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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解决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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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大雨淅淅哗哗,雨声隔绝,叫屋里更静得令人心悸。

    钟意叉着手没有什么动作,林敢眯眼望向沈砚,只这份沉默就叫人喘不过气来。

    崔岑静静听完沈砚一番言论,指出一个问题,“若我没有记错,七娘子方才是要劝我早些离开乌镇?可依你所说,我怎能在此时离开?”

    他已收起了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他不介意给这个有些聪明的沈七一点尊敬。

    沈砚暗暗松了口气,崔岑这么问就是开始重视她了。她扬了扬唇角,“这并不矛盾。崔侯此番在乌镇游玩逗留,不过是要叫众人把目光都放在你身上。很简单的障眼法,没人看穿才能便宜行事,若是说破就不值一提。”

    崔岑饶有兴趣:“那七娘子会说破吗?”

    沈砚摇头,“我说过,此为阳谋。”何为阳谋,便是光明正大,也叫人无可奈何。

    “我们郓州和荆南本就是表面关系,刘开将军是血洗韦氏才掌了荆南,他骨子里对世家官绅就有敌意,岂会真的和我沈氏同心戮力?便是没有这个益阳细作,离心背道也只在朝夕。崔侯不过是叫这一切早些挑破而已,叫左邻右舍不能再多安生几年。”

    “我请崔侯离开乌镇,也正是基于此。崔侯目的是为要削减江南,为几十年后成就基业,现今最要紧的却是先统一北地,再叫中原刘氏禅位。江南安逸已久,军民避战,现还成不了威胁,崔侯既无法暗中做成此事,逗留越久越容易叫人看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还请崔侯以安危为重,早日回到燕地。”

    崔岑眼中,明明这个人才十五岁稚龄,那双眼睛却露出极不相称的慧气。她无疑生得极美,美人他见过不少,但此刻引起他注意的却是她的胆色和英气。

    沈闵之这软脚虾竟能生出这样一个聪明的女儿来?

    崔岑心中有一丝异样,“七娘子,你的话还未说完罢?若只是以安危为由,怕是还不能说动我。”

    “不错。”沈砚也有些感叹,和崔岑这种人对话就是畅快,“崔侯是因郓州和川蜀联姻一事以为威胁,才想要阻拦,若我可以说服我父亲放弃这个念头呢?”

    什么?旁听的林敢和钟意均是愣了一愣。

    崔岑也是没有料到,但他极快地反应过来:“你是说,你不嫁中山王府上,我便无需挑起郓州和友邻不和?”

    “这不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吗?崔侯不想叫郓州和川蜀联合,我不想叫郓州这么快陷于水火,那便各退一步,我不联姻,崔侯也不要动手。”

    沈砚话音落下,一时屋里静了一瞬。

    郓州引得崔岑忌惮的便是沈闵之不但想保存实力,还想强上加强,虽则他并不是要争天下,但这样囤粮囤田养着无数乡勇佃农,任谁都无法放任下去。

    林敢和钟意在今晚见到沈砚之前,从不曾想过,一个小女娃能违逆父母之命,毁坏婚约。

    但是此刻,见过她穿着蓑衣提着雨灯,见过她能顶住莫大压力在崔岑面前侃侃而谈,他们不怀疑,沈砚能摆平她的父亲。

    沈太守与他女儿相比,真的相差不只一厘。

    崔岑口中忽然发出低低的笑声,略带几分暗哑,很好听。他笑了一会儿,才抬起那双幽深的眼睛,“好,七娘子若近日就能劝你爹改变主意,我就回归燕地。”

    “一言为定。”

    沈砚微微一笑,她也没要崔岑做什么保证。这些不过是明面上给崔岑离去的下台阶,真正原因早就说过了,有他没他江南迟早都会乱,且他若要钉下楔子,也不是只现在她能看见的这一根。

    但她就要出嫁离开沈家,李氏和沈闵之做为父母亲也不曾薄待她,嫂嫂秋天就要生了……形势比人强,江南,就再多安生几年罢。

    她又穿上蓑衣,叫钟意帮忙点上雨灯,戴上竹笠,趁夜消失在雨中。

    ……

    给沈砚端来的茶盏还冒着最后一丝热气,就搁在案几上,沈砚没有动过。

    钟意睁着大眼睛久久才回过神来,“侯爷,我要收回方才说的那句话。”

    三人这会儿跌坐在软垫上,林敢还没反应过来钟意在说什么,“说的哪句?”

