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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一年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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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去年年底旁观了场试之后,戌甲对体、药、术、器四学有了更深且更直观的认识。认识深了,自然就更清楚应该如何去学了。之后的一年里,赵塚子传了戌甲一套拳法。按赵塚子的说法,这套拳法重在技巧,杀伤则在其次。拳法之中包含了徒手格斗的大部分基本招数,对将来练习其他技击之法大有益处。同时,仍然要求戌甲勤练身上各处力道,为此甚至要戌甲每日少学半个时辰术学,用来站桩扎步。

    那次湖边喂拳,让戌甲真正窥见五学之精妙与复杂,明白自己决计不能贪多,必须分清主次,因此对于赵塚子的这个要求并不抵触。且在修习术学之时,也主要是熟悉并试着掌握一些与身法、疗伤有关的术以及一些控灵的技巧,至于其他仅仅是浏览一二,心中有个印象即可。

    然后是药学,戌甲在药馆又炼制熟悉了个健身汤的方子。主要用来强筋健骨,与凡间补药相类,只是药性远强过之,故凡人不能食,而修仙之人食之能补。

    这天,赵塚子把戌甲叫了去,问道:“你上山快两年了吧?”

    戌甲默算了一下,说道:“是,差不多两年了。”

    赵塚子又问道:“是否想家了?”

    戌甲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是有些想家了,怕家中父母惦记。”

    赵塚子说道:“既然想,那就找个时间回去看一趟。仙人也是人,别只顾着修仙,而忘记怎么做人。”

    戌甲问道:“那我如何能下山?”

    赵塚子答道:“你若决定好了日子,就来告诉于我。我去找赵欋子送你下山。”

    戌甲有些奇怪,问道:“为何单单还要找欋子师傅送我?”

    赵塚子说道:“让他送你,正好也就这个机会让他考察你,好歹是他托我教授你本事的。”

    戌甲又想了一会儿,说道:“那就五日之后吧,这几天我把各方面准备一下。”

    赵塚子说道:“那好,五日之后的清晨,你来我这。”

    决定下山看看,那各种事情就要收尾和交代。在药房戌甲得抓紧时间把前阵子交办的几样药胚炼制出来,戌甲的基本炼制手法已很纯熟,所以时不时会承担一些药胚的炼制。至于湖那边,戌甲也跟邬忧打了招呼,帮忙注意一下动静。

    五日后的清晨,戌甲推开了赵塚子的家门。一抬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戌甲赶忙走上前去,行礼说道:“两年不见,欋子师傅一向可好?”

    赵欋子看了看戌甲,说道:“还好,你在这里可好?”

    戌甲说道:“弟子很好。这里既有尽心教授的师傅、师叔和师姑们,也有倾力相助的好友。”

    赵欋子点了点头,说道:“待会儿我便送你下山,你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戌甲摇了摇头,与赵塚子道别之后,便随着赵欋子出学堂而去了。

    走出学堂大门,戌甲特意朝四周望了望。上山两年了,自进入学堂后,就再没出来过。这两年里,也不知道外面有了哪些变化。

    这时,赵欋子说道:“你修习的如何,赵塚子与我讲过,可眼见为凭,我还得亲自考察一下。这里离飞云渡尚有些远,我在前面领路,你在后面跟着。你可以使出任何手段,只要能跟上我就行。跟得上,就允你在山下多呆几日,如何?”

    见戌甲点了点头,赵欋子便踩上飞剑自顾自的在前飞行,戌甲提起一口气,快步的跟着飞剑跑。这独立山虽说是山,可不同于寻常山峰,山腰粗得惊人,约莫有山下的四五个都市那么大。再加上戌甲只能绕路跑,而不能飞直线,所以跑了好一阵子也没见赵欋子停下来。之前跑湖虽然已能一口气跑上几个时辰,但那是慢跑。现在则药跟着赵欋子的飞剑,一路跑的很快。心知自己撑不了太久,戌甲只得抬手掐了个轻身诀,体力虽已不多,好歹灵气尚足。觉察到身后戌甲灵气有变,赵欋子回过头去,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微微露出了点笑容。

    这又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飞云渡。见赵欋子缓缓落了地,戌甲明白到目的地了。跟着赵欋子在掌事人那里办好了手续,二人便乘着一架飞云车缓缓下山而去。上次坐飞云车还是随赵欋子上山顶的那次,当时尚什么都不懂,见了飞云车还以为是天上的一朵云。现在自己懂了山上的一些东西,再看这飞云车就不同。能载人飞行的,自然是灵器,戌甲能感到车的四角皆有灵气涌动,而车身周围的云便是由四角涌出灵气而带出的寒冷所致。

    一杯茶的工夫,到了山脚的山门。山门前那长长的石梯上,来来往往不少人。有些青年模样的在高声阔论,有些年长的登几节台阶就合十作揖,还有小孩子上下蹦跳嬉闹。石梯尽头是一条直通驿站的路,经由驿站可去山下任何地方。

