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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绕不过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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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美好的开始,都让我有担忧的因素,这不是《易经》教我的,而是生活教我的。

    我妈每天给王叔打电话,都在刻意回避我。我知道她始终面对的一个难题,想让我解决,但又不好意思对我说。那就是:王叔一家的困境。

    小苏和李茅请客的场面比较奢华,按李茅的解释说:“两个人出钱,肯定要比一个人出钱场面大,要不然成本与效益不成正比。”他的说法明显受了然然的影响,财务观念浓厚。

    按小苏的说法:“就是要让阿姨记忆深刻,没有对比是不行的。”这是一个过来人,由穷到富再白手起家,他的所谓对比,仿佛如他本人在财富的过山车上起伏,刺激而深刻。

    当然,然然也在场,虽然她和我妈没什么共同语言,但出于对我的尊重,与努力地和我妈套近乎,放低了高雅的身段,屈就于平庸的话题。

    李茅跟我说了最近他联合几个同行搞的一个所谓项目,已经在和手机厂商谈判了,就是预装小程序,以及摄像改良方式,等等。程序已经设计好了,有几家厂商都有兴趣,前提是:本机型所有销售必须由我们负责,并取得10%的利润。

    “那他们只负责生产?”我问到。

    “是的,他们本来就是负责跟别的品牌代工生产的,为什么不创立自己的品牌?”

    “不公平吧?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外呢?”我不太理解其中的原因。

    “庄哥,我对手机市场有初步了解了。一部手机,其制造成本只占其成本的一部分,且利润不高。主要靠品牌,如果一个厂商没自己品牌,那是在给别的打工。我们设计,成为他的品牌,如果这个机型销售得好,他的品牌名声出来了,那么,他今后有可能甩开我们自己单干。我们只赚一个机型,而今后的机型他可以找别人设计,因为他有自己品牌,才有江湖上说话的筹码。”小苏解释到。

    我想了想,觉得只做一次性的生意,虽然有可能赚钱,但总是心有不甘。李茅解释到:“我们设计的专利在自己手上,当然也有别人超过我们,但是,你想过没有,如果销售得好,还有其他厂商跟进,不也来找我们吗?你要知道,我们设计出十个程序,第一次合作的厂商先给他四五个,保留一半,再为下一次做准备,我们的设计可不断进化,找我们的厂商也就不会断档。”李茅郑重地说到:“前提是,我们的设计要获得市的认可。庄哥,我起先承诺了那帮子兄弟,第一笔生意做成,在我们应得的利润中,抽出四成给他们,你看行不?”

    “当然,知识有价值,这必须的,只要我们赚到了钱,这是良性循环。”我肯定地说到。

    原来小苏已经联系了三四个厂家了,他把各厂家的具体情况打印在几张纸上,要我预测一下,以供选择。

    “你们这是个工作餐啊,开晚餐会呢?公司得肥成啥样,才吃得起这样的工作餐”然然调侃到。

    这几天,带着我妈除了扎针灸,就是到处游玩,天安门广场看升旗,故宫看历史、长城看沧桑、北海看风景。逛了些胡同,听几次京剧,应该班长的邀请,还专门和他父母一起,看了看那个养老院的工地。

    班长的母亲说到:“妹子,等它修好了,我们就住这里,自己人在这里负责,一家人团聚,山青水秀的,比城里清静,好不好?”我妈笑着点头:“那就享福了哟。”

    但是,回家后,她给王叔打电话,还是躲着我。

    我在她面前大谈养老院的好处,说是高妍的妈妈他们办的,我妈只是点头说好,没有进一步的表示。

    我怕她与城里人有距离,不好沟通,专门让班长嫂子,利用双休,拉她出去逛街,去时有说有笑,回来时有说有笑。但是,无论我如何想办法,她还是偷偷打电话,跟王叔,不让我听见。

    有些事情,得面对。

    一次晚饭后,我主动摊牌:“妈,你天天跟王叔打电话,这我理解。但老躲开我,有什么事吗?”

