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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九州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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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二人或走或停,在半山亭休憩,亭外红梅开得正艳,白雪琉璃世界点缀红玉动人。

    哥哥说:“妹妹等等,那枝梅开得好,折去为妹妹插去花瓶。”我点点头,看他才走去,忽然梅花丛中走来一人,是谢安大哥。

    “安大哥,”我轻服一礼,谢安大哥笑盈盈迎来,手里提着一个笼子。

    “啊,鹌鹑!”小鱼在我身边惊叫着扑过去。

    笼子里四五只鹌鹑,谢安笑了说:“捉来给你煲汤补身子,这东西最是滋补。”

    我一惊,抬头望他,他那目光专注地望着我,仿佛一生一世要将我收去眼底。仿佛要窒息一般,心却噗通乱跳,似要冲开胸膛而出,霎时间,又如这白雪世界,空空荡荡的。

    眼里是山间的白雪红梅,远处的青松翠竹压着残雪,在风里轻轻摇曳。一阵风来,吹起梅花上的浮雪扑面,挂在睫绒上,凝成露水落下,冰凉直润肌肤。

    不知过了多时,哥哥回来,见我二人对视呆立,才咳嗽两声,慌得我掉头离开,脚下一滑,险些摔倒,被谢安一把抱住。他的胸膛宽阔,稳稳的抱住我。如儿时在水边玩耍,就要滑落时,被谢安大哥一把抱住。我低低垂着头,望着自己那条水墨细褶裙,在风里鼓起,如雪中墨梅一般清冷。

    爆竹声震耳欲聋,雪地里炸响的烟花直冲天际,仿佛回到了周府热闹的年节。

    过节了,又是大年。那一朵朵绚丽炸开在天宇上的烟花中,似绽开一张张熟悉的面容。

    九爷,那温润如玉的容颜在天空笑望我,似乎在问:“澜儿,你可安好?”

    佳丽妹妹、贞妃小主、三姨太、六姨太、四姨太,一张张面颊在夜空中闪过,或是曼舞轻歌般在眼前飘过。

    我惊喜的喊着他们的名字,可是转瞬间天空一片黑暗,再也不见他们的踪影。

    大年夜,一家人守着炭火炉吃酒吃年夜饭。

    爹爹破例除去了哥哥手腕上的束缚,还准他去城里的温汤池去沐浴。

    哥哥一身素服,丝毫没有节日的喜庆,出门是还是兴高采烈,归来时却极其落寞。

    “枫儿,还吃年糕吗?”母亲问,哥哥的眸光望着那炭火盆中哔哔啵啵的的木炭,炭火映得他面颊通红,目光呆滞。

    “哥哥。”我碰碰他,他才恍然一怔,我将年糕夹给他,他道一声谢,又是怏怏的。

    “丢魂落魄的,想什么呢?”爹爹有些不快。

    我忙解围问:“哥哥,今儿出去可是遇到不快的事儿了?”

    我猜测道,出门前,他是欢喜雀跃的。

    “一个朋友,亡故了,”他叹气摇头。

    母亲和爹爹都宽慰几句,不以为意。酒尽,放了一阵子爆竹,我回房。

    哥哥喝得酒意微醺,借酒浇愁,踉跄地行在我前面。

    “小鱼,去扶大少爷。”我叮嘱着,也上前去搀扶哥哥。

    他不声不响地推开门,踩着嚓嚓的残雪向院里去,身影极为落寞。

    风中含着梅花清冽的芬香,哥哥的脚步渐渐慢下来。

    他望向我,略带一丝迟疑的神色,打发小鱼出去,徐徐说:“出事了,雷霆,被闷回了阴云蔽日里,华夏,无望!”

    我一惊,忙去堵他的嘴,制止着:“哥哥,你醉了!”

    他的身子向下滑,坐在地上,木讷的眼光望着天痛心道:“完了,他们都完了。”

    “什么完了?”我很是惊愕,拉他起身道,“去里面说话。”

    他忽然一把推向我,险些将我推倒在地,大骂着:“周怀铭!奸险小人!他,都是他向老妖婆太后告密!志士仁人,维新派,被一网打尽,下了死牢!周怀铭,贼子!他出卖了一切,只为了下半世的荣华富贵!”

    我一惊,却也是意料之中,淡然道:“哥哥,你莫要提那个名字,同妹妹无关。维新派也好,革命党也罢,哥哥如何答应爹娘的,就省省心吧。”

    我心里生出嫌怨,哥哥只为自己,只为那空无的理想,却不肯顾顾家中年迈父母。

    他抱住酒壶放声大哭,指着我骂着:“滚!你滚!若你敢生下那小孽种,我就阉了他,送去宫里当太监。”

    他发疯一般冲着我大喊,我惊愕地立在原地。我不懂是什么让他突然发狂,我哪里得罪了他?周怀铭又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忽然,哥哥口中喃喃道出一声惊雷般的话几乎炸开我的头:“周怀铭,贼子!他告密,皇上被废,老妖婆垂帘,他得意了……”

    “皇上被废了!我华夏无望了!”

    哥哥说着,纵声笑着,笑到最后却大哭。我却面色惨白,不想一夕之间,竟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

    朋党之争,政见之异,本是历朝历代都会经历的。但我不曾想过,就因为政见的不同,皇上就因此被废?我眼前忽然出现那张文弱秀气的面颊,那双水亮的大眼,总是含了愁烦的深锁的眉头。皇上,离京时,先皇的墓道坟茔前,他对我的一番盘问,清冷的泪水,对贞妃的无限眷恋追思,同致深的对峙,一一在我眼前。

    皇上被废了?维新党被擒下了死牢?一夕之间风云突变,我不知该怎样接受这个事实。

    “无耻之尤,他假意迎合维新派,信誓旦旦,共谋大事。京城举兵政变软禁太后那夜,他却向太后告密,反将皇上圈禁逊位,将维新派四章京都投下死牢,就要问斩!”

    哥哥哭着骂着,这叛徒都为人所不齿。周怀铭,我知道中日海战失利后,他同太后诸多的口舌龌龊,顶撞太后,拥护变法新政。只是,他如何忽然倒戈,首鼠两端,这是小人行径!

    难道这就是政客,就是官场自幼打拼出来的他,位极人臣的周怀铭!

    哥哥凌厉凶狠的目光死死盯着我,眼睛赤红,仿佛暴怒而被捆缚的豹子。他起身,飘摇的素衫向前踉跄而去,嘴里嘟哝:“狼子野心,贼子!小人!”

    我恍若未闻,呆呆立在原地好一会儿,转身离去。