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碧海燃灯抄 > 53.第 53 章

53.第 53 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这缚仙索曾经捆绑过岳崖儿, 在他还不懂得情爱时,女人在他眼里和男人没有多大差别。他不怕伤到她们, 也不认为流血是男人独享的权利, 只要犯了错, 就算是女人也绝不手下留情。

    鞭子没有落到自己身上,永远无法感受到切实的痛。他那时看安澜在凌霄殿上冲撞他,甚至为个女人不顾身份情愿入魔,他都觉得他可能是疯了。他实在无法理解, 怎么会有人对另一个个体沉迷成那样。爱情在他眼里是极其无聊的东西,为那个忽然闯进生命里来的入侵者要死要活,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

    可是现在轮到自己, 他才发现这种感情真的会要人性命。他开始没日没夜牵挂, 开始放下身段死缠烂打。他是天帝啊,在她面前颜面尽失, 若是被安澜知道, 大概会笑掉大牙吧。

    以前他是个极端自我的人, 万事万物为他掌控,但又与他本身并不相干。他不会在乎别人的感受, 也没有那个闲情推己及人。他是高坐神殿的主神, 他的存在即是天道,他的喜怒左右世间章法,他无所不能。

    是的, 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在遇见这个女人之前, 他确实有这自信。然而爱之越深,他越发现自己的无能。很多事他束手无策,比如在不伤及她性命的前提下,他无法把混沌珠从她体内剥离。他只有绑住她,但缚仙索越是挣扎,绑缚得便越紧。他看着银红的绳子深深嵌进她肉里,她还在咬牙咆哮,他站在那里心如刀绞,知道自己的报应来了。

    原来天惩不一定非要落在自己身上,最在乎的那个人受到伤害,远比自己历劫痛苦万倍。

    她披散着头发,眼神狠毒,唇边还沾染着他的血,冲他磨牙霍霍,恨不得将他撕碎。他惨然望着她,不忍面对,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可是双手颤抖,连控制都控制不住,最后颓然跌坐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去吞吃混沌珠?难道你不要命了吗?”他梦呓似的说,转而又苦笑,“不,是我为什么要把混沌珠给你……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这刻早就没了天帝的威仪,同她撕扯缠斗,弄得发髻散乱,也许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世上最可笑的事,就是手握乾坤,却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救不了。混沌珠在她体内大肆发作,必须要经过漫长的磨合,才能最终和她的元神合二为一。这过程太艰难,就算勉强度过了,也是魔性占据大多数,她可能再也变不回原来的她了。

    同缚仙索的较量持续了很久,她终于耗尽了体力。他的罩衣宽大,遮不住她的身体,衣衫凌乱间几乎大半个身子都袒露在外。他仔细替她掩好,爬过去把她抱在怀里。她的神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清醒的时候黯然看着他,翕动着嘴唇说:“你不要碰我。”

    他垂着眼,微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做不到。”

    她别过脸轻轻啜泣起来,“……我会杀了你的。”

    他怔了下,无法解读她这句话的含义。她在担心么?还是当真那样厌恶他,此生和他不共戴天了?

    算了,那些都不重要,恨也罢,爱也罢,他懒得计较了。她失魂落魄的,又陷入无边迷茫。他卷起袖子仔细为她擦干净唇角的血渍,这时才发觉左臂剧痛,中衣的整条袖子已经被血染红了。

    湿透的绫罗黏糊糊包裹着手臂,他捏个洁净诀先清理干净,复抬指在伤口上捋了下。血肉模糊的一片很快愈合,只剩下轻微的齿痕,算是她赠给他的第一件礼物吧。总算现在在身边,他圈起手臂抱紧她,俯下身子同她脸颊贴着脸颊,自言自语着:“我把你害成这样,今生更加无法松手了。你不要害怕,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你的。”

    睡梦里她还在吞声饮泣,想必是梦见了天地茫茫,没有一人能够依靠吧。

    如果就这样,相互依偎到地老天荒也好,但世事并不如人意,平静过后酝酿的是下一场暴风雨。她暴躁焦虑,他几乎控制不住她。万般无奈下,将缚仙索两端深深扎入山岩。她的两条臂膀被牵扯住了,无法动弹,但绳索捆绑的地方血脉凝固,胀痛得仿佛要被锯下来一般。

    双手青紫,她哭得伤心,哀声说:“我好疼啊,你替我解开吧,求求你了。”

    他心头抽搐,却没有如她的愿,调开视线道:“再忍一忍,熬过了今晚……”

    她无助地哽咽:“你不是说爱我么,可我这么疼,你却忍心。”

    他不说话,篝火映照的侧脸布满哀伤。

    眼见挣脱无望,她换了副面孔冷笑连连,“天帝陛下果然虚伪,你的爱究竟值几斤几两?你绑着我……还说爱我!”

