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谋断九州 > 第六十四章 负累

第六十四章 负累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求收藏求推荐)

    成群乱民像洪水一般涌来时,太子被吓得魂飞魄散,逃亡路上,时常在睡梦中被惊醒,大声尖叫,要被劝慰许久之后,才能安静下来。

    梁升之就是那个劝慰者,为此脸上增加许多抓痕。

    他也吓得不轻,最害怕的事情却不是乱民,而是回京之后如何交待,他是太子最直接的监护人,要为太子的一切负责。

    这天中午,一个叫郭时风的书生来见梁升之,给他出了一个主意:“梁太傅乃天下文学宗师,我不忍见他的孙子走上绝路。你与大将军共同回京,就得与大将军共同接受陛下的诘难,你觉得陛下会相信谁的说法?”

    梁升之对皇帝与大将军之间的明争暗斗只是略有了解,一听郭时风的话,立刻觉得自己处于劣势,于是求他给予指点。

    “昼夜兼程,一定要抢在大将军之前回京,或许有机会为自己多辩解几句。”

    “大将军会放我走吗?”

    郭时风看一眼瑟瑟发抖的太子,说:“好太子带不走,病太子还带不走吗?郭某不才,愿为洗马前去劝说大将军。”

    梁升之出征前刚被升为太子洗马,很珍惜这个职位,立刻点头,抓住郭时风的手腕,激动得险些流泪,“若得平安,终生不忘大恩。”

    郭时风去见大将军,很快促成此事,梁升之抱着太子,郭时风多牵两匹马,一路不休,终于在天亮前赶到东都,比大将军早了多半天。

    结果一个天大的坏消息,同时也是好消息在等着他们。

    太子稀里糊涂地继位,仍离不开梁升之,一会也不行,换别人更不行,连太后、太皇太后都被他连踢带打地撵走,必须由梁洗马抱在怀中,才能安稳些。

    梁升之一步步不离新帝,比最低贱的仆役还要辛苦,却没有半句怨言。

    住在守卫森严的皇宫里,梁升之心中的惊恐逐渐消退,在哄皇帝入睡的过程中,他一遍遍地思考过去几天里发生的事情,终于想明白两件事。

    秦州惨败并非意外,有人故意泄漏消息,引诱乱民来抢粮草,这个人十有八九是刚刚遇刺的万物帝。

    郭时风没理由为他劝说大将军,而应该是反过来,郭时风在替大将军劝说他。重病的太子成为烫手山芋,大将军急于摆脱掉,却没料到太子回京就能继位。

    要不是怀里抱着新帝,梁升之真想跪下来感谢满天神佛。

    他命人将郭时风叫来,给出两个选择:“我也是惜才,瞧你有几分本事,愿意留你在身边,当个谋士,前途由你自己去争,你也可以这就出宫,回大将军身边,我不阻拦。”

    郭时风没有丝毫犹豫,跪下磕头,先承认错误,再表露忠心。对他来说,事情很简单,谁抱着新皇帝,谁就是“前途”。

    郭时风出谋划策,帮助梁升之制止宫中混乱局面,先是尊立皇太后与太皇太后,随即传旨,禁止所有军人移动或进城,然后召见梁太傅等几位文臣,议定大行之礼。

    太皇太后很满意,因为她的位置在宫中仍然最高,可以尽情悲痛,太后也很满意,她总算熬出头,亲眼看到儿子成为皇帝,虽然儿子几乎不认她,可她还是得认这个儿子。

    长公主很不满意,曾有几个时辰,她是宫中的主事者,从上到下,所有人都听她的安排,她有一个完整的计划,刚刚开个头,就被突然回来的太子打断。

    只要一天,哪怕是半天,事态或许就会与此完全不同。

    济北王不太满意,但不敢表露出来,只得交出宿卫兵权,专心准备万物帝的殡礼,表面上这是提升,实际上却是远离权势。

    只有中军将军楼硬一个人似乎是真心悲痛,不停地哭,哭到全身无力,兰夫人不得不派公主儿媳照顾儿子,在太皇太后身边失去一名重要助手。

    邵君倩也是失意者之一,不仅如此,还有可能遭到弹劾,因为他是先帝“佞臣”,曾得罪过不少大臣。

    好在长公主的势力还残存一些,梁升之的一言一行都会传到她耳中,同时也被邵君倩得知,再加上一点猜测,他看懂了前因后果。

    “就是这样。”邵君倩表现得十分坦诚,“咱们辛苦挖井,最后喝水的却是别人,咱们甚至不能靠近井沿。梁家一旦掌权,对大将军、对长公主都将是一场灾难。”

    “看样子,梁家已经掌权。”

    邵君倩摇头,“正如十七公子刚才所说,事发突然,每个人都会犯错,梁太傅祖孙忙于商定大行之礼,心中最忌惮者,唯大将军一人,因此还没有动手清理朝堂。此时若拿出遗诏,能打梁家一个措手不及。”

    “邵先生打算由谁担任顾命大臣?”楼础已经猜到邵君倩的计划。

    邵君倩笑道:“第一位当然是大将军,外患未平,内忧又起,值此危难之时,非大将军出面,谁能安定社稷?不过孤木难支,大将军也需要帮手,第二位应当是济北王,宿卫之责重中之重,怎可假手外人?第三位嘛,应当是长公主,他是大行皇帝生前最信任之人,抚育众多宗室子弟,由她看护新帝,最合适不过。还要不要安排其他大臣,十七公子可以自定。”

    “这种事情我必须向大将军请示,怎可自定?”楼础想了一会,又问道:“梁家还不知道遗诏一事?”

