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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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刚开春的天气, 风吹着还有些冷, 已经有娇俏的小丫鬟穿上了新的春衣,被春风一吹,便哆哆嗦嗦地往屋廊下躲。院子里的茶花开了几丛,风裹着淡香, 吹到雕花的木窗前,却被紧闭的门窗隔在了外面。

    室内, 香炉子吐着缕缕似有似无的轻烟, 袅袅散到屋子各处,门窗紧闭着, 整间屋子都是淡淡的香味。

    宁暖醒来的时候, 香薰的味道蹿入鼻间, 立时让她微微蹙起了眉头。

    “香桃。”

    宁暖从榻上坐了起来,睡着前手中拿着的书随着她的动作落到了地上。宁暖弯腰将书捡了起来, 随手放到一旁的小桌上。

    外间候着的香桃听见声响, 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小姐, 您醒啦。”香桃撩开了门帘, 外面尤带着几分冷意的空气也钻了进来,冲淡了屋子里的薰香味。“小姐, 您这一睡睡了好几个时辰, 连午膳都错过了,要不要奴婢去小厨房给您做些吃食过来?”

    “给我端几盘糕点过来吧。”

    “奴婢这就去端。”

    “等等。”宁暖又叫住了她:“屋子里的香薰是不是换了?”

    说到这个, 香桃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怒意:“今儿一早, 奴婢看香饼用完了, 便想去库房领一些,谁知二小姐身边的丫鬟先去了一步,将小姐常用的香都领走了,剩下最好的就只有这种了。”

    宁暖微微蹙眉。

    “奴婢气不过,就想着去找大夫人,想要大夫人帮忙出头,可是大夫人说……说让小姐要着二小姐一些,让奴婢带着这盒香饼回来了。”香桃有些不高兴的说:“依奴婢看,二小姐分明是故意的,大夫人也真是的,明明小姐您才是她的女儿,为什么大夫人总是站在二小姐和三小姐那边呢。”

    宁暖淡淡地嗯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你将这香饼拿走吧,以后不用放到我房里来了。”

    “那小姐您呢?”香桃急忙问道:“二小姐将您常用的香都拿走了,如今库房里可没有什么好的了。”

    “那就不用了。”

    香桃更急,还想要说点什么,却被宁暖挥手打断。

    “我肚子饿得慌,快给我端些吃的过来。”

    香桃跺了跺脚,到底还是怕饿着她,连忙去给她端吃的。还未走出去,她又急忙折回来,将那只莲花纹银熏炉抱了出去。门一开一合,屋内的香味也被吹淡了不少。

    宁暖又躺回了软塌上。

    她转头看了一眼放在小桌上的书,记得才刚看了一半,一时却提不起兴致继续看下去。

    过了没多久,香桃就端着几盘糕点回来了。

    “奴婢已经让小厨房在做了,小姐,您吃吃糕点填填肚子。”出去又回来,香桃又高兴起来:“奴婢方才出去的时候,听说布庄的娘子来了,小姐您吃好了,就去挑一挑,如今刚开春,还能做好几件新衣裳呢。”

    宁暖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果然,没过多久,便有人将布匹送来,当然,也是二小姐三小姐挑剩下的。好看的布都被那两人挑走,经过了不知道多少人手,再挑挑拣拣,送到宁暖院中时,只剩下了老气横秋的料子,连老妇人都嫌素淡。

    这才高兴没多久,香桃又气呼呼地鼓起了腮帮子。

    她低头翻拣着那些布料,小声嘟囔着什么,声音不大,却是没有像平常那样发作。

    无他,这状况已经是宁府中的常态。

    老太太生了三个儿子,偏偏只对老二老三宠爱有加,大儿子是出了名的孝子,可惜这孝是愚孝,耳根子也软,老太太和两个弟弟哄一哄,便乐得找不着北,什么好东西都送了出去。

    自大房从正院搬出来以后,日子每况愈下,但凡有什么东西,也都是二房三房挑过了才送到大房来,其他两位姑娘也处处看宁暖不顺眼,专爱从她手中抢东西,眼看着日子过得越来越差,偏偏宁父还是乐呵呵的,只说要兄弟和睦,即使宁暖提出来意见,还被反过来劝她身为长姐要多让着妹妹一些,说到深处,还以自己为例子,让宁暖多和他学学。

