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门被推开的时候,明鹬正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喝酒。

    他是个肤色微黑、身形瘦削的男人,长脸、高颧骨、五官棱角分明、下颌蓄着一圈浅浅的胡须,看得出是精心地打理,一双淡漠的眼睛没有任何笑意。

    如果仔细观察,你会发现他的目光阅尽沧桑,眼睛是他身体最古老的部分。

    明鹬的一天通常从中午十二点开始,他是鹆门酒吧的老板,手下有三十多个员工。酒吧座落在一个荒凉的山麓,前不巴村后不着店,附近只有一个加油站。

    这个平地兀起的双层灰色建筑物据说是名师设计,外表不起眼,远远看去像个废弃的工厂。但里面装修豪华、充满了艺术品味。地下室是舞厅、一楼酒吧、二楼餐厅、西侧设有包房和套间,明鹬自己也住在里面。

    据说他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副颜真卿的真迹,还不是台北故宫博物院里的那一件。到这里玩的人没几个懂书法,都说那是高仿真赝品,明鹬也就笑笑,懒得争辩。但大家都知道如果哪一天你被请到明鹬的办公室喝酒,并“看一样东西”——就意味着他要么喜欢你,要么需要认识你。

    推门而入的是一位长发女子,十七八岁,个子不高,长腿细腰,有一双雾蒙蒙的大眼睛。女子挑了一个靠近吧台的座位,要了一杯鸡尾酒,独自地喝了起来。

    晚上十点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夜生活刚刚开始。昏暗的灯光下座无虚席,三位调酒师忙得不亦乐乎,一些人找不到座位,只好拎着酒杯站在墙角说话。

    明鹬几乎每天都在酒吧,可谓阅人无数。他的座位离大门虽远,却是正对着大门。每天坐在沙发上看着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是他工作的最大乐趣。

    这女孩一进门,冲着帮她拉门的保安笑了一下,立即引起了明鹬的注意。

    他从没见过如此脱俗的笑容:纯真、友善、温柔、亲切、仿佛此生从未遭遇欺骗。她一笑,整个人就像点了灯一样亮起来,立即成了这间房子的中心。

    这样的女子怎能轻易错过?于是明鹬端着酒杯坐到了她的面前:“嗨,我是明鹬。”

    “花青旗。”声音很好听,仙乐。

    “柳灯的花家?”

    “对。”

    明鹬“WOW”了一声,花家是柳灯部落中最有权势的家族,男丁兴旺、人口众多,头人花霖是柳灯族的族长。印象中花家的人大部分都在南岳,明鹬认识不少,但花青旗这三个字,还是第一次听见。说明她修行的年限多半比自己要长。

    “从北边来的?”他问。

    “是。”花青旗轻轻地抿了一口酒,“想去南边访友,能给个香印吗?”

    北人南下,男性会查得比较严,因为携带武器、因为暴力倾向、因为非法传教……女性则比较宽松,她们很多是过来相亲的,也有过来美容、购物、走亲戚的,毕竟南方商业发达,而且几百年前,南岳北关本是一家。

    “去多久?”

    “半年。”

    “住哪?”

    “凤林街89号,C城。”

    她回答得很快,不加思索。

    “有些东西不能携带,知道?”

    “知道。”她两手一摊,明鹬发现她两袖空空,连个随身包都没有。他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印章:“伸出你的右手。”

    印章在她的手背上按了一下,没有任何标迹,只留下一种独特的香味。这香味能在体内停留一百八十天,过期就开始发臭,而且会越来越臭,怎么洗也洗不掉,必须到明鹬这里清除。

    “放心,到期之前我一定回来。”她看着他,甜甜地笑了笑。

    “我喜欢守规矩的人。”明鹬站起来,“今晚的酒,算我请客。”

    “谢谢。”她举起酒杯扬了扬。

    明鹬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不料第二天他又看见了花青旗,独自在老位置喝酒。

    这一次他没过去打招呼。

    第三天她又来了,接下来的一周,她每天都是十点到,一直坐到凌晨四点打烊,独自喝酒,从不主动找人搭话,如果有人找她聊天,她也友好地奉陪。

    明鹬的猜想是……她在等人。

    第十一天是个雨夜,又冷又寒,客少得可怜,凌晨一点,酒吧里只剩下了五个人,其中的两位正在付账,准备回家。

    花青旗仍在喝酒,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看样子要像往日那样一直挨到打烊才走。

    正在这时,门忽然开了,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一面收伞一面走进来。明鹬放下酒杯,快步迎上去,接过滴着水的伞,放到一边,垂首:“祭司大人。”

    “明鹬,好久不见,”贺兰觿握了握他的手,“你还好吗?”

    “老样子。”

    贺兰觿找了个位子坐下来,明鹬道:“您想喝点什么?”

    “一杯冰水,谢谢。”

    明鹬走到吧台的柜子里取出贺兰觿专用的青花瓷杯,添了两个冰块,正要倒水,一抬头,发现贺兰觿站了起来,向花青旗的桌子走去。

    两人隔着桌子默默地凝视了片刻,似乎在等对方主动说话。

    明鹬将端在手上的水杯放了回去,认为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为妙。

    过了一会儿,贺兰觿终于道:“青旗?”

    花青旗笑了,双眸中泪光闪动:“我以为……祭司大人已经不认得我了。”

    贺兰觿满脸的迷惑,喃喃地道:“怎么会……”

    “你一定以为我死了吧?”

    他摇了摇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的,他以为她死了:“这八百年你去哪儿了?”

    “沉燃。”

    “哦。”他脸上的神色凝重了,表情越发关切,“是先帝?”

    “嗯。”

    “沉燃我去过几次,你关在哪儿?没发现你啊。”

    “那里关了太多的人,你不会想到我在里面。”

    说话的时候,她一直凝视着他的眼睛,几乎一眨不眨,生怕一闭眼,面前的人就会消失似的。

    “说说你吧,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她淡淡地笑道。

    他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她伸手过去,摸了摸他的头,轻叹一声,嗓音出奇地温柔:“哎,头发都这么短了。”

    蓦地,他抓住了她的手,将它缓缓挪开:“花青旗,需要我说多少遍?——你不是沈慧颜。”

    但她的一颦一笑,真的很像,像极了,以至于他呆呆地看着她,无法移开自己的目光。

    此时此刻,明鹬捧着水杯及时地出现了:“大人,我办公室里有件贵重的收藏,您肯定感兴趣,想看看吗?”

    贺兰觿点点头。

    “在楼上,请跟我来。”

    两人从侧门上楼梯。颜真卿的字贺兰觿已经看过几十遍了,但在鹆门酒吧看见花青旗还是让他一阵心烦。

    “花青旗来这干嘛?”他问。

    “求香印,说是去南方访友。”

    “扯。”

    “需要我撤销吗?”

    “算了。由她去罢。”

    “人家可是等了您好久呢。”

    贺兰觿脸色一寒,明鹬知道玩笑开大了,赶紧低头不吭声了。

    直到这时明鹬才想起古老的花家曾有一个支脉,里面的女子天生有极高的模仿能力,以演戏为生。后来被青桑收纳□□,专供贵族“疗伤”之用。比如哪家新近丧妻,粒米不进、痛不欲生。青桑就会派出花家的女子扮演死去的妻子以供安慰。

    在这些女子中,有一位最为优秀,可谓传神写照、以假乱真、到达无我之境,她就是花青旗。

    有人把一生献给爱情;有人把一生献给子女;花青旗把一生献给了演艺事业,曾帮过无数伤心人度过难关。

    称她为“人民的功勋演员”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