    她对他恶语相向,他闭上眼睛任她辱骂。矛盾越尖锐,他越不为所动。但她若是软软哀求,这就戳中了他的软肋,反而让他硬不下心肠来。

    她呜呜咽咽唤他,“少苍,你看看我……”

    他听了果然还是望向她,那柔弱的啼啭一刀刀凌迟他的心,她泪眼朦胧看着他,弱声说:“我疼,到处都疼……我不想这样,你救救我吧……”

    他鬼使神差走过去,无法替她解绑,只得好言安慰她,“看你受苦,我比你更疼。你吞了混沌珠,十二个时辰内控制不住自己。我绑你是出于无奈,我不希望你受到更多的伤害。”

    “可是……”她急切地说,“可是我的手要断了啊,没人能帮我,只有你……我只有你了,少苍。”

    放与不放化作两股巨大的力量,在他内心疯狂撕扯,他握紧双拳,脸上神情泫然欲泣。她看见了一点希望,愈发放软了声调,抽泣着重申:“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一个了……”

    他终于向她伸出手,指尖触上她的脸颊,她如水般偎在他掌心,那双眼眸亦嗔亦怨望住他,“你过来,离我近些。”

    明知道她有所图,他还是没能抵御住这份诱惑,茫然走到她面前。

    她舔了舔唇,唇瓣水光潋滟,踮起脚尖吻了他一下。轻盈如羽毛般的触觉还停留在他唇峰,她的吻慢慢向下,滑过玲珑的下颌,停在他的喉结上。

    忽然落进一片温暖里,他有些惊惶。她的舌尖辗转流连,他不由自主吞咽,那喉结便跟着上下滑动。她恶作剧式地含住了,牙齿轻啮,轻啮……他满心荒芜,料想下一刻便会有獠牙刺穿他的喉管吧。谁知竟没有,她移开了,从耳后的厮磨,重新回到他唇上。

    “说你爱我。”她赌气般不依不饶,“快说你爱我。”

    他放弃了,当初在太虚境炼化大光明心,都不及现在这样坦诚。他说是,“我爱你,爱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抿唇微笑,笑得有点羞涩,“从来没人说过爱我……一万年来,只有你。”

    他糊涂了,不辨她现在真心有几分,执拗地追问她:“那你对我可有一点动心?哪怕只有一点。”

    她不说话,眼里星辉点点,即便双手被缚,也是一身凛凛风骨。这是最吸引他的地方,而这风骨转化成温柔的一低头,便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他眼眶发酸,就算是自欺欺人吧,全当她也爱着他。

    爱到极致,便能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她裹着泪,鼻尖红红的,细声说:“我浑身都疼得厉害,先前你打我了……”那种抱怨,是女人对男人的抱怨。

    天帝哑口无言,理论上确实是,他同她大打出手,但她也不差,咬得他流了一大海的血。

    她又开始低泣,身子焦躁地扭动着,孩子般哭闹:“我好疼,每一截骨头都在疼……我不想活了,你杀了我吧。”

    他怎么能够无动于衷,天帝的冷静精明,及引以为傲的准确判断力都丧失了。他只知道这是他爱的女人,缚仙索绑得她很疼。他像当初的安澜一样,开始疯狂憎恨一切加诸于她身上的苦难,他要摧毁那些苦难,至少让她在他身边时,能无所顾忌地喘上一口气。

    他扬手,将缚仙索收进袖底。她没了牵绊顿时松懈下来,踉跄着匍匐在地。痛是真痛,每一寸骨节都咯吱作响,她费力地翻转过身子,仰天躺在那里喘息。极速起伏的胸脯在他的禅衣下若隐若现,她知道他在看,天帝陛下,终究也只是个男人。

