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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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平波道:“你没给饿过, 自然不理解。”

    雪雁好奇的道:“婶婶家不是读书人么?”

    管平波望着天空道:“读书人值什么钱?若是秀才,还可与人做保山赚点银子。我爹那样的,在大户人家做个蒙学先生, 也无人尊师重道,不过是半个长工罢了。论起来我倒有法子赚点小钱, 又有什么用?你可不知道, 我还会打络子呢,集市上换几个铜板买素馒头吃, 还没咬两口,就被人抢了。”

    “谁抢?”

    管平波木着脸道:“堂哥。”

    “嗳?”

    管平波轻笑:“族人啊, 都是些恃强凌弱的王八蛋。我懂老倌为何想儿子,就怀望一根独苗, 在我们乡下,不定被人怎么作践了去。”

    雪雁摇头道:“我们做下人的, 也不太平。可既是堂哥, 怎还带头来欺负你?”

    管平波道:“因为他家也没多少吃的。要不怎么说‘仓廪足而知礼节’呢?不是穷人不想守着规矩, 而是肚子会告诉你,什么是规矩。乡间拳头就是规矩, 男丁就是规矩。小时候他个子高大,打的过我, 抢我馒头。待我大了, 比他厉害, 就能保本了。”

    雪雁噗嗤笑道:“婶婶没去抢他的?”

    管平波平静的道:“怎么抢?我若有兄弟, 族人自不会理论。可我就一个独生女儿,族人偏帮他们,我还能一个人打过全族么?保本就不错了。乡下人,又没个划算,又不计长远。也不想着我这般能打,稍微公道点儿,与大户刘家争水的时候,我也能帮把手。可他们那样待我,我又怎会拿自己命去挣?挣赢了是应当的,挣输了是活该,故我才懒的管他们去死。你没到过乡下,不知道人心有多坏。细说起来,有些大族还是不错的,越是什么都没有的,越是目光短浅为人刻薄。”

    雪雁笑道:“怪不得打起架来,你一点都不怕。”

    管平波嗤笑道:“今日这阵仗算什么?就妈妈拿了根棍子,余下的人武器都没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对了,后来抓了的人,该怎么处置?”

    雪雁道:“杀了吧。”

    管平波哦了一声:“看来我原先没傻乎乎的去帮族人打架是对的,打行的命不值钱呀。”

    雪雁道:“婶婶见过厉害的打行武师傅么?”

    “没见过,怎么了?”

    “他们很贵的。”

    管平波笑道:“张和泰兄弟就挺不错,一招一式皆有法度,应该是正经跟过师父的。”

    雪雁点头:“嗲嗲身边的好几个,都是极厉害的。家里还有告老的武师傅,婶婶可以会一会。”

    管平波摇头道:“没兴趣,女人的力道天生不如男人,我练到死,与他们比也未必占便宜。”就好似她前世一样,从小练的童子功,还不是一样被男同事完爆了。所以她最出彩的是枪法,那玩意的性别差距可以缩到无限小。

    管平波看了雪雁一眼,这是肖金桃的人,许多话不能对她说,但有些话不妨靠她传上一传。便道:“单打独斗,若遇上高手,我是不成的。但给我一队人练上三五个月,包管十个女的,能打十个男的。”

    雪雁奇道:“怎么说来?”

    管平波从船上翻起,挑眉道:“没别的,婶婶懂兵法。我们中原人,论力量,从来就不如西域,怎么汉朝能逐匈奴于漠北呢?”

    雪雁却是歪了楼,睁大眼睛道:“婶婶你可不知道,姜戎人个个牛高马大,民间传说他们能吃人,我往日问过阿爷他们,他们说吃人是假,但力气大是真。且长的古怪,头发有黄的有棕的,眼睛还有蓝色的呢!”

    管平波正要细问,雪雁话题直接一拐:“不过她们的姑娘长的好看,我听下江南的人说,江南有些青楼专开胡姬的场子,生意极好。说来洪同知就有个妾是胡姬,被人瞧见过,说眼睛像天那般蓝,漂亮的了不得。”说着又压低声音道,“听说他们那一家子,最爱胡姬,各个兄弟家里都有的。可惜他们生了孩儿,眼睛就不似母亲的蓝的,要么是灰色,要么索性变成黑色。我是真想见识见识,人蓝眼睛到底是什么模样。”

    管平波半点兴趣都没有,她上辈子见多了,反而问道:“姜戎有犯边么?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说有姜戎,他们是个什么景况?”

    雪雁摇头道:“我也不知。都是听他们外头人传的,我知道的都告诉婶婶了。还有一句,就是姜戎的汉子也好看。”

    管平波大笑:“行,将来我做媒,许你个姜戎的汉子。”

    雪雁笑道:“我们又不住西边,上哪跑出姜戎人来。好看不好看,各有各的说法。就譬如我之前说的胡姬,也有说好看的,也有说难看的。倒是杂胡,就是胡人同我们中原人生的孩子,倒多半说好看。”

    管平波道:“胡人当然有好看的也有难看的,就同我们一样,”说着捏了雪雁一把,笑道,“似我们雪雁的,就叫好看。”

    雪雁啐了一句道:“呸,半点不正经,说话就动手。”

    管平波调戏道:“不动手,难道动嘴?你更说我不正经了。”

    雪雁道:“你这话有本事同老倌说去。”

    管平波笑道:“我才不去说,同他说这个,他晚间就要到我屋里睡觉了。”

    雪雁疑惑道:“你当真不想同叔叔睡觉?”

