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七十年代纪事 > 第128章 章 :

第128章 章 :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王春玲苦不堪言。

    詹仁喜是贺建国的结拜兄弟,哪里想到好意帮忙会送了命!

    王春玲这边说完,那边詹仁喜的妻子沈大妞得到消息后就跑到贺父跟前哭诉,“兆明大叔,俺家仁喜死得好惨啊!他就比建国大一点啊!他们一起上学的啊!他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连留下俺们老的老小的小该怎么活呀!”

    贺父的脸色十分沉重。

    “仁喜还没入殓?”

    贺父看向王春玲,王春玲点点头,十点多钟死的,贺建党去派出所了,家里的事情没法解决,詹家护着詹仁喜的尸体不让火化。

    这么热的天……

    贺父微微皱眉,看向沈大妞,重复问了一遍。。

    “咋入殓啊?我们家穷啊,连口棺材都没有。”沈大妞忍不住痛哭起来,“大叔,你回来了,你去看看俺家仁喜吧!他……他死不瞑目哪!”

    “好!”

    必须得走这一趟。

    虽然三个儿子都分家了,但他是一家之长。

    随着贺父这么一声,王春玲和贺建军两口子就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准备陪着他。

    “等等,让我拿点东西。”贺父转身打开贺建国家的门,不大一会儿,就在众人的目光中取了一个打补丁的黑布包袱出来,“走吧,去仁喜家赔礼道歉。”

    沈大妞盯着包袱看了几眼,掉头带路。

    在贺建党家门口出了这么大的事,牵扯到一条人命,几乎一瞬间就传遍了整个贺楼大队,还有往外扩散的迹象,现在看到贺父从城里赶回来,心怀好奇的都跟在后面,想去詹家看看热闹,同时小声议论着。

    “这下,支书家可倒血霉了。”

    “唉,一条命,就是说,本来和支书没关系,支书没碰詹仁喜一下子,但因为詹仁喜给他家拉砖,詹仁喜家肯定把詹仁喜的死赖在他头上呀!”

    “你说支书会不会蹲劳改啊?”

    “应该不会吧,支书没打詹仁喜,没碰詹仁喜,詹仁喜的死是意外,就是支书倒了霉,蹲劳改的可能性不大,估计赔点钱就能私了了。”

    “好好的,詹仁喜怎么就掉下去了?”

    “谁知道啊?前两车砖拉回来的时候,帮忙卸砖的人那么多,都没出现问题。”

    “俺猜啊,詹仁喜是又困又累,累到坚持不住了才没站稳,一头栽下来。本来摔下来不会出啥事,是他运气差,正好头碰到石头。那块石头可尖了,他不死谁死?”

    “累?什么意思啊?”

    “不能吧?支书家去买砖,早上七点多才走,又不是起早贪黑,怎么会又困又累?”

    先前说这话的人嘿嘿笑了几声:“你不知道吧?你不知道俺知道!俺家不是和詹仁喜家挨着么?两家说话都听得清清楚楚。昨晚詹仁喜和他老婆吵架来着,吵得可凶了,他老婆撒泼打滚骂他没本事挣钱。唔……吵到什么时候啊?估计吵到后半夜了,我都听到公鸡打鸣了,詹仁喜他老婆还在骂他,骂得可难听了。”

    “听你这么说,詹仁喜真的是又困又累又气啊?公鸡打鸣,最早也得三四点了。一夜没睡,早上出门去拉砖,搬砖开车的,再回来卸砖,能不累着吗?”

    “詹仁喜连饭都没吃就出门了,他出门后,我才看到他家厨房冒烟。”

    贺父虽然已经年过六十,但耳聪目明,听到这些话,默默记在心里,若有所思,很快叹了一口气,说再多有什么用?詹仁喜已经死了。

    詹仁喜既死,死在自己家门口,贺建党就得担负起这个责任。

    远远看到詹家门口站着一个小孩,见到自己这些人的身影,那孩子扭头就跑进家门,紧接着,詹家里面哭声大作。

    等贺父到了跟前,发现詹家的人都在。

    詹仁喜的父母、儿女、叔伯,还有七大姑八大姨,满满当当地站了一院子。

    有的人面色哀痛,有的人神情平淡,有的人眼里隐隐透着一丝兴奋,饿狼一般地盯着自己一行人,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看到这幅情景,贺父有什么不明白?