    她莞尔一笑,侧身烟视,唤他云月。他怔了怔,她唇角的纹路渐生妩媚,“我喜欢这么叫你,天帝属于三途六道,而云月是我一个人的。”

    她抬起手,两弯纤细的雪臂在等候他。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偎过去。她像小兽,低吟着,抚触他的肩背。那种迷乱的需索,渐渐让他呼吸急促,心里掀起滔天的狂澜。

    撕扯啃咬,唇齿间充满血腥的味道。浅尝辄止已然不可自拔,以命相抵更要凿进骨头缝里去。若是照着首神洁身自好的标准,天帝与半魔纠缠,简直是神界有史以来最大的丑闻。可他的劫数到了,他不得不应劫。原以为自己平衡天道这么多年,早就没有了私心,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场误会。他断绝七情六欲,只是不曾遇到对的人罢了。

    从未体验过的强烈情感让他几欲发狂,他掬起她,几乎溺死在她的温柔里。他忘了好多东西,道义、责任、理想,甚至是非。可在他忘我地全情投入时,耳边响起一串扭曲的长音,像钢刀拖拽过琉璃的声响。他终于清醒,直起身自嘲地哑笑。模糊的视线里,她手中执剑,可惜兵器穿不透他的护体灵气,她一击未成,终于恼羞成怒,向他发出愤怒的咆哮。

    他站起身,脸上冷静的神情近乎残酷,轻牵了下唇角道:“看来你还是想杀我。”

    被混沌珠控制的人,是没有任何善意可言的。心里有一个执念,便不惜一切代价去完成,即便为此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她一跃而起,弓着身子蓄势待发,须臾便可幻化原形。他蹙眉看着,指尖捏了个诀向她抛去,一道金光合围聚成圆环,兜头往下将她罩住。触及身体一瞬渗透,接下来不管她有多大的神通,也无法再以真身示人了。

    她变幻不成,愤恨不已。一双血眼狠狠盯住他,“少苍,你这伪君子!”

    他恍若未闻,叹了口气道:“如果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那该多好。我不在乎你成魔,只要你心里有我,就算逆天而行,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可她只是笑,讥讽道:“你做梦!我早晚会杀了你,杀尽三途六道所有神佛。”

    话才说完,新一轮的折磨又来了,混沌珠在她体内燃烧,她跪在地上浑身打颤。业火熊熊,仿佛要烧断前尘往事,她受不住了,跌下来蜷缩成一团。他尝试了很多办法也奈何不了那魔物,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尽量替她减轻身上的痛楚。

    如果说希望,唯一的希望大概就是魔性发作后,神识会有较短时间的一段清明。那刻她眼中血潮退去,不闹也不说话,甚至羞于衣衫不整,知道仔细掩好衣襟。

    他得抓紧时间同她交流,问她身上可有哪里不舒服,问她吞噬混沌珠的来龙去脉。

    她抱着膝头闪躲,这时候最不愿看见的就是他。他们是世上最奇怪的仇敌,明明势不两立,又理不清,剪不断。在她迷失本性走投无路时,陪在身边的竟然也还是他。

    她把脸整个埋进了臂弯里,“你别管我,走开。”

    他说:“你成了这样,我如何能不管你?哪怕抛下天界事务,我也不能放你一个人自生自灭。你告诉我,那天发生了什么?你与庚辰在大荒边缘交战,是偶然相遇,还是他专程来找你的?”

    是啊,是庚辰。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吞下混沌珠。

    她涩然看了他一眼,“我在荒原上过夜,他突然出现,抢夺我的混沌珠。我同他大战,可惜我技不如人,不是他的对手。吞食混沌珠是因为迫不得已,如果我不这样做,混沌珠就会落进他手里。”

    他惆怅颔首,“所以你为了保全这魔物,连命都豁得出去。这东西原本就是个祸害,你为何不给他?若给了他,现在经受这痛苦的就是他,你何至于这样折磨自己。”

    她横过眼来,答得毫不容情,“为何不给他?天帝陛下难道不清楚么?为了让我的族人能活下去,我这条命算得了什么,谁要都可以拿去。”

    他凄恻发笑,“豁得出命去,却宁死不肯向我低头。长情,你可知道我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同我说那句话,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包括放你麒麟族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