    “没啥事,不让你听是怕你多心。”

    “我多什么心?你跟王叔打电话,我制止过吗?要是我多心,我在温州会请客送礼?肯定有什么事,妈,我是你儿子,你不能瞒我。”

    我妈叹了口气,对我说到:“娃儿呢,你找我十几年,不过是想有个妈,我找你十几年,是怕你在受苦。现在找到了,心愿也了了。这十几天,跟你在一起,我就像在做梦一样,也晓得享福是什么意思了。这些生活是我以前想象不到的,我都是我儿子带给我的,我非常满足了。但是,在这里,我总不踏实啊。”

    我望着她,没有说话,听她继续说到“为什么不踏实呢?因为你也还没成家啊,这里是租的房子,也不是你的家啊。如果自己儿子成了家,妈妈在家里照顾孙子,这是家。但你一个人,不成家呢。虽然你能挣钱,但是我总觉得不踏实。原来我一个人痴心妄想,以为你跟妍子是一家,我觉得一切都圆满啊,结果呢,是我想多了。”

    “妈,有妈有儿子不是家吗?你怎么这样想呢?我这里有什么不好吗?况且,关于结婚的事,总是迟早的,关于买房的事,总是迟早的,这不需要急,我们分离十几年了,为什么不好好地住在一起呢,难道,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我这句话说得有点重,但必须面对真相,逼出真话。

    我妈急得眼泪快出来了,跺了跺脚:“哎呀,娃儿呢,儿是娘的肉呢,哪有娘不喜欢儿呢?我是怕在这里耽误你闯事业呢。娘看到你,心里就踏实了,你王叔这十几年跟我,也是一家呢,我在这里,也牵挂他呢。娃儿呀,娘看到你,心里就有底了呢,有儿子养老呢,有儿子撑腰呢,我回去过我那苦日子,心里也有盼头呢。”

    我突然觉得事态严重了,我妈现在就想回温州?不行,我得把她留下来,至少不是现在,我还没过够有妈的日子呢。

    “你跟王叔打电话,是不是他叫你回去?”

    “不是,你王叔叫我住这里,说这么多年没看到儿子,要跟儿子多过些天,要我把病彻底治好了再回。”

    “那,你为什么急着要走?我好不容易找到娘,娘又要走,我怎么办?”我一急,嗓子有点走音:“不行,你必须等你的病彻底好了,再说后面的话。”

    我妈看到我激动的样子,心软了,说到:“娃儿,妈怕拖你的后腿,耽误你找朋友闯事业呢。”

    我笑了:“不怕,妈,我的事业不用到处跑,朋友也还有一个,怕什么呢?”把她能够暂时留下来,我心情好多了,问到:“王叔那边还有什么事吗?”

    “唉,我一走,我倒是享福了,你王叔造孽了。每天晚上,他回家还要做饭呢,那两个孩子也不懂事,不晓得帮他爸爸分担呢。你王叔说,他两个要有你一半好,他就满足了。你看,天天没有休息,这几天他腰痛又厉害了,要不是你买的按摩椅按一下,他怕是缓解不了哟。”

    “难道没去医院看过吗?至少得请几天假休息几天嘛,硬撑是不行的。”我说到。

    我妈抹了抹眼泪,说到:“娃儿,你也是穷过来的,你当年在农村,看我和你爸爸休息过吗?不敢歇呢,怕拿不到全勤资金呢,影响生活呢。”

    “他全勤资金每个月是多少?”我问到。

    我妈算了算,说大概一千二。我心里有谱了,说到:“妈,我理解你的担心,你走后,他们少了收入,王叔更不敢休息了,也不敢花钱看病,这样,你这北京安心治病,我每个月给王叔打五千元钱,怎么样?”

    “那怎么行呢?用你的钱?我也不安心呢。”我妈不同意。我解释到:“我是这样想的,妈,不看他两个孩子,只看他这十几年对我妈好,我出得起这个钱。况且,你们是夫妻,他也算我的继父,我给他钱,是安你的心。算你一个月原来挣三千,加上他休息丢掉的全勤奖共四千二,还有八百算是他看病的花费,不多不少,你看如何?”

    我妈看着我,眼泪又出来了:“当妈的不忍心呢,娃儿,妈原来不要你,你还帮妈养别人的爹,当妈的不忍心呢,娃儿,妈对不起你呢。”她抱着我,哭出来了。

    我拍了拍她的背,安慰到:“你是我亲妈,今后不允许动不动就说走,我找到你十几年,再也不想离开你了。”

    第二天,我就按妈提供的账号,给王叔的账户上打了五千元钱。当然,这是特效药,我妈打电话,再也不背着我了。

    这个坑算是暂时填平了。

    终于把我妈十五天的针灸治疗完毕,她感觉风湿痛的症状几乎全部没有了,她跟我说,她的病全好了,北京的医生硬是厉害。我告诉她,这也与北京的天气有关,风湿是典型的南方多发病,因为湿气重,北方干燥,这个病不容易发,但如果没断根,回到南方,又会犯。必须按医生要求,以半年为基本治疗周期,坚持用药,主要是外敷。

