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霍乱江湖 > 57.第 57 章

57.第 57 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花娇绝色总裁的贴身兵王韩娱之临时工女神的超能守卫无敌悍民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iquge234.com】,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黎明将至, 刁玉良伸个懒腰,去房里叫霍临风离开。

    到卧房门外,他顿住脚步躲在一旁,扒着门框偷窥。那床边, 霍临风抱着容落云, 容落云埋首霍临风的怀中, 脸上因高烧泛起的红晕褪去些许。

    他想,原来应该如此照顾。

    这时霍临风醒来,低头亲了下容落云的额头。

    刁玉良一惊, 原来还要这般么?他轻手轻脚地进去,待对方看来,用气音说道:“天快亮了, 你该回去了。”

    霍临风未置一词, 拧身把容落云放入床中,掖一掖被子。他贪婪难抑, 挨在床边凝望着, 半晌舍不动身。

    “快走罢。”刁玉良拾掇好食盒,伸手拽霍临风的手臂,“等会儿大哥就来了!”

    霍临风极不情愿地起身, 走出房门时还回望一眼。至院中, 他仍从后山离开, 临走前说:“今夜天一黑, 我再来照顾他一宿。”

    刁玉良想当然道:“不必麻烦, 我知道如何照顾了, 要抱,要亲,我们兄弟三人也可以。”话音刚落,膝盖骨被狠狠踹了一脚。

    “谁敢乱碰,我就把他带回将军府用刑。”霍临风恐吓孩子,而后又认真地叮嘱,“让你二哥多喝些水,穿上布袜,他不肯喝药就等我来了再喂。”

    刁玉良一一记住,问:“霍大哥,那你这些天都来吗?”

    霍临风错杂地回答:“等他恢复,我便再也不会来了。”说罢,他接过食盒,觑一眼蒙蒙亮的天空,接着飞上后山没了踪影。

    霍临风前脚刚走,段怀恪后脚就到了。

    刁玉良颇有自知之明,怕自己说漏嘴,于是打着哈欠回河心睡觉。跑出去一段又折返,提醒道:“大哥,别乱碰二哥。”

    段怀恪疑惑:“为何?”

    刁玉良回答:“为你好。”

    段怀恪还未来得及问,那小儿已经溜之大吉,估摸守夜熬坏了脑子。他进屋去,甫一迈入卧房便闻见牛乳香气,甜丝丝的,还掺杂着莲子和杏仁的香味儿。

    床边落座,段怀恪轻轻掀开被子,趁容落云没醒换一换药。然,双足的纱布干燥洁净,包扎得结结实实,还系了两个漂亮的结。

    是那粗手粗脚的老四做的?

    段怀恪心中纳闷儿,盖好被子瞧容落云的模样,见其安稳地睡着,呼吸均匀,眉目舒展,一直蜷缩而眠的身体也变成平躺,简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他从被中摸出一只手,搭腕诊脉,病症也缓解些许。他心中难解,怎一夜之间变化如斯?

    段怀恪守在床边读书,天始终灰蒙蒙的,窗前掠过一二蜻蜓。

    几近午时,容落云微微动弹一下,缓慢地睁开了双眼。他有些迷茫,看见段怀恪守在身边,才确认真的醒了。

    “睡饱了吗?”段怀恪问。

    他“嗯”一声:“大哥,几时了?”

    段怀恪道:“已经午时,晌午饭想吃点什么?”

    容落云摇摇头,他没胃口,并翻过身摆出拒绝的姿态。段怀恪见状却笑,拍他的后背:“昨夜明明偷吃点心,怎的此刻又这般?”

    容落云说:“胡吣,我梦里吃的吗?”

    段怀恪道:“屋里一股香味儿,合着是你梦里吃的?那你脚上的棉纱,身上的寝衣,也都是梦里换的?”

    容落云闻言一愣,低头朝被窝中瞅瞅,发现寝衣的确换过。不单如此,浑身汗湿也变得清爽,双足的痛意也减轻一些。他纵纵鼻尖,似乎真的闻见一股香味儿,甜甜的……是牛乳吗?

    他陡然记起昨夜的梦,有人守着他,给他包扎擦洗,对他说喝完药才能吃点心,一点点喂他,问他冷不冷。

    他当时很冷,于是被对方怀抱起来,便暖和到梦醒。

    莫非,一切并非是梦?

    那个人,昨夜真的来过?

    容落云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屋中,仓惶地观察一桌一椅,却未寻到任何蛛丝马迹。他捂住头,因焦急而粗粗地喘着,胸膛跟着剧烈起伏。

    段怀恪瞧出不对劲:“落云,你怎的了?”

    容落云瞪着双眸,不吭声,他仍在钻牛角尖,越钻头越痛,想弄明白好多事,偏生什么都弄不明白。

    “落云,你在想什么?”段怀恪捉他的手臂。他猛地甩开,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膝。

    他脑中一团乱麻,想什么都是白费功夫。

    正僵持着,窗外响起水声,下雨了。容落云偏头望着,那股子疯劲儿被浇灭,一点一点恢复平静。他喃喃地说:“江南的雨季到了。”

    梅子黄时雨,一下便是大半日。

    容落云挪至小榻,趴在窗台上观雨,整个午后纹丝未动。眼睛睁得久了,酸酸涩涩变得绯红,倒是没有掉泪。

    堂堂一名宫主,他不能总哭。

    好不容易捱到傍晚时分,他望见有人撑伞而来,貌似是刁玉良。对方进院瞧见他,跑来窗外站定,欣喜道:“二哥,你精神好些了!”

