这不说在医院里是多抢手了,就这条件,进了婚介所就好像唐僧进了女儿国一样。

    可是就一样不好,洁癖!

    就因为这个,年轻的时候见了多少姑娘都没走下去。后来好不容易结婚了,老婆竟然难产没了。老婆孩子一个也没保住,陈医生也没再找,等到年纪大了,家里人催,他就从孤儿院里领养了一个小姑娘。

    当年,他老婆怀的就是个小姑娘。因为一直生不下来,最后顺转刨的时候,到底晚了。孩子缺氧太久,还是没坚持住。

    老陈被姑娘说,也不生气,还乐呵呵的接话。

    “那我女婿长的帅不帅,对我姑娘好不好啊!”

    “敢不好!”

    父女俩一路说说笑笑的下楼,到了小区里的垃圾分类站,一样样的都扔了。陈欢还随身拿出一包消毒湿巾让他爸擦手。

    回来以后他们也没坐太久,陈欢明天要上课,陈霖明天也要上班。他们回来吃了水果说会话就走了。

    俞言送他们下楼,陈欢被她爸指使着去小区的便利店里买瓶水。陈欢嘟囔着让他忍一会回家喝,但是说归说,还是走了。

    等到陈欢走远了,陈医生才转过来和俞言说话。不再是刚才和女儿说笑时笑眯眯的样子,陈医生叹口气,语气特别沉重的问俞言。

    “还没想好吗?你这不能再拖了。虽然检查结果还要再等几天才知道,但是我昨天看着你的这些症状,已经不是太好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也没必要和你说好听的哄着你,你这个真的要抓紧时间了,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等结果出来您看着安排吧。该手术还是吃药的,您是医生,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这么多年了,我也死心了,可能这辈子就没有儿女缘分了吧”

    陈医生听见俞言终于不再坚持,接受自己的治疗还挺欣慰的。医者父母心,他和俞言认识这么久了,真的希望她有个好结果。命在,才有别的想头。人活一世,不能总是为了没有,再丢了自己已经有的。

    但是听见她说的这么悲凉,有忍不住替她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