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表妹怂且甜 > 59.第五十九章

59.第五十九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武德五年三月十七, 微雨。

    时隔不足半个月,徐静书走进光禄府,站在当初作为“堂辩”考场的正堂里。

    这一次, 端坐堂上主位的不再是主考官, 而是光禄少卿顾沛远。

    虽说光禄府主官乃位列三公九卿之一的“光禄卿”,但历朝历代多数光禄卿多只是尊贵荣衔。通常是由功勋卓著但德高望重、深受帝、后信任的尊长者担之, 重大国事上常需参考他们的意见。

    但因这类人物通常年事已高,光禄府多数实际事务决策权都在光禄少卿手中。

    自武德帝立朝建制以来, 光禄府责权范围经过数次调整,权力已比前朝大得多。辖下不单有号称“帝王手中最后一把匕首”的金云内卫、虽无实际官职却能影响当朝国政方向的智囊国士们;还负责统筹官考事宜,并管理、补训每年官考招录上来但不能即刻上任的“试俸官”们。

    对于年轻的试俸官们, 光禄府会给出无休无止的补训教导与稽核。若在稽核中大意差错, “试俸”将立刻结束,遣回原籍自行另谋出路。

    至于那些次次都能通过光禄府稽核的试俸官们,则需在不断稽核中耐心等待各部出现官职空缺。

    当各部出现官职空缺时, 便会依照光禄府的稽核记档及光禄少卿的意见从“试俸官”中起用合适人选。

    也就是说,“徐静书们”在通过“文武官考”这第一道坎后, 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光禄少卿顾沛远这座大山。

    顾沛远所外显出的性子温和文质,说话不疾不徐,面上常带三分笑,却并不会给人虚伪敷衍之感, 倒是让人如沐春风。这样的人其实很容易给人以“柔善可欺”的错觉。

    但只要想想“光禄少卿”离位列三公九卿的“光禄卿”仅一步之遥, 就知此人绝不简单。

    须知顾沛远此时年岁才不过三十五六。单就这点, 足以说明顾沛远不可小觑。

    这样的人, 其温和斯文只是出于良好教养及自身的好品行,绝不表示他庸碌、好糊弄。尤其在公务上。

    这是赵澈昨日黄昏在泉山上特意提醒徐静书的。

    ——不要试图与他虚晃花腔。无论他问什么,你只管言简意赅照实答。

    ——若他要你做选择,顺从你自己的心意。

    想起赵澈的叮嘱,徐静书深吸一口气,原本因忐忑而急促的心跳慢慢平和下来。

    她虚虚垂眼看着地面砖石上的图案,耐心等待着顾沛远发问。

    主座上,顾沛远慢条斯理放下手中茶盏,温声开口:“最初时是缘何想要考官?”

    “家贫,投亲寄居来到京城,得亲族庇护有了读书的机会,便想好要考官谋差,以此立身、糊口。”

    徐静书诚实到这般地步,显然让顾沛远有些意外。

    他眉梢轻扬,笑意渐深:“可本官查阅你文试答卷,对‘为官之人当如何清正持身’颇有见地,行文间所透露出的襟怀抱负也颇高远。难道竟只是为应付官考而笔不从心?”

    这老狐狸拐着弯说她两面派,当谁听不出来么?徐静书抿了抿唇,略有些不服地偷偷皱了皱鼻子,无声轻哼。

    “答卷上字字本意,言为心声,”她稍稍抬头,迎上顾沛远打量的目光,“答卷上那些言辞,是经师长教诲,加之数年苦读后才得的真谛。但顾大人问的是‘最初’。”

    她没有说谎,没有耍花腔。

    最初的徐静书啊,就是烟火红尘里一个最最庸碌的小孩儿。历经波折、磨难,厚着脸皮寻了远房姑母庇护,每日最怕的事就是被赶出去流落街头、衣食无着。

    于是想活下去,想吃饱饭,想长大,想有一技之长可以谋份差事养活自己。

    十一岁的徐静书对世间事所知甚少,活得更像一只落单幼兽。所思所行皆遵从本能:除了饥饿和死亡,什么也不怕;除了“吃饱”和“活下去”,什么也没想。

    顾沛远笑着颔首,又问:“许多人入仕的初心,大都是怀着远大抱负与坚定志向。便是如此,其中都有一部分人会在往后的漫长岁月里被某些污浊之气所浸染。而你的初心竟只不过是为了谋职糊口,如此这般,你觉你真能做到自己在试卷上所说‘焚身为炬,为公义持身,直至终老’?”