    我妈的胃病也得到了很大的缓解,她的胃口也好了起来,最近我发现一个现象,她总觉得肉吃不够,她做饭时,每顿都有大鱼大肉,我不好说她,因为理解,在我们穷人来说,吃到肉,就是好生活。

    妍子也经常来,带些稀奇古怪的食品,净是外国的东西,类似于三文鱼的生吃鱼肉、估计从南美来的深海冻虾、马来西亚的水果、欧洲的糕点之类。一开始我是不赞成的,因为怕把我妈的胃病吃发了。结果,妍子说:“阿姨只是尝尝,有什么问题?我看阿姨身体越来越好,吃点好东西怎么了?花你钱了?多嘴,不给你吃!”

    我有什么办法?她俩天生融洽,我娘就服她。

    忽然接到小池的电话,她明天要到北京,要我去机场接她。毕业典礼,回校领毕业证,只呆几天。

    我马上告诉妈这个消息,兴奋地收拾屋子,准备明天的饮食,我还暗中计划了我妈跟她今后几天的活动。

    在出口遥望,她来了,瘦了些,但更美丽了。激动,拥抱,舍不得分开。上车后,我急切地问她妈妈的情况。她简要介绍了一下。原来她妈妈出车祸后,腿部是开放性的伤,当时由于失血过多而昏迷,幸亏是在上海,送医及时,保住了性命。但是受伤的左腿,已经截肢了,现在在医院住院,转入普通病房,已经能够活动,只是要借助拐杖和轮骑了。

    我也给她介绍了我妈的情况,包括王叔家的情况,以及现在我想把她留在北京一段时间的想法。她点点头,说到:“庄哥,你不管学多少知识,你不管有多大能耐,在没找到你妈之前,你是一个没有根的人。虽然自由,但无根基。你知道吗,多少次的欢乐后,你的痛苦我感受得到,但我无能为力。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尽管你加试图加上许多沉重的理由,轻就是轻。”

    这是一个极其了解我的人,如果这世上有知音两字,恐怕只有她是了。

    “但是,我们都变重了,现在,怎么办呢?”她仿佛自言自语,我追问,她摇摇头:“过几天再说,先带我去见阿姨,好吧?”

    终于到家了。我妈开的门,当她看到小池时,有点发愣,小池亲热地叫了声“阿姨,我是小池”就一把抱住我妈,我妈有点手足无措,估计她被这种亲热的方式吓住了。

    她们分开,我郑重介绍“妈,这就是我女朋友,小池,刚从上海回来,你准备了午饭?”

    我妈这才满脸堆笑,说到:“好漂亮的姑娘,庄娃子经常说起你,第一次见面,咋这么漂亮呢?”

    “阿姨,你夸人这么直接吗?”小池调皮地问到:“他经常提我,面你面前?”

    “你别说,刚开始我还弄错了,以为妍子是他女朋友,结果,他说是你,今天才见到。”所谓言多必失,我妈没什么经验,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话一旦说出去,就没法收回了。

    小池的神色未变,只是从她包里拿出了她准备的礼物:“阿姨,你看,我不知道你穿多大号的衣服,所以,我们下午出去再买,我给你带了些上海的小吃,还有这个”她拿出一个盒子,我也看不懂,她解释到:“这里面是两套子丝绸被套子和两件丝绸睡衣,对皮肤好,阿姨,今天就把被套换了,感受一下?”

    她打开盒子,我妈摸了摸,感叹到:“哎哟,这滑啊,别人说的绫罗绸缎,我还没用过,原来是这样,又闪亮,又润滑,都不敢想,我一个农村妇女,也用得上这样贵重的东西。”我妈想了想又说到:“闺女,你看,阿姨穷,也没给你准备什么见面礼,怎么办?你送我这好的东西?”

    小池笑到:“阿姨,最好的东西是庄哥,你早就送我了”,逗得我妈也大笑起来。

    中午,我妈准备了许多四川的老式菜,小池吃得很过瘾,她说到:“阿姨,你炒的菜跟川菜馆的很不一样,我觉得四川特色更明显。你看,我都吃撑了,完了完了,吃了你一餐,我怕是要绝食三餐,不然,又要胖了。”

    “你能胖到哪里去?这漂亮的人,胖也好看。”有时,我妈夸人也还行。

    下午,小池要带我妈出去买衣服,我妈不肯:“妍子已经给我买了几套了,够穿了,别去花那钱,小池,你的心意我领了。”看看,我妈又把话说错了,她怎么就没意识到呢?

