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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南柯一梦(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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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到底是没有做下去, 谁都不愿意在下面,就只能干耗着,耗到最后, 两人将这件事情齐齐揭过, 当作从来没有谈过这件事情。

    只不过这件事情要怎么解决嘛, 肚子里面都长了几个心眼的两个人心知肚明,这事得分个高下。

    “你的心魔怎么回事?”尹白露旧事重提。

    沈丹枫则捏了捏鼻子,侧脸垂眸道“本来就没有什么事,不过是强行突破金丹的时候没有察觉你的痕迹,它就窜出来了。”

    “你辟谷期刚刚稳定, 为何那么急于求成?”尹白露耐心问道。

    “我将凤鸢炼制的时候触碰到了那层隔膜, 就去摸了一下,”沈丹枫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 反倒手捏着被角不断揉搓道“然后就突破了,不过就是有点后遗症,老娘说, 巩固修为最起码得巩固个三十年, 算是得不偿失吧。”

    说实在的, 沈丹枫的实力确实进展的太快, 同期的天才修士还在老老实实的冲击辟谷期, 他倒好, 直接一不小心冲上了金丹, 虽说此举会造成根基略微不稳, 但是金丹就是金丹, 再不稳的金丹也比辟谷期要来的厉害,更何况沈丹枫只是需要稳固而无其他的后顾之忧。

    啊,对了,还有那无法祛除的心魔。

    “心魔怎么办?”尹白露就逮着这个问题不放了。

    沈丹枫瞪他“你这人怎么这么拧呢?我这心魔因你而起,自然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不会发作。”

    “那我若离开了呢?”尹白露想起了这家伙之前无意间说过的话,他恐怕还真不会让他这样轻易离开。

    “别说这样的假如,美人,我会生气的,”沈丹枫甩袖在一旁坐下,明显的心情不渝,需要人哄“你离开我的话,打算去哪儿呀?”

    “我当然不会主动离开你,”尹白露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品着,他虽无法修炼,可这种带着灵气的茶水喝起来,还是要比凡品好上前辈万倍“可我只是个孤魂野鬼,若那地府硬要拉我去轮回,可不是只能离开你了。”

    “这你放心,”沈丹枫露出了他张扬肆意的一面来“区区鬼差,我还不放在眼里,他们若敢把你拉走,我就拆了他的阎王庙去。”

    他皮肤白皙又眉目如画,做出这样的姿态来不但不惹人讨厌,反倒让人心热的很。

    这个时候的他,年轻肆意,对于人情冷暖要比后来他们相遇时感知的多,自然感情上也脆弱和不安很多。

    作为年轻人而言,他会因为一些很简单的原因,不顾身前后事的去爱上一个人,炙热的,付出全部身心的倾注自己的感情,这个时候的感情味道最醇,也最容易受到伤害。

    尹白露突然很庆幸他来到了这里,得到他的感情,作为他的答案,他不会再给他带任何的伤害,他说到,就会做到。

    “那你放心,我可能此生都不会离开你了,”尹白露微笑着许下了承诺,他想要看着这个人成仙成神,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去了他的世界,但是未知的危险,能避免的时候就要避免。

    沈丹枫又脸红了,却没有躲避,而是直直的看着他道“我信你。”

    看到这一幕,尹白露深深懊悔着自己不会使用灵气,要是能将眼前的这一幕记录下来,这样子千年万年都不会觉得无聊了,可惜,真可惜。

    说是稳固修为,却也不必三十年都闭关起来闭门造车,因为他也成年了,修为也还勉强能看,耿女士丢给他了一大堆的灵石和法衣,直接将人轰下了山。

    “为娘虽然不知道你这心魔是怎么驱除的,也不知道你那神出鬼没的心上人长什么鬼样,”耿女士看似冷冰冰,实则关切很“但是,出门在外,你只能靠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保住小命比较要紧,因为只有保住小命了,你才能回来跟你爹跟你娘我告状,要是保不住,即使我们日后给你报仇了,你照样什么都没有,懂了没?”

    “懂,”沈丹枫对于这句话的意思理解的相当透彻,不管是撒泼打滚还是见了就溜,只要能活下来,尊严一时都算不得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我当狗,明天你当狗。

    “懂了就快滚蛋,”耿女士对儿子没有丝毫客气的,直接赶人。

    “嘁……”沈丹枫也毫不犹豫的甩袖就往山下走,一直到确定身后的老娘已经走了以后,他一把拉住了尹白露的手道“为什么不让娘知道呢?”