    初心怀志之人,尚且不能个个做到始终如一。她这连初心都只那般庸碌利己,说来着实很难让人相信她的坚定。

    “顾大人说这么多,泰半都对。只一点有误,”徐静书不自知地略抬双肩,将两手拢进宽袖的遮蔽中握紧成拳,“我初心庸碌功利,这半点不假。但这庸碌功利,恰恰该成为顾大人相信我足够坚定的证明。”

    她悄悄咽了咽口水,语气坦然。

    “大周律中可没有哪条说,‘为官初心必得抱负高远、志向宏大’。世间大多数平凡人都生而庸碌,因此才需读书受教、践行探索,在学识长进与眼界开阔后一点点变好起来。对于没有退路、少人护持的平凡人来说,再无比‘活下去’和‘吃饱饭’更无法背叛的志向。”

    顾沛远笑了:“你既无国子学求学资历,虚岁也才十六,便是如今给机会让你上任,也只能从最低阶员吏做起。文官员吏多清贫,必不能让你吃得好、活得好。若运气不够或能力不够的话,或许要在员吏的职务上几年、几十年,长久如斯,岂能不动摇?”

    “顾大人,我要的是‘有饭吃,活下去’,而不是非得‘吃得好,活得好’。小时家中三口人分食半碗白米饭的日子我都过过,即便只是最低阶的九等员吏,怎么也够一日三餐独自吃上整碗米饭吧?您看,最惨最惨的境地也比我最初时好,我有什么理由动摇呢?”

    徐静书赧然一笑:“当然,若能吃得更好、活得更好,那自是锦上添花,我不会清高到说不要的。”

    就如一棵树,落到土壤里站定破土后,便只会不管不顾地参天向上,想的只会是要比周围的树都大都高,否则便会少了阳光、少了雨露。

    一旦动摇就是自断生路,这才是最无法背叛的坚定。

    至于写在答卷上那些关于“盛世清明”的宏大理想与抱负,也不是违心浮夸的矫饰。那是徐静书这棵小树在成长中开出的小花,也是她的一部分。

    “徐静书,你说服我了。”他没有再自称“本官”,而是“我”。

    这种平等的姿态释放出的讯息,是认同、赞赏及期许。

    顾沛远端起茶盏:“此次京中官考,如无意外,你在文官应考者中位列第二。”

    今年来京应考者人数众多,其中甚至不乏年岁虽长,但曾在前朝亡国前或再战时曾有过短暂为官经验的沧海遗珠,竞争之激烈恐怕是大周开国来最强。

    在这样一次官考中位列榜眼,实在是……祖坟冒青烟了!

    徐静书猛地瞪大双眼,眸底浮起惊讶欣喜。

    可还没等她想到该如何表达心中狂喜,顾沛远便抛给她一个真正的难题。

    “眼下有个紧急职缺,若你选择应这职,那就连‘试俸’都免了,”顾沛远清了清嗓子,“只是这官职不大,风险却不小。哦,相比别部同样职等的员吏,这位置在晋升上还算通达,去年曾有连升三等的先例。”

    连升三等,听起来很诱人啊。徐静书强忍挠头的冲动,小心翼翼地问:“请问顾大人,是什么……官职?”

    “御史台都察院,殿前纠察御史。”

    ****

    若说御史台在旁人看来是个“专司找茬”得罪人的地方,那都察院就是整个御史台最最得罪人的地方。

    而这“殿前纠察御史”,又是全都察院最得罪人的官职!

    别看这官职挂个“御史”的官衔,其实只是九等员吏,连手书奏折的资格都没有。任上职责就是在大大小小的朝会开始之前,稽核即将面圣的大小京官们在服饰仪表、言行站立上不合律法规制之处。

    可怕的是,最大的朝会通常也要八等以上官员才有资格上殿!日常小朝会几乎都是五等以上,个个位高权重!