    “妍子是妍子,我是我,阿姨,你要不去,我可生气了呢!”小池这样一说,我妈不得不同意了。

    下午,她们回来,又是大包小包的一大堆,我觉得有些夸张,不应该买那么多,况且我看了看袋子,是在西单买的,那得多贵,但我又不能说什么,这里面有点复杂。

    吃过晚饭,小池要我送她到学校,趁妈进了房间,我把她拉到了我的屋子,问到:“这么长时间了,你能不能不走?”

    小池用眼睛示意了一下隔壁,说到:“你放得开?”

    没办法,只好同意了。小池跟妈打了个招呼,就让我开车送她去学校了。在车库,在车上,我们紧紧拥抱,亲吻,甚至都有点控制不住,要往下进行,对面突然射过来的车灯,把我们吓了一跳,再住房上一看,到处都是监控,明白要理智。这是公共场合,得收拾心情,开车出发。

    但是,情绪一旦撩起,就很难平复,在学校附近,有一个七天连锁酒店,还是去开了个房。

    压抑的火山,终于冲出了岩浆;炽烈的热情,全部表达于动作。

    事后,我们互相对视,玩着过去熟悉的游戏。她忽然说到:“庄哥,我毕业后估计只能在上海了。”

    “为什么?北京不行吗?”

    “不是,我妈原来入股过一个影视广告制作公司,本来就是想让我毕业后进去的。我原本不在乎,现在,她成这样了,下半辈子估计跟轮椅打交道了,我就必须得帮她撑起来,她需要照顾,我是唯一的女儿,怎么办?”

    “你爸呢?”我问到,其实,她的家庭情况一直都没告诉过我。

    “我没告诉过你,庄哥,是因为原来不想。就像你从来一跟我说起你妈,我也不想跟你说起我爸。但你问了,我就得详细跟你说说。”

    她长长地述说着她们家的事情。原来,她爸妈过去也是一起打拼而成功的,后来,家里有钱了,在上海办了分公司,她爸也就在上海有小三了,她妈知道这事后,坚决要求跟她爸离婚了。

    “其实,当时我爸也想回头的,但我妈刚烈,不愿意过那种有阴影的生活,他们大概是在我初三时,离婚了。从那时起,我就知道,生活需要我一个人努力,靠不了别人了。也许你看出我有些任性固执,那是生活逼的。没有男人保护你,你得足够聪明和足够有勇气。”

    她述说时语调是平稳的,但我的内心却受她的影响,爱怜地吻了吻她的眼睛。

    “怎么办?庄哥?你让我享受了爱情,我知道,那些时刻,你心里只有我,我好满足。其实爱情这东西,是个偶然的际遇,如果成为必然,那它就没有这么美丽。难道,我们之间也是擦间而过的人吗?”

    “别想多了,小池,你让我的生命闪光,至少在我们一起的日子。那么,这么珍贵的人,我不会放弃。等我把我妈的事情处理好后,我去上海找你,你等着我。”

    她依偎在我怀里,说到:“庄哥,你记住,有一个姑娘,曾经在某年,真正的全部身心地爱过你!也许,这种热情,她再也给不了第二个人了。”她眼里有泪,滴落在我的胸膛,在我的记忆中,这是她第一次落泪,这个貌似坚强的姑娘。

    她爬起来,望着我的眼睛,亲了我额头一下,说到:“宝贝,是你,让我重新相信了男人!”然后哈哈一笑,从床上跳起来说到:“走吧!回去晚了,要挨妈妈打!”

    我问到:“明天,毕业典礼结束,我来接你?”

    “中午估计同学们要吃散伙饭,下午你来接我吧。”

    在开车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小池所说的话。她的泪滴在我胸口的感觉,挥之不去,真是奇怪,人人都说痛苦出诗人,但当真正的痛苦来临时,你根本说不出话来形容,更别说写诗了。因为真正的痛苦是无奈,真正的悲剧,是把最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你看。

    我有一种深刻的悲痛,无处言说。我有一个很不好的感觉,但又不愿意细想,更不愿意去预测。作为一个男人,如果命运无法被自己主宰,但感情起码应该由自己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