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谋断九州 > 第七十四章 狂人

第七十四章 狂人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求收藏求推荐)

    谭无谓惹人注目,尤其是腰间的那柄剑,长得能当拐杖用,必须时时以手扶住剑柄,否则末端就可能拖地——当他偶尔拱手的时候,这种事情真会发生。

    两名庄丁过来喂马,远远地笑道:“拖地先生今天起得早啊。”

    谭无谓面对徐础时彬彬有礼,对庄丁则昂首不顾,如此一来,庄丁更爱拿他取笑,“拖地先生又没赶上早饭吧,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我这里有些夜草,你要不要来点?”“我这里还有豆子呢,用来添膘最好不过。”

    两名庄丁笑个不停,没拿谭无谓当回事,也没在意一边的新客人。

    谭无谓的回应之术就是不理不睬,向徐础道:“这边嘈杂,咱们去别处说话。”

    “请。”

    两人走开,远远还能听见庄丁的笑声。

    “世间可叹之事不是马分良驽,而是无人识马,令良马困于泥淖之间。”谭无谓叹息道。

    两人已经走到庄园边上,目光越过矮墙,能够望见外面的树木和收割后的荒地。

    徐础一时分不清这人是怀才不遇,还是故弄玄虚,拱手道:“阁下怎会认出我来?”

    “我见过通缉告示,公子面容虽与上面描述得不尽一致,倒也大致差不多。来此庄上的人,多为寻求富贵,因此常常炫耀才华,唯公子怏怏不乐,似有心事。因此我猜必是东都的十七公子。”

    “你看出我是逃亡者了?”徐础总结道。

    徐无谓大笑,“正是此意。不过我有一事不明。”

    “何事?”

    “以十七公子之壮志,又有刺杀暴君之壮举,当受天下豪杰敬仰,一呼百应,可称霸于一方,何以独自沦落至此?”

    一路走来,徐础完全没享受到刺驾者的半点好处,摇头笑道:“阁下言笑,我与丧家之犬无异,何来一呼百应?”

    “十七公子曾经‘大呼’过吗?”

    两人第一次见面,谭无谓问得却十分直白,好像他们已经熟到可以无话不说的地步,徐础略觉尴尬,想了一会,说:“至少我知道,秦州与河上造反的百姓,并不以为刺驾者有多了不起。”

    谭无谓笑道:“我明白了,十七公子找错人了。”

    “哦?”

    “民生艰难,百姓痛恨的不是皇帝,而是贪官污吏,十七公子刺驾,自然得不到推崇。”

    “那我不必费心大呼了。”徐础笑道。

    “不然,天下自有痛恨皇帝的人,不是寻常百姓,而是五国豪杰,这些人皆有父兄死于国难,自己身受禁锢,听闻刺驾之事,无不额手称庆,皆欲得见十七公子,当面致谢。”

    “是吗?”

    “比如我,父祖皆在梁朝为官,家父临终前,念念不忘复国大业,我受家父遗志,也常怀此志,听闻十七公子事迹,顿觉振奋。”

    谭无谓年纪比徐础大得多,这时却躬身拱手,长剑又拖到地上。

    徐础急忙扶起,“刺驾乃一时义愤,不敢当此大礼。”

    谭无谓挺身道:“十七公子改从母姓,令堂原是吴国人吗?”

    “是。”吴国公主的身份并非人人皆知,徐础不愿提起。

    “我猜也是如此,吴士锋利,有仇必报。十七公子为吴国报此大仇,缘何不去江东,反而北上并州?”

    徐础也问过自己这件事,答案非常简单,微笑道:“我不认得吴国人,一个都不认得。”

    谭无谓愣了一下,随即大笑道:“原来如此。其实并州的确更好一些,乃梁、成两朝龙兴之地,西有混乱之秦州,东有无首之冀州,南控洛州,席卷而下东都,或许又将有一朝兴起。”

    “阁下来此多久?”

    “一年多了吧。”

    “一直住在这里?”

    “沈并州大概是觉得还没到让我疾驰的时候吧。”

    这人倒真是骄傲,徐础道:“恕我多嘴,阁下有何本领?”

    “我胸中有雄兵百万。”

    “哦。”徐础不知该说什么了,原来这人的骄傲还没有完全显露出来。

    谭无谓不在意别人的冷淡,反而兴致勃勃,凑过来道:“我自幼学习兵法,领悟颇多,可惜身受禁锢,竟无用武之地。”

    “比如这座庄园受到攻击,阁下可有防御之术?”

    谭无谓道:“杀鸡焉用宰牛刀?小小庄园,不值得我一守。”

    “晋阳呢?”

    “晋阳龙兴之地,非可守之城,当悉众四出,以扩境为务。”

    “西取秦州、东攻冀地、南卷洛阳?”徐础猜到。

    “大致是这个意思,但不可拘泥于此,兵者,诡道也,敌变,我变,敌不变,我亦变,何时攻击、何处先攻,皆无定论,全要随机应变。”

    “然则需兵多少?”

