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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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中岛。

    艳阳普照, 云海静谧。

    被屏障围得外人如何也进入不得, 只能眼睁睁看着云缚跪在其内的殿宇中,江岛主江晚楼扯着云缚的头发, 在其嘴角落下轻轻浅浅的一吻后,轻声道:“我亲了你,你什么感觉?”

    当是时,未等云缚有所反应, 跪在殿外的众人立即起身, 状若疯狂地攻击屏障, 边打边道:“江晚楼!你个畜生,你在做什么!”

    “快放开他!”

    “我一定要杀了你!”

    种种愤怒之言,乃至是极为难听的辱骂透过屏障传入殿中,换作其他人, 早要被激得怒极而起, 甭管那么多,先出去把这群胆敢以下犯上的人宰了再说。

    然江晚楼却浑然没听到似的, 亲完后,直起身来躺回床上, 斜着眼看云缚的脸。

    看他跪在那里,神色剧变, 脸色也是一会儿白一会儿青,就是没有红。

    江晚楼看着, 不禁有些疑惑。

    按理来说, 被心上人亲, 再愣的木头桩子,也该有点害羞的表示吧,像脸红那种是最普通的了,怎的云缚完全没脸红?

    难道还真像他刚才说的,他喜欢的是江姑娘,而不是他这个江岛主?

    江晚楼摸了摸下巴,想要不下回换上裙子再亲他,保管能让他从脸红到脚脖子。

    然后就听云缚答:“恶心。”

    江晚楼听了,刚要说些什么,就注意到他拳头紧握,仿佛在按捺着什么。

    要说江晚楼对云缚了解还算深刻,瞥见这么一点细节后,他目光一转,看向云缚的眼睛。

    便是这一看,他看出什么来,笑了。

    笑得胸有成竹,胜券在握,他吃准了云缚对他的感情——

    是对他这个人。

    而不是单纯地对江姑娘抑或是江岛主。

    于是道:“你说谎。你明明很喜欢。”

    云缚陡的抬头:“我没……”

    话没说完,就被江晚楼截断:“你骗不过我的。”

    江岛主半躺在床上,一头乌发散乱,神容慵懒,就连斜垂的露出少许锁骨的衣襟,也彰显出主人此刻的懒散。因着位置,他斜睨着云缚的眼神看起来很是有些高高在上,云缚甚至还在其中看出点疑似洋洋自得的东西。

    云缚眸光渐渐变得晦暗了。

    这个人总是这样。

    他想,这个人总是自以为能掌控一切,肆意玩弄人心,谁都对这个人恨得牙痒痒。而他更甚。

    恨到深处,他真的无时不刻都在想要怎么才能杀了这个人。

    于是他真的付诸了实际行动。

    奈何出于江晚楼的算计,也出于他自己的心软,他没能杀了这个人,败得惨烈,以致于落到如今这么个只能任由江晚楼羞辱的地步,是他自己无能,也是他自己愚笨。

    如若他在下手之前,不要被那些莫须有的兴奋和自信冲昏头脑,他是不是就能看穿江晚楼的计划,会继续和他粉饰太平下去,而不是被迫面对这样的场景?

    尽管此前他曾遭受过许多耻辱,但从没有哪一次,是能像这次这么让他难以承受的。

    云缚越是想下去,眸光便越是晦涩。

    江晚楼也没在意他情绪上的变化,就那么看着他,然后轻而易举地揭穿他的伪装:“你知道你每次看到我穿裙子,你眼神是什么样的吗?”

    “……什么样的?”

    “可怜可爱,既兴奋又委屈,像我小时候养的一只兔子。”江晚楼自顾自回忆着,完全无视了云缚瞬间变得复杂的表情,“那兔子贪嘴,看到什么都想吃,但唯独最喜欢一样,那就是肉。”

    兔子是公认的食草动物,只在极少数的情况下才会吃肉。

    江晚楼少时就已经有了未来邪尊的雏形,兔子这种,他就是养着玩儿,哪里会真的去找人请教该如何正确饲养兔子。

    因此别人喂兔子,都是喂草喂萝卜,唯独江晚楼,起初喂了点草,转而喂树叶水果皮,连人吃的食物都被他喂了不少。幸而兔子贪嘴,从不挑食,他喂什么,它就吃什么,小半个月下来,兔子被他养得还算胖,圆嘟嘟白滚滚一团,瞧着就让人喜欢得紧。

    直到后来的一天,江晚楼吃过饭,剩的菜没吃完,他挑挑拣拣,挑出点肉喂给了兔子。

    他本以为兔子闻闻就算,却见兔子张嘴吞了肉,三瓣嘴儿一嚼一嚼吃得特别欢,吃完了还眼巴巴地看着他,想向他要更多的肉。他觉得有趣,从那之后开始天天喂肉,顿顿都不落。

    鸭肉鱼肉,鸡肉猪肉,凡是江晚楼能吃到的,必定都会喂兔子几口。时间一长,兔子生了病,他不会治病,就把兔子丢给大夫,治好了才接回家。

    经了一场差点要了命的重病,兔子似乎也长了记性,喂它肉它不吃,连闻都不闻,只勤勤恳恳地埋头吃草。江晚楼如果硬把肉喂进它嘴里,它会吐出来,然后把屁股对准他,死活不肯吃。