    山的下面是山下,可山下不是一个地方,而是很大的一个国。天底下每座住着仙人的山,周围都是一个国,山上的仙人越多越厉害,山周围的国就越大越厉害。独立山下的这个国,按书上的说法是纵横千里十分的大,就是放在整个天底下也是最大的几个国之一。戌甲的家乡离着独立山不远,也算是处在中央地带。可挨着山近可不代表就有多少优待,山上为了山下的平衡,同时也想跟山下少些俗事牵扯,所以将几个大城重镇都设在了更远方,山脚下反倒只有些小村小镇围着几个小城,戌甲的家便是安在其中一个小城旁边的小镇上。

    山上的人到了山下,一般不喜招眼,所以青天白日的都不怎么会在天上飞。如无甚急事,则往来行走都与山下人无二般,最多暗暗使几个不起眼的小术法。只有夜深人静之时,才会避开人家凌空飞行。

    赵欋子与戌甲二人在驿站雇了辆车,不急不缓的朝戌甲家乡驶去。隔着车窗朝外看去,戌甲觉着景色与自己记忆中的还是一个样。这些熟悉的景色看的越久,心中就越是想念起家。在山上的时候,戌甲时常会感到不安全。此时到了山下,离着家越近心中反而越踏实。

    时近中午,车停在了街道口。二人下了车,从走进街道,一会儿就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前。那是戌甲再熟悉不过的一扇门,已有两年没再摸过的门了。

    戌甲上前敲门,门内答应了一声。没多久,门打开了,戌甲开口说道:“父亲,儿子回来看您和母亲了。”

    戌甲的父亲愣会儿神,赶忙朝屋内喊到:“娘子,快出来,儿子回来了。”

    这时才发觉赵欋子站在戌甲身旁,又连忙跨出门,行礼说道:“哟,原来是先生送戌甲回来的,一路辛苦了,快快请进。”

    说完便赶紧将赵欋子请进了屋,这时戌甲的母亲从内室来到客厅,看见二人连忙迎了上来,先朝赵欋子道谢,再把戌甲揽到一边上上下下瞧了个遍,还边瞧边问些什么。

    戌甲的父亲招待赵欋子坐下,问道:“这次先生送戌甲回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赵欋子微微摇头,说道:“无甚事情,只是戌甲上山已近两年,恐这边挂念,且他自己也思念家中,故他的教授师傅托我送戌甲下山探亲。”

    戌甲的父亲顿了顿首,说道:“原来如此,其实这边家中一切安好,无甚好挂念的。只要戌甲在山上不惹出祸,修习上不让先生和师傅太操心就好。”

    赵欋子微微笑了笑,说道:“不必担心,戌甲不是个惹祸的性子。他的天赋一般,但生性沉稳,能耐得住寂寞,他那教授师傅倒是颇欣赏这一点。在山上每日勤练,进境虽不快,倒也不是一无所成。”

    听完赵欋子的话,戌甲的父亲连连顿首,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以后还烦劳先生费心了,若是方便的话,也请代我与娘子向戌甲的师傅致谢。”

    赵欋子笑了笑,说道:“不必这般客气,你夫妻二人的致谢之意,待我回山后自会转达与戌甲的师傅。时候到了,烦劳把戌甲喊来,我有几句话要交代与他。”

    戌甲的父亲喊话将母子二人招了过来,而后赵欋子对着戌甲说道:“既已将你安全送达,我也该走了。从今日起,你就好生呆在家中,修习方面不必多想,每日打坐调息几个时辰即可,剩下时间可多陪陪父母。十日之后,我再来此接你回山。”

    说完,赵欋子便起身出门离开。一家人将赵欋子送出门口时,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赵欋子又将戌甲拉到一旁,掏出一个木盒交给戌甲,说盒中有些灵药,可趁无人时化入水中,送与双亲服食。戌甲赶忙双手一推,问道:“欋子师傅,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这样会坏了山上规矩的。”

    赵欋子笑了笑,说道:“只是些不入品的药,当不得大事,你且放心收下就是。”

    说完,赵欋子便独自离去。戌甲再行了行礼,这才将木盒收入袖中,转身回家去了。

    这里单表一句,山上原先有规矩,未免乱了山下的秩序,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凡山上任何灵物皆不可赠予山下之人。后将这规矩宽了点限,改成登仙之后可获准酌情赠予山下亲族少许不入品级的灵物。乍一听仿佛更近人情,然细细一想就明白,至少要将道法修至第六层才可成登仙人,便天赋再超群之人怎么也得二百来年,普通求仙人则须近三百年。如此长的时间,若是放在山下,则亲族早已隔了许多代,虽是亲族也不亲了。所以这宽出的限,其实只是寄望能让山上的人少些心病,仙途之上少些绊脚石罢了。

    仙人、仙人,说到底先是人,然后才是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