    “三十万。”

    徐础哑然,若有三十万大军,他觉得自己也能平定天下,于是笑道:“阁下志向不小。那个,我还有事,要回住处……”

    徐础拱手告辞,谭无谓却不肯就此结束,竟然跟上来,继续道:“我在并州一年有余,深以为就是此时机会最好,不知沈并州在想什么,竟然迟迟不肯举动,待秦州平定、冀州有主,大势去矣。西南益州其实也有称霸之资,需北上汉中、关中,但不如并州地势便利。东南吴州也有机会,十七公子若去吴州,须记得一事,必先取淮州,北定冀州,然后方可图天下……”

    一直到草房门口,谭无谓都在讲兼并天下的大计,徐础初时在听,慢慢就失去耐心,守门道:“屋内简陋,我就不请阁下进来了。”

    徐础关门,谭无谓站在门外仍道:“以大势而言,吴州并非首选之地,不过若筹划有术,再赶上一点时机,也有逐鹿的可能,但是胆子必须大些,不可存守成之心。江东少马,所以必须先北上,若得冀州突骑,大事可成一半……”

    徐础总算有点明白大将军的感受,当时他频繁劝说父亲造反,大将军肯定听得厌烦。

    谭无谓又说一会,最后道:“十七公子若去江东,可以带上我。你先休息,咱们明日再聊。”

    马维命悬于宁暴儿之手,徐础不想让今天就这么白白浪费,将剩余的珠宝打成一个小包裹,准备用它贿赂庄中管事,无论如何要给城里的沈五公子通个信。

    打开门,谭无谓居然还在,背对他,与草厅里的几名书生争论,他这人虽然夸夸其谈,但有一个好处,从不生气,哪怕对方的唾沫星子喷到脸上,他也不恼,顶多后退一步,继续讲述自己的平天下大计。

    徐础快步走开,生怕又被纠缠上。

    庄园很大,徐础找了一会才来到前院,这里的房屋要好得多,住的客人也多些,趁饭时未到,都聚在庭院里彼此争论,比草房那边更加激烈。

    一名四五十岁的老者手持麈尾充作主持,场面才没有进一步失控。

    徐础绕边行走,忽然被人一把握住手臂,拖到旁边的一间空房里。

    “十七公子好大胆。”

    “刘先生,好久不见。”徐础大喜,这人他认识,乃是相士刘有终,突然逃离东都,来晋阳已有一段时间。

    “听说你到,我一早出城来迎,十七公子怎么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了?”

    “你知道我来?”

    “呵呵,庄中接待客人,必要及时通报城里,我一听到‘徐础’两字,就知道是谁。”

    “沈五公子……”

    “十七公子先回住处,我待会去拜访。”

    庄园明明属于沈家女婿,行事却如此鬼鬼祟祟,徐础颇感意外,点下头,刚要走,想起一件事,“那个叫谭无谓的人,是怎么回事?”

    “十七公子见过他了?一个狂人,沈五公子偶尔请他过去解闷,因此留在庄里。十七公子不必理他。”

    徐础笑笑,推门出屋,依然避开人群,回草房那边,庆幸自己省下一包珠宝。

    谭无谓还在站在草厅外面,里面却换了一拨人,领头者是那名抱怨食物不好的大汉,他不以唾沫星子进攻,而是举起拳头,挥来舞去,几次靠近谭无谓面门。

    没过多久,刘有终赶来,也不敲门,推门直入,笑道:“让十七公子住在这种地方,多有得罪,万望海涵。”

    “快告诉我,沈家在做何打算?”徐础不计较房间好坏。

    屋中阴暗,刘有终适应片刻,找凳子坐下,“十七公子先说自己是怎么来的吧,我们还以为十七公子过不来呢。”

    “一言难尽。”徐础尽量简略地讲述自己的逃亡经历。

    刘有终点头,“十七公子还没听说东都的消息吧?”

    “发生什么了?”徐础一路急行,没时间打听消息,偶尔遇到百姓,听到的谈论全是沿河一带的暴乱,没人说起东都。

    “潼关之战是曹神洗打的,虽然大胜,却没能全歼反军,反令河工分散,向四方漫延,官兵正到处扑剿。”

    “大将军呢?”

    “还在东都城外。”

    “还在?”徐础大感意外,父亲将他交给朝廷,手中有遗诏,又有湘东王相助,应该早就去潼关接管大军才对。

    “具体情况还不太清楚,总之西征大军仍由曹神洗统领,一边死守潼关,堵截秦州乱民,一边追剿河工,很是焦头烂额。”

    “即便如此,朝廷也不让大将军掌兵?”

    “如今东都形势混乱,大将军、梁太傅、兰恂、奚耘、济北王、湘东王等人争权不休,比我预料得还要乱。十七公子举手一刺,可真是令天下大乱啊。”

    刘有终笑着说话,徐础却笑不出来,“已经这样了,沈并州还没下定决心吗?”

    “决心已定,但是受晋阳总管阻挠,难以行事。”

    “不能除掉吗?”

    “本有此意,可前些天朝廷派来一位使节,第一天就出主意助总管收拢晋阳兵卒,反而困住牧守父子。说起这位使节,十七公子或许认识,他也在诱学馆读过书,姓郭,名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