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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初见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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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日来江月昭都在床上静养,躺得她骨头都快软了。可每每她刚往床边蹭了蹭,就有小秋或小冬两个丫头之一迅速过来摁住她:“小姐,大夫说您需要静养,您可不要乱动,忍一忍吧,养好了身子,您才能做一个最美的新娘子哦。”

    哼!最美的新娘子,你们当我不知道那个容毓飞对我的态度吗?恐怕当个最衰的新娘子还差不多。江月昭心想。

    她最近躺在床上,细细搜索了一下关于江月昭的所有记忆,发现那个容毓飞还真不是一般的可恶呢。他居然跟他的一班狐朋狗友放话,说他听闻江家的小姐骄横任性,最是个没教养的刁蛮女子,若娶了这样的女子,早晚要坏了容家的家风,搞得容家鸡飞狗跳。可那赵灵儿,虽出身不好,但温柔娴淑,才华横溢,又生得天人之姿,若今生娶得如此妙人儿,便是来世做牛做马,也是值得了。

    但显然容家的当家容尚天和他的夫人不是这样想的。容尚天当年想娶秀才的女儿都没有遂愿,如今他儿子要娶一个妓女,虽然听说这女子卖艺不卖身,可那也是青楼出来的,容老爷岂能允许。容夫人更是个大家闺秀的出身,在她的观念里,要是儿子娶了青楼女子,她便只能自裁以谢列祖列宗了。

    眼见婚期将至,容家的老少两代人还在僵持着。

    想起容毓飞那句“来世做牛做马也值得了”,江月昭就气闷不已:哼!你想做牛做马我成全你,可是给谁做牛做马,就不一定了。你想给那个妮娜…不对,是赵灵儿,你想给赵灵儿做牛做马,恐怕是万万不能了!

    至于他说的“江家小姐骄横任性”,江月昭仔细地想了想,可是没有结果。也是,要从自己的记忆中搜索出自己是否刁蛮任性,确是一个难题。人往往很难认清自己的,尤其是缺点方面,如果能认识到自己刁蛮任性,那就不是刁蛮任性了。

    江月昭这样想着,都有点儿被自己绕糊涂了。算了,看来还是得通过别人的反应来判断自己是个怎么样的女子。

    于是就有那么一日,江月昭发现小秋手里拿着绣了一半的荷包,却愣愣地看着自己,半晌没动一针。她出声提醒:“小秋!”

    “啊?小姐,什么事?”小秋回过神来,赶紧问。

    “你那么愣愣地看着我,是不认识你家小姐了?还是小姐我长得太好看,你情不自禁啊?”

    “小姐…”小秋有点儿不好意思,“唉…不敢隐瞒小姐,小秋就是在担心,小姐这次中毒,恐怕对身体伤害太大,瞧您这几日,安静地厉害,以前小姐是个多么活泼的人儿啊,成天说说笑笑,逗得老爷夫人多开心。这几日,小姐不爱说话,老爷夫人都是闷闷的…”

    “小秋,你说实话,我以前是不是有点儿骄横任性啊?”

    “您是不是听说了什么?小姐千万别理那容……”小秋说到这儿顿住了,“小秋觉得小姐最是个活泼伶俐的可人儿,又体贴孝顺,谁要是娶到小姐,恐怕是几世都修不来福呢。”小秋说完这些,又低低地加了一句:“偏那容公子是个不识货的。”

    “瞎说,小姐我倒成了什么货物了?赶紧绣你的荷包吧,再捏就要捏出水来了!”

    “噢。”小秋应了一声,低头开始绣荷包。

    于是江月昭便知道了,自己原来是个活泼的性子。怪道这几日老爷夫人并两位姨娘,看到她都摇头叹气呢,八成他们以为自己被毒药毒坏了脑子,性情大变了呢。

    日子就这样在江月昭的打探与适应中过着,转眼半个月了。江月昭也被允许下床了,可以去花园透透气,陪江夫人和两位姨娘绣绣自己的嫁妆。本来她以为自己做马天娇的时候不会刺绣这一技,但凭着江月昭那点儿记忆,可能绣不出来什么东西。可是那日趁屋里没人,她拿起小冬绣了半幅的帕子比划了一下,居然能动手绣下去,这让她惊喜不已,也暗暗地赞自己聪明,向冥王要了江月昭的记忆。否则在这个时代,女人不会女红可是一大缺憾。