    “兆明……”黑发人送白发人的痛苦让詹仁喜的父母瞬间苍老了许多,詹母哭得几度昏厥,现在有气无力地靠着女儿,听丈夫上前和贺父说话,她恨恨地瞪了贺父几眼,目光里充满了仇恨,如果目光可以化作刀子,那么现在贺父可能就被她杀死了。

    “娘!”她女儿悄悄拉了她的衣袖一把。

    詹母收回目光,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听贺父充满愧疚地对詹父说道:“老大哥,我对不起你们家呀!你要打要骂,我老贺都替儿子受着!”

    贺父这种任打任骂的态度,反而让詹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詹母扑上去想打他,却被家人紧紧拉住了。

    “你来干什么!你来干什么!俺家仁喜没命了,你是来炫耀的吗?你是来看笑话的吗?看俺家仁喜年纪轻轻就没了命,扔下一家老小!看俺家仁喜人都死了,却连件好衣服都没穿上,连口棺材都没有!”詹母嘶吼着,眼睛通红,像充了血。

    “对,仁喜可怜啊,没衣服穿,也没棺材睡。”

    “兆明大叔,你看这可怎么办啊?”

    几个詹家人七嘴八舌地张开了嘴,无不围绕着衣服和棺材的话题。

    贺父打开包袱,“我都知道了,衣服和棺材都不用你们操心。棺材,我早年准备了一副老红松的棺材板儿,一会儿你们去拉来,锯开装钉上漆,给仁喜用!这包袱里是我儿媳妇给我买的一套驼绒中山装,是新的,给仁喜穿吧!”

    齐淑芳每隔两三年就给他购置新的四季衣服,但这套是几个月前马瑚所送,贺父不想让人知道马瑚送了重礼,故意说是齐淑芳买的。

    三两句话说完,詹家人眼冒精光,炯炯有神地盯着包袱。

    谁的动作都没有沈大妞快,她迅速接过包袱,脸上出现一抹笑容,“大叔,多谢你,多谢你啊!这下仁喜不用光着身子去地下了,也有棺材睡了。”

    不知道是谁提出来要看衣服怎么样,沈大妞不情不愿地打开了包袱,看到崭新的灰蓝色驼绒中山装,板板正正,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恨不得立刻搂到自己怀里披到自己身上,有几个人想说给詹仁喜穿着火化太可惜了,忽然想起贺父在跟前,忙把话咽了下去。

    沈大妞紧紧地抱住衣服,防备地看着众人。

    贺父把所有人的神色眼神尽收眼底,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他要去看詹仁喜,这下没人拦着他了。

    詹母想拦,依然被大家所阻止。

    走进詹家停尸的堂屋,贺父就闻到一股异味,只见詹仁喜仅着大裤衩,躺在一张简陋的停尸床上,从头上流到脸上的血迹早已干涸,明显没有人给他整理仪容。

    王春玲和张翠花没敢进来,贺建军搀扶老父,望着詹仁喜双眼紧闭的平静面容,隐现斑点,小声说道:“詹仁喜的衣服被剥下来了。虽然他家穷,但今天给大哥拉砖的时候我也去了,我清楚记得詹仁喜穿着打补丁的黑裤子和打补丁的汗衫。”

    “别吱声。”贺父怕拍他的胳膊,对詹仁喜的尸体道:“仁喜,是建党对不起你,是我家对不起你,让你英年早逝。你放心,该承担的责任我们会承担,你们家如果遇到了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们家也不会袖手旁观。”

    詹仁喜无知无觉,尸身依然如初。

    贺父待了一会儿,出来问詹父道:“派出所的人来过没有?”

    贺建党去了派出所,应该有人来调查死因吧?

    “来过了,说是意外死亡,死亡证明都开过了。”所以,除了怨贺建党找詹仁喜拉砖,他们连恨贺家都没办法,贺建党不是凶手,詹父表情十分复杂。

    “天热,早点让仁喜入土为安吧!别放臭了。老大哥,老大嫂,大妞,这是意外,谁都不想发生。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说啥都没用了。我刚回来,建党还在派出所里蹲着,我啥都不了解。我家建党是干部,他要是想逃避就不会自己去派出所了。你等我见到他,再来跟你们说话。趁着这段时间,你们想想有什么要求。”

    沈大妞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大叔……”

    贺父摆摆手:“你们家的要求在合理的范围内,我们家一定不会不答应。我得先去派出所了解一下,你先回去吧。你们要是有什么要求不好意思提,等我回来找个中间人。仁喜因为帮建党的忙死了,我感到抱歉,也诚心想求你们的原谅。”