    管平波自然不能说心里话,只道:“我听说痛的很,血流成河,我又不傻,明知道要遭殃,干嘛还往火坑里跳。”

    雪雁一脸崩溃的看着管平波,你这种想法才是真傻,真的!不免语重心长的道:“好婶婶,你听我一句劝,夫妻一起睡觉,乃人之大伦。也没有血流成河那样可怕,还有不出血的呢。头几回是有点痛,但不会有你打架那般痛。你信我。”

    管平波奇道:“你怎地知道?”

    雪雁亦奇道:“我这么大了,知道不是常理么?”

    管平波问:“不是,我问你,你怎么知道头几回没有打架那般痛。”

    雪雁道:“我们家三个叔叔,又不是外头的蛮汉,心急火燎的,当然没那么痛。”

    啥!?管平波消化掉雪雁说的内容,三观都裂了。她以为她大刘家坳已婚妇女男女关系混乱已经够离谱的,合着大户人家有过之而无不及。雪雁同学您老不会把窦家祖孙三代睡了个遍吧?

    雪雁浑然不觉管平波的神经受到了惨无人道的冲击,径自点评:“若论温柔和气,还是三叔!”

    管平波:“……”你妹啊!真睡了啊!?

    雪雁才发现管平波脸色僵硬,后知后觉的笑道:“婶婶休怕,你是正紧抬进来的妾,同我们不一样。我们不过是草芥罢了。”

    管平波干涩的问:“生了孩子算哪个的?”

    雪雁想了想,才道:“胡乱猜吧,横竖是一个姓的,谁嫌儿子多。何况生不生的下来是两说呢。不过我如今跟了你,不是外院的丫头,大伯跟三叔大抵不好意思来寻我了。”

    管平波彻底反应过来,这些丫头,仅仅是玩物。就好似一个蹴鞠,哥哥玩了,弟弟自然也能玩。蹴鞠踢来踢去,根本就不涉及人伦。这就是古代女人的命运,管平波苦笑:“那你觉得跟着我好么?”

    “还行吧,窦家不是小气人家。只要婶婶别醋我,我跟着婶婶伺候叔叔也行,待我大些,婶婶替我寻个人家嫁了也行。”雪雁笑道,“婶婶你同我好,我才同你说实话,你八字真个不错啦。窦家最是大方,待众人都好。你要换个人家做妾,不定遭多大罪呢。朝打暮骂的不稀奇,打死的都有。说是律法不许伤人命,真有事了谁管?便是有娘家的要告,不过打发几两银子。论起来,今日来的打行,当场打死的不算,这等抓到了的都要送官。可咱们家从来自行杀了,这巴州城里来来回回的官员百姓,谁又说个不字?众人还夸咱们嗲嗲有手段呢!”说毕,又笑嘻嘻的道,“婶婶果真不醋我,我是不想出去的。婶婶果真醋我,看在咱们好一场的份上,别卖了我就成。”

    管平波摆手道:“你爱呆着就呆着,我才懒的醋你。”她才十五岁好么,这时候生孩子要命的!

    雪雁却又笑道:“醋也没甚,原先三婶还醋我呢。”

    管平波没好气的道:“那你醋不醋她?”

    雪雁摇头:“我算什么东西,哪里敢醋旁人?也有想不开的丫头,可她们越是这样,主家越嫌她们笨,就越得不了好活计。你看珊瑚贝壳何曾醋过你?胡婶婶倒是醋的满院子都知道,可她是正经八百的妾,原也能醋。你和婶婶都似心胸广的,看着更稀奇些。你是不知道,当年大伯想纳妾,大伯娘恼的把大伯打的差点下不来床。大伯只好死了心,一时有火了,或是外头找花娘,或是找丫头们,再不敢动花花肠子了。”

    管平波:“……”原来古代“不动花花肠子”是这个意思……

    雪雁轻笑道:“婶婶年纪小,这些事不知道也寻常。看天色不早,到了该吃晚饭的时节,我们回吧。”

    管平波:“……”雪雁你太淡定了好么?她是不是穿到假中国了?

    练竹又问:“好端端的怎么打起来了!”

    丫头满脑门子的汗,急道:“哪个知道?族长奶奶带着人一径杀进来,进门就嚷着说我们嗲嗲杀了族长嗲嗲,要杀我们全家哩!”

    正问着,忽听张明蕙一声惨叫,练竹扭头看去,只见她被两个妇女扯着头发,按在地上打。脸上已是青了两块,那妇女竟还想用指甲挠她的脸。张明蕙抵死挣扎,打的不可开交。练竹与张明蕙平日里再不对付,也不能干看着。提着裙子就去解救大嫂,猛力拉住一个,却是冢妇,一个迟疑,方才在地上拍腿大哭的族长奶奶已经跳起,伸出爪子直挠练竹的面门。

    管平波伸手一挡,不妨窦家冢妇飞身一脚,练竹双脚一软,捂着肚子倒地,直唤哎呦。

    管平波登时怒了,先揪住冢妇的头发,给了一记窝心脚,回身一个飞腿,撞的族长奶奶脑袋嗡的一下,随即口内剧痛,往外一吐,竟是血水混着两颗牙,当即撅了过去。

    原来管平波的名声还只在这一房传播,才传到左近特别亲近的人家。窦向东与族长窦贵光为了争茶园,只差没成了死仇,哪里知道窦向东家好端端的聘了个杀才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