    崔岑瞥了钟意一眼,“就是他要讽刺沈闵之的那句。”

    “哇真想不到,沈家女公子竟是这么!这么!”钟意一时语塞找不到形容词,只觉得胸口有一小团热辣辣的东西点着了,激动得他想跑去把沈砚叫回来,再听她说上几句。和侯爷对着干耶!能叫侯爷退步耶!

    林敢摸着小胡子,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我料想,沈七娘背后并无人指使,便是强背下这些话过来鹦鹉学舌,也不可能这般应对自如。可她分明才十五岁,太守府里无一人有这通透心思,难道还真是她自个儿琢磨出来的?”

    莫说林敢怀疑,崔岑也久久沉吟,修长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敲击着。果真如此吗,如此心智为何从不曾听南边传来一丝美名赞誉,沈砚竟是个藏拙的?

    钟意一看,嘿这是侯爷的小动作,侯爷思考的时候就喜欢这样,果然对沈七娘子很在意呀!

    “还有一事,侯爷你注意到了吗,沈七娘说到与川蜀的联姻时十分平淡,仿佛事不关己。”林敢皱着眉头,想不明白,“老夫有些想不通,她为何能用议论旁人的姿态这般说自己,是我老了吗,小女娃竟真的半点不关心自己的终生大事?”

    “我倒记得她另有一事还未曾说开。”崔岑幽幽道,“我要阻隔郓州和川蜀,她倒是解释了,阻隔郓州和汉王室,不知她做何解。”

    林敢和钟意对视一眼,现在人已走了,谁还给你解?

    “算了,今天就这样,你们回去安置罢。”崔岑站起身,打发两人回到左右厢房睡觉。

    钟意却不走,说是在这陌生地界,他就在外间打地铺守着,以防万一。

    “万一?”崔岑不以为意,“最大的万一已经出现过了。”

    林敢道了晚安,回去厢房门口,忽然福至心灵!侯爷担心郓州和川蜀强强联合,沈七娘这厢就愿另嫁他人,但是何必那么麻烦,如果侯爷娶了沈七娘,岂不一样将这事解决了!?

    男未婚,女未嫁,倒也是可行的?

    崔老太君为孙子的婚事急得三天两头装病,林敢想到南下前老太君那脸色,也不禁感叹。哎,侯爷是该认真考虑一下婚姻大事了,说句不吉利的,刀枪无眼真有个什么,侯爷这基业连个承继的人选也没有,白白便宜旁人。

    太守府里遍地都铺着青石板,幸好如此,不然沈砚这一趟来回,不止要湿透,还要变成泥人。

    因着夜已深,沈砚一路回来没碰见什么人,院门虚掩着,她轻轻一推,在门后等候的吴娘便赶紧露出了脑袋。

    “娘子你可回来了!”吴娘担心坏了,又是心疼又是松了口气,“快把蓑衣脱了,回屋里去泡个热水澡。”

    沈砚也知道是自己任性了,但这一趟她不趁雨逮着机会,明日崔岑住进礼宾馆,她想混进去就不那么容易了。幸好崔岑不止胆子大,人也理智,倒是能听进去几分,不枉她费了这许多口舌。

    “快快,快回屋里去!”吴娘见她脱了蓑衣后衣裙湿淋淋的,吓得喊了两声佛祖,“可千万别着凉了,这天气病了可不得了!”

    沈砚赶紧提着裙子,在带屋檐的围廊下小跑起来,快到她住的主屋时,忽然瞧见东厢门口有个小人穿着寝衣在望着她。是沈瑄。

    大概是没料到她这样狼狈,沈瑄的神情有些惊讶。

    沈砚不知她是没睡在等着自己,还是自己把她吵醒了,大约是她今晚酣畅淋漓做成了一件事心里正痛快,她忽然对沈瑄做了一个从来没做过的动作。

    她抬起一指竖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

    很俏皮。

    沈瑄果然惊住了,但她马上反应过来,笑弯着眼睛点了点头。

    沈砚便回到屋里,阿桃阿杏赶紧把她推进屏风后面,热汤热水都已备好。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沈砚泡在浴桶里,直到昏昏欲睡,才将心神回归到平静。

    她原是装聋作哑多年,万事不理,此番崔岑南下欺郓州无人,叫她看见她骨子里也还存着一两分好胜之心。

    是了,事情还没结束,她得在出嫁前,解决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