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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裸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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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珑的失意已毫不掩饰地刻在她那张玲珑的小脸儿上,她徐徐地起身,推说腹中不适,离席下堂去歇息,全然不顾了满座的众人。老爷倒也不理会她,依旧安然品茶。她反是没趣,退下时噙了一眼的泪,行过我身边时,那娇媚的单眼皮下的凤眼儿妒恨满眼地狠狠刺向我。

    此后几日,府里倒是相安无事。

    致深对我的恩宠日盛,姐妹们暗生妒意甩些闲言碎语是偶尔,但自六姨太被罚读书后,女眷中就再无人敢无事生非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就是一年一度的盂兰盆节。大太太吩咐我画一幅地藏王菩萨像,以待中元节那日祭拜。我领命,虽然同是作画,只是此画非彼画,如今府里但凡沾一个“画”字,就都来央我出手,便是二姨太描画一幅绣鞋样子,也来求我帮忙。

    忙活了两三天,总算不辱使命,画就地藏王菩萨像,我裱糊完毕挂在画室仔细端详。斯蒂尔画师连连竖了大拇指夸赞,似是也觉得我画的惟妙惟肖。我颇是得意,还对斯蒂尔讲述民间盂兰盆节的风俗。

    这日,大夫人同众位姨太太们在清风朗月水榭纳凉赏荷花,我闻讯便携了这幅地藏王菩萨图去复命。

    远远的,丫鬟们见了我来,屈膝服礼。早有丫鬟高高的打起竹帘。

    “妹妹来了。”惠巧见我前来,连忙起身相迎。却目不转睛盯着我手中那画道,“得了什么好东西这般小心,莫不是画的地藏王像?”

    我点头,“澜儿才拙,好不容易才画就,姐姐可不要取笑。”我将那画轴置于桌案上,众人你争我夺,都要抢先展开来看,只说依了民间风俗,这第一眼看到菩萨像的,是能沾一口仙气中元节那日事事如意的。

    我急得不敢阻拦,又怕伤了画儿,倒是慧巧小心,笑一句:“仔细,莫把咱们八妹妹的心肝儿给毁了!”

    说罢噗嗤的一笑道,“澜儿画的,定是顶好的。”

    恰是这功夫,帘子一打,外面传来通禀声,“老爷到!”

    如何来的这般是时候?我心里嘀咕一句,随了众人起身相迎,他依旧那副淡漠的模样,不喜不怒,四下望望颇带出几分好奇地问:“如何这般的热闹?”目光却落在我身上,略带些笑意。

    慧巧走上来捂着画卷说:“澜儿画了一幅地藏王菩萨像,姐妹们争了要沾沾仙气,各不相让,就争去了一处。既是爷回来了,这仙气,就爷先沾罢了。”

    她说着一笑,未将画卷递给致深,反将我推去了致深的眼前。我含了几分羞涩,转身懊恼慧巧的促狭,正要去夺她手中的画卷,一旁的六姨太玉珑酸酸地说:“什么仙气,不要沾了晦气才是。”说罢顺手一把从慧巧手中夺过了画儿,打开就要看,口中念叨着“我倒要看看画出的是何方神圣!”众人知道玉珑平日里拔尖儿厉害,也没人敢去惹她。如今她同我不睦,又失礼在先,众人的眼睛只有巴巴地盯着,自然不必我再去招惹。

    “看,这一点点仙气,反被玉珑不声不响地渔翁得利了!”慧巧取笑着。众人的眼睛都齐刷刷盯着那缓缓展开的画轴。

    二姨太的丫鬟吉儿端了一碟子果子上来,行过六姨太身边时,也不免探头欠个脚去看那画卷,仿佛也想沾点子仙气一般。只是她足下不稳,身子一歪,果子咕噜噜的滚落在地。急得她躬身就去捡,冷不防恰撞在栏杆旁展画的六姨太玉珑的臂肘处,“哎呀!”一声惊叫,玉珑一个趔趄,闪身避她,那画儿却从她手中飞出,直落去池塘里。

    新做好的画,便如此糟蹋了?画入池塘,可还能看?

    “啊!画~”惊叫声连连,我的面颊也渐渐的冷下。懊恼与伤心夹杂在一起,我心疼自己的心血。心下免不得生疑,如何就那样巧,她抢去了那画,却又莫名其妙的掉去水中。

    吉儿吓得噗通跪地告饶:“六姨奶奶恕罪,六姨奶奶恕罪,吉儿一时失手,误撞了奶奶……”

    吉儿话音未落,六姨太怒不可遏地挥手“啪!”的一记响亮耳光抽在她面颊上,直扇得吉儿倒退几步扑坐地上。

    “黑心的贱蹄子,你这是存心要我在老爷太太面前出丑好看!”

    众人忙来拉劝,吉儿惊吓得连连叩头求饶。我心生怜悯,这吉儿是二姨太的丫鬟,平日里同二姨太一样是泥胎菩萨般不言不语逢人就笑的,如今她误撞了六姨太,毁了我的画儿,我本不怪她。我转身去搀她起身,横在吉儿同六姨太玉珑间,正欲开口劝说几句解围,忽然听到在池塘边捞画的丫鬟们一阵惊叫失声,仿佛捞出了一只死猫一般,慌得众人四散而逃。

    “啊!羞死人了!”

    “这大白日里光身子的女人,哎呀呀,可是什么画儿?”

    “嘿嘿,这,这画里,这不是八姨奶奶吗?”直至大太太身边的丫鬟傻妞憨憨的一语道破天机,我才惊得扭头去看那副落水的画。

    只看一眼,惊得我面色惨白。,在原地,浑身发冷,血液渐渐全部凝结在脸上。整个人如暑热天气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霎时失去知觉。

    那哪里是我的那幅地藏王菩萨图?画不知何时变得陌生得令我恐惧,看上一眼都令我面红耳赤到恨不得遁地而逃。这是一幅裸体美人出浴图,图中的美女羞涩地面颊酡红,肌肤如凝脂透出淡粉的光泽,曳着一层薄纱,若隐若现着身上每一处私密,曲线优美的身躯,含羞垂眼儿的模样,那画中的人儿的眉眼模样,可不正是我?

    不,不会,不该!

    转瞬间脑中已问了自己千百遍如何会这样,顾不得周身众人的排揎讥诮声,我扶额勉强站定。这是为何,这是为何,那副肃穆神圣的地藏菩萨像,如何会……会变成这西洋的裸女?不,分明是我的画像!更是一幅luo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