    容落云淡淡一笑:“这几日辛苦你了,今夜不必守着。”

    “那怎么行?”刁玉良说,“我不累,我得照顾你。”

    容落云问:“是照顾我,还是替照顾我的人把风?”

    刁玉良明显一惊,攥着纸伞顾左右而言他,什么这场雨真的好大,伙房的晚饭实在丰盛……最后无可奈何,只得招供:“霍大哥听说你情况不好,想来照顾你,别的什么都没做。”

    容落云敏感道:“何为‘什么都没做’?”

    刁玉良说:“没吃你的果脯,拿你的秘笈呀。”他往前一扑,扒着外侧窗台与之对视,“霍大哥并非擅闯,我答应后他才来的,原本他都是——”

    “是什么?”容落云追问。

    “原本他都是夜里上后山,远远地望着你。”刁玉良一抖,莫名起鸡皮疙瘩,“二哥,那个……他今夜还来呢。”

    言语的工夫天已经黑了,容落云朝外面努努下巴,示意对方照旧行事。他仍倚着窗,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忐忑得厉害。

    稍一扭脸,见刁玉良吹熄檐下灯火。

    信号发出的瞬间,屋前已经落下人影。

    霍临风进屋,一路摘下斗笠,脱掉蓑衣,干净清爽地迈入卧房。床铺空空如也,他循着烛光看向窗边,和卧在榻上的容落云一下子对上。

    从未如此心虚,屏息瞠目,差点丢了手中食盒。镇静后却也松一口气,估计对方的身体没有大碍。

    那日他坦白,至今一共七日,也是时候说说清楚了。

    霍临风慢慢踱去,将食盒搁在小桌上,端出里头的热羹。“凄风苦雨,已经不烫了。”他舀起一勺递到容落云嘴边,料到对方偏过头拒绝。

    他说:“就当是我来梦里见你,喝完它。”

    容落云垂着眼睛:“可我已经清醒了。”

    霍临风道:“所以今夜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他语气很温柔,动作却带着不容反抗的蛮横,人家不吃,就用勺子剐蹭那薄唇。

    蹭开了,趁机喂进去一勺。

    容落云含着那一口汤羹不肯下咽,抬眸瞪霍临风,眼眶渐渐地红了。那股子疯癫是他自己的狼狈,面对着眼前这个,除却怨恨和割舍不清的情/爱,什么都不剩。

    他吞下那一口,到了这步,他还是最听霍临风的话。一勺一勺吃光,他腹内热腾腾的,那热气甚至熏燎到心口。

    这时刁玉良熬好药端来,又是一碗。“二哥,我喂你。”他凑到容落云身旁,“等我学会如何照顾,霍大哥就不用来回跑了。”

    霍临风颔首赞同:“那以后就劳烦四宫主。”他蹲下身去,一手制住容落云的脚腕,一手拆下脚掌缠裹的棉纱,默默换药。

    刁玉良问:“霍大哥,你今夜留宿吗?”

    霍临风抬眼一瞄,说:“等会儿就回去。”伤口包扎好,系两只蝴蝶般的小结,还捋了把圆润的脚趾。

    刁玉良点点头:“这么急啊。”他一脸好心,扭头冲容落云说,“二哥,昨晚霍大哥抱了你一夜,走之前还亲你的额头。”

    容落云神色一僵,佯装没有听见。

    霍临风解围道:“四宫主,出去把风。”

    待刁玉良离开,屋内只他们两个。他低头拾掇桌上的物件儿,衬着哗哗雨声和自己的心跳,不经意地说:“对不起。”

    容落云问:“为何道歉?”

    霍临风答:“你知道的。”

    容落云粲然一笑:“我知道什么?我挨着窗子坐了一天,苦想昨夜的情景,连是梦是醒都不知道。”

    他微微起身:“我被你刺激透了。”揪住霍临风的衣襟,一把嗓子哑得厉害,“眼下我是一只病猫,你照顾我做甚?等我变成龇牙的老虎,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霍临风任由拉扯,问:“你会杀了我爹吗?”

    容落云赤红的眼中精光四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害死我爹娘的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霍临风再问:“用我这条命相抵呢?”

    容落云竭力吼道:“你做梦!”他猛地推开对方,“我杀死你爹娘,把命抵给你如何?!我告诉你,霍钊我一定会杀!”

    容落云瘫倒在榻边:“你想父债子还,我偏不要你的命。”

    他抬手指向屋门,字句清晰地说,“你这个人,我也不要了。”

    刚才那一碗羹,昨夜的悉心照顾,数日前的恩爱温存。什么灵璧山的约定,禅院动心,迷得他七荤八素的小笺……

    从楼梯拐角那一撞,到两心相惜许了终生。

    “此间种种。”容落云说道,“全当作一场大梦。”

    既然死结难解,索性情断义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