    换做其他人,看着一家人被排挤到偏院里,早就已经大发脾气,偏偏宁母也是个绵软的性子,而二房三房的人惯会在老太太面前装好人,背地里也不知道嘲笑自己这好脾气的妯娌多少次,连管家权都被她们揽了过去。她一向没主意,丈夫说什么便听什么,宁父说要多让让,多忍忍,她也就一直忍着。

    忍着,让着,便到了如今这步田地,连个普普通通的香饼都要任人抢去,新的布料在其他人手中转了一圈,挑剩下的才会送到她手上来。

    宁暖的糕点还没吃完,门外风风火火闯进来一人,裹着开春的冷意,一阵风似地冲到了她面前来。

    “阿暖,你快来看。”

    宁朗将手中提着的鸟笼子放到了她的面前,笼子里八哥的爪子紧紧地抓着站杠,圆滚滚的眼睛不安地转动着,警惕地看着周围。

    “我在街上看到了这只鸟,它可聪明了,还会学人说话,我教一句,它立马就学会了。”宁朗拿木棍子伸进鸟笼里戳了戳它:“来,小八,跟着我学叫阿暖,阿暖她是我妹妹,你认好了,以后她也是你的主人。”

    笼子里的八哥扑腾着翅膀跳了跳,避开了那根小木棍,它仰头盯着宁暖看了半晌,尖喙一张:“阿暖——阿暖——”当真聪明的很。

    宁朗更加得意:“怎么样,这可是我花十两银子买来的,值吧?”

    “十两?”宁暖蹙眉:“这才刚月初,你就已经将月例花光了?”

    宁朗面色一僵。

    他连忙转移话题,指着那几匹新送来的布,道:“阿暖,你年纪还小,怎的用这般老气的布?我看你平时就喜欢整天呆在屋子里,这待得久了,怎么连穿得都和老太太一样了。”

    香桃插嘴:“这是其他小姐那挑剩下了送来的。”

    宁朗浑不在意地道:“那改明儿个我去布庄给你挑一挑,保准买最新最好看的布回来给你做衣裳。”

    八哥张口应和:“阿暖——阿暖——”

    宁暖又说:“你口袋里还有银子不成?”

    宁朗:“……”

    “我在街上见着了这只八哥,瞧着实在有趣,心里又喜欢的紧,想着你在家中无聊,于是就……就……”宁朗顿了顿,忽地想起了什么,又急忙从怀中掏出了一盒胭脂,“阿暖,你瞧,哥哥还给你带了什么来?”

    他讨好着将那盒胭脂递到了宁暖的面前。宁暖垂眸看了一眼,就见盒子上雕了簪花小楷的店名,正是京中最出名的胭脂铺。

    她再抬眼,瞧着兄长脸上可怜兮兮的讨好模样,却是没有心软,继续问道:“你今日没有去学堂?”

    “这、这……夫子今日有事,所以不上课。”宁朗眼神游移,很是心虚。

    宁暖抬手将那盒胭脂接了过来,他却是心中发毛,生怕妹妹再说什么,连忙扯了个借口跑了。

    不用说,肯定又是逃课了。

    宁父虽然后宅的事情拎不清,可学问却是出色的,如今的官职也是家中最高的。宁朗是大房长子,他对儿子的学问也十分上心,可偏偏宁朗不争气,整日游手好闲,斗鸡走狗,功课是全学堂垫底,逮着机会就想着逃课,对家中事务也不上心,对玩乐一事倒是精通的很。

    大房的处境,宁朗也是知道的,可他毫不在意,也一向对弟弟妹妹们好的很,听宁父说要多忍忍,多让让,他也自持是长兄,不爱和弟弟妹妹争抢,只要口袋里不缺银子花,也不觉得有什么。月例花完了,宁母心疼儿子,自然会从自己的私房掏出银子来补贴他。宁朗不理家务,不管后宅,整日与那些朋友们在外面玩乐,是家中最悠闲的人。

    宁暖捏着那盒胭脂,深深叹了一口气。

    “香桃,帮我把这盒胭脂放到梳妆台上去。”宁暖说:“然后抱上这些布,随我到老太太那去。”

    香桃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她:“小姐,您这是……”

    宁暖慢条斯理地将手擦干净:“这才消停了几日,当真以为大房好欺负的很,娘说要忍让,我可是不依的。”

    香桃大喜,连忙去将那几匹布抱了出来。

    两人还未踏出屋子,又听到外面传来小丫鬟惊慌失措的叫声。

    “夫人!夫人您慢些!”