    话道说到这份上了,再纠缠下去就不好看了。

    詹父也顾忌贺建国现在的地位,“兆明,你可不能让俺们家仁喜白死啊!仁喜和建国兄弟一场,俺家也没打算让支书赔命。”

    听了这句话,贺家一干人心里一宽。

    詹仁喜死于意外,无论如何贺建党都摊不上大罪,他们就怕詹仁喜的家属大吵大闹,闹得不可开交,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现在看来,詹仁喜家应该早就有打算了,这就好,只要不让贺建党赔命,不让贺建党蹲劳改,一切好说。

    詹父开口了,其他人都各有心思。

    回到家,任由詹家人抬走贺父给自己准备的棺材板,贺父对二儿子夫妇道:“翠花,你陪着你嫂子,让老二陪我去派出所。”

    “知道了,爹,大嫂这里有我看着,爹和建军去看看大哥怎么样了。”张翠花叹气,这都什么事啊?好不容易有两天好日子了,偏偏弄出人命。

    王春玲哽咽着道谢。

    贺父思索片刻,“春玲,我和老二不在家,你和翠花别闲着,去找敬东当中间人。他是你们堂叔,又是大队长,他来当中间人比较合适。你们去找他,请他去仁喜家一趟,问问仁喜家有什么要求,问问仁喜家什么时候让仁喜入土为安。”

    “爹,俺知道了,俺这就和翠花去找敬东叔。”

    贺父叫上贺建军一起出门。

    本来开拖拉机速度快一点,很快就能到派出所,现在出了人命,贺建军也不敢开了。

    他们父子前脚离开,张翠花后脚就拎着小半篮子鸡蛋,扶着王春玲去贺敬东家,他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贺敬东早就回来了,见到她们,连忙问情况怎么样。

    王春玲哭得双眼红肿,喉咙嘶哑,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了。

    “唉,生死这回事,都是老天注定的,谁没上车卸过砖?哪个没从拖拉机上掉下来过?怎么都没事,就詹仁喜碰到地上一块石头?春玲啊,你别哭了,你家建党没出手,没打人,詹仁喜是从车上自己栽下来的,你家建党肯定没事。”贺敬东的妻子安慰道。

    王春玲的眼泪刷的一声,又掉下来了,“婶……建党他都去派出所了,去了就没回来,俺咋能不担心哪?怎么……怎么就俺们家摊上这种事啊!”

    对方拍拍她的胳膊。

    “叔,俺爹回来了,现在和建军去派出所看俺大哥。”张翠花把贺父和詹家人的对话一五一十地说给贺敬东听,然后提出贺父叫她们来找贺敬东的请求,“叔,俺家三兄弟大小都是干部,绝不会知法犯法,仁喜死了,俺们难过,俺们愧疚,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俺家是没法子赔上这条命。就请您去詹家问问他们有什么要求,我们做到什么地步才能了结这件事。”

    贺敬东微微点了点头,“你们能这么想就好。私了说白了就是赔点钱,你们得做好心理准备,你们三兄弟日子过得蒸蒸日上,詹家张口不会是小数目。”詹仁喜死时穿的衣服都得剥下来,何况别的?估计贺父给的衣服,也穿不到詹仁喜身上。

    贺敬东早就去过詹家了,詹父去时,他也跟去了。

    张翠花抬高眉毛:“合理范围内,俺们家该怎么赔就怎么赔,俺家绝对不会推辞,哪怕砸锅卖铁呢,俺们也赔,超出了这个范围,就得好好唠唠了,反正不能任他们狮子大开口。”

    “我知道了,我会跟詹家好好说说。”

    “那就劳烦叔叔操心了。”

    贺建国是市里的干部,地位不低,齐淑芳也是交游广阔,贺敬东对这件事很用心,县派出所的人也没人为难贺建党,更加不会为难贺父,听说贺父来探望贺建党,赵所长亲自迎他们进去,不等他们问就说道:“詹仁喜是意外死亡,从罪责上来说和贺建党同志无关,但因为发生在你们家,赔点钱私了,对方来说明一下,贺建党同志就能回家了。”

    贺父和贺建军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要贺建党不用偿命,不用坐牢,赔钱……只要能用钱解决的,就不是困难之事。

    贺父见到贺建党,父子俩单独说了一会话。

    “爹!”贺建党眼睛红通通的,出了这种事,心里很不好受。

    “行啦!”贺父拍拍他的肩膀,“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怎么追悔莫及都没有用,先想办法解决。我跟詹家说过了,让你给仁喜偿命是不可能的,咱家也不会让你蹲劳改,就看他们家提什么要求了。”