    这样消磨着时间,离她大婚就剩下半个月了。

    这一日,下午素衣坊的裁缝拿来了她的嫁衣,她试了试,指出几点不合适的地方,让裁缝拿回去改了。用了晚饭后,她陪爹娘说了一会儿话,就觉得困顿,于是向爹娘告退,回了自己房中,小冬服侍她梳洗一番,她就睡下了。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就觉得有人在推自己,她睁眼一瞧,屋里的蜡烛已经被点亮了,一个男人正站在自己床边,伸手推着自己。

    江月昭第一个反应就是飞起一脚横踢。做马天娇的时候,她可是正经学过跆拳道的,不过段数不高,才三段而已。

    只见那男人身子一闪,轻飘飘地就避过了这一脚。

    马天娇见一击未中,张口便要喊,那男人身形快速欺近,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别喊!我是容毓飞!我不会伤你,只是想跟你谈谈。”

    他离得很近,江月昭就闻到一股酒气。

    江月昭拿开他的手,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哼!我可是少林悲吾大师门下弟子,别说你这江府,就是那皇宫大内,只要我想进,也是难不倒我的。”

    “你还挺得意!悲吾大师教会你的,就是这种翻墙入室的勾当吗?”

    容毓飞被这话噎了一下,脸色一僵,但马上就恢复了,正色道:“我并非你想象那种登徒子。”

    “酗酒在先,又翻墙入室闯进小姐闺阁,这不是登徒子是什么?”

    “我并未酗酒,虽然喝了酒,但并不多,我清醒得很,我来是想跟你谈谈。”

    “好啊,你够清醒就好,本小姐就陪你谈谈。你先去那边面向窗户站着。”江月昭一指窗户的方向。

    “为什么?”容毓飞瞪着她。

    “你不会想让小姐我穿着亵裤肚兜陪你谈吧?”此时马天娇上半身还是缩在被子里,下半shen因刚才那一踢露在被子外边,可不就穿了一条亵裤吗?

    容毓飞脸“噌”地就红了,赶紧转身去窗边面窗而立:“你这女子如此说话,简直不知羞耻。”

    “你趁本小姐睡着的时候闯入闺房,本小姐不骂你是采花贼便罢,你还有脸说本小姐,真正是贼人喊捉贼!”

    容毓飞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趁着一股酒劲闯了进来,本意是让这江家小姐知难而退,别妄想着嫁给他。可是首轮交锋,自己便被她呛的说不出话来,怪不得外间传这位江小姐刁蛮,果然是个嘴尖牙利的。

    他现在酒已醒了八九分,有点儿后悔来这里了,倒不是因为被江月昭抢白了几句,他觉得自己这样偷偷翻墙而入,实在是有损他容家的颜面,不是有教养的世家公子所为。这要是明天江月昭告诉了江老爷,江老爷再去责问自己的父亲,恐怕父亲震怒之下,自己和赵灵儿的事就更没希望了。

    他正暗暗后悔,后面一声唤:“转过来吧,想找我谈是吗?我奉陪。不过茶水可就欠奉了,恐怕容公子也不愿意我现在喊丫环起来奉茶吧?”

    容毓飞纵是心里悔恨,还是故作镇定地转过身来。

    他望向江小姐,就见她一头乌发并未绾起,只用一块丝帕松松地系在脑后,几绺碎发随意地搭在两腮处,虽不施粉黛却颜色如朝霞映雪,秀眸惺忪,大概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她盈盈地走向自己,一股清新的少女的香气扑面而来。这是容毓飞从未有过的经验,容家在他这一代没有女孩儿,他自己的侍妾周福珠倒是给他生了个女儿,可只有四岁,还未长成闺阁小姐的样子呢。他不太知道未出阁的小姐是个什么样子。赵灵儿自是美得很,可她是个有阅历的女子,又生活在那种地方,散发出的自然是那种妩媚动人的气息。如今这女子如早晨带露的兰花儿一般向他走来,他就怔在那里。

    江月昭也在打量对面这个男人,心想:崔天民,原来你这一世是这副德行,竟有一副好皮囊,瞧他剑眉星目,身量修长,一身白衣胜雪,虽然是翻了墙进来的,居然一点儿没脏。哼哼!纵然你有千般风liu,现今我来了,恐怕你也要收一收了。既然你主动来找我,那么我们的较量就从现在开始吧。