    然而,等江晚楼把肉拿走了,兔子会悄悄转头看他。每当这个时候,兔子的眼神就特别惹人怜爱,和眼下云缚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

    “你放心,那兔子早死了,你比兔子可爱多了。”

    江晚楼这时又从床上起来,微微俯身伸手挑了云缚的下巴,极轻柔地揉了揉刚被自己亲过的地方:“我不过亲你一下,你就这么喜欢。你说我要是上你呢,你会不会喜欢得要哭了?”

    云缚不说话。

    他嘴唇几乎要抿成一条直线,脸色冷得可怕。

    于是江晚楼瞧了他一会儿,忽而一甩手,将他整个人甩到地上去。

    “狗东西。”江晚楼垂着眼看跪伏在地上的人,语气平平,没有一丝波动,“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老实跪着,我什么时候高兴了,你什么时候再起来吧。”

    云缚仍旧不说话。

    他伏在地上缓了缓,好容易眼前能看清了,他咽下涌到喉头的血,旋即便恢复了先前的跪姿,头颅微低,教人再看不清他的神情。

    殿外一直在做无用功的众人见状,心中徒生一股悲凉。

    江晚楼分明身受重伤,连走路都难,可副手还是被他压制得死死的,他们想进去把副手救出来都是无门无路。

    难道他们真的注定要死在江晚楼手里?

    登时便有人想要离开,趁江晚楼还没出来好赶紧跑路,免他出来后大开杀戒。然更多的人都是留在原地,因为但凡在云中岛上呆得久了,就都清楚江晚楼的作风,他们背叛了他,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绝对会被他找出来杀掉。

    就这样,两批人,一个在殿里面跪着,一群在殿外跪着。

    享受他们跪拜的人却半个眼神都不给,兀自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竟翻身睡觉去了。

    见江晚楼很快就睡得沉了,云缚也没生出要逃走的心思。他仍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日头渐渐升高,高到顶点,便开始慢慢下落。午后日光倾斜而下,这一觉没睡多久,不过一两个时辰,江晚楼就醒了过来。

    被疼醒的。

    心口仿佛有谁拿尖刀剜动一般,疼得煞是厉害。饶是如此,江晚楼也只是面色发白,并未表现出任何的痛苦。

    早前他一副疼得受不了的倒霉样子,那是在演戏,好让所有人都相信他是真的重伤濒死。现下不需要演戏,他才懒得费那些心思装模作样给别人看。

    然而这么疼,实在是不舒服,他也没起,就躺在被窝里,思考该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不经意间一转眼,望见还跪在原地的云缚,他想到什么,眼睛一弯,继而人模人样地轻咳一声,道:“狗东西。”

    云缚闻声抬头。

    “过来。”江晚楼掀开被子,“我冷,你上来给我暖被窝。”

    云缚没动。

    江晚楼也不催他,就维持着掀开被子的姿势,好整以暇地等云缚过来。

    果不其然,云缚很快就从地上站起身。他先反身过去把殿门给关了,窗户也关好,方走到榻边,开始脱衣。

    云中岛上气候严寒,但岛上都是修者,无需像凡人那般穿厚衣棉袄,因此外衣一脱,便只余中衣。中衣轻薄,布料随着主人的动作在身上贴得紧了,隐隐能看出矫健的身材,极其的吸引人。

    江晚楼看着,道:“行了,都散了,把离岛的人抓回来,关着等我出来。”

    这话是对殿外的人说的。

    殿外众人闻言,立时读懂他这是要先解决连云中岛都不敢呆的叛徒,至于他们这些没敢出逃的,押后处置。当即全感恩戴德地磕头应是,须臾便散了个干净,全去抓人了。

    外头再没一个人,更没什么东西能探听殿内动静。然江晚楼还是道:“把床幔解了。”

    正要上床的云缚依言解开系着床幔的钩绳。

    正是白天,门窗关得极紧,没什么光线照进来。此刻暗色的床幔跟着垂落而下,整个床榻顿时昏暗一片,独江晚楼那张脸雪白,是心口处的疼痛又加重了。

    可他呼吸没变,声音也没变,说的话也是一如既往地惹人憎恶,云缚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方忍住再对他下手的心思。

    他道:“脱干净,趴好。”

    云缚是个男人,如何能听不懂他的意思。

    忍了再忍,也还是没能忍住,低声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江晚楼说:“上你啊。”

    云缚:“……”

    云缚深吸一口气:“这种话不能乱说。”

    “我没乱说啊。”江晚楼稀奇道,“我在很认真地和你说——哦,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你知道的,我不穿裙子的时候,向来都是不怎么好说话的。”

    言罢,见云缚杵着没反应,他催道:“快点,磨磨唧唧还是个男人吗。不然你想我强上?”