    “说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看到我,感受到我,”尹白露任由他拉着手,只当牵小朋友了,一边还得给他耐心解释,要不然小朋友分分钟炸毛给你看“如果告诉你娘,她却无法感知我的存在,难道不会认为你疯了么?”

    “我觉得我已经疯了,”沈丹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你喝的下水,吃得下饭,还能从别人手里抢了一棵金莲回来,我都快觉得你是我臆想出来的了。”

    他倒是直言不讳,换了谁也都是一样的,毕竟只有你一个人感知,别人都看不见,久而久之,都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在骗自己。

    “我若是你臆想出来的,那你可真够自恋的,”尹白露调侃的笑道“想出来的一个人都是喜欢你的,说,自己臭美的时候不少吧。”

    “我长的好看,还不允许自恋了,”沈丹枫对于这个可没有什么羞耻感,他长的好看,自然喜欢多看看,也喜欢别人的赞美,这可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你说我长的好不好看?”

    “好看,”尹白露实话实说,

    只是比起漂亮的外貌来,他更喜欢的是他的性子,直爽的,毫不做作的,肆意随心的,他从不自我欺骗,以前是,现在也是,恐怕以后都不会有所改变。

    “那你喜欢我什么?”恋爱中的人似乎总喜欢问这样的问题。

    尹白露想了想,答道“我喜欢你的全部。”

    他似乎没有什么值得他讨厌的地方,一切都非常的符合他的心意。

    沈丹枫又脸红了,连带着步伐都有了几分的快速“我也是。”

    语调快的跟抢答,声音轻的跟向蚂蚁说话,偏偏他说的不清楚,尹白露也猜到他说了什么。

    仗剑行走天涯,似乎不仅仅是江湖人士的梦想,还有修真人士们也渴望着除魔卫道,匡扶正义,不过那都是正道的修士们做的,沈丹枫一没有那个爱心,二没有那个闲心。

    出门在外本就危险重重,他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上身,帮助别人自然也要量力而为,免得没帮上,反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比如他们眼前的这一位。

    事情的起因倒也简单,不过是一个修士走过去撞了一个凡人的摊位,那凡人嘀咕了几句被听到了。

    修真界之中,凡人与修士的地位本就不一样,一个只有一百多年的寿命,一个却有可能超脱于天地,长长久久的活着,修士上天入地,不似凡人庸碌一生可能还停留在原地,自然这修真界之中,都认为修士的地位要高于凡人。

    那修士不是什么能容人的性子,还被他心里的蝼蚁说了一嘴,自然心里不乐意,事情有因有果,自然人家找人家的麻烦,却也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前来的修士穿着锦绣的云衫,倒显得极其贵气,一群人看起来倒像是一副面孔一样围着那修士“不知这位小兄弟到底是怎么冒犯足下了,我云海门下,还请您原谅则个。”

    “云海门……怎么?区区一个凡人得罪我天星门,嘴里骂骂咧咧,只是一句道歉就能了的么?”那修士也不甘示弱。

    若是散修,看在云海门的面子上还会该忍就忍了,偏偏那修士穿的朴素,天星门与云海门的实力却是不相上下的。

    “有好戏看了,走,我们上那边的茶楼去,”沈丹枫跟身边的人传音入密,直接带着人上了茶楼,入了雅间,要了小吃和茶水,倒是真有几分看戏的怡然自得。

    “规则如此,那凡人也是太管不住嘴,殊不知,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尹白露淡淡评价道。

    “说的在理,”沈丹枫赞同道“没有那个实力却试图挑衅规则,今日是那个名门的修士,若是换了我,哪怕你说到脸上来都不怕,那样在背后嘀嘀咕咕的,我一定拔了他的舌头。”

    “可这事两个人都有原因,”尹白露笑道,不像是谈话,倒像是问答。

    “这里可不是你们哪里?”……奇怪,什么叫你们那里,他自出生起从未离开这里才对,沈丹枫定下了心神道“强者为尊,魔道之中一言不合就能杀人于千里之外,本是能够息事宁人的小事,偏要以螳臂当车,出一次头,不是给自己惹麻烦么?”