    “十有*是要钱,除此之外,没有第二个要求。”

    确实是要钱。

    贺敬东到詹家问他们的要求,他们很直接地说让贺家赔钱。

    “给我们三千块钱,这件事就算了了。”詹仁喜的兄弟大声说道,两只眼睛闪闪发光,三千块钱,哪怕他分到一千,也能成贺楼大队的有钱人了。

    “三千块?你们怎么不去抢呀!几年前老栓给人拉石头送了命,对方一共才赔一百块,你们敢要几十倍?你们这里,兆明哥出了棺材,给了衣服,认错态度好,一点都没躲避,你们还要这么多?”贺敬东生气了,看都不看他一眼,而是转头面对詹父,“老大哥,仁喜死了,这家就该你和仁喜媳妇做主,你们真要三千块钱?”

    “三千。”詹父认真回答,三千块钱到手,哪个儿子都能分一笔,盖房娶媳妇过日子都是好样儿的,日子很快就能红火起来。

    贺敬东突然笑了。

    他知道詹家肯定会要赔偿,但没想到他们的胃口这么大。

    三千块?詹家一年才余几个分红?他是大队长,他很清楚詹家前年分了十五块钱,去年成了倒挂户,就是倒欠生产队十几块钱。三千块钱,够他们一大家子挣上百年。

    詹仁喜家没分家,四兄弟和老人一起住,经常吵吵闹闹,挣工分都不用心,就怕自己多挣了,别人少挣了,让少挣的人占便宜,让人看足了笑话。

    “老詹大哥,真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会趁着儿子的死就向建党家要这么多钱,你咋好意思要呢?仁喜和建国是好兄弟,这些年你敢说你家走投无路的时候没去求建国?仁喜结婚时的茶盘还是建国送的吧?建国媳妇打野味,虽然说给你们家的比不上给建党家建军家的,但你们可没少吃他家的野味吧?你们家吃不上饭的时候,没少求我兆明大哥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去年你们家是倒挂户,还是问建国借了二十块钱还上的,这钱没还吧?”

    贺敬东冷笑一声,满脸嘲讽。

    “建党当了这么多年支书,不贪不污,攒了几个钱?攒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攒够盖砖瓦房的钱,现在盖房子也泡汤了。你们一口就要三千块?你们就不怕建党宁可去蹲劳改?他要是去蹲劳改,你们一个子也别想拿到。”

    詹父脸上露出一丝踌躇。

    其他人小声议论,包括沈大妞在内。

    贺敬东听他们各执一词,有的执意要三千块,四家和老人各分六百,有的说可以少要点,有的提起贺建国和齐淑芳,贺敬东忍不住摇摇头,发死人财也发得这么兴高采烈,真是少见,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起还躺在停尸床上的詹仁喜,没人想着给他穿衣服,没人想着去做棺材。

    天气炎热,就这么半天,詹仁喜的尸体开始散发臭味了。

    贺父这么爽快地给衣服给棺材,不就是考虑到这个问题想让詹仁喜入土为安吗?哪知反而是他的家人对他置若罔闻。

    贺敬东瞪着眼,詹家人吵得越来越激烈了。

    “我不同意!死的是仁喜,凭什么赔的钱要分给你们?爹,娘,无论赔多少钱,都是我和孩子的,我们已经没有仁喜了,以后没有人再挣工分给我们花,你们就没想过我们娘几个的生活吗?”沈大妞突然大吼出声。

    詹父不高兴地道:“我还活着,这个家就由我做主。”

    沈大妞不服气地道:“爹,这钱是仁喜用命换来的,就算你惦记着其他的儿子,也得想想我生的才是仁喜的儿子,他们没了爹,你就忍心看着我们孤儿寡母凄凄惨惨地过日子?这个钱,不能分给娃的叔伯!”

    “你们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孩子还小,你拿着我不放心!”詹父非常理所当然,“咱们家没分家,钱就是大家的!”

    “我不同意!”