    “不知,我一直没说。”

    “拿出遗诏之后,谁来公布?”

    “济北王。”

    “济北王若被列入顾命大臣,由他宣布遗诏不太合适,不如湘东王或是益都王。”

    “益都王不管事,湘东王可以。”

    “如何解释遗诏消失这段时间?”

    “事发突然,刺客主使者尚未落网,为防意外,因此将遗诏送至城外。”邵君倩随问随答,主意出得倒快。

    “嗯,遗诏的确是在城外,天一亮我就出城去取。”

    “越快越好。”

    “放心。走之前,我得见一次郭时风。”

    “那人见风使舵,不可信任。”

    “就因为他见风使舵,我才要见一面,或许能让他再转过来。”

    邵君倩沉吟片刻,“好吧,我尽量安排,但是十七公子千万不要提起遗诏。”

    “我不会犯这种错。”

    邵君倩笑着告辞,过了一会,长公主单独进来,神态与之前完全两样,更像是楼础最初认识的那位和善长者。

    “唉,陛下的确是……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却无法劝说陛下回心转意。”在长公主口中,“陛下”仍是万物帝。

    “我们也是走投无路。”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陛下心深似海,无人能够猜透,端世子之死,令宗室寒心不已。算了,多说无益,若能从梁家手中夺回太子……夺回新帝,由十七公子这样的人才亲加教诲,天成朝必能出一位好皇帝。”

    “楼某不才,怎敢担此大任?”

    “十七公子若是无才,朝中再找不出有才之人了。我不会胡乱许诺,禁锢确实无法去除,但没人规定布衣不可当帝师。”

    长公主用心接纳,楼础一味谦逊,若有外人在场,会以为这两人早已惺惺相惜。

    邵君倩回来,在门口咳了一声,长公主小声道:“欢颜的婚事尚未定聘,十七公子努力,两位郡主共入一门,何等盛事?”

    楼础一愣,没等他回过神来,长公主已经走了。

    为了一纸遗诏,长公主愿意付出大本钱。

    邵君倩进来,“十七公子请随我来。”

    郭时风不能一直留在内宫,在宫外另有住处,拒绝去别处见人,别人只能来见他。

    邵君倩送人上门,自己告退。

    郭时风换上一身新衣,一见面楼础就赶过来,捉臂大笑,“想不到我与础弟竟会在此相遇。”

    楼础也笑道:“郭兄神出鬼没,愚弟望尘莫及。”

    “哈哈,础弟说笑。”郭时风引楼础进屋坐定,正色道:“我回京之后,一直想联络础弟,可是不得机会啊。”

    “明白,当初也是我说尽量少联系,以防泄密。”

    郭时风志得意满,“不管怎样,事情总算成了,可惜马兄不在,不能一同庆祝。础弟有马兄的消息吗?”

    郭时风还不知道真正的刺客另有三人。

    “没有,马兄走得突然,对谁也没说。”楼础又撒一个谎,马维对他说过要去并州。

    “还有一事可惜,咱们做成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能昭告天下。”

    “求实,不求名。”

    “哈哈,亏得我还是闻人学究的弟子。础弟来得正好,我将你引见给梁洗马,他现在是皇帝身边最受信任之人,或许有办法解除础弟的禁锢之身。”

    “大将军那边怎么办?”

    郭时风收起笑容,“我知道础弟要说什么,不如由我先说。础弟既受名实之学,就该明白一个道理,像咱们这样的谋士,凭一张嘴吃饭,不可受累于虚名。础弟刚刚也说求实不求名,可你却被楼家之名束缚手脚,若一直不改,便是摆脱禁锢也不能得到自由。”

    “非我受累于楼家,实在是除了楼家,我别无依靠。”

    “呵呵,础弟还是贵公子之心,学我啊,萍踪四海,随遇而安,飘零之际确实受过不少苦,但是心无挂碍,不受虚名之累,常得自由。”

    楼础笑道:“不是人人都能做到郭兄这样洒脱。”

    “怎样,随我去见梁洗马?”

    “我不爱楼家之名,外人却未见得会相信,况我在梁家面前无功无劳,何以见之?”

    “只要你能说服大将军自愿交出兵权,梁洗马以及梁太傅,当待础弟以上宾之礼。”

    郭时风声称“虚名”为负累,可心中最忌惮者仍是大将军之名。

    大将军至少没在外人面前表露出颓丧之意。

    楼础思索一会,说道:“有劳郭兄,带我去见梁洗马。”

    楼础从万物帝那里至少学得一招,眼见为实,他得见过每一个人,才能确认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