    云缚再度深吸一口气。

    从未有过的憎恶连同悲哀在这同一时刻全部爆发出来,云缚完全无法理解,江晚楼怎么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是他的狗没错,他是能让他随意践踏不错,可他到底是个人,他的感情是有限的,他再堕落,再下贱,也绝不想看江姑娘的模样就这么被江晚楼毁得一干二净。

    他会疯的。

    便声音发着抖道:“江晚楼,你不能……”

    话未说完,云缚被江晚楼一把拽下去。

    混乱间,唇与唇相贴,之前还显得极淡的药味在这时忽的浓郁起来,云缚僵在那里,整个人都傻了。

    这回的亲吻再不是刚才简单至极的触碰,江晚楼慢慢碾磨着,咬着,试探什么似的,又像在玩儿,连舌头都伸进去了。

    黑暗中亲吻声极为清晰,直至云缚气息都乱了,江晚楼才放开他,一双眼微微弯着,似笑非笑。

    而后哄道:“乖,脱干净,趴下去。”

    说着,手沿着云缚肩膀慢慢滑落,云缚浑身一抖,愈发僵硬。

    “你最好软一下。”江晚楼贴着他耳畔说,另只手极强硬地将他翻了个身,自己直接覆上去,“会疼的。我可舍不得。”

    云缚道:“……江晚楼,你真是个畜生。”

    江晚楼扯开他中衣,低头在他后颈上亲了下,闻言漫不经心道:“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云缚再不说话了。

    他把脸埋进手心,任由背上的人动作。

    就在云缚以为,自己被江晚楼这样强迫,自己该是半点反应都没有的。他都没反应了,那自然,江晚楼也该觉得无趣,从而不会再继续下去。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彻底打碎了他的认知。

    莫大的痛楚过去后,欢愉一点点地滋生,云缚紧咬着牙,鬓角渐渐凝出汗水,在黑暗中闪着微微的光。

    先前还柔弱得连路都走不了的江岛主这会儿牢牢按着他,甚至犹觉不够似的使劲把他往身下摁。他能听到江岛主声音里带着笑,更多的是喘:“这受了伤真不好,做这事都没力气。这回就算了,你多体谅些,下回我保准给你更好的体验。”

    云缚沙哑道:“还有下次?”

    “怎么不能有下次了。”江晚楼道,“下下次,下下下次,日子长着呢。”

    ——这是要和他一直这么下去了?

    云缚心中五味杂陈,复杂到极点,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此刻的自己是喜是悲。

    他明知自己该拒绝,该反抗,可心底总有那么一道声音,怂恿着他就这么和江晚楼继续下去。那道声音对他说,反正江晚楼是江姑娘,江姑娘是江晚楼……

    这是一个人。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不正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吗?

    云缚闭了闭眼,腰身不自觉变得更软。

    良久,江晚楼终于把他翻过来,两人面对面着。他睁开眼,看身上的人面色愈发惨白,真切再寻不见半点血色,他心中忽的升起一股恶意。

    那恶意极是疯狂,瞬息功夫便布满了他心田和头脑。他看了会儿,道:“江晚楼。”

    “嗯?”

    “你不是说我是你养的狗吗?那我问你,操一条狗,是什么感觉?”

    江晚楼顿住了。

    少顷笑道:“哎,这话谁教你的,你可从来都不会说这样的话。”

    云缚不吭声。

    江晚楼道:“我感觉挺简单的。想知道?想就眨眨眼。”

    云缚眨了下眼。

    江晚楼便道:“我的感觉是,狗要是乖点,别咬主人,多听主人的话,主人让做什么,狗就做什么,我会更喜欢的。”

    “……”

    “啧,你说说你这什么表情,难不成你还觉得你听话?”

    “……”

    “你给我看清楚了。”江晚楼抓着他的手按上自己心口,“摸到没,伤还在呢,这可是你亲手弄出来的,别告诉我这才多久,你就忘了。狗东西,要不是我大度,我能留着你?”

    云缚手指触碰着那道伤口。

    不是很狰狞了,但光是摸着,就让人情不自禁地心惊肉跳。云缚一时间都有些想不起当时的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能在江晚楼身上留下这样深的伤口。

    明明这也是江姑娘啊。

    他一直视江姑娘为神灵,不愿亵渎自己心目中的神,可到头来,他都做了什么?

    江晚楼说得不错,若非大度,他早死在云中岛外,哪里能活到现在。

    他是个白眼狼。

    说江晚楼是畜生,实则畜生是他才对。

    云缚喃喃道:“你说得对,我不是条听话的狗。”

    江晚楼道:“行了,听话不听话都无所谓,你只要记着我是你主人就行了。来,腿再张开些,我教你双修。”

    云缚:“……男人和男人还能双修?”

    “怎么不能了?你可别小看以前的人,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别说男人和男人了,更重口的都有。来,亲我一下,我把双修的法诀教给你……”

    落日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