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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8章 岭南的课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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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平虏是几个孩子中最小的,又是第一次来岭南,哥哥姐姐都围着他转。

    而太子虽然身份高,却很喜欢听赵平虏出主意。

    于是,最小的赵平虏轻易地做了孩子王。

    “长安的东西市,我都是常去的,岭南这样的小城,有什么有趣的呢?”

    蹦蹦跳跳地走在简陋的街道上,赵平虏兴冲冲地问。

    赵禧和赵正来岭南几年,常来韶州,带着小弟弟熟门熟路地走到一条大街上。

    “这一条街住的都是有钱人,有很多小摊贩卖吃的,咱们一路吃过去!”

    岭南大面积种植甘蔗炼糖,糖的价格比长安竟然低不少。

    一个卖糖画的小摊贩前,已经围了几个市井小童。

    见一群白白胖胖、衣饰精美的郎君走过来,小童不由得让开一些,好奇地看着他们。

    卖糖画的眼力很好,指着画着各种动物、器物的转盘说:“小郎君们转一个?一文就能转一次。”

    他虽是汉人,口音却重,李弘和赵平虏都听不懂。

    赵禧做了翻译。

    李弘和赵平虏看到转盘上的各种动物,有龙有凤,还有小猴子、小兔子等,颇有彩头的意思。

    他们将小摊子围得水泄不通,小李弘第一个转动那命运的“轮盘”。

    “哦!小郎君手气好!转到大龙啦!”

    小贩热情地笑着,拿起一个长柄的铜勺子,舀起一勺热腾腾的“糖浆”,手腕轻轻抖动,冒着热气的粘稠糖浆变成一条细细的线,悠悠地连在干净的石板上。

    不一会儿,一条大龙就出现在石板上。

    这简直是一门艺术了!

    小孩子们欢呼着,很快一人拿着一个糖人,有瓜果,有飞禽,有动物,全都活灵活现、惟妙惟肖。

    “不想偏远小城,也有这样的手艺人。”小李弘翻来覆去地看着大龙,舍不得吃。

    赵平虏已经三两下把他的“大狗狗”啃掉。

    “你不吃吗?”小平虏看着李弘手里的大龙,“我替你吃?”

    “休想!”李弘一口咬掉龙头。

    随行的内侍紧张地看着……他们不敢扫小太子的兴,又生怕他吃坏肚子,实在是惶恐!

    市井小童也拿到了糖画,唱着童谣跑开~~

    “氹氹转,菊花圆,炒米饼,糯米团……阿妈叫我去睇龙船,我唔去睇,我要睇鸡仔~~”

    即使是听不懂的人,也能感受到那份无忧无虑的快乐。

    这一条街有各种好吃的,甚至还有卖水的。

    卖水的妇人穿得干干净净,高声说:“我的水是烧开的!官府说了,生水里有蛊虫,喝了会生水蛊!”

    “凉开水!一文钱十大碗!不够还能喝,管饱!”

    这是揽客的手法,实则喝水能喝多少呢?

    李弘看一切都好奇,听这妇人的官话虽有口音,却能听懂,不由得过去问:“你的水真的是烧开过的?”

    妇人笑盈盈地说:“我家就在旁边,烧了水出来卖。我男人在官府的铁器坊做事,不会骗人。”

    这小郎君不知哪里来的,疑心那么重会长不高的哟~~

    七郎千叮万嘱,不能喝外头的水,他们不买水,就是找人聊天。

    “你卖水,一天能挣几文钱呢?”

    “天热的话,一天能挣七八文呢!”

    “只有七八文?”

    “有七八文!”

    一个觉得七八文好多,一个却觉得那么少。

    李弘转过念头,笑着问:“你卖水,你丈夫打铁……你有什么愿望呢?”

    “愿望?”小妇人说,“多攒些钱,把几个孩子养大,让他们娶媳妇、生娃儿……然后?然后接着卖水、打铁啊!”

    “没别的愿望吗?”李弘问。

    小妇人笑道:“小郎君!能卖水、打铁就是很好的日子啦!我们是从江东来的,从前是豪强庄园的奴仆,那时候生死都不由自己呢!”

    李弘安安静静地听着,有种莫名的触动。

    为什么有人觉得卖水、打铁就是好日子?

    为什么那么多人锦衣玉食,却不知餍足?

    岭南这个大牢笼,流放了那么多人,本来都可以好好生活的啊!

    赵家姐弟含笑看着,没有打断。

    今日的韶州城,比往日更加热闹,就连小民的穿着都更整洁。莫不是韦刺史知道太子驾临,特意安排的?

    韦刺史:……小孩子疑心病那么重,会长不高的。

    韶州有大宝山铁矿、有火器坊,隔壁的英州有茶叶,这座城已经比从前繁荣许多。

    最嘈杂的,就是铁匠一条街。

    这种烟熏火燎的地方,太子本不应该去。

    但他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信步走过去,随从也没有阻拦。

    他们看到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赤着上身,两只手拉着风箱的横柄,整个身体前倾后倒,风箱就发出吼声;

    火炉上放出一阵臭烟,赤红的热铁放在铁砧上,这孩子舞动着细柄铁锤,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竟也是有韵律的舞蹈一般。

    一个大铁匠在一旁,不时大声指点。

    “他也是个小孩子呀!”李弘惊叹。

    赵平虏认真点头:“他比我们还能干呢!”

    王勃都心有所感,他的文章写得花团锦簇,无数古今豪杰在诗中出没,却从未关注过这样底层的人。

    没看到过这种原始的、充满力量的美。

    “还去别的地方玩吗?”赵禧说,“张家的果园有好几种佳果,我们去考察一下吧!”

    她和张家娘子是好朋友,带太子去摘鲜果,想必无妨。

    “那就去!”

    小孩子们兴致来了,带着人冲往城外的果园,玩到傍晚才回城。

    因有太子同行,他们暂时住在刺史府。

    回来的时候,李弘惊讶地发现师父在教葛王射箭。

    啊!

    这是他的师父!哥哥趁他不在抢他的师父!

    “师父!我摘了桃子,给你吃!”李弘连忙跑过来,圆圆的屁股一挤,把李安挤到一旁。

    七郎看着小家伙们,问:“去哪里来?一个个泥猴儿似的。”

    “我们今天长见识了!”

    “卖水也是能挣钱的!那不相当于无本买卖吗?”

    小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见闻。

    就连王勃都说起小铁匠的辛苦,自愧不如。

    ……历史上的王勃文采斐然,十六岁应试“幽素科”及第。

    唐朝科举中,进士最难,其次是明经,所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而幽素科相对难度低,考的是台策。

    原本王勃有心考进士,但他的父亲认为儿子应该尽早入仕,进士科录取率太低,就考幽素科。

    ……反正都是北大,成人高考的也无妨,都能当官嘛。

    然而王勃及第后,官途却坎坷,是皇帝不识货吗?

    也不尽然。

    大才子未必做得了能臣、好官。

    让王勃接地气,对民生百态有更深刻的了解,也是为他好啊!

    “师父,吃桃子!”李弘再次说。

    七郎接过大桃子,笑问:“又去张家的果园了?可曾被恶犬追?”

    赵禧和赵正脸色通红,爹爹能别提他们丢脸的往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