    紧接着,宁母急切地声音又传了过来:“阿暖?阿暖在哪里?”

    宁暖心中一惊,连忙走了出去。

    院子里,宁母被小丫鬟扶着,神色凄惶,眼带泪意,看见宁暖出来,她先是一怔,一眼仿佛穿过了数年,继而眼中迸出无限喜意,张开怀抱,竟是直接将宁暖紧紧抱在了怀中。

    宁暖懵了。

    她下意识地回抱住了宁母,眼睛朝着宁母身边的小丫鬟看了过去。

    丫鬟低声道:“大夫人午膳后睡了一觉,一觉醒来以后,也不知怎么的,泪流不止,奴婢劝了许久也不管用,后来她想到了小姐,便急忙过来寻小姐了。”

    这边,宁母还抱着她泣不成声:“阿暖,娘的好阿暖,娘对不起你,是娘对不起你……”

    还没到下一个月,他心中又是期盼,又是焦急,愁得连头发都掉了不少。

    这月底还没到,二弟宁彦文便带着满脸喜意找上门来。

    “大哥,晴儿已经定了亲,是周家的公子。”宁彦文欣喜地说:“就是礼部侍郎周大人家的公子。”

    宁彦亭早就听说过,也很是为宁晴高兴,见二弟这般欣喜,自是真心实意地对他道了一番喜。

    宁彦文似乎真的是十分激动,拉着他喋喋不休地说了许久,才总算是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只见他面色转喜为忧,忽然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晴儿从小就争气,如今更是嫁给了周大人家的公子,只是晴儿这么好,我这个爹却是让她丢人了。”

    宁彦亭不禁好奇:“二弟,你这话怎么说?”

    “大哥,你也知道,我向来没有大哥你厉害,如今你是我们宁家最有出息的人,弟弟如何努力也赶不上。大哥你这么厉害,平日里,我对大哥十分尊敬,可如今到了晴儿要出嫁的时候,如今我再看大哥,心中却是羡慕的不行。”宁彦文说着,用羡慕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又急忙移开目光,一副不敢让他察觉自己心情的模样。

    宁彦亭的好奇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他连忙道:“二弟,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自小就优秀,娘从小就跟我夸你,大哥哪里比得上你,不信你去问问娘,咱们三兄弟之中,是不是你最厉害?”

    宁彦文叹气:“大哥说笑了,若是我真的那么厉害,怎么会连晴儿的嫁妆都拿不出来。”

    他说完,又一惊,好似不小心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连忙又改口道:“大哥,你别放在心上,我方才只是口快,一时说错了话。”

    宁彦亭更加纳闷,他皱起眉头,道:“二弟,你也别瞒着我,什么叫做连晴儿的嫁妆也拿不出来?咱们宁家还会缺了晴儿的嫁妆不成?”

    管家的既不是他,也不是宁母,因此宁彦亭也不清楚宁家的事务,可他也知道,宁家家大业大,表面也是风光,无论如何也不会到子女嫁妆都拿不出来的地步。

    却见宁彦文又叹了一口气,道:“晴儿的嫁妆,家中自然能拿的出来,只是晴儿嫁的是周侍郎家的公子,若是嫁妆太少,恐怕会让周家看不起。唉,这事本不该让我来操心,实在是让大哥见笑了,只是晴儿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心中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情,自从晴儿定亲以后,既是为她高兴,又在想,若是我能再厉害一些,像大哥这么厉害,晴儿也不用受我这个没用的爹连累了。”

    “娘一向喜欢晴儿,自然不会亏待了她。”宁彦亭安抚道:“晴儿嫁了一户好人家,娘高兴,自然也会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你也不用操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