    “不同意也得同意!”詹父大声道,一脸严厉。

    为了还没影子的钱,一家子几乎撕破了脸,仗着詹父在,詹仁喜的兄弟们纷纷指责沈大妞,说如果不是她和詹仁喜吵架,詹仁喜就不会因为休息不好而从车上掉下来摔死,现在居然好意思来分詹仁喜死后的赔偿款。

    吵得贺敬东头疼,“老詹大哥,你们继续商量吧,有了结果再告诉我。”

    他不乐意待下去了。

    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人,面对金钱,立刻原形毕露,之前他觉得詹仁喜家比死去的詹仁怀家强点,现在看来不愧是一家人,唯利是图,贪得无厌。

    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商量的,反正詹父晚上找贺敬东时,给出商量好的数目,两千块。

    两千块也很多了。

    “一千块。”贺敬东皱眉道,他是贺建党的堂叔,心里向着贺建党,而且很鄙视詹家发死人财的行为,“我说过,几年前老栓一条命给家人换了一百块钱,一千块多了十倍,又有衣服和棺材,你们该知足了。”

    詹父不同意,比三千块少要了一千,哪能再少?

    再少的话,其他儿子想盖屋就不够了,盖三间砖瓦房得四百来块钱呢。

    “那好,我明天就跟兆明哥说,让建党蹲劳改,反正他们家拿不出这么多钱。”贺敬东气愤地道,不好好商量,那就来一剂猛药。

    “他们怎么没钱了?贺老三两口子都吃成品粮。”

    贺敬东似笑非笑:“就算是亲兄弟,建党欠的钱也不应该由建国出吧?他们吃成品粮怎么了?他们吃成品粮就不花钱了?建国养一大家子,现在两口子都在首都上学、进修,哪有什么钱?老詹大哥,我劝你别太理所当然,聪明人应该适可而止。”

    詹父不聪明,所以他不懂得适可而止四个字怎么写,他只知道自己儿子死了,坚持要两千块钱,不然就不让派出所释放贺建党。

    拉锯战进行了两天,赔偿款最终定在一千五百块。

    既然打算私了,詹父就去派出所把贺建党带回来了,让他准备钱。

    一千五百块钱远远超出了贺建党个人的承受能力,好在贺父和贺建军都把积蓄掏了出来,凑了五百块钱,其中四百块是贺建军两口子好不容易才攒下来准备买砖瓦盖房子的,现在贺建党遇到困难,他们决定修修茅草屋继续。

    其他亲友如贺敬东、沈要武等,纷纷慷慨解囊,总共借给贺建党一百六十块钱。

    这么算,还是远远不够。

    贺父把马瑚送的便携式收音机卖掉了,不用票,想买的大有人在,卖了一百块。

    加上贺建党家里剩的一百二十多,仍缺六百二十块钱。

    贺建党想把家里三百多块钱的砖瓦卖掉,可是卸砖时出了人命,很多人觉得不吉利,而且没有多少想盖砖瓦房,所以始终卖不掉。最后,他们知道贺建军想盖房子,就把砖瓦让给他们,钱从欠的四百块钱里扣除,贺建军倒是很愿意。

    贺建国刚回到老家就面对这种兵荒马乱,简直傻了眼。

    呆愣一会,他连忙把自己和齐淑芳这几个月没去领取的工资领回来,取了六百块钱给贺建党送去,缺了二十块钱不要紧,去年詹仁喜借了自己二十。

    兄弟三人在贺敬东和另外几个生产队队长的见证下,把一千四百八十块钱送到詹家,根据贺建国的意思,四百八十块钱交给了詹父,一千块钱直接给了沈大妞母子,并让他们签下字据,证明钱已经收了,从此以后不再提詹仁喜之死。

    贺建国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詹仁喜的儿女失去了父亲,以后生活肯定艰难,而詹仁喜的兄弟都活着,日子再怎么不好都比沈大妞母子强。

    沈大妞聪明的话,就牢牢攥住这笔钱。

    詹父早就打算把这一千五百块钱分成五份,自己老两口拿一份养老,三个儿子和沈大妞娘几个一家一份,现在只给自己四百八十块钱是怎么回事啊?当即表示不满。

    贺建国淡淡地道:“你觉得不合适?”

    “不,不,没有。”一见到贺建国,詹父就像老鼠见了猫,不敢吱声了,真没想到贺建国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在首都进修吗?早知道他这么快就回来给贺建党撑腰,前两天就该把事情解决掉。詹父暗暗后悔。

    拿到了钱,前几日尸体实在是臭不可闻才被火化的詹仁喜终于可以入土为安了,詹仁喜到底没穿上贺父给的那套衣服,火化时就穿着那件大裤衩,火化后倒是用上了红松木的棺材。

    贺建国和其他结拜兄弟过来祭奠,听说此事,相顾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