    “那若是那人惹了你呢?”尹白露仿佛没有听到他第一句话一样,接着问道。

    “若我实力低微,自然躲闪不及,即便是他错,暂时认作我错又何妨,待我一日走在他前面,必也叫他尝尝这滋味,不过这等小事,若是时时挂在心上,也太小心眼了,”沈丹枫托着腮道。

    众生百事,他这性子不会吃亏,却也不会太多的烦恼,如此,甚好。

    两人用过了茶点,也不去掺和,顺着大路就走了,也懒得去看那事情的结果如何。

    “那云海门跟你有什么关系么?”尹白露察觉了一丝端倪。

    “没什么,那是老娘的门派,她自己的恩怨自己解决,我懒得管。”

    “好,不管就不管。”

    任凭他云淡云舒,都不关他们的事情。

    沈丹枫不是个待的住的性子,一出魔宫,看了世间的繁华,修炼是一方面,游玩也是一方面。

    他好享乐却不懈怠,尹白露却是随遇而安,两人游走四方倒也轻松惬意。

    他们曾偷偷躲在一旁抢夺过秘境之中的宝物,也曾被人追在屁股后面千里逃亡,自然也有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凡事都有人陪着,倒也轻松自在。

    尹白露以为他或许只是在这里待上个几十年,却没有想到千年时光匆匆而过,回想以往,竟像是南柯一梦。

    他们只有中间回过一次魔宫,看他们的父母度过雷劫,飞升成仙,之后虽有宵小来挑衅,可凰夜老祖杀伐果断,杀退一些人,又杀上门去,屠戮一净,倒是闯下了赫赫凶名。

    只是后来的事情,就有些偏离原来的轨道了,尹白露曾在一家门外听到过孩子的哭声,那母亲教训道“若你不听话,出门去就叫那凰夜老祖给吃了去。”

    便知道,那些名门还真是什么屎盆子都敢往人的身上扣。

    沈丹枫倒不在意,哈哈一笑与他相携离去。

    又是百余年过。

    “我就要突破渡劫期了,”越是到后来的沈丹枫就越是像他从前见过的他,肆意张扬,从不畏惧,俯瞰众生“若我突破了,不管你心服不服,我都要你。”

    尹白露笑了“若你真突破了,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去吧。”

    沈丹枫知道他说话算话,安心的关闭了魔宫,沉心进入了修炼之中。

    灵气翻涌,竟是一瞬间将方圆万里的灵气抽了个干净,头顶云层隆重,比之尹白露曾经看到的云层要大上不知道多少倍,也危险上不知道多少倍。

    可是这些,都不会给他造成什么威胁,那身影如同游龙戏凤,一身的火气环绕,宛如翱翔于九天的凤,对那雷劫,都能长鸣一声,响彻天地。

    雷劫破碎,没有对他造成丝毫的威胁,他劈散最后一道雷光时看向了一直等待在不远处的尹白露,面露笑容,朝着人飞了过去,然而修为隔膜一破,无数的记忆涌入脑海之中,竟叫他险些从半空之中跌落。

    他脸上可见的露出了狰狞扭曲的笑意“尹白露,你很好……”

    眼前的场景如同琉璃一般破碎,尹白露最后目光所及,是那远隔另一个世界的人熟悉的眼神。

    忘川彼岸的花有些谢了,等到最后一朵花谢掉的时候,这里将长出第一片新叶,曼珠沙华花开不见叶,叶落花才开,生生世世,永不相见。

    而在这将谢的花丛中,一人的生魂静静的躺着,竟有几分的溃散之感,而另外一人,则睁开了眼睛。

    “崽儿,你终于醒了,”沈兔兔扑了过去,在他的面前小心的停住,扶他坐了起来道“怎么样,你感觉怎么样?”

    灵气凝聚,更加奔腾雀跃,神魂凝实,更胜破败之初,沈丹枫的感觉没有比现在更好的了,只是那个梦,他没有比现在记得更清楚的了。

    “尹白露,”他低喃着,将手放在了他的脖颈之上,却久久没有掐下去。

    若是换作这个梦境之前,他一定下得去手,不管之后他会怎样的肝肠寸断,可是千年的相伴,不是假的,即使只是他的一场梦,尹白露却的的确确在那里度过了千年。

    “送他回去,”沈丹枫收回了手站了起来,不再看他,而是对一旁的沈兔兔说道。

    沈兔兔也了悟他为何不愿意碰他了,也更明白为什么那个男人在入了崽儿的梦境的时候让他帮他送回去。

    他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却也知道感情的事情,还真容不上他插手,至少现在,崽儿不想要这个人的性命。

    一朝生魂归位,人却未醒,而是直愣愣的躺下了。

    “生魂离体,总会消耗些生机,”慧空合掌说道“回去要好好休息,好好进补才行。”

    “知道了,”沈丹枫目前真的不想多说话,甩袖就要离开。

    慧真连忙拦下他们,略有不安的问道“贫僧可否询问一下,慧真他还好么?”