    殿前纠察御史要稽核的对象,连个和他们平级的都找不出来!个个一根手指就能将他们拈成泥!他们却要每日去揪人衣饰对不对,等候面圣时的琐碎闲谈有无不妥!

    这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若遇到脾气暴躁的武官,一言不合怕就要被套个黑布袋打成饼吧?连升三等是“追封”吧?!

    天啊,之所以会出现紧急职缺,闹不好是因为前头卸任的殿前纠察御史“入土为安”了!

    徐静书有些想抖腿。她在心中彻底推翻了先前那个“祖坟冒青烟”的结论。这样的机会,分明是祖坟没选对风水。

    “顾、顾大人怎会觉得……我适合这个职位?”

    “是鸿胪寺九议令段微生向我举荐的你,”顾沛远斜斜睨了她一眼,似在忍笑,“他前些日子上折,力主该替恭远侯沐家的沐霁昀、沐青泽请功,据说就是受你启发。他说,你很适合进御史台。我查了你的官考答卷与堂辩记档,方才又听你一番答言,也觉……还算合适。”

    临场时脑中清晰缜密,应对敏捷,言辞坦诚,辩驳流利;答卷上文辞工整,大处有胸怀,小处顾细谨,对律法也似乎通透熟读。

    除了胆子时大时小之外,几乎就是个注定要进御史台的人。兀自忍笑的顾沛远看她强令自己不要瑟瑟发抖的样子,觉得有趣极了。

    十五六岁的年纪,就该如一块亟待成形的铁,需得有诸多锻造、淬炼的余地,最终才会被雕琢成器。若然时时事事完美、周全、圆滑到无可挑剔,虽是天生良玉,却少了许多可能性。

    “当然,若你不愿,我便依官考排名依次往下再找人谈,你等下月放榜后进光禄府试俸再等更合适的职缺。”

    顾沛远稍作斟酌后,补充道:“因御史台这职缺来得急,一下空出五个位置来,督查院在‘殿前督查’这块儿已经快转不过人手了。若按常规,我这里是可以直接交五个人给御史台,你们没得选。抉择的时间虽短,这机会却是信王世子昨日斡旋各方一整日,为你们争来的。”

    他的这番话让徐静书忘了忐忑惊忧,傻乎乎愣怔半晌后,热烫了眼眶。

    不管是昨日傍晚在泉山,还是今日来时路上,赵澈都没有提过他在这件事中做过什么。

    顾沛远说是为“你们”争取的,徐静书却知道,这抉择的机会,赵澈其实是为她争取的。

    打从最开始,桩桩件件与她息息相关的事,赵澈都在尽力为她预留余地与退路。他说过要让她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便一直默默在为她争取更多可能。

    却从不拿这些同她讨价还价。

    徐静书抬起颤抖的右手,轻轻按住热流涌动的心口:“我应这职。”

    她不等了。

    要早些上路,早些开启征途,早些追上“那个人”的步子。

    早些成为更好的徐静书,才能早些牵住他的手,一起窝进属于她的小房子。

    当然,前提是她在任上必须谨慎言行,绝对不能祸从口出、英年早逝!

    ****

    从光禄府出来时,徐静书几乎是一溜小跑着上了牌坊外那辆等候多时的马车上。

    坐在正中坐榻上的赵澈放下手中书册,抬眼望着那个急到自己撩了车帘蹦上来的小姑娘。

    “是哪个职缺?你应了还是没有?”赵澈噙笑关切。

    如今他毕竟尚未完全掌握信王府实权,自身又无朝职,虽有些事能打听到消息,但内里细节却也不能在事先完全掌握。

    例如今日顾沛远要找人做补缺前的谈话,这事他清楚;但具体补哪个缺就只能闭着眼瞎猜。

    徐静书蹿过来,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展臂圈住他的腰身。

    赵澈周身一凛,僵直到只会瞪眼:“怎、怎么了?与顾大人谈得不顺利?”

    “顺、顺利。”她抖抖索索抬起脸,倏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接连的诡异热情让赵澈不知所措:“吃、吃错萝卜了?”

    “是、是殿前纠察御史,明日去都察院,后天正式上任当值,”她哭丧着脸,颤声道,“为了以、以防万一,我得多亲你几下。”

    若在上任头一天就不幸“壮烈”……

    噫,不管了,有备无患,先多亲两下回个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