    “容公子瞧够了没有?瞧够了我们就开始谈吧。”

    “咳咳……”容毓飞收了视线,咳了两声掩饰尴尬。

    “容某今晚冒犯小姐,实在是抱歉。可是容某也是情非得已。想来江小姐也听说了,我有一真心相爱之人,本来容某答应娶她为妻,无奈家父家母坚决不允,更加上与江小姐之间的娃娃亲,容某恐怕要失言于灵儿了。眼看你我二人婚期将至,灵儿很是痛苦。容某今日前来,就是请江小姐看在我们两家是世交的份儿上,成全了容某与灵儿吧。”

    江月昭听了这番话,心里大痛。其实从心底里,她还是把这个容毓飞当成了崔天民了,她心想:好你个崔天民,什么真心相爱之人,还让我成全了你们?那灵儿痛苦,她下毒手害我的时候,我就不痛苦了吗?这样恶毒的女人,我岂能放过她?

    她说话的语气就不大好了:“容公子你说的没错,今晚你之所为,对我确实是一种唐突冒犯。你要我成全你们,那就请容公子给我指条明路,我该怎么做才能成全你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男人都违逆不了,你想让我一个小女子如何去违抗?”

    “你……这么说,你是非嫁给我不可了?”容毓飞气恼地问。

    “容公子还真不是一般的自恋呢。大概容公子一向自负长相风liu,觉得全东州的女子都巴巴地想嫁你吧?哼!可是本小姐偏偏不看那外在的皮相。你以为你那样的诋毁我,到处宣扬要退了我的亲事,娶那青楼女子,本小姐还会心甘情愿嫁给你吗?容家向来自诩家风甚严,容公子在外间肆意诋毁未过门的妻子,如今又深更半夜欺上门来,如此浪子行径,你真当本小姐愿意嫁给你吗?”

    容毓飞被她损得又羞又恼,可听到后半句,便抓住了把柄一般:“既然你不愿嫁,我不愿娶,我们岂不是一拍即合?”

    “容公子如此想问题,真是令我咋舌。如果你不愿娶,我不愿嫁,问题就解决了,还至于今日劳烦容公子翻墙入室的这么麻烦吗?你一个在外间行走的男人,尚不能退了这门亲,我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小姐,难道你想让我去容府登门退亲吗?”

    “……”容毓飞一时无语。他今天来江府,本就是借着酒力一时冲动,如今清醒了,就觉得这江月昭所言根本无可辩驳,倒是他这欺上门来的人在犯浑了。

    江月昭见他低头无语,就放柔了语调说:“我们与其这样争论你我解决不了问题,不如好好想想,以后我们之间该怎样平和相处吧。”

    “依江小姐的意思,我们只能服从家长,如期成婚了?”

    “如果容公子有本事退了这门亲,我也不怕沦为东州城的笑柄,我欣然接受便是。”

    “要是家父肯退亲,我还用走这一遭吗?难道我真的要失言于灵儿了吗?”容毓飞脸上浮现出绝望痛心的神色。

    “那是容公子自己的事情,诺言是你许下的,难不成你想把食言的责任推到我身上吗?”江月昭毫不同情的回道。

    “唉……”容毓飞沉吟半晌,叹了一口气,“罢了,今日是容某唐突了,江小姐莫见怪,就当容某没来过吧,容某告辞。”

    说完,他起身开门,飘然而去。

    江月昭走过去关了门,来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水,一边喝一边思忖:这一番言语较量,看来是自己占了上锋。第一个胜利就是,以前容毓飞一直觉得他娶自己很委屈,今天让他知道了,我嫁给他,我还很委屈呢。这就可以保证自己嫁过去之后,在他对自己没有感情之前,对自己保持几分客气。第二个胜利,是从他闯进闺房那一刻就注定了的,一个世家公子,半夜擅入小姐闺阁本就失礼,又拿言语相逼退亲,更非守礼之人所为,就凭这两条,他以后见自己,首先就理屈了三分。

    崔天民……容毓飞……哼哼!任你有三头六臂,也躲不过李天王的宝塔,你就等着我收了你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