    沈丹枫冷着脸不答,沈兔兔只能替他开口道“慧真身化佛陀,渡魂入地府,是生是死,暂且不知。”

    “原来如此,多谢,”慧空看沈丹枫脸色不渝,也不多加阻拦,让他们离开了。

    皇宫之中,沈苗苗跟沈桃桃刚完成了几件任务,得了不少赏金的同时,也将凰夜老祖的名声弘扬的更大了,这赶巧的就看到了沈丹枫他们回来,两人上前问好,却被无视而过。

    沈兔兔朝他们使眼色,传神识“你师父心情不好,赶紧躲起来。”

    哦哦,两人得了准信,立马躲的远远的,沈兔兔都说了师父心情不好,大概是真不好了,他们两个上去就是炮灰,还是快点躲远的好。

    “要不,我们出去再接个任务?”沈苗苗出主意道。

    沈桃桃心有余悸,刚才师父身上散发的气势,让她几乎没有忍住要化出原型来了“还是别了吧,万一师父找人找不到,咱俩还是安静待着吧。”

    “哦,说的有道理,”沈苗苗连忙回房开始闭关了。

    回到房中,沈兔兔将人放在了床上,手里空空的,一时竟觉得手足无措起来,他以前也见过沈丹枫生气,可是没有见过他这么生气过,就好像浑身上下都隐忍着愤怒,随时要择人而噬一般。

    “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沈丹枫在一旁的沙发上冷着脸坐了下来,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床上躺着的男人瞧,倒是把沈兔兔看的心慌。

    死道友不死贫道,尹白露你自己惹的锅自己背,老子就不帮你了,沈兔兔连忙假装空气偷溜走了,还轻巧的带上了房门。

    房间内一时安静,摆设还是熟悉的摆设,甚至因为个人习惯的问题,这个卧室竟跟他们在修真界的屋子有着异曲同工的妙处。

    真是让人无比的生气,沈丹枫将那最喜欢的那套茶具扫落在了地上,碎裂的声音响起,却仍然无法平息他的愤怒。

    若没有他,他早就入了那仙界,自在逍遥去了,若没有他,他自然得亲人团聚,可偏偏有了他,他就只能沦落到了这里,转世重修。

    转世重修的压力有多大,沈丹枫心里安慰自己不在意,又哪里能真的不在意,他苦修千年,旁人看着自在逍遥,他自己却几度在危险边缘掠过,结果因为他而功亏一篑。

    可是那梦里的千年,幼时的陪伴是真的,万蛇窟的守护也是真的,千年的相随也做不得假,就好像他的前生,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一直陪着他一样。

    对一个人又爱又恨,爱到极致又恨到极致,沈丹枫从前不明白,如今却明白了,恨到浑身发抖,无法原谅他,却又记得他们的山盟海誓,想要亲近他。

    实木的桌面被掰断了一角,然而火气无法散发,就是无法散发出来。

    恨不得,爱不得,那就不如远离他,任他自生自灭,深陷轮回,一切都不关他的事情了。

    沈丹枫从芥子中取出了剩下的菩提青莲丹,又将从前他送给他的东西尽数堆在了床头,这才得以坐回原来的地方,等着那个人的醒来。

    大梦一场,世间已千年,尹白露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几分的不真实,可是熟悉的穹顶告诉他,这里是他的家,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熟悉的疼痛回来,更是告诉着他,这里的一切不再是梦境了,额头上微微渗出了汗珠,千年的舒适让这一刻的疼痛变得更加的难以忍受。

    “小枫,”尹白露看到那坐在近处的人影道“你在等我醒来么?”

    仿佛没有察觉到他满头的汗水,沈丹枫带着几分的快意,压制着那不断上涌的担心,直接打开了光脑坐在了床畔,目光森冷道“没错,我在等你醒来,有事找你?”

    尹白露明显的察觉到他态度的变化,虽然不明白原因,还是温柔的问道“什么事?”

    “离婚!”梦中轮回一遍,誓言已经消散,再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反噬。

    尹白露一滞“为什么?”

    “因为我看到你,就想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